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吴昊见某人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忍不住小声咕哝,挨了个眼刀方扯笑:“上回你派在后头保护的人全被那谁给甩了,这回派人跟着那丫头看来是有用了。”
某人‘哼’了个鼻音,暗道:那姓倪的当真蠢材!他们此去一路必定艰险,凤卫也没那么容易联络的上,甩开自己派着的‘九霄使者’他自个儿找死便罢了,若是害了无华真正万死亦莫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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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某人可能想不到,这回自己的人之所以不曾被甩开,不单是涟裳道行不够未能察觉,更因倪诩与其重逢后便无心力再去管这些。
“一切果然按着小姐当初所安排的进行。”涟裳说这话时满脸钦佩,所谓‘运筹千里之外’不外如是,可是…“我们却不知小姐这会儿在何处,也不知…”
“她不会有事。”低沉的声打断,猫眸掠过寒芒,真是便宜了那些人早知他们敢伤害她,便该千刀万剐,暗涛汹涌澎湃,俊美的脸上却是冷静依旧,“我们决不能因小姐下落不明而自乱方寸,那些事仍按原计划进行。”
“可小姐…”
“你不懂!”骤然打断,倪诩带着些苦意笑了笑,那一笑却涩比无声之泪,无奈寂寥晦涩难明,他喃喃,似在告知涟裳又似在告知自己,“她与我,我们的生命从五年前起就已然不再是我们自己的了,我们所背负的一切要比我们自己的命重要的多,她牺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那么一天,又岂容有失?若有失便是真正生不如死…”
涟裳一怔,忽而觉得有些心酸,公子和小姐平日里彼此既完全信任,又似有所隔阂,可此刻方觉他们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圈在一起,他们的世界竟似非外人可涉足。
一会儿,倪诩起身,坚定道:“我与她都是地狱深处回来的,所以…所以在一切没有结束前她绝不会有事,她不会许自己有事,我也不会…”
最后几个字轻地几乎不可听闻,涟裳方欲再问,突而倪诩眼前一亮直直看着不远处一颗大树树枝上绑着一条丝带,纵身而去细细瞧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果然没错,这是她的,她一路洒下特制的香料引‘墨蝶’驻留,别人或许不会留意,自己焉能不知?只是到了前方,忽而又失去踪迹信息令自己忧心,如今看来,自己果然不曾看错,便该在这附近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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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走?”
无华瞧向一进屋便命人收拾行囊的七公子,不解道:“七公子为何神色惶惶如此匆忙?”
“唉。”七公子叹道:“只怪我那仇家着实厉害,竟然已然追到此处,再不走晚了只怕性命堪虞。”
无华尚不及答话,榻上风姚开口:“既如此我们怎忍心再拖累公子?上回得你相救,昔日那个…恩情已然两不相欠了,此番公子也不需再顾念我们。”她本想说‘你千我妹妹的情’可那‘妹妹’两字始终说不出口便含糊道过。
如此情景无华仍暗自莞尔,却不插话。
七公子负手在屋内踱了几圈,似深思熟虑,摇头道:“不妥。”似为难似无奈,仰天长叹:“唉,若真是姑娘连累我又何足道,恐是我连累姑娘了。”斜眼瞟去,风姚皱眉,无华不语,两人竟无一人捧场相问,他只好继续作悲天状,“姑娘且想我那仇家到了此处必定大肆搜寻,到那时不难查出我与两位姑娘共同投店,那贼人心狠手辣哪里放得过姑娘,寻不着我定要拿姑娘严刑逼问在下下落,便是日后寻着了我,只怕他也疑心暗鬼定要杀姑娘灭口。”见她俩思索,又温言,“不如还是暂与在下同行,到了前方能与在下的家友联络上便可保全。”
风姚觉着软被下无华的手微微收紧知其在犹豫,可她这一路实则全听无华安排当此刻倒无甚主意,便在僵持间,小厮大汗淋漓进屋急道:“公子不好了,那些人眼瞅往这边来了。”
无华咬牙扶起风姚,勉强笑道:“如此,只好继续麻烦公子。”
七公子携二女上了马车,不一会儿,确有人进客店询问,听掌柜道刚有与他形容相貌相似者离去,急急入客房察看,一条丝带垂在曲柳案边格外醒目。
砰!
