再听得“呼呼”几声,顿时有好些飞刀凌凌朝孟杼轩飞去。孟杼轩挥剑轻拨,听到玎当几声响,那些个飞刀便散落在地。一声嘶吼,我看那使暗器的刺客此刻咽喉正中一把飞刀倒地而死。刀光剑影之间,黑衣人纷纷倒地,我看不甚真切,只能看到那些个地上的横尸越来越多。孟杼轩揪着一个黑衣人的衣领,问道,“说,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那黑衣人嘴角渗血,颓然倒地。

孟杼轩旁边立着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黑衣人,其中有个人走上前来对他说,“公子,人都死了。可是要继续查?”

孟杼轩冷斥一句,“继续查!”

接着,就在弹指之间,几个黑影闪过,我便看不到那些黑衣人了,莫明消失。孟杼轩将他手中那软剑往腰上一插,便收在了腰带中,半点看不出那兵器何在。接着孟杼轩迈步过来,他走到我跟前,俯身皱眉瞧住我,“吓傻了?”

我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我跟前这位公子刚刚不到半柱香时间便杀了十余个人,现在还横尸在外头。想到自己现在就置身在这些个血肉模糊之间,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孟杼轩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我的头,“这下我们要走段路了。”

我刚刚看了一场腥风血雨,此时怀里的那颗小心肝已经颤抖不已,连带着腿打软实在是走不了路。于是,孟杼轩便坐下等我,他看着我有些好笑,“千织,你还好么?”

我脑中都是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怎么也好不起来。我使劲摇我那头,“不好。二公子,我现在腿发抖,心里发毛。”

孟杼轩听了,轻笑起来。他看了看我,俯下身竟是把我那腿抬起来平展开来,然后手在我那腿上点了几下,我睁大眼睛瞧着他,顿觉得腿上血流甚是顺畅,霍达了不少。

“你看看现在可是能走了?”

我跳下马车,走了两步,果真是好了不少。我点点头,去马车里收拾了包袱,看着那木琴,我只能挥一挥手向它告别。之后,孟杼轩和我一起把孟连葬了,我站在孟连的坟前默哀了好久,心中一片悲戚,直到孟杼轩过来拽着我离开。

“二公子,孟连是因为你死的,我们回了孟府定要给他家里人好些抚恤。”我心里戚戚。

孟杼轩走在前头,嗯吭了一声。

“二公子,你的那些护卫现在在我们身边么?不如让他们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他们有事要忙。”

“二公子,我能摸摸你的剑么?”我对那柄能以柔克刚的剑愈发地有兴趣。

孟杼轩停住脚步,站住转身看着我,很大义凛然地说,“你摸吧。”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腰,那腰带还是那腰带,我上下其手地反反复复摸了一通,也是没摸到有什么硬物。我一咬牙,打算去解那腰带,手却是被捉住,孟杼轩俯身,有些戏谑地看着我,“千织,你可是要再把我摸一遍?”

我讪讪地把手收回来,撇了撇嘴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但这荒郊野岭的,走了近两个时辰,也没见着有人马经过。我越发地觉得这路漫漫其修远兮,若是要走到堰城,把我这双腿走断了也未必能到。更何况我看这天色渐暗,摸黑赶夜路更是让我打了个寒颤。

“二公子,我们可是要走到堰城?”

“前头应该有个镇子。我们若是走快点,明日许是能到,到了那镇上,我们再雇辆马车。”

“是说,今天连夜赶路?”此时已入秋,天色黑得早,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我抬头,也不见有月色出来,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孟二公子后头,跌跌撞撞地走。是想,孟二公子功夫如此之高,定是能在夜里行走自如,且其轻功了得,这凌波微步走得甚是轻巧,天可怜见的我跟在后头却是要连跑带跳。

我们赶路约莫到了深夜,我此时脑袋有些困意,一不留神好似绊到了个什么东西,身子往前扑,正好扑到孟杼轩后背上。我打了个激灵,正了身子,前头孟杼轩站住,回眸看我。这是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星寥寥,云飘遥,孟二公子的墨衣怕是融在这夜色里,但那双眸子灿若辰星。

“千织,你拉着我的袍子,这样可能好些。”

于是,我在后头,拉着孟杼轩的袍角,颇有瞎子摸路的架势深深浅浅地往前走。这个夜晚,我之后常常能忆起,当时我拉着孟杼轩的衣角跟在他后头,只觉得这苍茫的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只觉得心里甚是安稳;只觉得手中攥的不是那衣裳,却是胸口里这颗萌动不已的心;只觉得这条路曲曲折折、蜿蜿蜒蜒许是通到了我的归处。但这夜里终究是没能扛得过去,我实在是没忍住那沉沉的睡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住孟杼轩的衣裳说,“二公子,我们要不稍歇一会?”

