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
空旷的殿上突跃下一黑影,伏案读卷的妇人闻声,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启朱唇道:“莫咎,可是太子那边有了消息?”
那莫咎不答,只双手奉上一封密信,王后接过匆匆浏过,叹息道:“修儿终究太年轻了。”
莫咎蹙眉,似是不解,又似不赞同。
王后微笑不语,拾起案上另一份书函,摇头道:“本宫早知他心意,原来也想看看他预备如何,毕竟这些年他也努力了不少,谁料…终是年轻。”
“他想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不是不可,只是若要成事,要么对方不会还手,要么…”说到此处,王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要么便如同当年的我们无还手之力,可惜,他到如今还不清人面人心。”
说着又是一叹,莫咎开口道:“娘娘可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王后笑着摇头道:“不。”
“娘娘?”
“若现非非常时,本宫自会助他,只是早已没有时间了。”若有时间,扶着孩子,一点点教会他如何走路哪个母亲不想,可…非常时也只有让他自个儿学了,跌得痛才学得快。
玉葱般的手指一页页翻过书函,眸一转,将那书函递与莫咎道:“莫咎,你将这书函细细看来,然后命我们在郛国的人把这事添油加醋将消息传出,该怎么传,不用本宫教你吧?”
莫咎翻着看了两眼,先是一惊,而后恍然,道:“娘娘英明,但…娘娘不是不欲助太子么?”
王后淡淡一笑,偏生出两份冷意,“你觉得本宫助的是太子么?”另一只握着密信的手慢慢收紧,“本宫要维护的是我穆国。”
* * * * * * * * *
云烟渺渺,山雾绕绕,无华眨眨眼,只知离狄城百里之外的穹山乃荒芜之地,却不料有此脱俗之气。
卫黎修微微偏首,入迷的看着身旁人在这秀绝清灵之地慢慢脱去沉重的色彩,整个人仿佛经灵气洗涤般散发出一股灵澈,可又徐徐的,这空灵之气愈发凝重,云雾遮绕下那细致的眉眼逐渐淡去,愈来愈淡,竟似要消散在这凡尘…
手臂处一紧,无华回首,疑惑地望向骤然拉住自己的人。
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茫然,卫黎修微笑着结下自己的披风替她围上,道:“此处地寒,小心凉着。”
点点头,无华任对方用披风裹住自己,厚大而温暖,低头轻轻一嗅,满满全是他的气息。
慢慢走着,爬着,不知多久,就在无华觉得似乎总也没底时隐隐瞧见了一座草庐,笼在烟雾里,不染人间俗物的样子。
前头走着的人回身一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无华波澜不惊的双眸映出了从来尊贵的人惊慌失措的脸。
“小心!”
卫黎修只来得及叫这一句,就见一只巨鸟飞来,凶猛之极的样子硬生生将两人拆开。
无华被这突来的‘意外’惊住,细看下才认出那‘庞然大物’不过是只个头稍大的鹰,全体通黑,只腹部有白色花纹,颈部,腮部呈乳白色,嘴却又深的发黑,十分特异,这只鹰杵在那里一双锐利的鹰眼竟像在审视。
卫黎修宁紧了眉,处在一侧手中捏着一些散石准备着,太过专注的他看不见不远处有人亦牢牢紧盯着他。
无华看着那只‘鹰’,目不转睛,许久却是微微笑了,在卫黎修屏息的注视下徐徐走近伸手轻轻抚摸它光滑的羽毛,那只鹰开始不做反应,许久竟缩了缩脑袋,舒服得眯眼,一派惬意的样子。
卫黎修松了口气,缓步走近,轻问道:“无华,你…不怕么?”
无华淡笑道:“只是看起来大块头的小家伙而已。”看起来凶猛的未必会伤害他人,那双圆圆的锐利鹰目中只有审视并无敌意。
“是么?”
