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日后…
将相不和,国之祸,将相真一心无二,许非国祸,又岂是帝王之幸?
到底意难平
夜深更重,低垂杨柳在墨色中看不清晰,银色月华清幽斜照庭阁,洛睿翔漫步而入,只见萧萧风月下坐着个杏红的倩影,纱衣轻盈,衣袂飘舞露出玉腕,双抚筝似欲奏之势,素指勾弦吟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幽花飞落空弄影,碧虚无云冰轮转。绝景良时多几许?”末句声却突然轻了下去,似有惆怅之意,幽幽道:“唯恐如梦…尽此时。”
一句词尚未完,却突然听得一声脆鸣,原来弦断…
洛睿翔一惊,跨步走近,见她未如往常将发髻盘起,随意挽着披散下来,眉尖微颦,吮着被断弦割破的手指,失了往日尊容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迷蒙忆起遥远往昔,叹息道:“霏雨,你这又何苦?”摸了摸石案上古筝,“你的手不好,又何必勉强再弹?”
阮霏雨冷笑道:“说得是,早在十七年前我的手就废了,哪里还能弹得?如今奏出的皆是入不得耳的东西。”
洛睿翔慰道:“你知我非此意。”自己十七年前征战回府,惊闻妻子竟废了右手再难抚筝,不由惊怒!妻子虽然痛苦悲伤却不自哀,用心苦练,终得奏曲,只是…再不复曾经仙乐神曲。此刻想来,心痛依旧,轻轻接过至今无法用力的柔夷,叱咤风云的将军软声道:“我怕你伤了自己。”
阮霏雨低眸,摇首道:“我不怨出身卑微遭欺受辱,只是这苦不能让我女儿再受。”她定定看着洛睿翔,眸亮得逼人,“我要凝暇万人之上受人朝拜,永不需卑躬屈膝!”
洛睿翔轻轻道:“可是太子…太子的心难道你不明么?让凝暇嫁于不爱她的人又有何益,何况无华…我们终究对她不起。”察觉妻子不满,笑哄道:“我们堂堂洛府的女儿,你还怕她受委屈不成。”
阮霏雨气道:“你难道要让我们的女儿日后向他人‘跪拜’不成?”
洛睿翔闻言一僵,而后不由自主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衣袖微微发颤,月光下,神思恍惚的洛睿翔未注意阮霏雨惨白了脸,闭目压神,再睁开,阮霏雨恢复了镇定,睇着自己带着疤痕的右腕,幽叹道:“从前?我也想回到从前。”
洛睿翔心中一痛,只觉自己说错了话,从前,无忧无愁的从前谁不向往,可是谁又能追回逝去的过往?自己曾未能好好庇护的妻子?还是已满手肮脏血腥的自己?
顿了顿,洛睿翔勉强一笑,道:“你呀,从过去就总爱担心些有的没的,难得如今这日子,我们安心顾自己难道不好?儿女婚事,总有他们自己的缘分。”阮霏雨正与反驳,又听他道:“你方才吟的词,还是当初你用树枝写在地上给我的呢?看,当时你便诸多忧心,呵呵,你我不是终结连理,人月两圆么?”
欲反驳的言词霎止,软软依靠在宽阔的胸膛下,阮霏雨低垂的脸上露出一抹似怨恨又似得意的复杂笑容,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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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灵芝,千年人参,看着某人毫不避讳送来的贵重药草,揉揉额头,无华不知是何滋味,当年改婚约,一无凭,二无据,靠的不过众口相传,事实既定,如今他不动声色,可是想以其道儿还之?
叹着气,无华却无法否认心中隐隐是有丝欢喜的,幼年无知相逢,再惊识被自己戏弄的男孩原来是自己的表哥,穆国太子,不是没有怯怯之意,可他微笑着,那般柔和,渐渐忘了身份,梨花树下也曾共读书文,严寒酷暑也曾站于一侧看他习武弄剑,闲暇时也曾嬉戏玩闹,犯错时也曾共受责罚…
曾经的过往忘不了,又如何忘?
那些…都是洛无华今世唯一的美好。
想着,不知不觉嘴角徐徐勾起一缕淡淡的笑,尚未成形,却在下一刻被另一声尖锐的嗤笑打断。
抬头,见一双猫眸在夜色中讥讽的斜睨自己,无华一惊,左右顾盼后方低声道:“倪诩,你怎来此处。”倘若被人察觉,如何收场?
