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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切切,去时不舍,只是国事压在那回去迟了只怕五昊跳脚,鞨逸风想着无奈笑笑。快马加鞭一路行来,青山绿水,不知不觉于岔口转错了弯,觉时却已是恬山之下。顾不得涟裳跟丢了自己会如何,无暇去想吴昊远坐王城数着日子等自己回去的样子,跳下马任它自由自在的欢快跑去小溪旁食草饮水,鞨逸风抬头仰望绿油油山林间拂尘寺若隐若现。
深吸口气,一步步踏上石阶,被翠绿笼着的石墙一点点跃入眼眶。
翻身入内,沿着小径缓步,清风掠过,送来阵阵幽香,萦绕鼻尖。
已是夏季,梨花早已过了花期,海棠也已难觅芳踪,大片大片茂密的树林他却觉得丝丝凄凉,本以为无论离的多远,他总能寻见她的,就像…过去许多次。
他们幼年萍水相逢,时隔多年仍能再次相会,上天给的缘分,不是么?
只是…
任洛尊平去过一回,两年来仍无法再寻出凤族所在,所得的讯息只有那么一点,自己每一季日夜赶程皆是无果而回,勾唇却是苦笑。
清风拂过,柔柔的,好似抚慰,鞨逸风不觉缓缓阖上眼,似乎时光静静回溯到那一日…
“公子,救命!”
不对,她当时未曾这么…喊?
唔!?
睁开眼,几个蒙面盗匪样的大汉正对一弱质女流虎视眈眈,这一幕…真熟悉。
“公子!”雪肤染尘,衣衫破损,那女子一身凌乱显然是逃了段路,方到此求援,若然往日鞨逸风必定连斜眼也懒得一觑,可此情此景却是动了恻隐。
轻挥衣袖,三两下,那些大汉便全数不敌,倒在地上,‘呜呜’做声。
“多谢公子相救。”那女子惊魂未定,堪堪上前谢过,甚是娇柔堪怜。
“我不愿此地染血,你们走吧。”很低的声,却带着出奇的柔意。
那些盗匪相扶着立起,却是原地不动直直看着鞨逸风似要判断他这话的真假,那女子见状如同受惊小鹿一般躲到鞨逸风身后。
挑了挑眉,鞨逸风正感不悦,徒然间一道杀气掠过,唇微微勾起,真是不自量力。
下一刻,预料中的杀招没有到来,却只闻‘哐当’一声,那女子竟然委顿于地,纤纤细腕上一抹显目的红痕,地上掉落的匕首泛着幽绿色泽。
鞨逸风缓缓转过身,淡金的眸却是瞧也不瞧地上的女刺客一眼,只直直锁视着一抹淡淡的青色。
软软的秀发随风扬着,一身苏青的衣裙,乍一看竟与两年前无甚不同,待近了细瞧方觉出眉宇间更多了一分神采。
拍拍素手,几块碎石落地,显然之前那女子手中的匕首便是为她击落。
她能使内力了…
鞨逸风眼也不眨地怔怔望着一步步走近的人,那是不是,是不是,毒…都已解了?
望着淡金眸中闪烁着怔仲的神色,她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仿若定身咒语因此解开,鞨逸风缓步上前,微微俯首,鼻尖触到她的额发,良久,张开双臂将她拥住
“回来,就好。”
有千言欲诉,有万语欲问,只是话到了嘴边居然只这么一句。
像不像那一日,刀光剑影,满地鲜血,全不入淡金的眸,只映入那一汪深潭,微风拂过,寂静无声中便互道了千言万语。

 

