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此说来迎亲途中的刺杀,穆国的毒药…果然是她!
徐研与她联手…
纤手握紧,里头还被拽着那两个始终未曾放回的金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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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此战之胜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又是军粮被劫,又是四散谣言的,有人真是活腻了,还是当谁傻子不知内里玄机?”吴昊不屑冷哼。
帐中另一人不急不躁,神色泰然:“徐研不是傻子反是聪明人,他不过看懂这时机不作决断是不行的了。”
“军向被劫,谣言四起,此时若有人能夺回军粮稳定军心,而高高在上的王爷再有个差错的话,不只军权不保只怕…当真要风水倒转了呢。”吴昊睨了眼某人,讥笑道:“这桥断不觉有几分耳熟?”
“呵。”鞨逸风勾唇:“‘战神’之殇又岂是那么容易重演的,徐研犯了大错,当年的睿洛宇不过输在一个信字上,他对人深信不疑才会收场惨淡,我与他徐研又何来这个信字?何况,王兄也不是当年穆王那么容易让人只手遮天!”
“话虽如此也要小心为上,明日就到‘飞崖谷’那儿地势险峻,狭长难行,你我还是商议下为好。”
“飞崖谷。”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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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涟裳见无华一身薄衫坐在花廊一侧,不由摇了摇头,不赞同上前道:“夜寒露重,公主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是觉得自个儿身体好还是怎的?”
无华手中端着尚貌热气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闻言微微一笑:“涟裳你知道解开九连环最快的方法么?”
“呃,从第…九个环解?”
眸如冰潭,依旧是笑却平白多了几分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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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相爷,不好了。”
“你才不好!”徐研狠狠一瞪慌慌张张连跌带跑来的管家,气冲冲道:“还嫌老夫最近不够心烦么?何事就如此大呼小叫?”
可怜那管家花白胡子颤着,整个人抖若筛糠,偷瞧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禀道:“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徐研不敢置信,转念一想,揪过管家衣领:“我吩咐你们好生看着小姐全当耳旁风,定是你们不查才让那逆女溜了。”
“不…不是啊,相爷,小姐不是自己走的,看守的侍从全被点了穴,看来…”
蓦然一阵晕眩,徐研后退两步跌进座椅,一旁管家乘机进言道:“相爷,不如即刻入宫禀报请陛下派人封城搜吧?”
徐研起身,似要往外走,忽而停步,摇头喃喃:“不可,明日大军便行至飞崖谷了,此时菁儿失踪本就蹊跷,女生外向,倘若内有他情,此时入宫禀告,说不定待事情闹大风声传出…圣心难测,这些年陛下偏帮逸王,老夫不能在此时冒险功败垂成。”
“可…相爷,万一小姐确是被劫岂非危险万分?”平日相爷这般宠小姐,到头来…老管家一阵抖擞心里发寒。
徐研负手而立,双眸泛波似内心焦灼着,矛盾着,争斗着,最终转为一种决绝的狠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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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仲旋,徐府那儿仍是无甚动静么?”
“是。”
是么?无华微微一笑,手中持着把短小的匕首,在下一瞬轻轻一挥间桌上泛着光泽的玛瑙九连环脆鸣而段,九缓尽解。
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有时…才最有效。
凤临十五年,秋,郛胜屺,夺天险飞峡。
这本该大获殊荣的一役却只在史册上留下寥寥一笔,只因…与之后短短数十日内郛国天翻地覆的骤变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不过此时,放眼三国尚无人敢对此小觑,不过一昼之时郛军竟能攻下此从来丧魂夺命的险峻,不仅是不懂战事的外行平民,便是已料准了战局的谋臣内行们也大为震惊,故而未过一夜光景,这令人瞠目结舌的奇兵之役已然传遍三国,其速度远过于任何一国急报,令训练有素的暗使影卫们甘拜下风,望尘莫及,而郛逸亲王鞨逸风之名,自三年前天羽亡后再次震慑三国,其风光一时无二,甚至越过了当年的穆国‘战神。’
与此同时,郛国国丈徐研却在一日之内突然疾病卧床,急症来势汹汹,风言乃其女被掳,下落不明,国丈年迈多年操劳本就积劳成疾,数病缠身,此番爱女竟遭此凶险,可怜老国丈急火攻心,数症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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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门庭若市的徐府自徐研病倒后三日却比秋风扫过的庭院更清冷,非是人情淡薄,逸亲王在外立下奇功,徐国丈前些日子却还与人家王妃为难如今又病倒了…只怕,气数将尽。
徐研躺在病床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全身上下仿若被抽了魂般无一点力气。
斜眼望见窗外枯黄的叶转着圈子落下,富贵一世的徐研也不由喃喃道:“一叶落而知秋。”
人道荣极转衰,盛极难续,自己以往总以为那不过自甘庸碌之言,今方思天道轮回,果真不假。
“相爷。”老管家强作欢颜道:“您赶紧乘热将药服了吧。”也乘您还醒着能喝的时候。这后半句被他吞在肚子里,老管家在这徐府大半辈子如今亲见徐府萧条也暗地掉了不少眼泪。
“药?”