轻得几乎听不见仿若叹息的话溢出口,若是无华转身定能见卫黎修脸上复杂的表情,可惜,她未曾。
等无华转过身见到的不过是他又微笑的样子,无华却皱了眉,她见到了远处走来的人,花白头发,一身青衣,神态间有些倨傲,符合每个人对世外高人的想象,可无华却微微皱了眉。
卫黎修亦有所感,转身挡在无华身前,迎向走来的人,眸中微微燃着怒焰,那高人却不在意,伸手换回‘巨鹰’,看了卫黎修一眼,微微一笑,将目光移至无华身上,上下打量,而后右手微抖,抛出一条细若发丝的银线圈在了无华的手腕上。
无华心下紧张,却不稍动,不一会儿,那‘高人’撤了银线,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会儿无华,在卫黎修耐心耗尽前,开口道:“你们来意我已知晓,那夫人命中无子你们不必费心了,至于姑娘。”瞟了眼无华,淡淡道:“念在你我有缘,奉劝一句少劳费神思,多多保重。”
最后一句咬字有些重,无华只平静的颔首,恭谨的若小辈尊敬老者再无其他。
不久他们下山归返,回望山巅,依旧云雾重重,缥缈不清。
两人一路少语,一会儿到了狄城南门,无华便道时辰已晚,就此作别便好。
卫黎修低头不知想些什么,低声吩咐了身后侍从,无华不解的看他,他却只微笑不答,不一会儿侍从回来双手奉上一叠纸包,卫黎修转递给无华,温雅道:“出去一次,总不好空手而回。”
原来是些针对滑胎后的名贵滋补药材,他何必处处为自己着想如此周到?
无华默默接过,便跟着他安排的侍卫回府。
待纤弱的倩影消失在眼前,卫黎修敛起了笑颜,转身不回行馆,却是折返。
* * * * * * *
穹山上,‘世外高人’正端坐品茗,见有人怒气冲冲的上门算账依然优哉游哉,毫不见慌乱。
狠狠瞪了眼一旁表情无辜的‘巨鹰’,秋后算账的人明显压抑着怒气,道:“适才的事究竟怎么回事,老师?!”
悠闲的人未放下手中杯子,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太子是说之前百般恳求定要禾虚老头儿我相助演一场好戏,费了无数心思,在路上布下种种机关,结果却有人临时变卦的事么?”想起便生气,想他在多年前早已‘归隐’说好不再多管‘闲事’,结果先有那狡猾若狐的王后骗者自己收下这麻烦弟子,自己唯一的侄子也不争气地跟去做‘小厮’,如今还要自己帮着演戏不算,还临时‘怜香惜玉’的反悔,莫非当自己好戏耍?
卫黎修一听,气焰也不禁低了下去,想来原是自己央老师布局试上一试,但等见了无华那双眸中欲语还休的无奈空茫,却是怎么也狠不了心陷她险地,即便知晓她终会无恙也是一样,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在让她多添忧愁恐慌。
看着自家得意门徒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禾虚不屑地哼道:“你倒不忍对她狠心,可知…”她却对自己够狠心。
“老师你在说什么?”卫黎修听得不甚清楚。
想起前几日面前人狐狸般狡猾的娘飞鸽传来一封措词温婉,要自己体谅‘孩子们’的胡闹,可适当‘帮一手’,却不要过分‘纵容’云云的信,禾虚暗自磨牙,表面上风清云淡道:“没什么,为师只是告诉你,女人狠起来永远比男人可怕。”
“…”
“修儿。”良久,禾虚肃颜道:“她能够紧一眼就判断‘小小’无相害之意,你觉得一般柔弱女子会么?”
看了眼巨大的‘小小’,卫黎修抿紧嘴不答。
能那般毫无惧怕防备的靠近,若非太简单,便是…太不简单。

有女名风姚

青衣素色纱裙,淡眉称秋水,纤手揣着厚厚纸包着的药,螓首低垂默默徐行,禾远偷偷打量前面走着的少女,很早很早身为心腹的他就已知晓睿智尊贵的太子心中住着一个人,在思念着那个人的时候遥不可及的太子会露出令人心酸的微笑,到了狄城后素来稳重的太子会露出惶惑的表情,离众独行,太子因她明知时机不对仍不惜与洛府对立,对她的猜忌能令太子不安,却在今日…终究不忍试探下去…
这样的一个对太子影响至深的人自己不过匆匆两面,只觉柳眉淡扫,双眸莹润却无艳色,肤中更透出三分病色,勉强算上清秀,何况人道美人需巧笑,她却总低着头,表情漠然,一片暗淡,比起俏丽可爱的洛凝暇显然相距甚远,但此刻凝神细看又有些特别,说不出什么不同,依旧是低垂的眉眼,淡然的样子,很淡,很淡,好似一幅水墨图,没有任何其他色彩的点缀,仅仅以墨绘出,却偏偏…耐人寻味。
敏锐的察觉到后方暗暗探究的视线,无华回眸似不经意的一瞥,禾远立即作眼观鼻鼻观心状况,淡若游丝的一缕微笑浮过唇际,这位禾侍卫…并无若乍看下单纯肃穆呢。
忽然喧闹起来,人们熙熙攘攘簇拥着,堵在了街上,禾远急忙将无华护在身后,其他几个侍卫亦警戒起来,但见数架花车缓缓驶来,一路鼓乐作响,几个豆蔻少女斜坐车辕撒得花瓣纷纷,声势颇为浩大。
“禾侍卫,你可知这是…”无华远远立于人群后望着罕见的景象,眉微蹙,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禾远亦皱眉,专注审视许久,才开口道:“或许是贩卖奴隶的。”
“贩卖奴隶?”无华微讶,奴仆买卖在三国中并不稀奇只是毕竟非大雅之物怎的如此招摇?