【前篇——缘字何解,却误儿女】

错相逢

天上悬着泛着银辉的玉盘,洒下清冷月华,树影斑驳,适意的晚风吹过,适才宴席肉香酒气加重的晕眩似乎退了几分。
年约不过二十的少年轻吁了口气,舒展开了浓眉,心下苦笑,似乎不论离家多远始终逃不脱战神之弟的‘光环’。
兄长少年建奇功名震四方,幼年也曾以有如此兄为傲,也曾以浴血沙场的长兄为榜样,也曾经觉得出生世代威名的洛家还比不上有这么一个大哥来的幸运…
可是…
深灰的眸黯淡下去,不知何时起这一切却不再那么美好。
他一日日长大,十四岁那年便也想效仿当年的兄长从军,可几位堂叔伯都一致反对,说他年纪尚小,其实他明白兄长已然领军沙场凶险,又迟迟未曾娶亲,自古来将军难免阵上亡,他们自然希望他好好留在安全之处,有个万一洛家也不至绝后。
十八岁终能上得战场,也曾履立功勋,可那些小小的战功与兄长已然建起的战神威名相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抬头眺望,满月正是月华最耀目之时,只是月明星黯,四周那些也尽自己所能绽放着光辉的星辰却不再为人所见…
胸中一口气闷着,吐不出,咽不下,步履也逐渐浮了几分,忽而一阵筝乐传来,悠然恬静中带着几许出尘,似湛绿的泉水泊泊击石,又似清晨初长的嫩叶悄悄滴露,让人陶醉,令人神往。
不知不觉间全为那天籁之音所引,待回过神全不知身在何处,唯见眼前立着一堵墙,提步上前,小心翼翼从希细缝处像里张望,模模糊糊隐隐见一倩丽背影伏案抚筝,却是瞧不清晰,俯身正欲瞧个真切,却无意踩断了枯枝,踢滚了碎尸,惊动了墙里的人。筝音哑然而止,衣裙摩梭,翠环叮咚,朦胧间那抹不真切的影子仿若就要隐于黑暗中。
“小姐留步,我无意冒犯。”急急出声,少年慌忙退了几步,对着那堵墙抱拳道:“在下洛睿翔暂居阮府,今夜幸闻小姐妙曲忘情至此,我…”年少率真一时间不知怎说放好,听得墙内又起响声以为她又要提足离去,焦急下连连保证,“能在外听小姐妙曲已是三生有幸,我绝不打扰小姐,更不会偷窥冒犯,请小姐安心。”
一阵寂静,静的洛睿翔仿佛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怦怦心跳,,一下一下。
墙内人踌躇良久,从来半步不出闺门的安静性子头一回遇上这‘奇特’之事,洛睿翔这寄居府内的贵客如何不知?
出身如此显赫的士族,那么一位兄长,多日来又闲闻得些侍女面红耳赤的谈论他的英俊潇洒,以为合该是春风得意,桀骜不逊,目下无尘的富贵弟子,却原来是这般谦和有礼,只是本该少年得意之人为何声却带忧?
那抹忧如此熟悉,似有丝丝孤寂相绕…
莫非…他亦是孤独之人么?
洛睿翔忐忑不安,却不敢违约窥视,只伸长耳朵细细听,许久,那筝音再度徐徐扬起,清悦脱俗,知此乃其应允之意,不由喜上眉梢。
那一夜,一人墙内轻抚,一人墙外倾听,玉盘高悬,夜风徐徐,两个寂寞的人在那一刻皆为得遇知音而由衷喜悦,却不知这世间有时相遇不如不遇,相识不如不识,相知…莫如不知…