“好,你大概也累了,我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吧。”

我们找了棵树,倚着那树,我听到窸窣作响衣裳的声音,接着感觉到孟杼轩坐在我身旁。我此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皮,靠着那树干耷拉脑袋昏昏欲睡,但那树干甚细,且那树皮甚是粗糙,着实硌地我的背有些疼。这时,我感觉到孟杼轩一手揽过我的肩,稍一用力,然后我整张脸便扑进他怀里,我登时清醒不已,扑腾着要起来。只感觉肩上的手再一用力把我掰正,我彼时便是舒舒服服地仰面朝天躺在孟杼轩怀里。

“你就这么睡吧,可能舒服些。”

我此时脑中已经清醒一片,躺在这温柔乡里,心中好不激动。但我仍是闭了眼,一动不动地窝在孟杼轩怀里,假装睡着,还时不时地翻翻身朝他怀里更蹭了蹭。这深山老林里,很是安静,偶尔有些劈劈啪啪是树枝断了的声音,还有时会听到窸窸窣窣怕是鸟儿飞过的声音,贴近孟杼轩的胸膛,他的胸膛很是温暖,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扑扑的心跳声。我回想起那日夜里在乌山寺帮他吮毒的情景,不禁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我听到头顶传来孟二公子的声音。

我脸上一僵,保持着这笑容约莫过了段时间,然后翻了翻身,将脸朝里对着他,继续假寐。半晌,我好似听到上头有点动静,接着便没了响声。于是,我仍是一夜未眠,我在心里头数了数,自打进了桂花镇我就没睡着过,由是说情爱这般东西,真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自在逍遥游

这天夜里我揣着女儿家的心思迷迷糊糊,似睡似醒。第二日睁开眼,抬头便是孟杼轩的下巴,轮廓甚是清晰。旁边有浅浅的桂花酿的酒香,我眼角扫到地上,放着临行前桂娘给他的那壶桂花酿。我盯着那壶桂花酿,眼前浮现出桂娘的脸,飘飘荡荡一脸媚笑,接着桂娘侧过头,我脑子里出现孟二公子那张勾人的脸,他俩就这么亲在了一起。我晃晃脑袋想把这二人亲热的场面晃没了,听到头顶上孟杼轩的声音,“醒了?睡得可好?”

我再抬眼的时候,发现他正低头俯视我,眉眼带笑。我赶紧打了个滚从他怀里爬起来,抚了抚衣裳,“二公子,你昨日夜里睡着了么?”

“嗯,睡了会。”我心中琢磨,这一整夜几乎没有察觉到孟杼轩这身子动一动,莫非他就这样一尊菩萨一动不动地睡了整晚?

此时天只是蒙蒙亮,且清晨泛起了些许薄雾。我躺了一夜,衣裳上也有些露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寒颤。我起身欲走,“二公子,那我们出发吧。”

孟杼轩一把把我拽回来,他把那桂花酿递给我,对我说,“千织,你喝一点,暖暖身子。”我看着那酒壶,就好像看到桂娘在对着我笑。于是,我执起那酒壶,仰头“咕噜咕噜”把那壶里剩下的桂花酿喝得一滴不剩,这桂花酿煞是呛人,灌在肚子里火辣辣的。我想起孟二公子笑着和桂娘说这酒很是甘醇,若是这样也算是甘醇的话,那我的涮碗儿都能算的是香甜的了。

我把这壶酒都喝光了,看那酒壶也是越看越不顺眼,索性扔在地上,一脚踢开。然后摇头晃脑开始往前走,这酒很是火辣,喝了之后身子确实是暖和了不少,且还觉得有些胸闷烦躁。我有些晕晕的,觉得脚下像是踩着云雾。我低着头,往前走,然后被孟杼轩拉住,“你把桂花酿都喝了?!”

我点点头,看他眉心收紧,我使不上力,全身绵软。孟杼轩很是无奈地抚了抚额,我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但我此时意识飘乎,眼皮沉重,我张开嘴巴,“二公子,这桂花酿可以当蒙汗药使了。”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我醒来的时候,趟在一张榻上。我四处看了看,屋里点着烛灯,孟杼轩在桌边看书。“二公子,我们这是在哪?”

