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息身在此处外头围着三层王府亲兵休说是人,一只雀鸟也过不去,不知穆国如今如何,说不得也只好待…大婚后再探问。
大婚…
即使如今嫁衣着身,将绣鞋迈入八人花轿,无华仍觉得如梦一般不真实,她想起了梨花树下相偎的少年,想起了爹娘带着微笑望着他们的幸福神情,想起了五年前骤变后那一瞬的茫然,以及从此再不曾变阴翳,最后停留下来的却是那一声‘王妹’,那一抹凄然背影,从此后便是这个背影她也必须小心藏在无人可见之处,当她用他的印在那明黄卷帛上按下血色印鉴时这一切早已无从挽回…
许多年后无华回忆这一日漫长而又短暂的迎娶之路时也只记得那声如震天的喜乐,炮竹。
花轿落地,在一片恭贺声中有人慢慢靠近掀起轿门,冰凉的手指拢在袖中却被人执住,温热的触觉传来令无华一愕,玉指不由自主的一缩,那人似是一顿,而后伸手向前将自己整个手牢牢包裹住。
无华这回却是一愣,心道这威名赫赫的逸亲王怎有这近乎赌气一般的孩童举动?却放软了手任他握着下轿,在众人贺喜声,轰响炮竹声,喧天鼓乐中一步步牵引自己向前。
在祝福中的交拜天地对无华而言亦不过公式,王家礼仪不比寻常,接着还需夫妻共听训示,焚香等等,繁琐的礼节使无华听闻“入洞房”时竟不觉吁了口气,累到极致她甚至有了幻觉在自己吁气时的一刹竟似闻隐隐有些熟悉的低笑,晃了晃头,终于坐在喜榻之上时,无华唯一的思绪仅剩幸而有此红盖否则要带那虚伪的笑容这般久,只怕当真要受不住了…
洞房内的布置除了喜气难免还带着几分暧昧,龙凤双烛,粉色的纱帐,鸳鸯锦被,同心枕,这些无华瞧不见,可那由碧玉香炉熏着的带有催情作用的淡淡豆寇香却扑鼻而来,令无华有些微微僵硬,落下手却触上滑腻的丝被,不由又一颤,此刻才觉阻绝外头喧哗,屋内静得针若可闻,那咚咚心跳声格外清晰。
原来我也不过一平凡女子。
无华有些自嘲的想,到了这一刻终于发觉其实自己也是有怯意,曾欲托付的人已与他人结了连理,而自己所嫁之人却只怕终其一生也…完全陌生的环境,素未谋面的夫君,而自己对他们而言也不过心怀叵测而嫁。
我不信他,他也信不得我。
无华忽而勾唇一笑,从前总觉庄淑可怜如此心高气傲也不过黄粱一梦,可自己却连做那一梦的机会也是不能了。
心中思绪纷沓,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门外忽响起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是使女行礼的声:“王爷。”
不闻回应,却听的众使女告退声,接着门被打开,极轻的步子一步步向喜榻迈近,守在屋内问安的嬷嬷行了礼,又是一阵寂静,手中一凉无华不觉一颤,原来是樽金钟,只是他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境况下靠近…无华心下一悸,举杯饮下。
金钟被嬷嬷端走,房门被阖,无华知晓此刻这洞房内只有自己与那逸亲王两人,不觉心跳快了一拍,稳了稳心神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面前骤然一股劲风驶过,烛熄灯灭,同一瞬红盖被掀,一片昏暗中只见呼吸相接咫尺间隐隐绰绰的身影。
同心结连理(下)
呼出的热气带着适才饮下的琼瑶醉人之气与豆寇幽香掺在一处,无华不自禁向后挪去,仓惶局促中更带三分无措,尚未回神间,却觉对方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似在慢慢描绘,汗毛一根根竖起,伸手欲挥去,却又自行克制地握住。
今夜正是自己洞房花烛夜呢。
无华带着三分悲哀想到,如此自己又有何理由去阻止自己的‘夫君’行那夫妻之礼?只是…之前说是毅然决然,身为女子又有几人真不在意?自己是带着些许侥幸的,想自己貌不出众,而那逸亲王少年得志,又是风流人物平生阅美无数所见俊男美女不知几多,自己不过是场利益交易,或许他根本瞧不上自己,或许他对自己这样别有居心的女子不会亲近,或许…