只因有时缘非良缘,相逢原是劫难。

踌躇间

“呵。”
瞧着眼前单手支着下颚顾子发呆的背影,一身绿衣的少女转了转眸,上前一步猛地蒙上了怔楞者的眼,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纤纤玉指在一旁几案上轻轻划下‘苻儿’二字,惹得绿衣少女轻笑:“沁竹姐好聪明。”灵动的眸转过圈,“怎么又在想那人?”笑看白皙的脸一点点染上艳色,啊呀,真没想到淡漠娴静的沁竹姐竟也会有怦然心动之时。
阮沁竹带着抹娇羞踌躇一会儿终究于案几上划下:‘邀约月下’。
“到底是忍不住了,我还真道他与沁竹姐一个性子呢。”年方十四的丁苻笑问:“那沁竹姐可是答应了?”
出乎意料的两道弯弯细眉微微蹙起,阮沁竹提着手几次想‘说’些什么却是犹豫不定。
“沁竹姐不是说那人可为知音么?”丁苻皱眉见她好似逃避一般执起白瓷壶为自己沏茶,不解道:“如此,何须犹疑?”
何须犹疑?
手下一顿,阮沁竹怔怔瞧着自己的容颜映入那冒着茶香的玲珑剔透的碧绿杯中,白皙纤柔的模样,淡粉的唇,柔和却算不得大的眼,或可称一声清秀却万万算不得美。
记忆中娘亲清秀绝伦,出尘高贵,勾唇几分涩意,唯一的遗憾便是自己这个女儿吧?貌不出众便罢了,天生口哑体弱多病耗费了娘亲所有心神终究早逝…
还有…
沁竹,你要记得娘告诉你的凤族之秘,你虽算不得凤族中人身上却有一半流着凤族之血,须得专心研习娘所授一切,万一他朝你的子女不幸生而有疾,抑或体弱多病你也好有法可想。
紧尊娘亲最后的遗言,从此心无旁骛一直潜心研习,直到那一夜突然出现的他…
闻小姐妙曲,便必定蕙质兰心。
好词!小姐如此才情,想必其人锦绣更胜诗词。
在下不敢多做奢求,能否…请小姐开口让我得闻一二,哪怕只有一句…是,在下莽撞。
家兄已派人送书信以催归程,小姐…在此叨饶一月有余未想得遇知音,委实上天厚爱,今晚又是月圆之夜,在下遇求知音一见,却不知其肯否?
“沁竹姐?”
出声换其回神,丁苻轻轻叹息,哪里是真的不明白呢?上前拥住,“沁竹姐休要妄自菲薄,在苻儿眼中世上再无好过沁竹姐的女子了。”真的,如此清澈可包容万物的眸美胜水晶,为何姐姐自己不察,“姐姐既然动心何不坦然以对,莫为一时疑虑而失良缘。”
沁竹闻言释然一笑,柔美若盛开樱花令丁苻一怔,纤纤玉指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而后执其手,轻写下,‘多谢妹妹,也愿苻儿能得良缘’。
“呵呵,姐姐想通便好。”丁苻丝毫不害羞,明眸绽光,朗声道:“我若遇不得心意相通之人宁可孤老终生,若得一心人…”声却低了下去,幽幽道,“若得一心人天涯海角我必生死相随。”
只是不知上天会否赐她这么一人?
此时丁苻尚不知得之未必有幸,不得亦未必非福,又或者即使她料中来日,依旧无怨今生相遇…

