郛王双眸明暗不定,王后却已是惨白了脸,既然如此,倒不如…
“王妃,你初次入宫不懂规矩本不该怪你,只是这儿乃是陛下定的宫内禁地擅入者死,你…”王后说着叹息,仿若无奈。
无华侧目去瞧郛王他明晓这其中诡计却仍无意为自己开脱,无华忽而明白了,对方敢设下如此简单的圈套只因病不怕被揭破,人皆有不得拂逆之处,虽不知就里,但看来此处定就是郛王逆鳞!
“王兄,王嫂,你们寻着无华了?”带笑得声传来,无华竟在一瞬觉得安心。
新妇自难为(下)
“王兄,王嫂,你们寻着无华了?”带笑得声传来,无华竟在一瞬觉得安心。
郛王敛色回首见踏着优雅步伐而来的王弟,其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徐菁。
“姐…姐。”徐菁紧赶慢赶终究是差了段路,待匆匆行到只见自己的表哥正以微笑安抚自己的妻子不觉心中一酸,偏首又见素来疼爱自己的姐姐竟一派怒火的瞪着自己,一时不知缘由,只得讷讷唤道。
不同与徐菁所见,过了那第一瞬不知为何而生得安心之感,再看那人笑靥无华唯觉其中多是讥讽之意,不由被激起一股气来,转眸间,雅笑盈盈道:“夫君,你与徐小姐到哪儿去了,来的这般迟?”
鞨逸风先是微疑,旋即明白过来,眼底露出三分赞赏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她一笑:“你迟迟不归,表妹说带我去适才你们分手处寻觅。”顿了顿,转向郛王:“不知王兄怎会来此?”言下意,此处既然乃禁地又何以如此之巧,难道今个儿此处标着‘宜走访’不成?
展开眉目,郛王唇际染上抹若兰淡雅的笑,轻启唇:“王后与孤随王弟而后来,走至岔口…”
在那一刹,无华竟觉郛王那双深银的眸掠过抹冰冷彻骨的寒意,却在下一瞬开口的刹那,又化之为无形,徒余下一分王者的稳重威严。
“王后,担心弟妹别是走叉了路。”郛王近似柔和地望向身边妻子,轻轻吐语:“果如王后所料。”
王后双唇微微颤着,适才…自己不过是想借机试探,他毫不犹豫地来此,原以为他终究是渐渐淡忘了原来不是,原来他毫不犹疑地往此地而来只是担心这宫殿当真被人闯入,原来那个人的影子根本未散…
想着双眼迷上一层凄然,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身份站直了腰,王后承受着郛王看似温和却无丝毫温度的眼神道:“臣妾不过偶然想到心中忧虑罢了,怎晓得就料中了。”侧目对无华道:“王妃也太不小心了,宫中岂是可由得擅自乱走的么?”
这话语前头不同分明是问罪了,无华当下双眸涌起薄雾,怯怯道:“这…皆是无华之过…”话虽这么说,神情中却透出股惹人怜惜的委屈来,“无华本该紧紧跟着菁小姐,也就…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鞨逸风暗里憋笑,走上前楼过无华,作出副护着新婚妻子的模样道:“请王兄休怪无华,此乃小弟不是,今早本该将这些规矩告知无华得,怎料昨夜睡得有些晚了,竟是忘了,本想与表妹同行当是无碍,谁料…有由此变故。”
此言说的暧昧,众人皆想本来新婚夫妻正忙蜜里调油哪能小心着许多,再则今日之事在鞨逸风无华夫妻二人表演下矛头早早指向了王后姐妹。
故而郛王瞧了他们夫妻一眼缓了缓脸色,一旁王后低头不敢多语,徐菁却是还未嚼出味来,见素来也对自己客气的表兄一味偏袒那‘外人’,指责自己不由羞愤道:“是她自己蠢,为何要来怪我,我不过…不过…”只是两人的话又哪里可告人的,一时间无从辩解更觉委屈。
“菁小姐身子不适先行一步,未能跟上,是无华的错。”无华适时递上台阶,可惜有人不领情。
“谁要你装好人!”徐菁怒道:“擅入此‘琉璃宫’者死,是姐夫昔日定下的,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琉璃宫’三字一出,徐菁诧异着不仅郛王冷冷扫过自己,便是自己亲姐亦目光狠厉不觉后退一步,又听鞨逸风道:“无华首次进宫不懂规矩,表妹也不懂么?为何待她来此偏僻之处,又为何弃她一人留在此处?”