孟杼轩放下手上的书,走近了看我,“我们到刘公寨了,你喝了那桂花酿就醉倒了,已经睡了一整天。我已经雇好马车,明日里再走。”

“我睡着了?那我怎么过来的?”

“我抱你过来的。”孟杼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定定瞧住我,好似在等我的反应。我于是很听话地面红耳赤,心中紧张,低着头娇羞。孟杼轩看了,笑了笑,“这寨子里头没有客栈,我们今日里先借宿在这边刘婶屋中。”

我点点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公子,我做了点饭,端进来给你们吧。”然后门开了,中年妇人,扎着头巾,有些发福,笑着端了些饭菜进来。我看刘婶乐呵呵地说,“公子夫人,我们这里乡下,就随便做了点菜,你们将就着吃。”

我指了指我自己,“夫人?”虽不才,我是没有小姐的俏模样,但刘婶看着我一口一个夫人让我甚是难堪,我如今仍尚在豆蔻年华,莫不是从模样上看我已经有了已嫁为人妇的沧桑?

刘婶放下饭菜,继续笑道,“夫人和公子从面相看就好生般配。”她指了指一碗黄澄澄的汤水,“公子,这是按照你吩咐炖的糖水。”孟杼轩笑道,“多谢刘婶。”接着刘婶就开门出去。

她刚一开门,我眼前闪过一团灰不拉叽的东西,这东西“嗖”地一下跑到我的脚边,我定眼一瞧,是只鸭子,这鸭子灰头土脸,呼扇了几下翅膀,嘎嘎地扯着它那公鸭嗓叫了几声。然后开始在原地踩着它的大鸭掌转悠。

“哎呀,怎么跑这来了?刘大壮!鸭子跑这儿来了,你过来捉回去!”刘婶跑到外头叫了一声。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一个甚是瘦弱的男人,头带纶巾,一副书生打扮,挥着把刀跑了进来。“娘!那鸭子在哪?!”

接着那刘大壮就开始挥刀霍霍向鸭子。无奈这只土鸭甚是矫健,迈着它那两只鸭蹼满屋子溜达,把刘大壮整个在屋里溜了一圈,接着它奋力扑扇着翅膀,竟然也飞到了凳子上,我看到刘大壮奋力一砍,我不忍看那惨状,赶紧闭了眼。

突然觉得手上多了点什么东西,我睁眼一看,发现那只鸭子正立在我手掌里,有些瑟缩地窝在我怀中,睁着它的鸭眼可怜兮兮地瞅着我,完了还伸过脖子用它的扁鸭嘴蹭了蹭我的胸。我再看刘大壮,他此时看着我怀里的鸭子,一步一步慢慢挪过来。我心中琢磨: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鸭子,这是一只会飞而且会吃豆腐的鸭子。思到这,我拿手抚了抚它参差不齐的鸭毛以示安抚,然后对刘大壮说,“这只鸭子可不可以卖给我?”

于是,我就收留了这只鸭子,并且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土灰”。土灰也算是与我有缘,我在它生命于危难之际英雄救美,而后许多岁月里我们俩也算是相濡以沫。我这天夜里便打来水帮土灰洗了洗,不洗不知道,原来土灰并不灰,它其实是只纯种的白鸭,只是刨的土多了,它便成了初见我的那副模样。

孟杼轩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我照顾土灰。土灰发现孟杼轩对它有意思后,很是猖狂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嘎嘎地走向孟杼轩。我心中忿忿,果真鸭子也是会见色忘义,于是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土灰的脖子把它揪回来,它嚎叫了几声,扑了扑翅膀,接着认命地回到我的怀里。此后,我一直心怀揣测:土灰到底是只公鸭子还是母鸭子?

我随便弄了些青菜给土灰当晚饭,看它拱在那盘子里也吃得甚是开心。孟杼轩笑着把那碗糖水递给我,“这个可以解酒。”用过晚膳之后,孟杼轩仍是没有走的意思。我看了看这屋里,只有一张榻子。

“二公子,我们不如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嗯,好。千织,你先睡吧。”孟杼轩走到桌下,拿起那书开始看起来。

“二公子,你不睡么?”莫不是要孤单寡女共处一室共度良宵?