一拳砸下说不清的愤怒焦急与懊悔,后头跟着的小丫头见此情景顿足道:“怎的会就差了片刻,小姐她…”
话音未落,头戴斗笠者入了房,也是焦急之态。
倪诩正满肚火气,见他入内,冷笑:“终于舍得出来了?”
那人不答,涟裳却诧异道:“公子早知他跟着我们?”
倪诩冷哼一声道:“跟着我们的又何止他一人!”举目四顾,想无华那特制香料定是用了差不多了后头才会未洒,握紧了拳,低语自言,“委实没有法子,那人派来的人也只好用上一用了。”
话中却满是不情不愿,不曾甘心…
有喜尚未知
一滴滴,叮叮咚咚,似是水落之声,伸指是坚硬峭岩,鼻间是苔藓之气,四周绕身皆是阴冷阵阵…
究竟如何落到这么个境地的呢?
迷糊醒来,风姚费力去想却全是糊涂,她与无华共乘车而急行,一日忽而听得打斗之声估计是那七公子的仇人追来了吧?而后她觉着洛无华握紧了自己的手便猜测外头情形可能不妙,她想出手相助却又不知就里,再则重伤未愈也着实帮不了什么大忙。
再然后…
只觉兵刃阴冷之气呼啸,七公子不屑的冷笑,整辆马车近似腾空而飞般,却又立时坠落,呼喊不及出口,冰冷的水便层层涌入连呼吸都困难非常…
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何处呢?
风姚摸索着起身,幸而她失明多日,否则若是常人在身后不见五指的岩洞只怕更是举步维辛,行走了半晌正觉双腿乏力再难支持时却突然踩上了温暖的东西,一惊,一绊,向前倒去,一声惊呼,似摔在一卧倒之人身上,手掌急急摸着前头的人却寻不到脸,不知是谁。
“风姚?”缓缓的声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风姚惊喜:“洛无华?”
一只柔柔的手伸来握住那被岩石划破满是伤痕的手,洛无华在黑暗中勾唇:“你没事便好。”顿了顿,这回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姐姐。”
“什么时候还说笑?!”风姚气恼,却也不由放松了下来:“这是谁?”
“七公子。”
“他…死了?”
“若真是死了,这几个时辰一过在这阴寒之地岂会温热依旧?不过呼吸低弱,还在昏迷。”洛无华道:“我已将随身的伤药喂他吃了,幸好未被冲走。”说着将一小瓶递与风姚,“你也定受了伤,服下一粒,养会儿精神,我们才好寻出路。”
风姚不做犹豫当即服下,服下后才突而闪过一念,眼前这人似乎曾算计过自己,可又想算即便算计,都这境地还能如何?
“我们怎会…这里究竟何处?”
洛无华沉思道:“我们坠了崖,落入深潭,我亦是醒来后才觉到了此处,该是被水冲进来的,却不知出口何处了。”
一声叹息,两人一时皆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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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不明?”阮霏雨狠狠:“你怎么办的事?”
武咏甚是委屈道:“原本都盯上了,不知怎么又…”顿了顿,眼一转,笑道:“不过听说他们后来跟,哦,追去时那马车掉落山崖想是活不了了。”
“想是?”阮霏雨冷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一大把年纪,这事还要我交么?”
那可是悬崖,怎么‘见尸’?武咏暗自腹诽却不敢明说,只能讷讷应了,见她脸色好些,才赔笑道:“外甥女,那上回我托你关于你那不长进侄子的事?”
阮霏雨眉头紧锁,沉吟道:“这事我放在心里也和夫君说了,可是近来…”本想说近来洛家已然渐渐被削去权柄,可又想岂能对这势力小人实话实说?转而似愤怨道:“只是这事是惹了民怨的,近来新王又重民生,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瞥着武咏不满之状,又道:“总之,这事我放在心里能害了自家人,论理那孩子太不懂事在牢里吃点苦磨磨性子也是好的。”
武咏扯笑应声,出门却呸道:“如今洛家王亲国戚更是显贵了能办不好这点小事,糊弄你爷爷!”但想着这事到头来也只能靠她,这气也说不得得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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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不力?”