禾远又看了看,点点头似乎多了几分肯定,“应该是,看那些车夫护从打扮像是穆国人士,而车中少女…只怕是天羽国人。”
“天羽?!”无华低声复道,挑起的眉显示着疑惑。
这世上有个传说,许久之前治世的原为神祗后裔——凤族,凤族者天赋神赐,皆外表出众,聪颖异常,甚至传言嫡系者身备神力。百年治世国富昌盛,百姓安居,但百年后凤族嫡系之女竟爱上了一个普通人,要嫁其为妻。
神之血统不得扰乱,违者,必受天谴!——这是凤族世代相传的族训,那位公主却宁受天谴,势许终身,险些兄妹反目,君臣离心,那公主割脉血,血流三斗,神力失尽,好容易冲破层层阻碍,终得嫁于心爱之人,只是…她爱的人却在他们的婚礼上,布灭魂之阵铢尽凤族!
鲜血染红礼堂,凤族嫡系几乎灭尽,剩下的在内乱中悄身隐退,那人夺得天下,却无福享用,壮年去世,后凤族旁系起兵,天下大乱四分。
而天羽,便是传闻中凤族旁系之后。故而也曾有神国之名,他国不敢轻易进犯,又岂料在三年前原本弱小的郛国竟敢冒大不韪一举灭其国,毁其皇陵!
不过…
虽则郛国确以天羽王国者为奴,却从未听闻有贩卖他国的啊?无华有些不解,再望向车中少女,果然个个姿色非凡,或俊俏,或妩媚,或可爱,穿着华丽的衣衫更引人注目,只是坐在敌国的车上运往他国如货物一般被估赏贩卖,那强作欢颜背后,怕是数不尽的血泪…
禾远怔怔看着素来淡薄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称得上情绪的表情,虽然仍是极淡极淡,但依旧能感受到滑过眉梢眼底的那一抹怜悯。
忽而人群出现骚动,一碧绸翠衣女子身轻如燕,几下点地越过众人落在第一辆马车的车辕上,一手挥袖甩下车夫,另一手紧拉缰绳,马儿受惊嘶鸣,车骤然停下,后头跟着的车不得已亦纷纷停下。
执鞭守在车旁的护从拧眉,怒声道:“我们是正经生意人过往皆有文书,这位姑娘何故相拦?”
禾远暗自喝彩这话说得好,先声夺人,表明自己已打通了官道谁要找场子便是和官府过不去了,一般武人亦受挑动,难得这郛人长的粗野倒还耐得住性子。偏首去看太子严命自己要保护的人,却见无华沉静的双眸只瞥向那女子,说不清什么色彩。
那女子却是噗哧一声笑出了声道:“将人当牲畜卖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是正当生意,本姑娘倒是头一次听见。”说着笑得越发甜美,“我本来是见众姐姐长得貌美一时好奇上来瞧个仔细,谁料你们竟这般轻贱人,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最后一个‘管’字方落,脚下迅移,清影灵逸,在数架花车间飘然起落,那华美的车马,浩大的排场倒成了她的平台,眨眼间,几个大汉被纷纷打落倒地不起,围观的不乏好事之徒叫好声立刻此起彼落响成一片。
动静太大难免惊动官府,因某大人物在狄城暂住,振国将军和其下官员莫不小心谨慎加派了不少人手,此刻闻听有人闹事急忙赶来,先隔开接踵围观之人,再合力拿下打得不亦乐乎的女子。
那女子武艺高强可毕竟双拳难抵四掌,何况她并无重伤官兵之意,眼看就要不敌,突响起一声:“住手!”带着点威吓庄严。
为首的官兵见了冒然发令之人不但不恼反点头赔笑道:“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禾远惊讶得望向来人,竟是洛府大少爷洛尊平,再瞟向无华沉静的眸漾溢一丝微波,与自己的吃惊不同,像是好奇又或是…兴味?