纷乱间无数影像涌上,三月前,一封书信中夹得一小包穆国密药让自己见识了何谓穆善百草,只是草药之毒却怎比得人心?自己原想那女人当年有能耐对付得了‘战神’洛睿宇自己与之合作也无妨,谁知…徐研瞳孔一阵收缩,自己这病来的古怪,莫非…
“逸亲王府是否已然解禁?”
“是。”老管家点头,心下却是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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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宫内,素来荣装的王后卸去了繁琐珠宝,摘了首饰,素清装扮,目中带泪,倒颇有几分我见由怜之感,可惜一旁郛王却不见一丝动容。
“王后究竟何事?”威严之声略带几分不耐。
徐王后一颤,那声从耳传入却为何冷至心底?
盈盈一拜,却是大礼,“臣妾父亲病重,心中忧急,想请陛下恩准出宫一探。”郛国与穆国不同,王室威仪便是王后也不得随意离宫。
郛王闻言终于抬头看了眼自己妻子,温和一笑:“孤已派御医前往诊病,国丈操劳多时想来只是一时体乏,待过些日子国事轻些孤陪王后同去可好?”
过些日子?
徐王后怔怔看着曾经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人,他本该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却含着笑,温柔地说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冷酷谎言…
他们徐家还会有‘过些日子’的时候么?!
“您…一直在恨我,哈哈哈…”
轻轻一句,后是不可抑制的大笑令郛王震怒,“王后不要在此胡言乱语,要疯回你自己寝殿去疯。”
徐后恍若未闻,双目毫无焦距,近似自言自语:“当年你说要我等,你说娶‘她’不过权宜之计,我信了,我不但信了,还替你说服了我爹,我不仅自己没名没分地跟你,也让我爹让我们徐家不惜一切地助你,你登基为王,果然一展抱负灭了天羽,从此不受制肘,你立我为后虽给她一个不计册的妃子名号,我心中喜悦浑未在意却原来…”那双水雾蒙蒙的眼望向郛王,里头是哀是痛,是承载了十多年的郁结,“原来到头来你给我的只是当初承诺的那个名分,原来你我之间只剩名分。可…可我要的难道是那个名分?”
往日尊贵雍容的脸逐渐扭曲,“我不服,她不只是一个棋子么,她不只是你的踏脚石么?天羽已灭,你留下她不算还要那般宠她,呵呵,可惜,她没那个服气…”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截断了王后狠厉疯诉,微微红肿了的脸颊却让她慢慢恢复了神志,此时此刻心中哀凄自是最盛,然而徐后明白再不住口徐家上下几百口人只怕当真死无超生了。
“王后无他事就告退吧。”
淡淡的语气让人不敢想象这对君后适才的锋锐,徐后晃了晃终究行礼,“臣妾告退。”
尤不甘心,脚下微顿,“陛下借人之手报当年痛失所爱之仇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徐家纵然千般不是,万般错总是对陛下忠心一片。”提裙而出,“陛下当年不曾为美人弃江山,难道如今却要为一个已不在的人…”

连环今夕断(下)

时已薄暮,秋风劲吹,徐研躺在病榻,见来者长发曳动,一身素裙随步而动,清雅似莲。
“王妃当日骤变不显惊惧,今日风水倒转亦无得色,呵,老夫枉称雄多年竟是不如。”
无华看着这个一夜间行将就木的人,他们本是互不相干的陌路人,既无仇怨,亦无纠葛,可惜…
“不问问令爱此刻境遇?”