阴阳错(上)

转眼已是落暮时分,晚霞潋滟,若非蒙着一层白纱必映得那柔颊一片嫣红。
送丁苻离去后阮沁竹辗转移步不觉间竟是走远了,看时辰已然不早,思及今夜之约心下一时忐忑不安,一时悸动欣喜,只是欣喜也罢不安也好皆是带着一种甜蜜的。不自觉的唇角微微上翘,脚步亦轻快了不少,脸上红晕愈深,走着走着却渐渐缓下步子。
她平日极少出府门,便是出府也多有人陪伴,虽与丁苻格外投缘,每回她来也不过相送至后门处,今日心情从所未有的激荡故而越行越远,此刻瞧着四周景物颇为陌生…阮沁竹颇无奈的发觉自己怕是先头路口走岔了路。
转身欲沿原路而返却终有几分不确定,眼见前头有个茶棚,暗道不如上前一‘问’,踯躅走近却见茶棚中夫妇装扮的二人紧凑在一大壶茶前,紧张万分的样子对于自己的近前好无所觉。
“那人…不好对付…”
“成了荣华富贵…”
“你在那儿干嘛!?”两人正低声私语着,驼背男子忽而瞥见一旁阮沁竹厉声道。
被其凶相所惊,阮沁竹慌忙退了一步,苦于口不能言只能以手比划着问路之意。
“呵,原来是个哑巴。”那妇人抬头半边脸上印着块青色胎记丑陋无比,一双不怀好意的尖角眼打量阮沁竹一圈,压低声道:“不过是个哑巴…那人一会儿来了别耽搁正事。”
驼背男子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屑一顾,妇人嘎嘎笑道:“小姑娘要去哪儿啊?”
阮沁竹虽然口哑却极是聪慧,知这两人决非善类,只胡乱比划了个地方早早脱身。偏则,她甫脱虎口不曾走出几步,便迎面相逢一青年骑通体雪白透亮的骏马奔驰而来,风尘仆仆却不失英武之气,后头跟着个年纪略大的汉子。
瞧这姑娘气质出尘,分明是大家闺秀为何孤身在此?——对上湖水般柔丽的眸,青年微微皱了皱眉,那茶棚里的丑妇早迎了出来。
“客官喝口茶歇歇。”丑脸笑的殷勤。
下马,青年打量了眼茶棚,“阮府可是往前走?”
“正是,正是。”驼背男子拎着茶壶一拐拐地走出。
“大哥,看来前头那挑柴的没指错路。”分明年岁略长,汉子这声大哥却是叫的顺口。
他们要去阮府?
不对,这路明明错了…
阮沁竹霎时醒悟分明有人故意一路引他们来此荒僻小道,再思及前头两人的鬼祟…
在青年端起茶碗前,阮沁竹抢先走上前,瞧那对夫妇眼神凶恶戒备之态,她却是指了指青年的马,似乎在恳求些什么。
“大哥,看来这位姑娘想搭个便路啊。”汉子爽朗笑道。
青年见她显有哑疾不觉怜惜,“姑娘可是遇上了不便?”
阮沁竹上前用右手在简陋的桌上划着种种,左手却乘那夫妇不备伸出,颤了颤却终是悄悄触了触青年的垂下的手。
肌肤相触,青年先是不明就里只觉那轻轻掠过的触觉似也在心中猫抓似的挠着,而后一凛,她分明是在写个‘毒’字!
眸光一掠,他反手扣住阮沁竹的手,另一手假意端起茶碗,电光火石间将茶水扑向那夫妇二人,本欲迷了他们双眼,谁知他二人却撕声痛呼!
好毒的药性!
青年冷声:“倪勇!”
倪勇虽不明所以但素与他默契极佳,立时把刀砍向驼背男子,其双目失明难以闪过立时命丧刀下。
一旁丑妇先头运好只瞎了一只眼,此刻见男子丧命又惊又痛也顾不得许多,怨毒地目光射向阮沁竹,袖中甩出数只萃了毒地毒镖似欲置之死地。
青年本握着阮沁竹的手此刻急忙将其护在身后,另一手卷袖劲风扫过数只毒镖皆断裂落地。
谁料那丑妇却是障眼之法,乘机夺了倪勇的马飞驰而去,倪勇大骂一声便欲追上前去,却被青年唤住。
“倪勇,穷寇莫追。”青年微微一笑,瞧着满脸不满丧气的人道:“你想她为何不夺‘雪日’?分明是知其极通灵性,更何况一路引我们至此心机非浅,如斯布局…”俊目微眯莫非是朝中之人,抑或他国奸细?
“老子好容易寻了匹勉强跟得上‘雪日’的马!”倪勇哼道,扭头见一旁少女正瞧着他二人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放轻声道:“多亏姑娘聪明,倪勇佩服!”
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觉手下微微有些挣动,低头一看才瞧见自己仍握着人家的手…慌忙放开了,一时都有些尴尬。
“姑娘欲往何处?”弱质女流,孤身一人,不安全。
阮沁竹却是不答,一旁倪勇噪咕道:“姑娘我们可不是坏人,尤其是我大哥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见阮沁竹摇头,恍然大悟般道:“对了你不能说话…”
“倪勇!”青年厉声打断他,后者也知失言急忙道歉。
阮沁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青年见状方安下心来,想她大家闺秀今日平白受此惊吓难怪不肯再轻信,故柔声道:“如此我于大道送你入热闹的地方就放下你,可好?”
对上满是正气的俊目,阮沁竹点了点头。
青年见状牵了‘雪日’,跨上,俯身,将手递于阮沁竹,面上微微含笑。
抬眸相望,除了诚意便是诚心,阮沁竹伸出手,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扶上了马,下一刻‘雪日’如风般奔驰起来,使得不曾出远门的沁竹头一回觉得一种难言难喻的轻快。
“大哥!我怎么办啊?”后头倪勇高声问道。
青年回头笑道:“你先去附近府衙,随后再来。”言罢不管后头倪勇大呼小叫着,飞奔而去。
坐在他身前的沁竹回思方才种种不由后怕,又想着不知身后气势如此之强之人是谁,又因何要去阮府?
耳畔风呼啸而过,千百个念头转过,最后停留在她脑海的却是,时辰不早了,今日之约她怕是要去迟了…

阴阳错(下)

