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罢了。”无华不知其意只觉今日的翯岫诡异非常,“我早离郛国,翯姑娘无需再做客套。适才翯姑娘说曾为无华费了几日的心,不知?”
“哦,谈不上什么心力。”翯岫手指摩挲着披风边上的滚毛,“不过,实在讨厌眼前局面有人明明功不可没,可到了末了却总有些怜香惜玉的笨蛋想护她置身事外,你说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无华怔了怔,却听翯岫忽而岔开话题,柔声道:“王妃,觉得我今日装束如何?”
“清雅不俗。”无华皱眉,“只是似乎并不与姑娘相配。”
翯岫突然吃吃笑了起来,抚掌道:“王妃就是不同常人,这身装扮原来是我五姐出嫁前颇喜的,后来天羽国破,我们再逢时我已是一身狼狈,她便挑了这套替我换上可惜我讨厌的很。”话到后来是不掩藏的厌恶。
“你五姐?”
“是啊,王妃或许听过,我五姐名唤…”翯岫轻轻念这那三个字,好似在诉早已成烟灰的过往:“凤 琉 璃。”
“原来你是天羽公主。”无华却不见半点惊异,“难怪。”
“你试过从九天之上忽而掉落十八层地狱是何种滋味么?”翯岫遥望天边迤逦彤红的晚霞,幽幽道:“你可知道那种碎心之痛,刻骨之恨?”
仿佛一道电流击中了心,一种伴随着麻痹的痛蔓延开来,无华一时竟无法作答,那曾经的严父慈母,那曾经的叔伯将领,那曾经的顽皮嬉笑,那些曾经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
九天之上与地狱的距离究竟有多近,怕是无人比洛无华更清晰。
“你少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翯岫却忽而仪态全无,大怒道:“你这样子就好似我五姐那时一样,你们以为世上你们最可怜最高贵么?露出那种悲天悯人的样子给谁看?明明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喜欢上鞨逸萧养虎为患,为虎作伥,天羽如何会灭?!到头来掉几滴眼泪,作出内疚的样子,再无病呻吟几句就可以继续安心做她的宠妃了,呵,简直可笑!”
什么‘用命来求你原谅’?
“我诺大天羽难道就能被她当嫁妆送人,若是真有悔意在天羽国破之日便该早早自我了断才是!”
这一番义正言辞,愤慨难当的话,却使无华才被勾动的同病相怜之感霎时全然消散,看着眼前貌若天仙,即使咬牙切齿怒不可言依然绝美无双的女子,她静静道:“昔日凤朝受命于天却刚愎自用,若非其早失民心,不过一场受欺的婚事,何以亡其国?那平民男子虽有能耐暂得天下,然新朝不思除陋习利民生,短短数十年未满便也作尘土,天下四分连朝名亦未能留下。”
洛无华平静地看着翯岫:“天羽乃凤族旁系数百年来人所崇敬,也曾四国中富居首位,国强仅次屺国之下,但…”
面对翯岫怨毒的眼神,淡淡道:“公主,你扪心自问,你父王继位后除了奢淫无度可曾建半点功勋,为国为民做点滴之事?”
“公主,你回首细思,你几位兄长除了夜郎自大,争权夺位,可有一人忧国忧民,勤勉国事?”
“公主,你那时自然年幼却也并非无知之时,那国破家亡之时,你除了仇恨外又可曾为你的家国做过哪怕半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冬日雪寒,夏日干旱时,你可曾哪怕只是在心里怜惜过给了你曾经高贵身份的子民?!”
翯岫蓦地退后数步,似乎不能接受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
“都是姐姐的错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所以…”
“琉璃公主她或许是有错的,所以她为她的错付出了代价。”无华幽幽一叹,似秋季萧瑟,“只是,什么都不曾做过的公主又有何资格与面目,将一切去怪罪已逝去多年的人呢?”
“那你呢?”翯岫愤然,“你又做了什么?不也一样恨着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么?”