洛尊平抱拳礼数周道,微笑道:“这位姑娘乃是吾友,并无恶意,可否卖在下一个薄面不与她计较?”
须知洛家何其势大?在这狄城里更是与皇帝无异,那头领哪敢反驳连忙笑着命众人散去,若非四周看着,只怕反要给那女子赔礼。
禾远不免皱了皱眉,虽知终是难免,洛家之势亦未免过大了些,长此以往这狄城附近一带还知有穆王么?
再看洛尊平得势却不倨傲,向首领道谢后,转而又向郛国商人赔礼道:“在下朋友多有得罪,望能海涵,一切损失由在下加倍赔偿可好?”
郛人撇撇嘴显然不满意,但人家的地头未免多生事端只哼了下,便驾车而去倒也不希得什么赔偿。
走的走,散的散,洛尊平才轻叹一声,道:“风姑娘,你…”
“姚儿。”那女子毫不在意的微笑纠正。
洛尊平无奈道:“好,姚儿你为何要突然生事,若非我正好在此附近,你且如何善了?”
“我瞧不惯他们这般轻贱人。”风姚不屑,转而,又露出笑容,眸子亮亮地看着洛尊平道:“倒是没想到你会来帮我呢。”
洛尊平只能苦笑,原是见时辰已晚无华未归,心中担忧特来等她的,该说‘恰逢其会’么?
看着眼前因打斗而红扑扑的脸,一双清亮的眸子更见英气,素来庄重得洛大少爷无端有些发热,微微移开目去,却瞥见了已经散开稀落的人中站着清素衣裙的少女。
对方亦瞧见了他,缓缓行来,弱柳扶风,微微一笑道:“大哥,风姑娘。”
风姚挑挑眉,走近,细细打量了番无华,展颜笑道:“那日夜深不曾看得仔细,唔,洛小姐原乃佳人。”
“风姑娘缪赞了。”
佳人?别说与闻名天下的美人洛凝暇相比,便是面前英姿飒爽之人,无华亦不认为自己比得过。
风姚却摇头道:“这世上貌美如花的女子不胜凡举,但冰肌玉骨,气韵于内的不过寥寥。”唇勾着爽朗的弧度,有两分俏皮,“我素不爱虚言,自恃也高,能当的起我‘佳人’二字屈指可数。”
禾远几乎仍不住要瞪大眼,这姑娘好爽直,好气势!
无华不语,抿嘴一笑,眼角有意无意瞟过一旁的洛尊平,适才便有些发热的洛大少爷此刻脸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方道:“无华,你回来便好府里都等急了。”朝向禾远失一礼道:“多谢禾大人。”心中不免暗自惶惑,刚才的事,这位太子心腹恐怕都看入了眼。
禾远连忙还礼,后道:“…只是此去无功而返实是惭愧。”殿下功夫做得再好那包得也不过是些贵重药草,行家哪有看不出的,倒不如先一步早早说了吧。
洛尊平笑道:“不,殿下已然费心。”弟妹伤的无可挽救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看了眼面前单薄之人,眉头微拢,“小妹无华也无法医么?”久病缠身岂能称幸。
不待禾远为难,无华接道:“高人已然看过也有嘱咐,大哥放心。”话刚完,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侧头只见风姚柳眉紧蹙,把着脉,眼中三分不解,七分怪异,稍顷奇道:“我的医术原也不该差才是,怎的,你的脉象如此奇怪,似弱又不似,杂的古怪?”
无华似乎毫不在意,淡笑道:“我这病本是自幼便有的,或许早深到骨髓了吧。”
“无华!”洛尊平喝止,一脸严肃,“不许胡说。”
风姚转了转眸,不再开口,却是若有所思。
禾远左右瞅瞅,道:“时辰不早了,大少爷是否该回了?”
洛尊平这才惊觉一般,颔首道:“多谢禾大人提醒。”偏首看了眼一脸不乐意的风姚,脸又开始发热,靠近低低说了句,“我…过几日再来。”拽着无华走了。
风姚撇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坦白的人啊,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个人?但…忍不住眼眸透出笑意,偏偏就是遇上了这么个人啊…
被牵着走的无华亦不由扬了扬唇角,却在下一瞬僵硬,步子也蓦地停下。
“无华?”洛尊平不解的问。
“大哥。”无华四处张望,路边的行人,嬉戏的孩童,三两人坐着的茶铺,一切如常,“你…可曾觉的有人在看我们么?”