“呵呵,原来小姐尚还记得。”倪诩手中把玩着一根几成人形的参,低头看不清神色,“我以为小姐情思昏昏…”掌一拢,手中人参化为粉末,抬头倪诩看着无华,眸中掠过异彩,唇上扬着却无笑意,慢慢吐出剩下的字,“早把那些微末小事抛诸脑后了。”
无华一怔,片刻前方起的一点柔软就在对方的逼视中又冷却了去,撇开头,道:“我未忘。”美好的过往纵然留恋,又哪及得那刺心之痛,那无泪之悲,那难共天之恨来的刻骨铭心?
“是么?”倪诩笑道:“也是,当初还是小姐不允我们去告知王后太子真相的呢?小姐自然记得当初说的是什么。”
无华愣愣望着一边摆放的贵重药品,双眸却毫无焦距,迷离恍惚,当初说的…是什么?
好贼子!卖国不算,如今还想赶尽杀绝么?!小姐,乘太子祭坛追封先烈,咱们速速前往告知。
不可。
小姐!
不可。
可…
太子他是穆国的储君,可在此风雨飘荡之时必须先顾自己储君之位。
小…姐?
太子…他是洛家的太子…
抚住胸口,无华觉得有些刺痛,想起了当年自己一字一句的话,修哥哥永远是修哥哥,可太子…却是洛家的太子。
倪诩看着无华,就这样在尺寸之距静静看着她将手抚在胸口,然后一点点收紧,仿若本起的涟漪又一点点恢复平静,恢复成一潭死水…
倪诩看着依旧勾唇却是笑得悲痛,当年的倪诩不过想拼着一命保你平安,而如今…如今这悲苦地狱却已无法一人独立了,只好…共同沉沦。
窗外晚风潇潇,落花成雨。
一阵静默,再开口,无华表情淡的仿若要消散的画,“倪诩。”
接过无华抽出的一条面纱,倪诩有一瞬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疑惑的表情,无华笑了笑,道:“上次就该给你却忘了,你替我查查这东西的出处…”如果没有猜错…
倪诩看了手中面纱莹洁如雪在灯下细看却可见金丝绣制的凤鸟闪闪发光,双眉紧蹙,仍点点头将之收在怀中,接着扯唇一笑,竟有三分调侃:“月色朦胧,孤男寡女,这倒像在给定情信物。”
想起那个洒脱少女,无华轻轻一笑,“确实定情信物。”
倪诩一顿,愣住。
无华悠悠续道:“只是此情乃是他人之情,此物乃是他人之物。”
他人之物?
疑惑地看着无华,那双暗眸转过星光,却是一道寒沥,倪诩忽而明白过来,道:“他人的定情之物却为你我何物?”
“利剑。”清冷的声徐徐响起,“助上一臂之力的法宝,置人死地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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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清脆的声响起,洛凝暇露出俏脸,眨眨美眸,看着片刻前还相依的爹娘。
“淘气。”嗔怪一声,阮霏雨转身回屋。
洛睿翔目送爱妻离开方回首问女儿道:“凝暇,你何时到的?”
“刚刚。”
“哦。”那之前的话应不曾听去。
“爹。”
“怎么了?”低头,洛睿翔见女儿娇红了双颊双眸满是幢景。
“我在想…”洛凝暇双手托腮,神往道:“若我也有娘这么幸运就好了。”脑中闪过一双俊美温和的凤眸,那个人会不会…也像爹一样就算过去再多年,依然夫妻恩爱至此呢?
知其所思,洛睿翔语重心长道:“凝暇,个人自有个人的缘份,有时未必如心所愿。”
“唔?”螓首抬起,琉璃的眸闪过不解,“爹和娘的姻缘不就是完美无瑕么?”
“完美无瑕。”
轻轻念着,洛睿翔忆起了遥远的过去,那一曲曲令人心静平和的筝曲,那一首首别有胸襟的诗词,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化在风中围绕身旁的柔情蜜意,曾记新婚后首次出征那遥遥山颠端坐抚筝的身影,那不叙离肠只扬风华的浩瀚之曲,那不言自明的悲伤凄然…
真的完美无瑕么?