虽明知这可能微乎极微,但总还免不了自慰,到如今真真正正避无可避便不由慌了心神,往日机智应变不知沦丧到了哪儿,竟如同闺阁女子新婚初夜一般,只不过他人是羞恼中带着欢喜,无华却是六神无主,惊疑不定。
那人一手摘去无华头上沉重的金丝凤冠,顺手一挑抽去束发紫金发簪,原盘成发髻的青丝霎时披泻下来,散落在香肩上,那人掬一缕摩挲,倾身向前轻轻嗅着吸取其间自然的馨香,炙热的气息却一点点沿乌发而上,侵袭无华柔柔颈项。
待无华在惊骇中分出心思那带着侵略之气的唇已然贴在不知何时被解的衣襟处,微微颤抖,再如何勉强仍旧止不住地微颤,无华从未与人如斯亲密过,卫黎修虽与之青梅竹马却是两小无猜,重逢后虽有过几次相亲怎奈被心中所带的无善果的悲凉掩去,又何曾,何曾与人这般肌肤相亲,何况这将她围在榻上一隅之地的人几乎全然陌生的…
想到此无华一怔,全然陌生,自己对他人气息素来敏感,可对眼下这人气息却…今夜当真乱了方寸,他…
纤腰被揽,缓缓压至榻上,秀发拥在同心枕上乌云如堆,猛然的一吻令无华愕然的同时又清醒过来,不似先前惊慌她反镇定下来定定凝视对方,依旧不见十指的昏暗,却有着淡淡金色逸彩从带着不曾见过灼人之意,那柔软又火热的舌似着意温存似刻意撩拨,无华的眸却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冷冽,一吻毕,那双升高温度的手再次抚向她身躯之际,无华冷冷开口道:“玩够了么?逸亲王,抑或吴将军?”
那人猛地一顿,撑起身,黑暗中只闻粗重喘气声,半晌,响起一阵低低笑音,床上起身走至铺着喜字案边,挥袖间烛台重明,照耀满屋喜庆之色。
无华从刚才起始终屏息听声留意着,灯火重明的那一刻只觉眼前一炫,不为烛火为的却是烛台前那人,剑眉入鬓,肤若冰雪,极淡的唇棱角分明透着冷意,淡金双眸流溢间却是炫人眼目,此刻金绛两色相间的喜袍着身,一抹戏谑笑挂在唇际,更显得尊傲无比。
那人仿若冬日灿阳绝俗间又显雍容华贵,宛如神坻,如斯相貌除了那双淡金眼眸,和那一路同行的吴昊又岂有半点相似之处?
可无华却无半丝疑虑,沉静的眸后掩着的是滔天怒火,她是因利益交换而来,可却绝非他人戏耍玩弄的对象!
“不知王爷一路竟亲自照拂,实在受宠若惊。”咬牙切齿许久才摒出这一句话来。
“啧啧。”鞨逸风留意无华神情许久,此刻闻其言吟笑道:“无华可是气恼了?本王也曾直言相告,奈何王无华不信,只得暂假他人名讳,这…委实怪不得本王啊。”摊手一派无辜。
既如此,我便实言相告…我便是郛国逸亲王。
你!阁下不愿相告便罢了,何必作弄?
忆起昔日之言,此刻纵然咬碎银牙也只得和血吞下。忽又察觉一事,无华抬螓首,“王爷适才称我作‘无华’?”听着便觉悚然。
“无华不喜?”挑眉似讶,一指托下颔,状若沉思,忽展眉道:“不若唤作‘爱妃’又如何?”
汗毛一瞬耸立,无华抽了抽唇角,磨牙道:“不必。”
鞨逸风似欣喜,“你我果然夫妻同心,我亦觉直呼闺名更亲密且不入俗流。”说着勾唇一笑,眼眸深邃望着无华已然解开的衣襟,“如此良辰美景,不宜辜负,你我早些安寝吧。”
此言一落,无华只觉心怦怦直跳,暗自恼怒道他又玩什么,莫非戏弄自己还嫌不够?
鞨逸风径自踏步走至无华跟前,双手撑着床沿将其抵在榻间,无华此番却是毫不客气伸手去推,待等纤指触其宽阔胸膛又觉不妥,急忙欲收,进退两难间却瞥见那金眸闪烁戏谑,又羞又恼间无华猛地挣脱那围困自己的双臂,退至房另一侧,含着怒火的眸瞪着元凶。
要知无华从来心计智谋均为人上,这番却被人耍弄于鼓掌之上除了羞恼愤怒、挫败不甘外更有深一层的忧心,传闻中的逸亲王善用兵伐克敌制胜在一夕间,做事决绝不留后路已是让人心生惧意,而与自己一路行来的吴昊其智谋之深,纵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直逼鬼斧神工,何况此人对自己的了解…
无华双眸怒火不息遮掩其下复杂,此人对自己的了解只怕远在自己对他了解之上,他亲自定下与自己的婚事又哪里能容自己讨过好去?