金冠男子微微一笑,却令身旁素来亲近的禾远也不由心下一惊,陛下自得讯后边派了最得力的暗卫前去边境接应,不料却是这么个结果,如何不急怒交加?
屋内转了几转,近来愈发沉稳的卫黎修难得显出神魂不定,步一顿,挥袖一语不发往殿外而行,才出殿门,迎面正遇上一身淡黄锦缎,消瘦几分却更娇美动人的王后洛凝暇。
见卫黎修眉头深锁,略显不耐,洛凝暇双颊微红,不由尴尬,道其神色有异必定有何大事,但思及方得的喜讯并未如往常一样不做打搅,屈身行礼后,面脸都是藏不住的喜色,上前道:“陛下臣妾有事要禀。”秒目瞧了瞧四周又有几分害羞,垂眼低首,“能否与臣妾入殿…”
“王后。”
意料外的打断令洛凝暇一惊,抬头瞬间仿佛瞧见那双也曾柔情的凤目一道厌恶的锐光,冷投刺心,再去寻却仍是温和,便疑心定是自己瞧错了。
“朕有些急事要立时去与太后商量。”卫黎修命令自己冷静,眉宇温缓下来,上前握住那双柔夷,“稍候去王后那儿,可好?”
洛凝暇羞窘,只得颔首,风中独立,瞧着远去的背影甚是落寞,手缓缓抚上小腹,唇勾起欣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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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前我便知道此番怕是有劫,却不料原来竟这般凄惨,呵呵。”清越的声响在黑暗中,自我解嘲。
“出来前便知道?”听似懒懒的声带着几分兴味,“如何知晓?问卜算卦?”
风姚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可听过‘占星之数’?”
“你会?”无华挑眉。
摊开手掌任滴落透凉的水珠聚集掌心,“凤之族天赐神赋。”风姚笑了笑,那双不能视物的眸竟也显出几分亮泽来,“只是旁人却不知,这神赋不是平白赐的,御水、行火却要用选择相伴终身之人的权利去换。”
滴水叮咚,随着她轻轻话音起伏,“那些我都不会,却觉得自在极了,我只会‘占星之数’,奶奶说过那样便是不选族中人为伴也受不了大的责罚?”
原来凤族神力不是凭空虚构的,无华暗想,道:“责罚?什么责罚族规么?”
风姚摇了摇头,“不是族规,而是…天谴。”
“天谴?”
“是,凤族公主违此而国灭,世代中只要我凤族中人违此规莫不下场凄凉。”
无华冷笑:“如此说来,郛国灭了天羽岂非该万劫不复?”
“不是,天羽虽是凤族旁系却非若外界所传,其早已背叛凤族,不受神之庇护久已。”风姚叹息:“何况…我上回就对你说了,天下未到合时,三方之空各有其主星光芒正盛,伯仲之间,平分秋色罢了。”
“照你这么说倒是天下太平。”
不理会洛无华话中讽意,风姚低低道:“并非天下太平,三星交汇,可光耀大地,也可玉石俱焚,究竟如何我亦难测准。”
“呵。”无华勾唇,“这便是天意?”
微微倾斜,集聚的水倾流而下,风姚微笑:“天意虽可测,奈何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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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麻烦了。”
抚额吴昊唉声叹气很是头痛的样子,难得一筹莫展的样子令踏月而来的人挑眉:“能令你这副模样莫非是凤海要涸,天山要塌了么?”
吴昊一顿,而后笑道:“比那还麻烦。”
“哦?”鞨逸风貌似来了兴致:“那是什么?”
凑过去,极是神秘:“女人。”
鞨逸风一怔,神情竟是一凛,抓过那人简洁的领口:“她出了何事?”
“她?谁是她?她是谁?”吴昊狡点一笑:“我说的是一个貌若天仙,却绝狠无比的女子,委身后宫却不忘兴风作浪。”
鞨逸风的手一点点松开,似是松了口气,皱眉:“那人又有何花样?”忽而又是一笑,“不过让她折腾也好,否则那些天羽遗族便这么不声不响状若安安分分,实则心怀鬼胎倒确实也不便再去对付。”
吴昊心道,你就扯吧,这些年不是你处处施压故意逼反他们,由那年那场腥风血雨谁还敢不本分过日子?