徐菁一惊,不敢致信摇头道:“表哥你以为是我故意陷害她的,我没有,不是我!”转首却发现人人皆用怀疑目光打量自己心下一凉,对王后哭诉道:“姐姐,你总信我,我没有…”
“好了!”郛王出声,浓浓威严,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而后道:“王妃初次进宫不知者不怪,仅此一次,若有再犯者…”勾出冷冽弧度,“孤必诛其三族。”
“都听见了?”跟在郛王身后的内侍适时对身后宫奴婢女们喝道:“自个儿不要命便罢了,别连累家人。”
所谓杀鸡警猴,拿人作伐便是如此了,无华心中暗道,郛王此言分明是警告王后与自己等人的,却偏偏要吓唬那些卑微之人。
“王兄王嫂,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告退了,免得耽误王兄国事。”在如此诡异气氛下鞨逸风却如无事一般,轻松笑道。
郛王自不拒绝,等他夫妇二人离去后,神色复杂的望了眼那紧闭宫门的荒凉殿阁,转身面向王后时又是一派风清云淡:“孤要处理政事去了,王后自行回去吧。”摆下绣金龙袍袖,走了几步又回首道:“这便风大王后还是早些离开。”
望这郛王毫不留恋的背影,王后只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猛然回身狠狠望着那破败殿阁,眼中怒火仿若想将这荒芜已久之处烧尽。
“姐姐。”抽泣着,徐菁伸手欲挽住自家亲姐,却被整燃着怒焰的王后推到一侧:“下一次别用如此愚蠢的手段!”
“我…”来不及辩解,徐菁只得咬唇瞧着自家姐姐愤然而去。
* * * * * * * * *
回到王府,使女眼神暧昧地关上房门,那新婚燕尔却一个双手抱胸一片闲散,一个斜坐软椅目清神定。
“无华。”顿了顿,鞨逸风方笑道:“今日受惊了。”
无华端起桌上茶碗浅抿一口,而后悠悠道:“王爷若有所打算本该早早知会于我,免得无华不‘小心’坏了王爷的大事,毕竟你我‘夫妻’么。”
鞨逸风闻言,先一怔而后竟似遮掩不住一般露出几分怒意,一步上前伸手搭在她双肩上,金眸定定阴晦不明,一字一句问:“你认为今日之局乃我所设?”
无华放下茶碗,对视那双威慑的眸,那仿佛眸转着流转着月夜星空那样炫目而又深邃,里面有惊,有怒,有探究,还有一丝寻不着看不透的东西隐藏在这些之后。
“不是徐菁。”无华对他的怒意只是淡然应道。
“所以…”鞨逸风勾唇笑得令人惊心,声却极轻:“你便认定是我。”
“…”
无华偏过头去,下颚被抑,强硬的力度将其抬回,无奈再次与那双似有魔力一般的眸对视,那人细细审视牢牢盯视不用力过重却不放手,那人目点寒星也不在避躲径自与之对视,接受那人目光洗礼,纹丝不动,许久…
轻声一叹,鞨逸风松了手,移了目,似不甘心却无奈道:“不是我。”
挑眉,无华未见心安,反忧虑更深。
不是他?
不知为何,她认为是他布局时反有些心安,因为或许是他给自己一种能掌控全局的感觉,何况,无华清楚他应不会真正陷自己险境,至少,暂时不会,可…若不是…
“你…”见他神色不明地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熠熠,无华皱了皱眉,原本欲问之言竟是一顿。
“王爷。”门外响起恭谨之声适时打破尴尬。
鞨逸风拢起眉头,低沉道:“进来。”
进来的人一双鼠目,削尖的脸蛋,不过十七八岁样子却十分精明,行一礼,低头快步走至鞨逸风跟前,悄声耳语。
鞨逸风听罢,神色很是古怪,似生气却又不是,无华细看只觉竟如孩子不乐意的模样。
挥手命通报之人退下,鞨逸风转向无华道:“我有事要先行离开。”见无华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知该笑该气,适才乌云似随风过,扬唇:“你且放心。”郛国内,我自护你无恙。
无华见他离开的背影,回味未散之言,眸光复杂。涟裳、弥雅二人见鞨逸风离去放进来服侍,涟裳手中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有些忧心的递给无华。
无华正自冥思,药味扑鼻才醒过神来,想他适才要自己放心,竟不知是何滋味,瞥了哪药碗一眼,终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 * * * * * * * * *
“你来做甚?”