无数次告诉自己,破坏那一切的是家人无情只以出身论评,是自己无能累心爱之人受难,但终究,还是意难平…
“爹?”凝暇看着走神的父亲,颦起柳眉。
回过神,洛睿翔安抚着微笑道:“爹娘也曾经历不少磨难才有今日。”
“可如今我们家不是好得很么?”洛凝暇并未被其言感染,娇羞道:“太子…表哥来访,二哥又快当爹了,就差大哥娶个嫂子便齐全了。”想了想,又嚷道:“啊,对了还有姐姐,要是姐姐身体能好起来,再有个好夫君就好了。”
听其提起无华,洛睿翔试探道:“你与无华…很好么?”
“我和姐姐?”洛凝暇吐吐舌头,撒娇道:“我说实话爹可别怪女儿。”见父亲点头,小小声续道:“说起来我和姐姐比两个哥哥更亲昵呢。”虽然,二位兄长乃一母同胞。
洛睿翔问道:“为何?”
“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么。”洛凝暇理所当然道:“何况,姐姐很好啊。”
“是么?”洛睿翔笑笑,心头却浮上阴云。
非石落惊天
杨柳低垂,芳草清幽,微漾着的清清碧波一清到底,粼粼波光映照着游鱼戏虾追逐嬉闹的影子。洛府中的碧幽湖极是有名,据闻此湖原是一潭死水,后因将军夫人喜好,洛将军在接管洛府后特意命人从地下打通了数十里之遥外的飞溅清泉,将活水引入,此番兴师动众非但未激起狄城百姓不满,反而被当作是洛将军夫妻恩爱的一段佳话而传扬一时。
不过…
素衣纱裙拂过微湿苔地,无华伫立湖畔微微一笑,不过当真奇怪,自己的二婶似乎并不喜此处,从未见她来过呢。
真可惜,垂下月牙眼睫遮住流彩双眸,如此一来,你却要错过一场好戏。
俯身,撩起一瓢清泉,冰凉透心,突然,手被温热拖住,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无华尚未及反应,忽得凤眸一弯,一半温柔,一半戏弄,低下头,黑黑的发丝垂落,顺滑的拂过手腕,勾起得唇就着纤纤素手饮尽了清泉。
当那能使腊月寒冰消容的笑脸再放大在眼前时,无华方才醒过神来,电着般的收回仍被握着的手,尽量用平稳的声,道:“殿下,你…你…”可惜尚未成形的冷淡之言,在卫黎修温雅含笑的注视下无疾而终,在那微笑下,无华仿佛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个在胡闹的孩子。
“好甜。”卫黎修却只回味般地轻笑道:“真的好甜。”再次将紧紧收在一旁的柔夷如珍宝一般捧起,冷峻威严的凤眸此刻却柔若春水一般,“弱水三千,都不及这一瓢清泉清澈甘甜。”
无华怔怔,却在此时听见对岸一声尖锐的啼哭,猛地惊醒我这是在做什么,竟忘了…
卫黎修目光如炬飞速瞟了眼对岸,洛府二公子正拽着一个哭泣的丫环,拉拉扯扯间不知说些什么,直觉不妥,转眸,将无华护在怀中纵身一跃隐蔽于一旁繁茂树上。
无华及不得卫黎修内功深厚耳清目明,对岸发生的纠缠看不清晰,但…即使不看她都知晓此刻洛尊和拉着的正是本欲‘偷偷’寻死的妍儿,原本庄淑真要发作,在此时洛尊和也未必会帮一个丫环,即使那个丫环是旧好,可若这个丫环忍辱负重,还深明大义的想偷偷以死明志,他却不会不管了,无关‘情’,不过是男人的尊严。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一声嘶力的叫骂,对岸又走来两人,前行者衣衫华丽,后行者使女模样小心搀扶着贵妇,可惜却被那贵妇甩开了手,一身雍容的人像泼妇一般冲上前去对着相拥的男女打骂着。
卫黎修皱了皱眉,以为庄相家教森严,想不到其独女竟会这般毫无体统。
被其护在怀中的洛无华却是面露怜悯,庄淑也非笨人难道看不出洛尊和娶她所为何来?只不过,在意了也就是动心了,先动心的注定惨败。
一阵纠缠,不知怎么的,许是那湖畔泥湿地滑,许是被人‘无意’碰触,庄淑竟向后面湖泊倒去。
卫黎修见势不对,本能地欲飞身去救,一动却发觉衣袂被人牢牢拽住,正觉诧异,低头一看无华白了脸色,两指拉着自己的一小块衣袂,显是受惊之态,虽不知其究竟是为眼前一幕惊到,又或是担心被独自留在这树杈上,抑或两者兼有,卫黎修却是管不得许多,急忙拥进她安抚,至于庄淑…本已来不及搭救,何况定神一思便觉此刻自己实乃不便露面的,即使为了救人。
伴随着落水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呼救声响起,耳边还有人温柔低语着安慰的话,无华却只直直看着那被击破的平静湖面绽开水花,在阳光下炫目迷人,再四溅开来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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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被里三层,外三层堵个水泄不通的内屋里发出撕心裂肺,凄然绝顶的惨叫,洛将军夫妇亲自坐在外厅候着,素来仁厚稳中的洛尊平指挥着慌张忙乱的下人,洛尊和却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洛凝暇坐立不安,拖着无华来到内屋门口,却又止不住双手蒙耳,看见一盆盆血水往外端,趴在一旁干呕,琉璃双眸中蒙上了雾气,颤声问无华,道:“姐姐,二嫂…二嫂不会有事吧?小侄子…是不是…”