孟杼轩浅笑,“千织,刘婶这暂时没有多的屋子。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烛光昏暗,在他的脸上打下剪影,摇曳生姿。

屋里淡生情愫,我躺在榻上看着孟杼轩的脊背,也觉得如此这般,在这小寨子里,寻一处草屋,每日和二公子逍遥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是何等圆满之事。我正兀自遐想,但听到嘎嘎两声,土灰许是今日里遇见贵人于是激动万分,它一边欢叫着一边在屋里撒开了脚丫子绕圈子。我听得它叫了好一阵,心有不耐,下床去把它捉过来,但它却是愈叫愈欢,扯着嗓子嘎嘎直叫,屋里冉冉升起的情意全被土灰的叫声盖了下去。我顿时非常后悔,自己一失足竟收了土灰这般聒躁的鸭子。

孟杼轩也是被土灰吵得无法安心看书了,他索性回头看着我掐着土灰的脖子与它诛死搏斗。然,我败下阵来,土灰很神气地再是叫了两嗓子。我看向孟杼轩,“二公子,你可是能点鸭子的穴?”

孟杼轩看着我大笑着摇了摇头。于是,这夜,我们就伴着土灰的嚎叫歇息了整晚。

第二日一早,告别了刘婶和刘大壮,我抱着土灰和孟杼轩一起爬上马车出发往堰城去。土灰昨日夜里闹腾了一整晚,白天里竟在马车中有些萎蔫。我听着马蹄声,偶尔听到车夫喊一句“驾”,心里很是欢快,于是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风景。孟杼轩想是昨天夜里睡得少,此刻倚在车中补眠。

外头风景甚好,秋高气爽,落叶缤纷。我们经过一个水塘,微波粼粼。我不由地将那车帘撩开了些,突然一个白影从我眼前溜过去,我看到土灰已经跑到了马车外头。我赶紧叫那车夫停车,只得“吁”得一声,马车停了。我下车回头去找土灰,发现它一摇一摆地往那水塘走,我连忙追过去想捉住它,刚揪住它的屁股却是被它逃脱了。我小跑了两步,往前扑想抓住土灰,却重心不稳直愣愣地向前扑进了那水塘里。我从水塘里挣扎着起来的时候,看到土灰已经游到了水塘中,甚是欢快地来回摆动它的两只鸭掌。

我这个时候衣裳已经湿透了,于是我继续不管不顾地往水塘中间走过去,但这水塘似是有些深,此时水已经没到了我手肘处。我听得一声响,然后抬头看到孟杼轩飞身拂过水面,捞起土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他抱在怀里,飞到马车边。

等我回神,土灰已经来了精神嘎嘎地开始叫起来,还扑腾了两下翅膀,水花四溅。我此时还在孟杼轩的怀里,他轻轻搂着我,“千织,你进马车里换身干净衣裳。我在外头等你。”我愣神,“二公子,你是凡人么?”孟杼轩轻浅一笑,俯下身稍抚了抚我的头发,瞧了瞧我,然后他饶有兴趣地轻拧了把我的鼻子,“快进去吧,不要着凉。”

我突然很是不舍,扯了扯他的衣袖,两手环过他的腰,搂住他。我感觉孟杼轩的身子一僵,然后他轻咳了两声,轻轻把我推开,“先换衣裳。”我回头看到那车夫瞪大眼睛瞅着我们,孟杼轩不无尴尬地闪身挡在我前头,低声道,“千织,你先进去换衣裳吧,这一身湿淋淋地不好看。”

我换好干净的衣裳,喊了一句,“二公子,我换好了。”于是,孟杼轩把土灰拎了进来,叫上车夫我们继续赶路。土灰在水里游了一会儿,此番是精神抖擞,又开始不停歇地叫唤起来。我有些尴尬,呆呆地坐在马车里。孟杼轩也一言不发,似有所思。

长路漫漫,我盯着土灰那颗小脑袋,一时起了兴趣。“二公子,你说土灰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吧。”

“怎么看鸭子是公的还是母的?”

“看它以后能不能下蛋。”

“那二公子怎么知道土灰是公的?”

“我看它像公的。”

“二公子可是更喜欢男孩?”

“嗯?”孟杼轩抬眼看我。

“我是问二公子是否更喜欢儿子?”