面上却抚手赞道:“不错,果然见解独到。”而后又试探道:“不过星火足以燎原,当此之时你可万不能分心。”
“何时起你对我如此不放心?”鞨逸风冷笑,扬长而去。
背后吴昊却是轻吐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若非先前如此失态自己或许也就信了,手微微一抖白色碎如粉状的纸末散落。
低头苦笑,来日这人知晓自己瞒了如此大事,怕不是大发雷霆便能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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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姚!风姚!”
“啊?”迷迷糊糊,神思恍惚,只觉喉头干热的难受。
“你烫得厉害。”洛无华皱起眉,伸手去把她脉搏却是一惊,先前三番四次受伤已然加快了其体内原本并不厉害的伏毒,此番受阴寒之气高热便好似沸水加薪,在这般下去休说是这双目,便是性命也是岌岌可危。
“你放心。”无华沉默无语,风姚反笑着安慰:“我的命星虽是逢劫,却非陨落之时。”
无华却默不作声,良久叹息一声,无奈从头上拔下根毡子划开手腕,风姚只听耳边似滴水之声,许久,柔柔的手扶起自己将什么灌了进来…
此情此景,无华却是怔了怔,似乎不久前,又似乎很久前,自己也是这般,用自己的血去救一个人,当时心境复杂,却又何似如今?
归未迟,境已非…
昨日与今日,不过须臾,却任谁也回不到过去。
翌日,风姚醒来,不仅烧全退了,竟觉眼前模糊,似可隐隐见物不觉又惊又讶。一旁无华却未曾入睡一般,瞧她恢复了精神也不由欣慰,但闻其言能隐隐见物却也微讶,暗道自己的血不过能助他人克毒,当日那人内力深厚上要花时日逼尽,何况如今风姚,百思不解,也只得认为凤族不同他人。
斜眼瞟了眼受伤略重尚未苏醒的七公子,想背着他终成拖累,一同耗在此处却也不是办法,若按自己打算自然是早早丢了这包袱,咳咳,不是,是先设法脱困再行营救,可…斜眼看了眼风姚,暗道还是作罢,正为难间,那七公子却是动了两动,渐渐苏醒了过来。
情字何人解
冰冷刺骨的水再次包围,与上回不同,清醒的意识下这份冰寒,这仿佛万支银针刺骨的感觉便也格外清晰。
强忍着,屏住呼吸,三人兜寻两日,终于承认一个不愿承认的现实,这出口只怕与来路相仿,也唯水路一条。
三人中若论忍性怕无人能与无华相比,但若论体力武功却属其最次,咬牙支撑许久,模糊瞧着前方七公子携着视觉仍不清晰的风姚,渐渐力有不殆,迷茫中,前头两个影子越来越远,水雾环绕中,仿佛七色光彩在身边转起漩涡…
那柔柔的,温暖的感觉好似母亲的怀抱让自己依恋,朦胧中,自己似乎回到了那个有着温柔明慧的母亲,顶天立地可以倚重的父亲的时光,仿佛这些年肩上背着的重担,竟在霎时全都不翼而飞,好轻松的感觉,轻飘飘的,似入云端…
又忽然间被一股力拖住,谁在对自己摇头,似笑非笑?
全身发颤,不住冷寒的时候,谁的怀抱曾经如斯温暖?
无助孤单,独自承受一切时,却伸手挡去那些风雨?
波涛骇浪,逛风暴雨降临时,那不屑一顾尽在掌握的笑颜如今安在?
被用力的晃醒,许久不见得光入眼,却是七公子略带焦躁不安的神情,恍惚中无华徒然发觉自己想到了何人,而后紧接着的便是一阵胆寒…
自己竟然在生死一线,神志不清的时候想到了那个人!这如何能够?!
摇头不敢再思其中含义,只得默默告诉自己那些是假的,洛无华你难道不知那不过一场迷梦?因为你竟然有那么一瞬忘了自己早就没有了幸福的权利,所以,老天才在最后的时刻将你从九霄狠狠推落,要你明白!
“你…没事吧?妹…妹?”