边替她抚背顺气,无华有一瞬怔然,而后轻轻道:“二嫂不会有大碍。”只不过,那未曾出世的小生灵确实再也无机会睁眼看这世间了…
不仅如此,庄淑与洛尊和再也不会有机会…
恍然中,无华想起了幼时曾和庄淑见过几面,那时她是庄府掌上明珠,她是洛府千金,她不喜庄淑矫揉造作,小姐脾性,庄淑看不惯自己举止不符大家规矩,两相看厌,自无交情,不想许多年后她成了借居洛府的外人,她成了大红花轿抬来的新人,相距甚远,依旧无甚交集。
只是,偏偏此刻,突然想起多年前,小小的,偏装作大人样的女孩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说,我要做世上最美的新娘嫁给最好的人…
又仿佛昨日,大红花轿,十里红妆,气派非凡下,美不胜收的新娘,红绸盖头下弯起骄傲而又幸福的唇角。
耳际惨叫阵阵,无华向厚厚门帘望了眼,却是平静无波,既无愧疚,亦无怜悯,讽刺,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洞的,毫无感情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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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着袖,提着狼豪笔,卫黎修在洁白稠密的宣纸上题字,服侍惯的人都知道这位殿下静心时不喝茶,不散心,只站着题几个字。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不需通报可进的不过几人,卫黎修头亦不回地淡淡问:“洛二少夫人怎样?”
私下里素来嬉皮笑脸的禾远难得正经,带着几分怜悯道:“入水着凉受惊,胎儿不保,万幸母体无性命之忧。”
意料之中,卫黎修点点头,勾笔,一笔落成,墨韵清晰,层次分明,却不料另一个声音却续道:“不止如此,那洛二少夫人今生今世怕再无子缘。”
上好的宣纸,韧而能润,光而不滑,纹理纯净,搓折无损,释水润墨,此时却被狼豪黑墨深深穿透,卫黎修停下笔转身,看着一脸淡漠的莫怀,眼里有着询问之意。
莫怀却退了一步,道:“属下按殿下吩咐除了随行御医,还特地请蒋老先生前去诊脉,不想…”
听出话中蹊跷,卫黎修搁下笔,负手命人喧蒋无海入内,这蒋无海本是江湖名医,早年因得罪了不得的对头被人逼至绝境,被王后早早得知,命人在其走投无路时方伸援手,自此忠心不二。
曾也有过不少传奇的蒋无海此时白发苍苍,乍看寻常的很,只有举手投足间能见一股隐隐的傲气,进内行礼。
卫黎修微笑道:“听闻先生今日发现了蹊跷之处,不知…”
蒋无海躬身道:“确实如此,那滑胎乍看之下是落水受寒,其实不然。”
“哦?”卫黎修挑起一眉,等下文。
蒋无海眯着鼠目,似深思道:“对方用得手法十分巧妙,之前先给洛二少夫人服了一味药,这药本是无害,只是服下后万不可情绪波动过甚,更不可与压惊稳胎的药共服,否则非但胎儿不保,母体亦受创极重终生不得有孕,一般大夫诊来也不过以为是受寒受惊之故,虽也能知其再难有孕,也只道是失血过多内腑受损之故。”顿了顿,不由赞道:“好手段。”
话落,一室寂静。
蒋无海是何人?早年血雨腥风的江湖立命,后又在深宫中为王后效命,什么阴谋诡计,明刀暗箭不曾见过,他这一句‘好手段’委实令人心惊。
先神鬼不知的下药,再安排一幕好戏等人入瓮,虽则蒋无海说的简略但这背后的心思计量所费实不难猜想,只是…
卫黎修抚着额头是谁,又为何费了这些心思陷害,莫非只是争宠?想起那个与洛尊和纠缠的丫环,却又摇了摇头,那丫环不似主谋,至多是枚棋子,能用这般心机的人决不会明着将自己牵扯进去。
忽而想起了树杈间洛无华轻轻一拉,若无她的一拉,自己应飞身去救,那么庄淑或许不曾落水,之后的计谋也就行之不通了…
他会去湖边寻她,是因为打听到无华极爱去湖畔漫步,这个计策要成功必要确保在一切发生时周围无人干涉劝阻,卫黎修顿觉三月春风竟带着缕缕寒意让他不寒而栗。
“殿下。”未觉有异的莫怀沉思许久后开口:“我突然想起一事。”
卫黎修以眼神示其继续,下意识的,却不想听下去。
“今日此事布局的人,手法匪离所思,行事诡秘,图谋不明,不觉得有些熟悉么?”