鞨逸风被无华一挣,就势斜倚榻间,斜睨着看似不经意间将无华每一分神情纳入眼底,良久相对无语,他浅浅垂眸,看不清神色,忽而一笑道:“想不到无华亦有含羞带恼之时。”见她冷冷望着自己,状似叹息道:“何必如斯戒备,委实太令为夫伤心了。”
无华仍是不语。
“我虽非君子还不至于…”轻笑着鞨逸风微微摇首,翻转过身去,闭眼道:“时候不早,歇息吧。”
与片刻前之言相近,却又截然不同的一句道出,无华自不敢亲信,怀疑地打量他,却见鞨逸风一动不动近若睡着一般,心中更加猜疑,这人今夜究竟所谓何来,莫非当真只是戏弄自己?
又过一会儿,鞨逸风呼吸声渐匀,无华瞟了眼一旁木椅,走了两步欲将就一夜,转念又想,他若真要做些什么,休论强弱,即是于情于理自己又岂能反抗,此情此景又岂容得自己反抗,是否同睡一榻又有何要紧,又何关系?
想通了这点,无华反放下心轻声走至榻边,细细打量,那人闭上眼不见那摄人双眸,呼吸轻匀,再看一眼,无华索性和衣躺下,睡在了外侧,怎奈合眼难寝,睁开缝眯了眼房门心道明日一早若是丫环侍女进屋服侍见二人皆和衣而睡不知传出些什么来,偏首又见里边的人径自好眠,轻支起身放下纱帐,再躺下立时闭上眼,不久昏昏沉沉中逃避般晕睡过去。
待其真正睡去,里侧的人才缓缓睁开眼,转身直直看着一旁梦中犹锁双眉之人,知其这般晕睡有害无益,心念一动伸手抚过其睡穴,见其加深了呼吸才放下心来,缓缓坐起,拉过鸳鸯锦被替无华盖上,抬眸扫过静幽洞房,望见那仍点着的龙凤双烛不由露出抹苦笑来。
自己便是放下身段息了烛火仍旧瞒她不过,想起适才无华一脸被戏弄的愤恨,一手抚额更添分无奈,另一只手慢慢柔柔划过其淡如墨画的眉目,心下奇怪,分明开始的时候只是对得当年那个女孩能再现眼前又与当初截然不同觉得十分有趣。
他早年曾下决心若当真娶妻只娶那收下他金环之人,可随着所历随年岁增多也知世事变化极大,善恶美丑都不过一念之间,再深刻的情感到头来亦可能如镜花水月,何况一面之缘又哪里经得起岁月磨练,先不问那人是否还是那人,自己又岂是那时的自己?
故而天羽破国后他一边派人寻查当年之人的下落,一边却又隐隐有些不希望那小女孩被寻获,若然相见后,物是人已非,倒不如不见只留下那个影子在心中…
谁料踏破铁鞋不获,得来全不费功夫,再相会不相识,她却偏偏遗留了香囊,又偏偏被自己拾得,更奇的是从来嫌他人之物脏手的自己竟会打开那香囊,因而得晓。
鞨逸风凝视无华睡颜,他料想物是人非,果然物是人非,眼前的少女又哪里是当年笑若灿阳可暖人心的女孩?可为何…为何自己竟会对她有了怜惜,明明知晓那柔弱全是伪装,可依旧…甩甩头,鞨逸风停止胡思乱想,与开始一般他不过是对变了样的‘故人’产生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种程度罢了。
躺下欲睡,偏偏翻转难眠,那张紧闭双眼的柔嫩粉颊不过在自己咫尺间,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本该沉睡之人却突然皱眉,忙收回手,鞨逸风自讽一笑,有几人洞房花烛是这般度过?
