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晓娘亲生事竟如此不堪,洛凝暇不由低了头去。
阮霏雨眯眼,渐渐浮现怨意:“那正室夫人闻知淡淡给了她侧室名分,却从此不再与你外祖父同房,因此你外祖父虽以为是自己酒后糊涂,却对我母女冷淡至极。”从没有,没有过生日,没有过节日,再盛大的日子,自己的父亲亦不曾赏过一个好脸色,他全副心思都放在那神情清冷的夫人与天生口哑的长女身上,连一个微笑都不曾给自己!
“那外祖母家人呢?”洛凝暇小声问。
阮霏雨却是冷冷一笑:“她这么做有大半为了家人,他们却将她当做了摇钱树,他们不知你外祖母与我所得分例不多不过刚够过日,竟三番四次前来讨钱,你外祖母故去后竟转而逼我,我自是不肯,他们便威胁要将我娘当年下药的事说出!”
“他们怎么如此坏!”洛凝暇愤道,复又笑道:“幸好娘遇上了爹。”
阮霏雨闻言不禁双目浮现柔意,颔首道:“确实,当你爹在那月下扶起跌倒的我满目关心温柔的让人心醉。”那月下英气青年便是多少年过去也始终不忘,只是…
甩甩头,阮霏雨道:“凝暇娘今日将往事告诉你便是要你知晓,出嫁后不比家中,珠宝华服这些都不重要,如何抓住你夫君的心,如何牢牢坐稳你将来的王后宝座才是关键所在,你可明白?”
洛凝暇但觉心被堵了一般,夫妻难道不该相敬如宾么,怎的娘说得好似作战一般,虽还是乖乖点头,双眸却不自主地瞟向那些来自卫黎修的礼物,霎时一股暖意,修殿下对自己那么好,所以…不用担心吧?
阮霏雨了然她的心思,暗自一叹着女儿半点省不得心,朱红豆蔻划过堆着的锦缎,看来还需自己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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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飞扬,灰烟滚滚,道窄徒陡,砾多石碎,地形险峻,卫队全神皆备,过了此处,不日便可至郛国。
车舆内涟裳双眉微竖,握紧袖中短剑,红妆少女却随意倚在一侧,风扬起时可见一抹金褐的身影骑在少见的青马上,每每瞟见总离车不过二尺,近在窗前。
终于出了有名的‘石峡’众人方松口气,渐渐露出笑容来,无华好笑的瞧着涟裳揉着过度用力的手,摇摇头,却听窗外那熟悉的声道:“过了此地再行一日便可抵郛国大家连日辛苦,今日不妨于前方村镇暂歇,明日再行。”
此处乃穆、郛毗邻所在较荒芜,既然已过最易埋伏的险处,连夜而赶明日于郛国休整更为妥帖,无华蹙眉,车却已缓缓慢了下来,待到停妥,几个使女随弥雅来伺候其下车。
眼前一派安逸田园景致,所安排歇息的原是接待客人的暂宿的谈不上庄华倒还干净,无华入内后眼见那人忙来忙去,又是派人先快马至前方打点,又安排着一些枝节琐事,两道眉拢的更紧,待房内只剩两个侍女后,启唇道:“将军为何偏要今夜宿此处,平添诸多麻烦。”
吴昊挥手命侍女退出道:“连日辛苦今夜再连夜赶路只怕适得其反,卫队需稍作整顿,何况…”挑起唇角,“明日便至郛国,今夜乃‘凤临’莫非王妃不愿在穆国度过?”
三国节庆之日各有不同,凤临却三国皆同,乃远古传下的祭奠喜庆之特殊节祭,从子时至翌日酉时,是谓神降大吉之日。
无华闻言一怔,他…
抬头去望那人一双淡金眸,悠悠笑意,似真诚,又似别有深意,垂下眼捷借此遮挡自己的情绪,凤临之日,明日…他该迎娶太子妃了…
是夜,小桥流水,花草香处隐可见点点灯火,随风偶送来几声笑语,无华看着惆怅倒消散几分,冷不防后头有人忽然出声:“看什么?”
乡村野外远比不得狄城繁华,入了夜便无人走动今夜‘凤临’方才有了些许点灯祭祀之类的事,又何来什么好看?
无华头不转道:“看灯。”
看灯?
问者随她视线仔细望去,不过点点几星萤火,照不明尺寸又有何可看?
“广寒孤月独凄冷,
形只影单暗伤神。
路远遥遥何时归?