人未见声先至,正坐在书房内自行饮茶的某人听了忍不出抽了抽唇角,听听这是人话么?
按住胸中郁结,对门嚷道:“喂,你新娶娇妻,我累得半死不活,半句好没得着竟还…”
“行了。”鞨逸风踏进门,赶苍蝇似得挥挥手,“有何要事还不快说?”
“现如今没有‘要事’便见不得你王爷了么?”在‘要事’与‘王爷’两词上重重咬音,某人不满咕哝:“就不能是来恭贺新禧顺道见见新嫂…喂,喂,你去哪?”话未完,就见刚刚坐下的亲王大人又起身往外走,连喊两声对方却连一眼也懒得赏赐,无奈只好老实道:“穆国出事了。”
往外走的人收回步子,转首拿眼射向先前卖关子的人,后者低头一五一十交待。
“大概就是王爷娶亲的那几日,嗯,所以‘风隐使者’全部心神皆方在你的大典上这也是疏忽…”
“穆国二王子卫黎旭,四王子卫黎慕于宫中宴席间暗带淬了剧毒的兵刃,外伏众亲兵公然谋逆,被穆国兼国太子卫黎修捕之。二王子卫黎旭执意反抗当场被铢,其母淑妃幽禁冷宫,四王子卫黎慕贬为庶人。”
“王爷知晓最奇为何?这救驾的不是他人正是我们王妃的亲叔叔,当初那卫黎修以新嫁习俗为名留洛睿翔王都穆城,倒真是巧得很,该说上苍庇佑穆国王室么?”
“…”
“王爷一言不发做甚?”某人长了气势哼声道:“王爷你醉卧美人膝的时候别人可没闲着。”
“我在想…”出乎意料,鞨逸风悠然一笑:“这个消息,她也该知晓了吧?”
她?
“你…”已经无话可说,亦无法可说。
鞨逸风却心情很好的模样:“看来当初联盟果然选对了。”
现在…是夸赞别人的时候么?某人瞪他。
“对了,你是极欲一见她么?”鞨逸风微笑:“本王今日倒有兴致替你引见。”
“…”某人只能继续狠狠瞪那悠逸背影。
侧身,“不去么?”
“去!”不是没看见那人转过去一瞬的嘲笑,可那有如何?难得的机会阿…
“你刚才说什么‘醉卧美人膝’?”
“咳,有么?”听声音不像生气,不该秋后算帐吧?
“呵呵,无事,我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哦?
“人都道醉卧美人膝乃为丧志,实是断章取义之愚举。”
断章取义?
某人沉思,醉卧美人膝,后一句是…
蓦然抬首向前看去,夕阳洒下于鞨逸风发随风扬,逸雅中隐蕴难以察觉的霸气,金眸照映生辉,那棱角分明的唇边挂着抹自信的笑,却似玉泽月华之辉。
见此某人也不由会心一笑,他不曾选错人,自己亦不曾选错。
世人皆道醉卧美人膝实乃丧志,只因淡忘其后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美人如斯兮
“…将军这次可又立奇功了呢。”在一席冗长的叙述后,弥雅带着笑,偷偷窥视无华的表情,她并不懂得夫人要她将此大事转述的意义,不过,奉命行事。
无华既无明显的不悦,也未喜上眉梢,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淡淡道了句:“如此甚好。”
在弥雅看来那恰到好处的体现了已然出嫁的女儿提到娘家时淡薄的关心。
涟裳却不同,正预备寻个机会将刚得知的此事禀报无华,哪晓得弥雅竟会先说了出来,她侧目去看,辨别不出无华淡漠神情下的真意,此刻也不便去问,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内故国竟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不由暗自惊忧。
“王妃。”此时一使女入内躬身道:“王爷请见。”
无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工夫那人又有何新花样?