“是啊。”无华却是淡淡的笑了:“我昔日,只靠父母庇护过的无忧无虑,待等别人陷害与至亲生离死别之时竟是毫无半点法子可想,反要待我若亲侄子的人已命来救,所以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我活着不过是为了过得其死去的人不辜负他们的心意,继承他们的志愿,为他们申冤复仇!”最后几个字念的极轻却又极重。
爹娘,丁大侠,倪伯伯,你们虽是奸人所害终究也是为穆国而亡,所以…所以那么多次虽有机会要他们血债血偿,但唯恐动了穆国根基却不敢稍动,只是此番却是她自取灭亡了。
如血的日华倾斜在洛无华细致的脸上,晕出柔和的色泽,那一双眸却亮的人不敢逼视,瞧着这样的洛无华,翯岫悚然心惊,喃喃道:“无论如何,我这一生的路都得这么走下去了,谁都不能阻挡,不管神似还是形似,若是真的在又有谁要赝品?昔日姐姐死后我想取她而代之,迷惑鞨逸萧可惜失败了,现在…”
她看着无华微微笑了:“你适才的话其实是在说我自私是么?可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如此,你就成全了我,去死,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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翯岫此言一出洛无华便知不好,见一条艳丽长巾如花斑毒蛇蛇向自己袭来,几番闪躲终究为其所缚,眼见那毒蛇越勒越紧,心中不觉恐惧反觉无奈,这或许便是命中注定?
心中一叹,洛无华阖目,不知所思,正当翯岫以她已然放弃时,那纤纤素手忽而轻轻按上那条绫巾,翯岫阴冷地眯眼,正待手上最后施力取其性命,却突触一股奇异的劲力似内力却又较之暗蕴灵犀,一惊之下未待回神已然被狠狠振开,那花蛇般的绫巾亦霎时四分五裂!
“你会武功?!”翯岫一脸惊怒。
无华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面上却好笑道:“原来公主以为我不会武功才好心亲自送我的么?”这话简直是明讽她只会挑软柿子捏,全没一点真本事了。
冷哼不服道:“我亲自出手是抬举了你,便是鞨逸萧…”话到一半便觉失言住了口,无华却已是了然。
翯岫冷静下来不再多言,连连几招皆是狠辣无比夺命无情,无华虽为缠身多年的毒素所苦往日不得动用内息,但其自幼聪慧加之也曾多年潜心修习,倒未落下方,只是心底知道终究是不成的…
擅动内息,催动毒性,时辰一过,无须翯岫出手自己也熬不过,可偏生不被软禁的十几日里自己防身的东西自然是全数被搜了去,唯一藏于钗中的迷药也用在了那两个丫鬟上。
天际晚霞越发红的似火烧一般,日渐西落,月已东斜,夕阳如血,隐幽月牙似幻,愈渐不支的无华竟忽有一种置身梦境不真实的幻觉。
翯岫冷冷勾唇,一掌击中无华,眼见将胜,正欲下毒手,却忽而传来清幽箫声,浑身一颤,如何不知是那人急急赶来先以箫声示警,对那人的畏惧固而令人震慑,只是此刻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怒火袭胸竟烧得她半分理智也无,从怀中摸出把匕首,朝软软不支的少女的胸口,掷去,却被一块飞来的石块击偏,只划伤了无华的手臂。
飞身而来者却是朝桦,他一把拉住翯岫,急急道:“此地不可久留。”
翯岫恍然大悟:“你一直在附近?”而后大怒,“你就在附近竟然之前不出手帮我,凡在此刻助她?!”
朝桦无奈苦笑,只得哄道:“有话以后再说,那人手段你是知道的。”
翯岫闻言狠狠瞪了朝桦一眼,又心有不甘阴冷怨毒地移目络无华,终咬牙道:“走!”