点点星火照路人。”
听得她轻轻念来,吴昊侧目,“这诗倒有趣怪明月寒冷,启明反赞几点星火,细细想来又颇有意境道理,不知出于哪位名家在下竟孤陋不曾闻。”
“并非将军寡闻,这诗…乃家母所作。”无华淡淡道,先前放软的神色却又冷了下来。
吴昊双目锁视她不曾离开,自是察觉,眸一转笑道:“不如一同过去瞧瞧。”
“不妥。”无华当即反对,于礼于情皆不合,可是心中却有点点不同的声音。
吴昊不离她反对,拉着红绸袖子,便朝灯火处走去,无华摆不脱只隐隐似听他轻笑道:“与我在一起便无妨…”

路途多坎坷

“小姐,你回来了?”
涟裳揉了揉眼,望着终于回房的无华,之前一眨眼功夫居然不见了实在让人心惊后又闻是与郛国大将一起不便去寻,此刻才算放下心来。
无华点点头,小心托着手中物,神色不清。
涟裳不觉径自叨叨:“将近子时,未必也太迟了…这是瓜灯?”终于看见无华手中物,涟裳好奇道,她以为无华晚归必定有因,只是这因不会…只是单纯的与民同乐吧?
无华随意点了点头,翠瓜剖空而制,其实简陋,素指抚过歪歪扭扭刻的字,不经意勾勒极浅弧度极浅极淡却柔和的使一旁的涟裳一呆。
凤临荒地,暗夜生辉。
涟裳凑去瞧了掩嘴一笑,道:“难为村野之人凑得还算工整。”
这灯公主当真要收?
无华想起那人接过瓜灯递给自己时调侃之态,问道:“涟裳,这灯莫非有何特别?”
“特别倒也无。”涟裳摇头笑道:“此灯又名‘晓心’一般友邻间相互馈赠,不过…”
“怎样?”无华挑眉。
“不过更常送于新婚夫妇,以表祝其互晓心意,相敬如宾之意。”
一阵气恼,不觉皱眉,那人究竟是…
“你说此灯名为‘晓心’?”
“是。”涟裳不解无华突然慎重的模样。
无华却是暗自沉吟,凤临荒地,暗夜生辉,晓心,晓心…小心…
不好!
“小姐?!”惊讶望向拉着自己走的无华,后者只低声道:“涟裳,随我走轻一些,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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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扫过死于地间的四个黑衣人,金眸不屑瞟回屋内被震慑的剩余几人,心中冷冷一笑弃险要而伏于安宁之地,那些任何时有此长进,不过结果…都一样,望向刺客眼神于看死人无意。
黑衣人心惊纷纷退后,带头见了亦生骇意,却看了眼屋内烛火似长了勇气般道:“你死到临头得意不了多久!”
“哦?”
玩味一笑,下一刻从内浮出的不适却使其明了,原来不只是伏击,他们早在屋内下了药,看那黑衣人眼神应是烛火吧,无色无味,连自己亦不曾察觉,心下渐渐有些不安,哪里不对,郛国不善药理论来自己已算各种高手,此药莫非…
郛不善药,穆善百草,此乃尽知之事,这念头一生,眼前忽而飘过一影子,莫非这些人要对付的不是自己,又或不仅是自己?
一阵寒意蓦地流窜全身,冻得嘴角还维持着冷冷翘起,淡金色的眸却渐渐加深转成了褐色,电光火石间,以为得计的黑衣人尚不及庆幸已然命归黄泉,快的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衣袂扬起不染一丝血污,风过处,沙雾浮,徒留十余尸身,淌血空屋。
步如疾风,远远见原本干净的屋子冒出一阵灰烟从来不动的心不由一紧,走近方见一片狼藉的屋内几个蒙面人纷纷跪地,双手挣扎着拉着自己的衣襟,好似有人扼住他们脖子一般,当下安了一半,穆善百草,他怎忘了那女子本是其中翘楚?