略整了整衣衫,便命人引路,到了外屋方知如此慎重的请见所为何来。屋内坐着二人,一人坐上位金冠束发,斜倾椅背慵懒坐着,另一人…
无华有一瞬怔愣,这张脸曾伴自己一路,自被自己防了一路,初见曾动杀意,也曾护自己无恙,只是,如今镶在着脸上的不再是那对淡金流彩的眸,仍旧平平淡淡的一张脸说不上出彩却就是比当初蓦地少了那几分什么。
“末将吴昊拜见王妃。”眼前似熟悉也似陌生的人行礼道。
无华想起曾经那人貌似恭谨拱手作揖,道:“在下吴昊。”眉眼间却是笑,与如今面前带着好奇灵动的眼看自己的人又哪里是同一人,可叹自己从不认得眼前人才会被他忽悠了去。
无华瞟过一旁看好戏的人,扯唇一哂,“吴将军有礼。”
吴昊见这王妃怔愣模样哪有不明白,悄悄剜了看好戏的某人一眼,同时露出几分疑惑与讥讽这便是你千挑百选的王妃?
可惜…这一幕也未曾逃过清逸的眸。
无华有些好笑,有些诧异,看着吴昊那双瞪向某人的眼中明明白白问着:怎么不是美女?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就是,咳,智将吴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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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劲风萧萧,剑作龙吟,枝摇叶落间,白色身形仿若苍龙出海其势凌云,闻得恭谨之声,凤眸一睨却是不缓飓风流星之速,剑光如划夜电闪耀人双目,震人之魂,慑人之魄!
“殿…下。”声微颤。
剑光忽明忽暗,身影忽迅忽缓,电光火石间周身树杈竟不见绿荫,徒留空枝!
“殿…殿下,小臣…有事要禀。”边说边退。
旋身间不沾半死灰尘,眸沉若幽潭,深若苍穹,仿佛十丈红软竟无一物可映入那对凤眸。
“是…是郛国处传回有关‘明华’公主之婚事,小臣…”
音未落,顷刻间四周猛然静默,剑停在半空,凤眸晕着不明的光冷冷瞧去只让离青锋不过三寸之人颤栗不已,落叶似亦解意落地无声。
可怜对方不过是礼官,公主礼成后按例做回禀,一介文弱哪里经得这般千钧压力,战战兢兢答了话,偏生太子不肯就此罢休。
“她…好么?”
啥?
礼官微微抬头斜觑这殿下脸色,墨黑长发以冠束起再如云披泄下来,因先前的舞剑此刻略有几分松散,随风而杨,微垂的眸,辨不清神色。
礼官不由踯躅,这位太子修殿下幼承庭训虽有几分威严肃穆却素来持礼稳重又颇有些仁德之心,只是近来…
想起那晚夜宴,血流成河…礼官不禁又是一抖。
二王子卫黎旭与四王子卫黎慕竟不顾王室血亲,公然谋逆,以下犯上,图谋弑杀储君已是最不可恕,更枉论以一己之私,弃万民不顾,陷宗庙社稷于危难,今天下三分,身为王室血脉不私强国之法,反行大逆之事于吾穆国于何地焉!?
再想起那份诏书,刀刀溅血,犹不及字字诛心!
“卿,预备还要沉默多久呢?”
听似温和的嗓音响起,礼官腿一软却是跪倒被层层落叶覆住的地上,“公主殿下她…她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凤眸一敛,不待礼官继续胆寒,挥袖道:“本宫知晓,卿可退下了。”
急忙爬起,不等站稳,便驼背而离。
乓!
那片刻前锐不可挡的宝剑断作三节,她很好,原来很好…
卫黎修动了动唇欲扯出抹笑来,终于知晓她一切安好了不是么?自己日夜担心,时时牵挂,唯恐不测,如今…如今不是终于可以放心了么?
却为何…
捂住胸口,一阵锐利的刺痛掠过,竟痛得卫黎修弯了腰,她很好,这里头是否意味着他们夫妻和谐恩爱?