待两人离去洛无华才软软颓坐地上,那箫声她不曾听过却仿佛知道是何人所奏,他们口中那人是谁,自己似乎早有所料,奇怪的事,便是先前那等情景,只是隐隐感知那人会来,竟便有种奇异的安心,便是此刻四下无人,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恍惚,也无半点慌张…
她静静阖上眼这十数日第一回真正晕睡昏迷过去,不曾见有人腾空而来,急切之态,不曾晓那人素来慵懒而笑的脸上那一刻惊痛,不曾知那人轻柔的将她拥进怀中,劲道不敢重,却又不舍轻,温柔地,牢牢地圈在怀中…
天色渐渐昏暗,那俊美男子拥着纤弱少女缓缓离去,或许魂牵梦遗,思念多时的相逢太喜,或许相思入骨,失而复得叫人失心落魂,或许他只急着安顿少女替其疗伤,竟忽略了一把沾染血迹入土三分薄如蝉翼的匕首泛着不祥幽光。

朝来问就里

似乎常常会在这人面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
迷迷糊糊中,只觉胸口闷窒,咳亦咳不出声,却又偏偏四肢发寒的洛无华最后不甚清醒地想着。
迷蒙中,她似觉着被小心放入温和的水中,适宜的水温令全身暖洋洋的,告别了缠绕多时的冰冷。
隐隐间,沁香的气味从鼻尖吸入,让人全身不由松弛舒坦下来,紧蹙的眉也不禁一点点松了开来。
绿纱如梦似幻的飘荡着,在水气弥漫的屋中给人不真实的虚幻,使女将极品的人参,千年灵芝,数种珍贵至极的药材似寻常花瓣一般撒落浴盆,那‘适宜’的水温实则乃是沸水,只是沉浸其中的人儿寒气充斥周身方觉察不到。
房中使女已然悄悄退出,水中人却一无所觉,只是仿佛稍顷间,那水好似一点点退去了温度,那松了的柳眉不免重又皱起,一双手迟疑地缓缓触上细腻的肌肤,柔滑的触感令之一僵,随后仿佛触电似的缩回。
好容易弥补上的温度霎时却又离去,令昏迷的少女似有不满地‘唔’了一声,那垂着弯月的眼睫甚至微微眨了眨,但终于不曾睁开,由着主人在寂静暮色中沉睡。
烟雾迷绕中,有人加重了喘息,终究暗自念了段静心诀,才将牢牢握成拳的手一点点松开,再徐徐贴上少女如玉璧的白嫩背部,咽了下喉头,才将内息缓缓输了将她体内已然凌乱的真气一缕缕引回正途。
寒意逐渐驱散,身体甚至微微燥热起来,不安的扭动着,想要从这冰寒与火热交加中脱身,水波荡漾间,原本沉浸在水下隐蔽在那曾漂浮着的药材下的胴体若隐若现…
一声抽气,伴随而来的是某人沙哑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声,“你想害我走火入魔么?”
话虽说得恶狠狠的,却是一面轻柔的压制了少女的躁动,一面继续输着内息导其真气归原,半个时辰后,方告功成。
那少女软软躺了下去,似是舒服模样,他却已然满头大汗,汗水,浴水湿透了绛色衣衫,瞧着少女一脸酣甜梦好,不免心里不平衡起来,俯下身,靠近,再靠近,闻着淡幽的药香,慢慢吻上被蒸出血色的樱唇,轻啄浅尝,不敢用力,不敢夺去那微弱的呼吸,辗转许久,方略有不甘未能餍足的起身,又怔怔看了少女良久,竟是逃似地疾步而行掀起层层垂纱。
外头久候的使女见主子一身湿透而出,不由纷纷晕红了脸,神色间满是暧昧,他也不去辩解,轻一挥手,众使女鱼贯而入,伺候尚在昏睡中的人更衣安寝,他却是深吸了口气,大跨步的离去。
夜幕下,有人早在外恭候。
“你才复原了几日?!”
被他又耗内息之举激得顾不得君臣之礼,吴昊狠狠瞪去,只换的某人浅浅一笑,瞧着那笑容,吴昊也不由泄了气。
虽说王者无私情,更妄论如斯轻率自身,只是,当真许久不见他这般真心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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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阳光洒在迎风轻扬如层层湖水荡起微波的淡绿的垂纱上,整个屋子似添了抹虚幻不真的淡金。
沾着点点湿痕的眼睫颤了颤,徐徐睁开,玉鼎中散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烟绕袅袅,绿纱飘飘,日华耀耀,似睡未睡,似醒未醒,此身仿佛迷雾,又仿佛仙境琼瑶…
当某人踏着金棕长靴而入时,透过层层垂纱一眼便瞧见榻上的人纤臂极不安分的挣扎着要坐起,偏又浑身无力软软斜卧着,淡淡日华映在几分不甘几分无奈的脸上,竟使素来淡漠的眉眼显出莫名稚气的逞强来,落在某人眼里竟不由联想起‘可爱’一词来,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那微至不曾高于风声的轻笑却使洛无华一瞬怔愣,而后缓缓地转过头去,对上那双仍弯着的散着好似此刻日华一般淡淡金辉的眼…