只是甫微微心安,灵敏的耳捕获西边传来风中打斗的声,其实他适才到此时外边各营帐暂住民屋已然纷纷染气火光,只是他心急顾不得,此刻喧哗不断,但不知怎的他便是觉得那随风入耳的吒喝声仿似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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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不转睛地盯着涟裳短剑飞舞间击退夹攻强敌,只是纵然武艺不弱以一敌三未免仍有些吃力,下意识捏了捏袖子,无华咬咬唇,若不是…若不是…
忽的一道劲从背后透来,眼见无人能救,无华心下一冷,脚下微移,红绸丝袖摆过,看似无力的指扣下藏在袖内早早备下的机关,来者大惊似是意外之极堪堪闪过,无奈无数袖针如雨似风尽数对准要害,无华看清来人亦是一惊,却是收手不及。
吴昊远望其无恙方才松口气,见那小丫头力有不怠本欲上前助一臂之力,哪晓素来体弱的她竟会对自己发难,当真大鄂,眼见躲闪不过掌中发力逼阻了‘镇雨’,只是那袖针材质特别竟仍有两根穿强风刺透掌心。
饶是无华亦为此突然意外一呆,怔楞间,打斗声,喧闹声愈响原本宁静的村子四处皆是火光烟熏,烟灰弥漫纷乱间瞧不清晰。
吴昊微微一思不再迟疑,一手猛地拉过无华,另一手扶住其肩腾身跃起,不稍时已出村外。
“你这是做甚?”无华蹙眉不解。
吴昊不答直到村外约四十里处一丛林间方停了步,看着立即挣脱他的无华,难得有些气喘吴昊微一苦笑:“来者虽多却难敌卫队之力,一击不中溃败只是早晚,先避避待天明自然…”
“明日,可是有援?”无华挑眉,她何须他人宽慰,两方论实力自是卫队高出一筹只是对方偷袭得了先机,此刻胜负难定,他既如此说想必先行之卫士并非只打点前行这么简单,郛国境就在跟前自然是调派人马以防万一了,想起之前这人笑着道要自己在穆国好好过最后一‘凤临’此刻想来满是虚伪。
吴昊只得颔首,见无华不悦想说什么终是无力,无华觉出有异上前搭脉一探,喝道:“你中毒后非但不立即封住血脉竟反多次运功,唯恐毒素运走不够快可是?”
吴昊想说难的竟能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虽然是在生气,可惜终开不了口缓缓倒下,迷糊中他仿佛见眼前有人影不断徘徊似犹豫什么,又好似有人托起他的头…口中涌入热热的甘甜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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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疾步如梭,宫娥往来如云,太子迎妃,空了多年的东宫终于等来绝色倾城的女主人,穆王宫内一派喜气,丝履绸衣交错间尽是繁忙。
东宫侍卫统领管辖太子起居一切安全当此际自然格外忙碌,侍卫宫人们望着这些日子始终不曾歇过一身光鲜神情肃穆的统领禾远走过不由肃然起敬。
禾远挺着腰杆目不斜视的走过九曲廊,却在一跨入无人阴影后立刻垮了肩膀,整个人像是软了一般靠在巨柱上,瞧都不去瞧一眼落在他身前的黑影。
莫怀没好气地瞅着仪态全无的禾远,眼中鄙陋之意都不屑隐藏,“今日殿下大婚。”言下之意你这般模样平日也罢了,如此重要的日子也太…
“哼。”禾远听了却是冷笑,随即浮现一抹忧色,他所知的修殿下意气风发,睿智聪颖,却…
原来这就是恨的滋味,那么深,那么沉重,沉重到想毁灭一切,但偏偏…偏偏却要忍耐,愈忍着恨意愈如刀般在腑内搅动,痛入骨髓,愈痛那恨意愈重,所成之刀愈利,所痛更深,不断轮回,不得超升。
我坐在宫内什么都没做,然后却说自己都明白,我那时居然认为自己明白这痛…
怎能忘记太子说这话时那惊心动魄的痛,这十日外人看来太子仍是英明君主,自己却能看出那色泽双越来越深的眸一点点诉说着冷酷无情!
若是之前的修殿下决不会,决不会去娶自己根本无意的女子,是谁曾说不羡三千佳丽,只愿知心一人?
想着素来不羁的禾远亦显出深深的遗憾与一丝无奈的痛心,莫怀眨眨眼,他自不笨明白近来之变只是不及莫怀善与揣摩人心,此刻有所了悟道:“太子近来已大婚为由做的禁卫调动是别有内情?”
禾远看着莫怀,真不明白明明接触最黑暗的东西这人怎还能维持一份清澈,不由笑问:“莫怀如若你是猎人却突然发觉原以为忠实可靠的猎狗竟是只狼,那该如何是好?”
“杀了。”莫怀简单道,眼不起一丝波痕。
“如若四周尚有环饲凶兽未尽,你仍须用呢?”