龙凤烛,同心枕,鸳鸯被,鞨逸风却只觉平生无力皆在此时。
新妇自难为(上)
“王爷,王妃,万福。”
第二日,待一众侍女入房侍奉,屋内早已被某人精心布置完毕,直到黎明仍整洁的床铺此刻显得乱成一团,更有抹夺目的鲜红赫然于喜榻白丝之上。
无华微垂眸,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望向一脸春风的某人,这目光有人故意视而不见,那些侍女自是将之解读成了羞怯,皆暗自啼笑,当然也有例外…
涟裳字一进屋就瞧见那红得刺眼的东西,想起无华前几日的神思不属不觉辛酸,又想起那若风下之松的少年,那双每当带笑弯起给外迷人的猫眸,只是那笑容极少得见,那猫眸常常流转着忧愁与一抹极难察觉的痛,那般深邃又如琉璃般炫目。
可…在听闻小姐婚事后公子那双那般璀璨的眸却暗淡如斯,暗淡落寞中是无穷无尽的无奈与悲凉,想到此涟裳不由心下暗生怒火,瞟了眼不曾燃完的龙凤烛,忆及昨夜窥至屋内烛火忽暗又明,故意掩嘴对看似一脸得意之人笑道:“恭喜王爷,这龙凤烛火少有燃得这般齐又未尽的,可是大大吉兆。”
“哦?”鞨逸风闻言带着两分兴味,“穆国有此等说法么?”
涟裳点头笑得更是灿然:“正是,左右整齐不尽示意夫妻必定情意深长,恩爱不绝。”眸一转,又道:“说来令王爷取笑穆国将这龙凤烛看得极重,这剩余长短,燃得快慢都有计较。”顿了顿,“犹忌半途熄灭,乃为大凶,夫妻分离,缘分短浅,实在是大大的不吉利。”见鞨逸风双目直直盯视自己被其气势所慑,不觉低了头去,低声转圜,“王爷与公主自然福泽深厚。”
“今日应还需进宫行礼吧?”无华淡淡出声打断压抑气流。
鞨逸风闻言,将目光转回无华一笑道:“正是,如此本王先去准备。”回首对侍女道:“好生服侍王妃。”众人低头应诺。
待其离去,无华假言沐浴将一众侍女遣了出去独留涟裳一人伺候。涟裳替其换下衣衫,确实一惊,毫无痕迹,如此哪里是…如何是…
瞧涟裳又惊又疑的模样,无华摇头指着榻上之物道:“不过做戏。”
涟裳疑惑:“为何?小姐…呃,公主,为何那…逸王爷要…”支支吾吾,说不清晰,涟裳不知如何询问这古怪之事,若说那逸亲王不曾与小姐行夫妻之礼是因心中不喜,又为何要故不疑阵做戏?
无论如何,照外人看来,新婚之夜受到冷落之事,询问起来总是难以启齿。
无华沉吟道 :“我亦不知其所思。”昨夜戏弄过后却是同寝无事,只是今日醒来竟发觉自己躺在了里侧,明明昨夜睡的是外侧,那人的心思如今更难捉摸…良久,无华沉下眉眼,对涟裳郑重道:“不论其心如何,涟裳你适才实为不智之举。”
涟裳讷讷道:“我只是…”其实心里清楚自个儿确实意气用事了。
“以后休要再犯。”无华也不为难,眸中带着冷冽,“他不是你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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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茂密的绿树幽幽成林,花青的巨石巍巍成山,原来郛国的皇宫是这般的,无需精心装点自成庄严,无华想起幼年也曾随爹娘入穆宫玩耍,那画栋雕梁玲珑别致,奇花异葩满庭幽香,高贵而典雅。
“王爷,王妃。”
走至武夷宫前一头发花白的内侍含笑而出,行礼道:“老奴拜见王爷,王妃。”
鞨逸风举手示意其免礼,其起身后又道:“陛下与王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鞨逸风颔首,挽住身旁人感觉其身一僵,收紧手臂,侧目去看其面容不改,盈盈双眸微露薄怒。鞨逸风武胜一笑几不可见的摇了摇首,而后与无华相携而入。
进内行完礼,无华不着痕迹的打量,上座黄袍男子想来便是郛王,年约三十左右眉眼深刻,现出几分稳重深沉,想起自己身边这人偶尔轻佻浮华不由感叹兄弟俩的迥异。
再看一旁的郛国王后,论相貌看似温婉娴静只是…那满头耀眼的钗环照的人睁不开眼,并非偏袒,可与自己的姑姑相较这位王后差的何止一分,真正的尊贵哪里是需要装扮来的?