一旁禾远瞪大眼,道:“莫怀,你的意思是?”
“他或许便是躲在暗处几显神通之人。”
何苦言相试
“…”
沉默,安静,良久一身素民装束依然不减尊贵的人终于长长一叹,无奈道:“无华。”
可惜,对坐拿着勺子搅汤的人却似不曾听闻。
“无华。”
“唔?”
抬起头,恍惚的眼显出主人的心不在焉,看着某人又是一叹,道:“你的馄饨要凉了。”
“啊?”这才行过神来的人儿,急忙低头预备吞下早已皮陷分离的馄饨,却被一只大手止住,不解地望去,那人温和一笑道:“这哪里还吃得?”说着便命人端下去重上一碗。
空坐着,没了别的打发,无华有些揣揣不安,放在桌下的手绞着,轻声开口道:“殿…”才出口一字,对面之人的表情四周的环境使得她不得不改了称呼:“修哥哥,不是来找高人的么?”
昨日太子在遣人再次慰访时,突然告知说有幸得识一位高人医术不凡很有些本事,说是可以拿着二少夫人的脉案去求一副药方,只是脾气古怪,一不离山出诊,二不喜人多,三求医问药者须至亲之人。洛将军夫妇听闻急忙欲遣洛尊和前往,谁料太子的贴身护卫禾远又说,太子得知安国公遗孤无华小姐久病缠身,何不由无华小姐前去,也好一举两得?
是不是能一举两得,众人心中各有算盘,只是太子的话到底无人敢明着违背,是故今日一早无华便在洛将军若有所思,将军夫人铁青脸色下随太子所派的人上车而行,但…
无华瞅瞅一身便衣的卫黎修,再思及他们自卯时出行,一路逛过集市,坐过龙舟,游过河湖,到如今午时过半却坐在有名的云斋吃点心,不由心思百转却没一点落处,不禁狐疑万分,修哥哥…究竟是打算为何呢?
“一会儿就去。”点头,微笑,卫黎修答得无一丝尴尬,起身亲自将人送上的新馄饨端至无华面前,笑道:“这么大的云斋以此闻名想来有其原由,快吃吧。”
点点头,无华在一双温煦却犀利的双目注视下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
“怎样?”某人笑眯眯问。
“皮薄,馅多,汁鲜,汤美,果然不凡。”吃的人随口作答。
“记得往昔无华总要吃上双份才能尝出味道,如今…” 双眸深了颜色,唇向上弯了弯,卫黎修笑意更深,“如今只一口无华便能说得如此面面俱到。”
想起当年自己吃完了点心欲骗他的,便谎称不曾尝出味道,而他每每总包容的将自己那份递上,再在一旁含笑看着,无华不觉心中一酸,故作无谓道:“修哥哥,当初年幼无知,到如今也该长大懂事了。”
她这话出口,卫黎修却是不知何故心中一痛,张了张口再说不出话来。
云斋楼上,一人看一人吃,何似当初?
只可叹,一人心酸,一人心痛,不复当年。
* * * * * * * * * *
水晶垂帘,琉璃吊灯,一人坐于案后,金绸凤袍,云鬓浸墨,头上只插着一支凤钗,却是肤白若雪,唇若朱点,莹莹双眸中透出股不可相犯的尊贵之气,眼下薄睑因愁而留几道痕迹,比之阮霏雨的雍容,其素若春梅绽雪,神若月射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