最后两字说的迟疑,握上自己的手却并不迟疑,抬头微微一笑,虚弱道:“无事。”
“这便好。”七公子颔首,似放下了心,转眼见三人衣衫湿透,便是无所破损也是难以避体,何况…尴尬一笑,微侧头去:“先去前头生火想法把衣裳烤干了吧?”
风姚点头扶起无华,再度踏上泥地的感觉实在是好,一会儿,生起暖暖的火驱散了寒冷的感觉便更好不过。
七公子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设法吊在了两根树枝间成了道屏障,自己心安理得大大咧咧的赤裸着上身,闲坐小溪旁,这种悠闲一直持续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小姐!”涟裳飞奔而去。
那一头是人家劫后重逢喜极而泣,七公子却不得不出咳嗽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免得一会儿自己真的‘不存在’了。
“倪诩,把剑放下。”
虽然往日言听计从,此刻倪诩却大有抗命杀之而后快的意思,直到瞧见无华如今模样,瞳孔一阵收缩,不知想些什么,忽而疾步走来,一把解下自己的披风,推开涟裳,将无华严严包裹起来,在斜目睨向七公子比利剑更甚,后者回以无辜笑靥。
从后而来的脚步打破这场对视,无华一眼认出来者便是之前曾出手那人,侧目却见风姚微微一震,而后道:“于大哥,你来了?”
头带斗笠者竟是一时慌神,沙哑之声问道:“你瞧的见了?”
风姚摇头笑道:“只能隐隐瞧见一个影子,我好似瞧见带纱帽的人便猜是你啦。”
那人这才放下心一般,路过无华时顿了顿似有话想说,终究不曾开口,过去扶起风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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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正式走至穆国境内的大乡镇中,众人不由松了口气,安顿下来。
“倪诩,你们如何找到我的?”
夜深人静,仰头望天上明月,无华才道出多日疑惑,没有人力物力凭着倪诩、涟裳两人便是再能干伶俐也难以在那种情形下寻到自己的踪迹。
张了张嘴,倪诩脸上尽是复杂之色,难道要自己告诉她那个人想尽法子派人紧随其后?难道,事到如今好容易离了郛境都不能撇开那人的阴影?
“倪诩?”
对上那双询问的眼,猫眸一闪,倪诩几番犹豫终究决定吐实,恰在此时,白衣如雪,行似风拂,踏过门槛,风姚微笑:“不曾打搅吧?”
无华没好气,眼见倪诩就要老实招供了,却听风姚对倪诩道:“外头似乎来了大人物,要见你。”
倪诩一愣,看了眼无华示意其放心,向屋外走去。
无华看着风姚几乎目送着倪诩离开缓缓勾起唇角:“其实姐姐的双目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疑问却是肯定的语句,风姚一叹:“本也没指望能瞒得过你。”
“自然,姐姐要瞒得原不是我。”无华无谓的笑笑。
风姚奇道:“莫非你已知…呃,已知他…”
见她支吾,无华莞尔:“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匆匆一面认不出尚有可缘,如今朝夕相处却再无认不出的理了。”
风姚难得低头不答。
“我…大哥,他的嗓子想必也是自己弄坏的,为的是不叫你察觉。”无华摇首,聪慧如洛尊平知风姚傲骨知风姚倔强,却不知风姚知他尤甚其知风姚。便是双目失明又怎会认不出曾经心心念念之人?
“嗯。”风姚轻轻应了一声,原本想着从此不见得,原本真的放下了,那人却偏偏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开始悄悄的,默默地跟着想不让自己察觉,他哪里知晓那时自己便认出了他的气息。
凤族者,虽天意相限,但爱了就是一生一世了,一生只爱一人,放下,放过自己,放过他人,却又如何是,如何能就此轻易放下这段情呢?
本想对他说个明白,谁料他一开口竟是那样!原来那低沉却悦耳好听的声不知何处去了!
心中一酸一痛,嘴边的名字便硬生生收了回来。
罢了,罢了,他愿装作陌路,便且作陌路吧,全当是再次相识…
“你还记得那日我对你说的话么?”
这些日子相处,风姚与洛无华说过的话又何止上千,可洛无华不用其提醒,却偏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爱是无畏,无惧,百转千回后,才觉痛亦有乐,悲亦有喜,已然无谓怨愤,痴悔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