四目相对,漫长静默,连风似乎也有所知在这一刻停了脚步,扬起的绿纱悠悠垂落隔在二人中间,似遮非遮,欲掩难掩,挡不住那人目光灼热,掩不了沉静的黑目一点点荡起幽波…
“想起身?没个三五日是万不能的。”
鞨逸风忽而莞尔一笑,上前,一手搭着消瘦的肩轻轻一带,洛无华便又好好地躺回软枕上,另一手替其重新盖上丝被,而后似不经意般落在榻边丝被一角上,却令心生不悦欲挣脱某人钳制勉力起身的人如同千金压身怎么也动弹不得。
洛无华心中微恼,暗道这人不知算什么,这么些时日也不见过问,一见面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管着自己,好似之前那几乎决裂般的事从来不曾有过,又是这嬉皮笑脸,好整以暇的模样。想着不免一时间赌气一般明知没有意义,仍旧想挣开那条柔软温和且带着优雅磬香的丝被,或许连洛无华自己也不知晓,如此几乎幼稚的行为,是不愿,不甘被禁锢,又或是害怕自己如此舒适温暖中渐渐沉溺…
“别在闹了。”耳边传来带着那人炙热呼吸的低叹,洛无华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听他喃喃道:“你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鞨逸风心中恼怒并不在她之下,原本不情不愿,不甚甘心,却又不得不为的放手,所为何来?只为了当日气息奄奄的她能重现往日神采,只为了她能早日达成往日夙愿,只为她一身顽毒或可有解…
谁料再见,她依旧伤痕累累,她依旧身心俱疲…
这叫他如何放心,如何甘心?!
“你…”欲出声责备,开口却是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顿觉恼意更深。
见状鞨逸风却是狡點一笑,整个人就势压了上去,将头枕在散着几缕墨发的颈项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洛无华先是浑身一僵,而后不免更用力的挣扎起来,就听某个可恶至极的笑声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与说不清道不明地暧昧:“别再动了,昨夜…我已然很是辛苦了。”原是玩笑话却因某人不知联想起了什么逐渐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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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没有一丝杂音的屋内,无华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心跳声,咚 咚 咚…一声一声,心跳如鼓。
抬头是那双闪烁着淡淡金辉的眸,表面的平静下,似酿着汹涌澎湃要将人卷入的漩涡!
对视,许久,无华不幸的察觉自己的影子不偏不倚便在那金色漩涡中心,一种不曾有过的奇异地似不安又似惶惑…在这不曾经历过的慌张下,洛无华终于脱去往日的沉稳,露出了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失措,竟作了件使其日后一想起便郁闷万分的蠢事,妄图在此时挑开对方的注意力。
“嗯。”昨夜被煮红的樱唇开口,勉强向上弯了弯,“你怎会入穆国境…呜…”话未完便被夺去了呼吸。
在自己万般隐忍克制的状况下,她竟还不知就里,用那从昨夜起便一直诱惑自己的樱唇吐露自己不愿听的话语,鞨逸风想也不想便低头堵住,慢慢的,一点点深入,品尝仍残留的药香甜美,昨夜不敢用一丝力的浅尝显然不止未能解渴反倒勾起一夜未灭的火来,此刻便如久逢甘露一般急切地索取一切美好的滋味。
洛无华最初的一怔之下失了先机,待回过神来却觉一阵阵颤栗,仿佛电击一般使人晕眩,仿佛罂粟一般的致命诱惑,这究竟是…什么…
只使人一点点沉醉其中。
忽而腑内一阵剧痛,似肠绞,似胃穿,似五脏六腑皆遭刀斧砍伐、钻琢,痛不欲生!
“怎么了?!”
鞨逸风抬首见她脸色蓦地惨白,不由一惊,急急为其把脉,脉象虽乱却并不见败相,思其体内常伏‘静质’与‘梦生’二毒脉象有乱也在所难免。
无华也觉奇怪,不免联想翯岫之前那一刀,只是‘静质’与‘梦生’此二药常年服食者其血却可克制其他毒药,再中他毒的可能应是微乎其微。
“也许是那时动了内力与她拼斗了一会儿…”这话却是自言自语了。
自己就站在她眼前竟如此容易便被忽略,鞨逸风气急,手伸上去晃了晃,很好,还无反应,不客气了,上前一口咬住那软小的鼻尖。
“唔…”洛无华瞪眼,这人属狗么?
把瞪大眼的人捞进怀中,紧紧搂住,“当真无事么?”
无事?