“那么…”莫怀皱眉,“先除猛兽,再杀。”
禾远点头复又摇头:“凶兽是非除不可,只是倘若打草惊蛇让那狼嗅着味转身与猛兽为群却更为不妙,不如一边安抚去其戒心,一边将那些兽们逐一除去,当然…”禾远微微笑了,“若能使二者自相残杀就更好了。”
喜乐声悠悠传来,禾远咻地恢复成侍卫统领正经模样,站直道:“走吧,这大典可差不多要花整日,呵,也不知这回能网几只愚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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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片漆黑的眼前突然亮起来,一点点,亮得有些刺眼,身体的温度也不断升高,烫得好似被煮一般,翻来覆去,反复折腾,额头上终于有了凉凉的触感,仍不住蹭一蹭,太舒适,紧凑的眉头微微松开,那软软凉凉的触感却想远离,昏昏沉沉的人着急起来,伸手去抓,一把抓空,下意识一惊人却醒了过来。
睁眼是一片青绿幽幽映着日华斑斑驳驳的树丛,手间用力撑起,运了运气虽有些乏力却是气息通顺,那毒…解了?
吴昊四顾瞧见那红色的倩影,沾了泥沙的凤袍喜服此刻依然红得耀眼称得那人一张原本无甚血色的脸白的骇人。
“咳,咳,你还好吧?”清了清喉咙,吴昊出声询问。
无华蓦地转身,先是微讶却仿佛理所当然般很快平复,淡道:“有事的是你,不过你既醒了应已无事。”
“是你替我解的毒?”
问题依然未得到回答,吴昊也不去追问,起身拂去身上尘埃,气势不因昨夜突变有所折损一如昔日,扬了扬唇,道:“昨夜照拂之情我会记得。”
无华看着淡金色的眸满是自信,似乎透着点点温柔如同腻人的漩涡,不发一言,垂眸睇了眼伸向自己的手却是摇了摇头,径自站着纹丝不动。
吴昊似有些愕然,做出无奈的微笑,“你既不放心我先去探探休要妄动,一会儿回来接你。”
这话近似三分宠溺,无华却面无表情看他毫不在意毒伤初复运功而行,待那人背影远去,闭目养起神来。
一刻过后,吴昊满身风尘归来,连呼气亦有些紊乱直直瞪着一派闲适倚着树的人儿,无华这才睁眼,迎向那锐利的眼神,毫不在意的颔首道:“你没猜错,虽然不知何人所为,这四周的确被布了高明的阵法无疑。”
“…”
“不过,这阵法多偏于防护,且从阵势看有些年头应不是昨夜偷袭人所为。”
“…”
“我此阵猜每俩个时辰位移一次,我们昨夜误闯进时,迎碰巧在生门故而易进此刻却难出了。”
“…”在骇人的沉默开始蔓延前,深沉的音终于再度响起,“你早就知晓?”却一声不吭,任自己团团转!
“不早,不过昨夜。”在某人昏迷后,自己想寻些水时察觉的。
“你!”吴昊怒急,反笑道:“在下竟忘了‘明华公主’是何等样人,只当作一般女子来看,倒是在下错了。”
无华悠然展颜,回他一笑,道:“阁下过谦,若真忘了阁下不会在初醒时便急忙运力,向我伸出左手,却暗孕息于右掌以防万一,你其实从未信过我吧?”
吴昊单挑眉,动了动唇却是不曾出声。
“我并非存心戏弄,只是想让阁下明白此刻颇为艰难,你我不论以后,此时总算同路还是休要猜忌为好。”
说罢,转身继续研究阵型,吴昊上前一步复又停住,即使静静伫立着也给人一种不能靠近的感觉,整个人淡得好似随时化雾而去,究竟是谁不能近,谁不愿信呢?
解释不屑也徒劳,只是他瞧清别人却瞧不见自己勾起的唇角带着几许无奈,几许苦涩…

忽疑入武陵

辰时初至,踏着半出云霞之日,望沟涧腾涌雾气,落花如阵,飘絮如雪,这林间沟壑倒似铺雪染霜宛如银河,山壁红花沾白摇曳生姿。
“一个时辰竟还寻不到出路,布阵者好手法。”黑发散落,说这话人眼中闪过的却是跃跃欲试之兴。
斜眄一眼,衣红如火的少女秀眉微蹙,时而闭目沉思,时而袖中纤手掐诀暗算,清眸时而匆匆扫过,时而定定审视,一个时辰尚未见端倪不禁露出一丝罕见的犹疑,按理…不该如此,自忖五行术数自己已算不弱身旁这人也自有见地,两人一同摸索非但不得其门而出,却反越困其中当真怪异。
正自奇怪忽瞟见身旁的人一手抚胸似正忍着痛,无华虽无心理他,但他手捂的位置,咳,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总之有些像是被自己‘不小心’射伤的位置。
“你…还好吧?”