“老夫相信王妃不会伤她。”
“我非良善之人。”
摇了摇头,徐研满脸疲乏,“王妃与我们这些人不同,纵然并非良善却绝不会随意伤害无关之人。”眼前人眸深不见底,却又清澈无尘,不曾染上权欲之色,亦不见因恋富贵而起的狠厉,负着如此深仇大恨良知…竟未泯灭么?
“有何差异?”笑中带讥,“手上染血,死后一样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徐研一时被其所慑,半晌觉出自己再次一点点陷入晕眩中方道:“老夫自认小心餐食点心茶水瓜果无不验过,你分明被禁…何时动的手脚?”
“树上绿叶,墙边花草,皆可为药,又哪需动什么手脚?”无华微笑:“国丈不是曾说我多与穆国细作接洽么?既如此,又怎需事必亲躬?”
“王妃到有胆识,不觉用此法太过冒险么?”
“这世间岂有全然无险的法子,所谓输赢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顿了顿,无华垂眸:“你与吾敌结盟又几次三番欲加害于我。”最重要的是你阻挡了我复仇之道,“是你自己催促了自己的性命,休要怨我。”
“王妃此来为得是此物吧。”不带一丝怀疑的肯定,徐研将一封散着浓郁香气的信递上。
无华犹豫了下接过,蹙眉不解:“国丈不觉得太过轻率?”交出这私通外国的信件,便等于承认自己曾谋害亲王的重罪,何以认输太快?
“人总要到穷途末路方能认得清楚。”徐研自失一笑:“这场较量从一开始最终赢家便非我徐家。”
撑不住快阖上的目对上无华一闪而过的怜悯,徐研最后一句轻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三分诡异,“王妃若‘能够’,日后请饶过我儿…”
无华一瞬疑惑,心下徒生不安。
一日后传来仿若晴天霹雳的消息:逸亲王竟在平定边境签下停战协约后归途再经飞峡谷时遭山崩被困,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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郛,逸王生死未卜。
王座下年轻穆王的两名心腹此刻也不复往日随意,默默肃立,注视着自己的王灰白的脸。
只要不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近日几乎被神化之人的死对穆国对…自己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卫黎修握紧急报的手指泛着青,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如今怎样,会…怎样?
只要思及她的安危,这手中密报便似有千斤之重!
凤眸掠过的是思念,是忧虑,是那种鞭长莫及的无力,很想很想此刻就扔下手中一切,立刻策马,马不停蹄的赶去,可是,帝王的清醒与冷静告诉他那些无用。
他甚至恨起自己仍尚存的神志来,明明已然忧急如焚,为何那一丝神志还该死的清醒呢?可…他不得不勉强自己保持清明神志,她是穆国公主,无论郛国这场角逐胜负如何,只要穆国这个娘家有足够的实力在便能护她周全。
所以他不得不留在此,只有他牢牢握住穆国至上王位方能护得了她。
就在卫黎修冷静下来时针落可闻的殿内响起内侍通报:太后驾到。
曾经传奇的女子在卫黎修接掌王位后却当真不曾再过问朝政,只专心照顾自己久卧病榻的丈夫,这议事之所也久未涉足。
卫黎修起身,对自己这位母后除了舐犊之情外更有一层崇敬,穆国风雨飘零时她甘冒奇险支大厦将倾,辅助自己登位后幕落谢场,她走地云淡风清不对那权力顶端留一丝眷恋,功成身退,有几个英雄豪杰能真正做到,她一届女流愧煞多少须眉男儿?
曾经的王后如今美貌未退的洛太后进屋,只淡扫了恭敬立着的儿子一眼,卫黎修便知今日训斥是逃不过了。
“微臣告退。”禾远连忙行礼,拉着搞不清状况的莫怀离去,开玩笑,主子挨训臣子一旁看着,嫌命长么?
太后冷眼看着退出二人,边听一旁卫黎修道:“儿臣知晓近来多有浮躁之处,方才已然悔悟请母后宽心日后定不再犯。”
“再犯?”太后冷冷转过目光却瞧见卫黎修消瘦了的形容,不由一叹,孩子为情所苦自己如何不知呢?只是…“修儿,很多事甚至没有‘再’的机会。”
“母后?”
“你可知屺国七王子屺斐恭贺你登基之喜后未离穆境便下落不明?”