另则…
无华微微偏首低垂眼捷遮掩着的眸扫向王后身边小座上的少女,从适才一入内便觉其带着几分敌意的审视目光,待看清自己的相貌又转为三分不屑,只见她一席桃红色洒花薄绸衣,下夹缬紫红曳地的长裙勾勒出妙曼身姿,发髻高束,不戴其它头饰只插一朵盛开桃花,双眉间点着红樱朱砂,平添妩媚,可谓丰韵丽姿。
“弟媳。”王后微笑开口,却用的是家常称呼:“在此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
无华称诺,又听她笑道:“这是本宫之妹菁。”
原来如此。
无华勾唇,权相徐研当朝国舅的女儿,差一点成为逸王妃之人,看来与不领情的某人不同,这位佳人对那婚事却是极为满意的。
接到无华暗地取笑的眼神,鞨逸风挑眉自己的妻子还当真半点酸意亦无。
“王弟,现如今有了妻室今后可要收收性子休再胡闹。”郛王的口吻不似一国之君,倒像是为操心头痛的兄长。
鞨逸风笑吟吟道:“为弟省得。”
可惜显然恶迹斑斑之人的话不足信,就听郛王又对无华道:“王弟年轻性子上颇有些不足,鲁莽处弟媳可要多多包涵。”
无华一口茶尚未咽下险些喷了出来,他说的当真是鞨逸风么?
“好了,好了。”将无华的少语解读成羞涩,王后道:“我们絮絮叨叨许久,弟媳只怕累了吧?”
她身旁徐菁眸一转,笑道:“不如我陪表嫂出去走走吧。”徐研原是郛王亲舅,鞨逸风与其虽非一母同胞,也需尊那已逝太后为母,故而徐菁为亲近称其表兄。
无华实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女子间的争斗上,想拒绝却是乏于寻由,却听一旁鞨逸风恶作剧一般道:“如此甚好,偏劳表妹了。”
徐菁听了,喜道:“哪里。”随即起身。
无华无奈,也只得随之在某人戏谑的神情下而出。
“我喜欢表哥。”
呃…
无华有些无语,这位徐千金出来不多时就一本正经得说这话给自己听,当真直爽。
“你呢?”
?
无华有些跟不上其思绪,但她的默然却激起了徐菁的愤怒。
“你根本就不喜欢表哥吧?”徐菁见她仍是不答,便知自己所料不差,怒道:“原来你嫁来我郛国果真别有所图,你…你…”千金小姐何曾需自个儿恶语相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愤愤道:“你真不要脸!”
无华暗自失笑,自己是有所图,鞨逸风又何尝不是?这徐小姐为人抱不平,又哪知其父也是别有心计?
“表妹。”无视其怒火,以称呼提醒对方两人身份,无华淡淡一笑:“你若当真喜欢一人,便要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他的妻子。”
其实,无华可以用无数话语辩解,无数理由令徐菁信服,可她不想如此,想爱便爱,欲恨便恨,这般不隐藏的感情阿,其实也算是别一种纯真吧?
徐菁脸涨得通红半晌无语,一跺脚跑了,无华无奈摇首,只得自己踱回。
一刻——
两刻——
半个时辰后,无华终于承认,自己竟然迷路了…
左右瞅瞅,这偌大郛国王宫竟如此空旷,无华再次了解两国差异,正自哀叹忽见一宫女行色匆匆,上前拦问:“不知武夷宫何在?”
小宫女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将无华打量了遍,仿佛终于弄清眼前人的身份,急急行礼道:“拜见王妃。”
无华学鞨逸风先前的样子命其免礼,而后重问道:“武夷宫何在?”
小宫女低头答:“往北走,而后沿着花径直走便是。”
无华点点头,转身北往,又半个时辰后,见一宫阙耸立眼前,宫门上积了厚厚灰尘,铜环上结了蛛网,这哪里是武夷宫?抬头寻宫名匾额却是不获。下意识推门而入,陈旧的宫门发出噪呱的声响,无华一脚踏入却闻落叶断裂声,低头去看,满地竟全被落下枫叶铺了好几层。
即使是废弃的殿阁也不该无一人打扫,无华心下奇怪,却不由自主向前走去,满苑栽着枫树此刻不过初夏枫叶尚未至火红,却也浅浅着着色,但风卷过地上枯叶如涛,相较下更为凄凉。
记得这枫树郛国原是罕见的,直到吞并天羽后方才多了起来,可这儿的枫树却皆年数非短…
一块耀目琉璃匾额凭着刺目光辉打断无华臆想,上精雕着‘琉璃阁’三字,在昔日辉煌的宫殿溃败时依旧耀目如昔,那殿门就在眼前,无华伸手正欲去推,心中却猛然警铃大作,暗道不好,自己竟如此大意着了这般雕虫小技的道!
这宫殿雕梁画栋却遭弃定有缘由,有人有意引自己来此虽不知其由,却绝非心怀善意,举步,毫不犹疑往外走出,却在踏出宫门的一刹瞧见了不远处一行人。
“王妃,为何会到此处?”
郛王语气还算平稳,只是暗沉的眸预示着一场将至风雨,随行的有神色复杂的王后,却独独缺了自己的夫君和那徐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