“啊?”洛尊平茫然的摇头,“不曾,怎么了?”
无华转过头,询问地看了眼禾远,后者亦摇头。
“没…没事。”
可能…真的多想了吧?洛尊平与禾远皆武艺不凡,若真有异他们不会不知,只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只是错觉么?

风雨欲来兮

纵然良医请遍,药草用尽始终亦未改变穆国庄相独女,洛府的二少夫人,就此难孕的事实,为此,整个洛府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下。伺候着二房,原本就小心翼翼的下人更加谨慎,奇怪的是苏醒后的二少夫人庄淑却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突然安静下来,整日躺在踏上少言少语,对侍从奴仆亦不闻不问,甚至没有去迁怒妍儿。
倒是二少爷洛尊和当此也知有错,小心赔笑,细语道不是,偏偏往日虽则性情骄躁但易哄的妻子这回不理不睬,连斜眼也没赏一个,终究也是天之骄子,不几日洛尊和便失了耐性,不敢对庄淑动气,服侍之人便成了出气筒,奴仆战战兢兢依旧动则得咎。
又几日,眼见夫妻二人这回是真正的失和,将军夫人阮霏雨亲自去二房细声如春雨慰问自家媳妇,始终微笑着,丝毫不介意庄淑的冷淡,临走要其放心修养。第二日便传出侍女妍儿羞愧自尽的消息,更有为其敛尸的悄悄传言称妍儿只怕腹中有孕…
“小姐,这可是一尸两命呐。”弥雅低声将进来的传言告知一边修剪盆栽的无华,却被其冷眼打断。
“弥雅。”
“小…姐。”怯怯的,弥雅低头。
“那些个胡言乱语你岂可搬弄?”冷冷的,无华开口,见之畏缩,放低声,轻叹道:“也不想想万一被人听了去,你…”
“小姐。”一扫适才胆怯,眸中映着感激。
“行了,做事去吧。”
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华停了手中剪刀目光深沉。
“小姐,这可是试探?”不知何时从帘后走出的涟裳悄声问,显然未错过适才对话。
“谁知呢?”无华轻轻一笑,想起数日前妍儿曾暗地前来寻声泪俱下的要自己相助,那时便知此人留不得,略施小计,呵,幸好未看错,自己这二婶果然雷霆手段,这刀方能借得这般轻易,只是,阮霏雨也非泛泛之辈到底有所怀疑了么?
“小姐为何不让安插于庄府的人立即将此事抖给庄相知晓,反容洛家隐瞒呢?”涟裳不解道。
“引而不发,方能出奇制胜。”
点点头,涟裳有些明白,从怀中摸出腊封的小丸,递与无华,后者轻轻掰开,取出其中纸条一目十行,看完竟是蓦然白了脸色。
“小姐?”涟裳诧异从来淡定的无华竟会如此明显的失措,不由跟着大为不安。
深吸口气,无华将纸条紧紧揉在掌心,牢牢咬住唇,一语不发,一旁的涟裳却是不寒而栗。
* * * * * * * * * * *
“缔 结 姻 盟?”
金冠玉带之人声不响,屋内却静寂的无一点响声,连平日嬉皮笑脸的禾远也收敛立于一旁,半晌后,‘砰’一声打破静默,原来是卫黎修捏着信的手一掌拍坏了楠木桌子!
“屺国好生放肆,当真欺我穆国无人不成?”平稳之声不改只其中的怒意已然滔天。
莫怀上前道:“太子所言甚是,屺国这些年对我国多番欺压,几次骚扰边境就不提了,举世皆知洛小姐与太子早已订亲还提这亲事确实其心可诛,只是屺国虽然势强兵壮当年一役毕竟亦消耗甚巨,此时为何要提这无益之事?”
禾远接道:“并非无益之事,如今屺国大王子与七王子正各持力夺储,洛家用兵如神那不仅是在穆国便是他国中也是赫赫有名受人敬重的,穆国无嫡出公主,大王子若能娶得洛家千金目前情势下也算得利。”
“但…”莫怀依旧皱着眉,无论怎样有利来讨他国的未来太子妃无疑是极大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