听她踯躅问话,吴昊低着的脸在墨发遮掩下掠过一抹笑,而后轻轻点头道:“无妨。”只见自己话音刚落那人立即没心没肺地转头朝前走,嘴里便有意闷哼了两声。
略带三分不耐得回头,无华眼中清楚的透露着‘又怎样’的意思,却见那人胸口几点猩红从里慢慢透出晕染开来,“伤口裂开了?”
虽是问句,却无半点询问的意思,无华自清除那针雨的威力,走上前示意他解开上衣,见他一顿,无华误解其意,道:“如今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那针威力甚巨,伤口虽小却深极不易复原往往外面瞧着无事里面却已烂到心了也未知,不可等闲。”
吴昊听了却是大笑,一边随手松了衣袍,眼角向上扬似带三分邪气,淡金的眸漾着流彩,定定望向无华,口中却道:“如此有劳。”
无华瞧他的神气隐隐便有些后悔,只是出口的话怎好收回?咬牙上去随手撕下一片嫁衣裳的红绸,小心替他包上却在抬头一瞬瞧着了某人得意的微笑,不动声色依旧低头细细包去,却在最后猛一发力,顿时听到一声倒抽冷气。
“好了。”无华抬头对上瞪着眼得意的笑容僵在一半的人忍不住微笑道:“如此就不怕再松了。”
吴昊暗自咒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心底却莫名的为那个从未有过的竟带着些恶作剧般的笑容涌起一丝,恩,就那么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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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大清早便起身,行过总总繁琐礼节此刻上车銮方能歇一口气,美艳绝伦的新嫁太子妃伸出白皙的手欲撩起凤冠垂落的沉重珠帘,却停在了半空,自己已不再是洛府中的小姐而是穆国太子妃了不能失了礼数。
有些闷闷地偷偷抬眸回望紧闭宫门,总觉得心不自觉地有些沉,分明分明自己是那么期待这一日的不是么?
洛凝暇摇摇头终于有些了解当日姐姐出嫁前为何不乐,要远离熟悉的一切总是有些畏惧吧,自己尚且如此,何况郛国…那么远…
“太子妃娘娘。”
洛凝暇尚不熟悉这陌生的称谓,直到女官样的人连唤两遍才反应过来不禁双颊蓦然绯红,一双秋水带羞含娇的半垂着,将周围一众侍奉的宫女侍从看的一呆,那女官却仍是进退有矩,恭谨而不显卑微,禀道:“半个时辰后太子妃应去王后宫参拜王后与众妃见礼。”
洛凝暇点点头,而后见那女官微微皱眉才想起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女官退出,洛凝暇吐出口气,宫中如此多规矩真是累人,又想起要去参拜洛王后不自觉有些胆怯,幼时她曾见过这位几乎是洛家女眷中传奇的姑姑,只觉得有些怕,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惧意,这可不行,暗自为自己打气,如今她已是太子的妻子岂能为他丢人?
唔,宫中除王后外身份尊贵者另有惠妃,出身名门只是家道中落,如今朝中无人,膝下又只有一女;淑妃,二王子卫黎旭之母,与庄相原是同宗,娘说要小心提防;还有四王子虽然出生寒微却由曾风光一时的莲嫔抚养成人,莲嫔长兄乃西南境节度使,掌一方兵权不能小觑,唔…还有…还有…
揉揉开始作痛的头,洛凝暇不懂娘亲身为贵妇为何要关心着许多,又为何那么严厉的要自己背出,深深叹了口气,拉着系在腰间七色垂絮,那顶上镶着的宝珠是太子特意命人送与自己的呢,说是大典前不便相见有恐怠慢…真是的,洛凝暇不自禁笑了,自己怎会如此不知轻重,不懂礼呢,太子他…
不觉思绪有散了开去,那秋水粉腮无不满满尽是甜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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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
两人相视不由一笑,一人额头隐隐已有汗意,一人嫁衣破损染尘皆是狼狈之态,不过总算…环顾四周,青山伴碧水,鹊鸟于荫啼,绿堤绕幽径,风送桃梨落瓣飞舞,白若雪,红若霞,水气弥雾,此情此景非恬静两字可拟,堪称世外桃源。
“见此地实难想战乱纷扰亦不过咫尺之遥。”红衣风扬,弱不经风的少女开口似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