‘静质’、‘梦生’久伏体内如何会无事,不过这一刻,洛无华却突然不想说这些,只点了点头。
“无华。”她不说,某人却未必不明白,鞨逸风顿了顿,道:“那仇…你不用费心了,卫黎修非等闲之辈他饶不过洛家。”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话,却并未令洛无华迷惑不解,低垂着的脸上勾起抹苦涩的笑意:“是啊,说不定如今我倒成了他的拖累呢。”
“你…”诧异,惊愕,“你都知道了?”
“你指什么呢?”洛无华自嘲的笑了笑:“是他布得好棋局,还是你的运筹帷幄,是他为了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肋,又怕我多出事端而将我暂且困住,还是…”狠狠瞟了眼,“还是你乐得一旁看戏?”
摸摸鼻子,鞨逸风急忙澄清:“卫黎修软禁你我也是后来才知的,不过那时正是乱的时候,你在那儿或许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叹息一声,“想不到你竟有法子自己离开。”怜惜地轻抚抚乌黑秀发,“却将自己陷入险境。”语气徒而狠戾,“我念在一个承诺才几次三番放过她,却不料…”哼,也罢,他鞨逸风论理早该下十八层地狱还怕什么违诺背誓?
“别岔开话题。”洛无华却是柳眉紧蹙,“这些日子我想通了许多事,只有一桩修哥哥就算要护我周详也未必需软禁于我,他不惜如此做,只有一个原因,定然是他要做,或者不得不做什么我必不赞同之事,他惟恐我横生枝节,又怕我因此受害才会禁锢与我。”直直盯着他的双眼,“你直言告诉我,究竟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功成悲白骨

“你直言告诉我,究竟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对上那双认真地眼,鞨逸风连叹息也无力只能苦笑,把人儿的脸牢牢按入怀中,轻轻呢喃:“你若不这么聪明…就好了。”
几乎窒息,洛无华方欲挣开,却听低沉的声悠悠道:“屺国想借着穆国内廷被掌控之机攻其不备,呵,不过屺王眼看不支,屺豫此举不过是进一步控制所有军权建立威信,顺道再借穆国之手铲除对手吧。”
那个女人,她,她竟当真不惜勾结屺国攻穆!
“你那婶娘打得好算盘,先挟制内廷,再以战为名夺回军权,卫黎修鞭长莫及,你那表妹又身怀有孕,如此一来穆国可谓尽入洛家掌控。”顺抚一头秀发,鞨逸风语带讥讽,“可惜她小看了对手。”
“穆国…胜了?”洛无华喃喃,不知为何竟是半点亦无喜悦之情,反觉一股冷意从脚底森森窜上。
“嗯,穆国胜了。”鞨逸风却是迟疑着道:“与其说卫黎修早有准备,不如说此间种种皆是他一手策划,之前看似急进地打压洛家为的就是逼他狗急跳墙,只怕…那王后腹中的太子也在他的谋算内,否则宫廷内要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不能有孕简直太易。”
“这边诱反洛家,那厢示好屺国七王子,又恰巧在表面上制造有机可乘的假象,你得修哥哥不简单得很。”鞨逸风不自觉的语气开始透着酸味,心中暗道,不仅如此还顺便讨好心上人做着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假象,真是,真是…
洛无华低垂着眼,早已猜出七八分真情,但此刻被赤裸裸的揭开仍是一阵郁结,只是…
“不仅仅如此,对不对?”若单单如此自己必不会横加干预,卫黎修亦不会这般软禁于她!
鞨逸风深吸了口气,瞧着神色沉静的女子,半晌才道:“洛家,至少洛睿翔不会再有东山再起之时,他们的两万亲兵已然全军覆灭,剩下的即便尚未归顺穆国王室,也定会动摇。”
所谓军权远不止一块令符这般简单,军心所归者所需的威信是不容动摇的,即便一国之君也许或贤明或睿智或勇武或威不可犯者方可得之,若只是一方将领则更难,需费更多方能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洛睿翔的威信原本是沾了洛家之光,托了其兄之福,万民景仰的战神一朝轰然倒塌,此时有个人能顶上这个位子,能护住危危欲倾的穆国自然会成为万众所归,只是这样的威信与昔日洛睿宇千战百役中所堆砌出来的几乎是一种信念相比,其实始终相距甚远!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不曾经过真正考验的洛睿翔却是输不得的,这一次的惨败,又失了大义的名头,只要有人稍稍引导舆论所向,他这些年所经营的一切必会尽数流之东水。
“那二万大军…”洛无华却在听完鞨逸风的话后,双眸渐渐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