“什么?”卫黎修一惊,此事自己竟不知情。
“若非这些日子你神思不属,此事又如何发生,更如何能瞒过你去?”
“儿臣…”
“你是穆国之王,分寸自能拿捏。”太后英气不见的眸直射卫黎修,却终带着三分不忍,“修儿,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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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迷糊醒来望着高悬的屋顶,雕梁画栋,薄纱迤地如枫之色却蒙着一层灰尘,略显陈旧,支起身子,一眼便见绛袍金衫负手而立之人,一个背影亦不减威仪,洛无华一点点拉回涣散思绪凝神道,“臣媳习郛之仪,果远未足矣,不知请客之道竟是如此,又或是君宣臣妻别有礼数,郛王陛下?”
微微一笑好似春风拂面,唯隐在眼地深处的晦涩不明的光透着凶险,“王弟下落不明,孤委实担心,故而请弟妹暂住此处,一来免得有心人乘机对弟媳不利,二来有何王弟消息也可尽快告知,不知弟媳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无华暗道:自己已然被掳至此,又能如何?
“此处…”细细打量,莫非…悚然一惊,心中不安更胜先前,“此处莫不是宫中禁地?”
欣赏着素来冷静声色不动的女子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郛王勾起抹戏谑的笑容,无华却不由一怔,好像…好像那人。
毕竟同胞手足吧,自己怎会曾觉两人并无相似?
郛王自是瞧见了无华一闪而过的怔愣不觉也是跟着一怔,那双盈盈黑眸似水幽深无波映万物如镜。其实,还是…不同的…
琉璃明彻,凈无瑕秽,却映不入凡尘俗物,但为何…
“既如此,弟媳且暂歇此处与孤一起等候王弟下落。”
转身拂袖而去,匆匆身形穿过层层薄纱,内殿少女斜坐未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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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微微伏身间便是万千风情,衣衫微裂,雪肌染尘,秋水泛波,碧波蓄泪,却愈似春风摇柳之态,螓首微垂,秀目怯顾恰似云破月来,风姿天然。
“翯姑娘。”
上座者似笑非笑,风流倜傥,一身俊逸丰采不是那下落不明的逸亲王鞨逸风却又是谁?
“本王很是好奇,翯姑娘向来深得我王兄器重,为何…”玩味一笑,“却将‘飞峡谷’先机知会本王?”
下立者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凡尘难觅仿如仙娥下凡,一颦一笑无不楚楚动人惹人怜惜,正是数十日不见踪影的翯岫:“翯岫只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何况…”说到此红霞染颊,娇羞涩涩,“翯岫…纵然背弃一切亦不能背弃自己的真心。”
“姑娘的真心?”金眸转过流彩,“姑娘该不会欲告知本王,本王偷了姑娘的心吧?”
“王爷乃当世英雄。”翯岫羞怯更深却不回避,“翯岫不过寻常女子自然也望托良人,何况,心之所向又岂是自己能定的呢?”见鞨逸风并无动容之色,心下一沉,脸上却是委屈模样,似不甘,似不得不甘,从怀中拿出封信来,递上,“心之所向非可自定,然翯岫蒲草之姿,又岂有非分之想,此信乃是翯岫离府前王妃所书,唯愿王爷能信翯岫赤诚真心。”
鞨逸风仍是淡淡的样子,接过信的瞬间缺露出一缕连自己也未查的温柔。
翯岫尽收眼底,垂眸间似愤恨,漆点朱唇却勾起抹古怪笑靥。
半个时辰后,屋内不见适才佳人,上座者却似不曾动弹,端坐如旧。
“呵呵,恭喜恭喜,王爷又得一红粉知己。”
冷眼瞟过,鞨逸风不去理睬,低头仍是盯着那封信不动。
“我听闻你已在此看了半个时辰才来的,怎么这信…莫非内有玄机?”吴昊好奇地伸过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回。
“就是没有,我才觉得古怪。”鞨逸风终于开了金口,这信他细细看了竟无一点‘异样’,反倒不安至极。
“也许…”吴昊撇撇嘴,“你那位王妃确实信了这位绝色佳人翯岫姑娘?”
鞨逸风挑眉:“你以为她的信任如此廉价么?”