那唇终于动了动,却是自讽一笑,原来…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愿她好,念她好,盼她好,只是这好,不是在千里之外,不是在…他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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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久闻王妃‘贤德’之名,今日斗胆请见,果然…咳…名不虚传。
掠过难得轻松一笑,无华闲步花间小径,想着那日吴昊之言,看似恭敬骨子里却透着随意,比起郛宫看似其乐融融一派亲情实则距离隐在不见之处来亲疏立分。
夏末秋初,风中也渐渐带上几分凉意,原本茂盛的树如今也零零落落飘落下叶来。
原来…那个人也有‘朋友’。
随手捏住一片掉落的树叶,无华竟有几分惆怅,年幼时自也有许多玩伴谈得上交心的亦不过寥寥,大变之后更是…
微微朝后眄一眼,涟裳亦步亦趋紧跟着,却终究不曾同行,再亦起倪诩不免又是一嗟,他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可惜…他们亦难称友。
“公主?”素来灵敏的涟裳留意到无华微有异样,不由奇怪。只见无华摇了摇头,转念一想,环顾四周并无人近身遂猜测道:“公主可是忧穆国之变?就消息看来应对我们有百里而无一害。”
她此言本是宽慰之意,不想却恰挑了无华的心事,郁结越深,再往前忽闻鼓乐之声悠悠传出,和着笑音伴着花香鸟语令人神醉。
挑挑眉,无华提步上前,始终与其和涟裳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使女却突然急步上前,躬身,垂首,恭谨之态挡在无华身前,“王妃,这前头…都是些低微所在,王妃身份尊贵不便前往。”
那使女原也算得一女官,自无华入府十余日凡事无论巨细皆小心翼翼,却从不多行干涉,无华平日淡淡亦不曾挑拣些,倒算得相处融洽,此时听她以为温和随意的女主人道:“我是不便去,还是去不得?”
明明依旧温言,那女官却觉凉意侵来不觉一抖,回过神,无华已然越过她继续前行。
说来无华在洛府时处处伏小作低,嫁入逸亲王府后反倒不再那般可以掩饰,此地纵然再如何,终究无需防之人。
无华有时亦觉可笑,那人心思叵测,神通广大倒无所不知,可正因如此自己反无需作假,真人面前休倒假,假人面前莫言真,他早早知晓了洛无华的真貌,又何必再跳梁小丑扮戏?
深吸口气,竟觉在这儿踩的步子似乎亦比洛府中来得轻松些,那女官所行皆奉命行事,她的处处小心,不过是他给自己的自由,心里不是不明白的,今日相阻…也是他的意思吧?
她看不懂那双金眸内蕴藏着的光辉,亦不解他娶‘明华公主’的真意,护着自己,给自己自由行事的空间,他究竟想得到些什么呢?吴昊那句‘贤内助’其中定有深意,不妨就此打破眼前这平静试试他底线也好。
“春风扬柳飘飞絮,幽兰小桥品雅意。
夏日倚溏醉荷舞,疏影横斜闲鱼趣。
玉盘朦胧秋风度,一梦未醒雁已去。
枫落方晓冬已至,红尘染雪自轮回。”
清幽歌声传来,带着些许化不开的惆怅,令人闻之心醉,思之心痛。花径尽处原来是一座阁院,石墙未漆在此王府中的确算是简陋了,无华却觉神怡。
朱门半开,向里望去三、四个歌舞伶人正弄丝乐,他们中围着一女子,吟唱起舞,身姿绰约,柔弱无骨,随鼓而起,和琴而卧,待等其旋身跃起,脚尖点地,绸带飘舞似灵蛇又似流水,弯身后屈,柔夷及地,始终立于其后方的无华方才得窥真容,只觉顿时院内生光,什么闭月羞花,什么沉鱼落雁,什么貌比天仙,竟是一句亦想不得,心中只有一念:天下间,竟真有人美貌如斯…
那舞者也在那一刻瞧见了来人,舞罢歌休,伶人乐女皆慌张起来,她却整了整舞裙,走至无华跟前屈身一拜,柔柔道:“舞女翯岫拜见王妃。”
无华细细打量她,眸若秋水,肤白若荔,峨嵋淡扫,丰唇欲滴,布衣舞裙,只绕着长长纱帛,秀发盘起只插着根白色羽毛,却是说不得的妩媚动人,偏又清丽出尘,洛凝暇纵然美貌绝丽却也要输上三分。
微微一笑:“请起。”
在身后一群不安之人的注视下,在那绝色美人的谨慎打量中,无华转过一个念头,那人瞒着自己…莫非只为金屋藏娇?
明知不可能,但不由自主臆想到那人偷偷摸摸幽会却不紧好笑起来,勉强拉平唇角,四周人已是汗如雨淋,心中同一念:王妃绷紧了脸…莫非已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