为何上苍如此不公!
双手抹不尽泪珠飞洒,绣鞋踩的污泥斑斑,分明是同父所出,为何她如天上星辰自己却似泥地沙石?
只因庶出?
若是,若是爹肯多看自己一眼,肯对自己展现哪怕对她的十分之一,那自己又何惧武咏相胁?
往日的切齿之痛在这满月之际飙升到了极致,樱唇狠狠咬出血来,脚下早已辨不清路,疾步而行不顾一旁茂密的树枝勾乱了秀发,执手用衣袖胡乱拭着泪,忽而脚一崴,顿时身子前倾眼瞅着就要跌落于地,她惊呼一声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姑娘。”
温暖的手将自己扶起,抬头却是一怔,只见一浓眉大眼,丰神俊貌的俊朗少年柔柔扶着自己小心翼翼好似她是最珍贵的珍宝…
那一眼,他迎着月华好似天神令她心跳如鼓,方才的愤怨咻然间消失无踪,甚至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一闪而过,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以往所有的不公便是为了今夜这场邂逅?
她来了?
真的来了?!
洛睿翔呆呆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在被自己扶着的少女长发如瀑布散下,纱衣微散如云,娇容染晕胜花,满月银华下好似天仙般迷离不真…
“你…”少女微微诧异欲开口相询。
“姑娘你…你与我想的几乎一般无二。”洛睿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早就知道有那锦绣之心咏絮之才的女子必是羽化天仙,难言的欣喜涌上,握住那双柔夷,又觉唐突慌忙放开一时间手足无措竟是不知说何方好。
踌躇许久,才赧颜道:“在下冒昧,未请教小姐芳名?”
“阮霏雨。”低下头,声细如蚊。
他却似醉了般不断回味着那轻声一句,不知说了什么赞扬的话令娇羞少女绽开红霞笑颜如花…
月华如练,照落花阵阵,一路小跑而来尚未喘匀气的阮沁竹但觉一阵入骨透心的寒凉。
不愿相信那个俊朗少年是为自己一曲痴痴守候多时的知音,是未曾得见一面却似缘定三生之人,是让素来静若潭水的心起了涟漪的人。
他不是…
那个扶着霏雨一诉衷肠者如何会是自己的那个他?
他不是曾信誓旦旦及时千万人中也定能认出自己么?
他是恋上了霏雨倾城之色,还是…那样一个倾城佳人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她?
轻轻抚上面纱,可想此时此刻自己的脸色又多苍白原本就平凡的紧,此刻想必更是…
无论多聪慧的人一旦沾了‘情’字,皆难免疑虑多生,忧心忡忡,不愿退,不敢进,焦急却又惶恐,互相猜着对方的意思,好似猜谜一般,谁都不知道真正的谜底究竟为何…
远远的阮霏雨似瞧见一抹倩影,不由掠过一道利芒,他显是在此等着谁,盼着谁,而又误将自己当作谁。
难道…
莫非…
这个谁竟是她?!
牙根紧咬他已然夺走自己那么多东西了,那么多…为何连上苍赐予的这一点点恩惠也要夺去?!
阮沁竹显然也接到妹妹的目光,在洛睿翔瞧不见的时候,已然是一场较量。
沁竹原本与犹疑在这对视中愈发加重,她原本微薄的自信在那双妩媚满是自傲的眸下愈发消弱,终于心之悸动与少女情怀萌动带来的勇气就在那似乎一刻,又似乎许久的对视中一点点退了去…
得意一笑,阮霏雨微微提高声问:“公子你…是在等我?”
洛睿翔不知其意,但在那双涌着令人着魔的热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般眼眸地注视下,只是下意识的点着头,喃喃道:“是,小姐你…如何能与我梦中一模一样呢?”
再不听下去,转身泪已悄然落下,有时人与人的缘分不过一个转身之间。


得与失

“你说什么?”
看着满脸不置信的父亲,阮霏雨暗自嘲讽平日里不肯拿正眼稍稍看自己一眼,今日倒显出一副为人父的样子来。
面上却抽泣道:“皆是女儿之过。”说着便跪倒在地上,似乎哽咽至难以言语。
一旁洛睿翔急忙随之跪下:“皆是晚辈之过,万望阮伯夫勿怪罪小姐。”其实他心中亦是奇怪不已昨夜初见芳容虽则心情激动难以按耐,但后来不过三杯水酒以酬知己,怎会…酒醉失德?
一旁嘤嘤哭泣的声令他回神,暗骂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这一点担待也无?!
何况…
回眸去瞧一旁跪着的佳人,娇美犹若牡丹,更难得有那颗锦绣玲珑之心,那绝妙筝音,得知音如此夫复何求?
“你…”阮父开口,眉微皱,眼中是难解的复杂,“你莫要后悔…沁竹?!”话未完却在瞟见一个身影时住了口,单薄的身子立在门口,微凉的晨风中不知立了多久。
昨夜神伤而回,阮沁竹也曾想是否今日要去‘说’个明白,怎料前来晨安问请却见到这么一幕。
都结束了吧?
她和他尚未开始便走到了终点…
只是心中迷茫那些曲,那些诗,那些夜,那个谦和守礼,热忱的少年知音难道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沁竹?”阮父看向她眸深处藏着被掩饰的忧心。
回以淡淡一笑,眸光轻扫,与他诧异的目光一瞬交错,而后不着痕迹的挪开。
她是谁?——洛睿翔诧异莫名,分明首次相见却为何模糊间有种奇异的感知,好似认识了许久…
“姐姐!”阮霏雨急急出声,美丽的脸上几分慌张,几分惶惑,出语透着哀求,“姐姐,是妹妹不好令阮家蒙羞,只是情之所衷,方背了礼法,求姐姐替小妹向爹爹求情…”咬牙,“成全了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