‘君御敌在外 妾忧心于内 奈何锦书难通 幸得翯姑娘不辞千里而至 望君勿疑’
吴昊总算得见一纸千金真容,反复看了看,忽而道:“我明白了,王妃多有忌惮不敢写实,这封毫无异处的信,正是要告诉你,如今已然形势非常,‘锦书难通’,呵,你既料准那徐研定然不是王妃对手,王妃又岂会忌惮于他分明…另有其人。”

柳絮因风起

金钗斜插,云鬓微松,纵然严妆细粉亦难遮忧色,金丝凤袍灿灿生辉反映照脸上暗淡沉沉。
徐后一步步踏进这琉璃阁,眸中神色瞬息万变,时而似嫉恨,时而似恐惧,时而若不甘,时而若怨哀,最后交汇成一种深深的疲倦,仿佛孤寂不甘了数万年后徒沉淀倦意。
“王后。”无华正倚着卧榻姿态闲适,见徐后到来无半点惊讶,坐起身,未行礼不过浅浅致意。
徐后原本疲惫无奈的神情刹那一变闪过一抹凶狠。
仿佛间,她又回到多年前,那女子淡然而坐丝毫不把她这个新封的王后放在眼中,素颜雪衣天姿难掩,当时这琉璃宫内无数珍宝相映生辉,光彩缭乱,她只静静坐那儿,那无数珍宝便成了凡尘俗物反玷污出世嫡仙,自己盛装而来反成了笑话一场…
徐后不明白为何从眼前这相貌至多清秀之人身上竟能看到那绝代女子的影子,眼微露疑惑,却怎肯落了下风,抬高下颔,道:“逸亲王妃见了本宫怎也不行礼?”
无华只觉好笑,事到如今,此时此刻再讲究那些虚礼究竟还有何意义,她不会因为行了礼节而平安无事,亦不会因失了礼节而有任何不测,这些…早不是胜负所定之因。
微微一笑,无华轻启唇道:“王后无需动怒,无华失礼,不过王后到此想必也不是为这一礼。”
徐后攥紧的手微微抖着,宫中岂有半点不透风的事,她如今虽失势毕竟掌管王宫多年四处眼线,得知琉璃阁竟人住了人来不由惊愕,她来此只因这是琉璃阁,不仅是王宫,更是自己夫君心上的…禁地,本不该驻进任何他人的禁地。
“本宫并不曾料会在此见到你。”徐后讥讽一笑:“居然是你。”顿了顿,突然想到些什么高声道:“害我徐家的是你对不对,我父之病可是你所为?本宫之妹如今何在?你待如何?”
“无华也有一事相询,当日迎亲路上‘波折’是由何而起?无华于郛曾遭刺杀又是何人所为?我夫君远征何人宁弃国之大义相害?”见蓦然白了脸色的徐后,无华淡笑,“王后又以为无华该当如何?”
利相害,益相冲,便为敌,既如此手段用尽技不如人便需认输,谋算用尽未能得计就要认命,又何需到了这个时候才作出一番大义凌然的受害面孔,莫说别人,就连自己也骗不过。
“你…”徐后颤抖嘴唇,半晌才出声,“你放肆!”
难怪总觉得眼前人再如何装扮也不似一国之后,无华静静的,脑中却想起了自己的姑姑。
她曾道,你以为姑姑心中便无怨无恨么?但,我是穆国的王后,我爱上的是穆国之王,所以我不得不容忍后宫一个又一个嫔妃,不得不处处以穆国思量,便是仇敌于眼前也不得不虚以尾蛇,以大局为重。她曾问自己人生至苦不过爱不得,恨不得,若真要嫁入王室自己可能做到?
因姑姑明白进了王室自己先是王后再是人妻人母,可眼前徐后,在此时节全心想得却全是自家,若连她自己也未能明白自己乃郛国之后,又如何奢望他人重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胜负所定岂朝夕之功?”无华淡淡道:“王后自然明白。”
一阵怔愣,徐后突而凄凄笑开,缓缓环顾四周,一一打量各件物舍,似乎迷茫,又似乎是从未有的清醒,她转首再看向无华,全无适才利芒,幽幽道:“那时‘她’就如你一般坐在此处,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赢得明明是我,凭什么她每一次都能做出胜利者的样子来,凭什么她能高傲至此丝毫不把我放在眼中,我好不甘心…然后,她终于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心想这下总该好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