“…千织,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吧”

琵琶瑟瑟叹

重游堰城,土灰也是只没什么眼界的市井之鸭,此时兴奋不已地扑腾翅膀上蹿下跳,路人频频回首,让我好不难堪。于是,我拎起土灰,把它揣到怀里,“土灰,你再叫,我就把你炖老鸭汤喝了。”土灰于是昂起头来绵软地叫了一声“嘎”,然后噤了声。

终于,世界安静了。

因为我上次得罪了袁老爷的缘故,此番进堰,我们没有住在袁府,孟杼轩携我往沈府去。上次在堰城福客来见到的那位沈大爷果不其然就是当今的镇南大将军沈宇霖。沈宇霖是大沂赫赫有名的将军,年幼随父出征就屡屡立下战功。经常听到唱戏的说沈将军如何平南镇北,我心怀敬仰。

刚进沈府,便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二公子,你来了。老爷在正堂里等你。”那家丁瞅了瞅我,目光停在我怀里的土灰身上,“这位是?”

“是我表妹。来,千织,这是王伯,沈府的管家。”

王伯福了福,“原来是表小姐,请里头坐。”我跟着王伯往里屋中走去,听到身后一声清翠,“孟杼轩!”我回头一看,一个小公子着一席白袍,玉冠束发,眉清目秀,此时拍着孟杼轩的肩。孟杼轩含笑看他,“妩儿,好久不见。”

而后沈老爷迈步出来,豪迈大笑道,“妩儿,见着杼轩你便是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个小公子似嗔看着孟杼轩,“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接着他突然后退一步,推掌往前。孟杼轩侧身闪过,然后那个小公子稍稍跃起,飞腿踢向孟杼轩,孟杼轩向后退了几步避过。那小公子或踢或打一直逼向孟杼轩,孟杼轩负手在后,只守不攻。这样交手了好几招,最后那个小公子竟是凭空一跃,然后孟杼轩飞身上前,把他接住横抱在怀里。

落地之后,孟杼轩将那小公子放下来,然后笑道,“妩儿,你这功夫还是欠点火候。”那小公子有些娇嗔,“我怎么比得上你的身手!”沈老爷笑道,“妩儿,你先去把你这身行头换了。杼轩此次要呆不少时日,你们若是要比试也不急在这一时。”接着,他们三人转身往厅堂里走。

我这才回身,心中空空,“王伯,刚刚那位小公子是你家小姐么?”王伯乐道,“呵呵,是啊。小姐性情爽朗,最是喜爱穿男装。”

“你家小姐和二公子很是交好…”

“是啊,表小姐你不知道么?二公子幼时经常住在沈府,老爷待二公子如同亲生。小姐自幼便和二公子一同习武,自然交情好。”

我心中被这“一同习武”刺了一下。到了里屋,我看着土灰,它也看着我,让我心中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土灰摇晃了晃脑袋,然后翘了翘屁股,从我怀里跳下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蹭到桌脚处蜷了起来。我趴在桌上看窗子外头,沈府院子甚是大气,里头有些许假山和杨柳,依依座落着一个凉亭。一个少女正往凉亭走去,着嫣红色的纱裙,梳着双重髻,步态轻盈。她在凉亭里等了些许时候,然后孟杼轩便出现了。孟杼轩将那盒桂花糕递给沈妩,他们在那凉亭中谈笑,能听到零落的笑声。我不免有些羡慕:虽然二公子人前风度翩翩,收放自如;但却很少见他如此开怀。心中有些感伤,原来这位沈妩小姐才是和二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罢。

直到夜里,孟杼轩也没有来里屋厢房找我。只是王伯差人给我送了些晚饭,告知我说孟杼轩在和沈王爷谈事情。我百无聊赖,于是揣起土灰偷溜到堰城大街上。堰城果真比清洲热闹不少,已经入夜,不少大户人家外头挂着大红灯笼。我不知不觉竟走到福客来门前,一时兴起,想去看看那说书的老头。抬脚进去,看到一个颇是富态的大爷搂着台上一位姑娘,“小娘子,你不用唱了,跟大爷我回家吧!”

那个姑娘怀抱琵琶,眸中含泪,她有些慌张,很是不知所措,只得稍稍推搡了下,哽咽道,“大爷,我只是个卖唱的…不是…”周围有些哄乱,不少茶客在下面看着好戏。那姑娘更是羞愧难堪,涨红了脸,委屈万分。那个大爷拖着那姑娘往台下走去,“小娘子,大爷我会对你好的,你乖乖和大爷我回府去。”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接着一把折扇飞过来,直接打在那大爷的胳膊上。听得“哎哟”一声惨叫,那大爷立马收了手,搂着手臂怒吼了一声,“谁?!他妈的敢打我?”

有个身着缎白锦袍的公子走上前来,弯下腰拾起那折扇,抬头含笑,手指扣在那折扇上,面庞如玉。我抚额,果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来人正是司若言。“这位大爷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小桃姑娘,在下昨日就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