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证

最终秀珠还是没有就欧阳倩的事询问白雄起,而是无异议地应下,说是自己会在家里等着欧阳老师上门。
其实,秀珠在仔细想过之后,马上就意识到她是多想了。要知道,欧阳倩生下并将金栓私生子抚养长大的事,如果不是欧阳倩主动坦白,怕是连着金栓这个当事人都想不到,可见欧阳倩的小心谨慎与保密本事之高。
即使这个欧阳倩与剧中的欧阳倩是同一个人,白雄起查探她的家庭来历,也只会查到她寡居,独自带着一个儿子,其他更多的情况,在短短时间里根本无从查起。更何况,世上同名之人不少,事情也不见得会如此巧合,请个补习老师都能遇上剧中人物。
这样想着,秀珠便释然了,吩咐初兰将课本找出来,整理好一楼一间小偏厅,专门充作学习用的临时书房。万事俱备,只等着欧阳倩来了。
两日后的一个早晨,白雄起夫妇并着秀珠一同用了早饭,白雄起照例出了门,秀珠与白太太坐在沙发上刚聊了两句,便有管家白华领着一名女子进来,说是欧阳老师到了。秀珠忙跟着白太太起身相迎,秀珠对着欧阳倩行了礼,白太太与欧阳倩客套了两句,便将她请到了小偏厅里。初兰初荷送上了茶水果盘,合上门退了出去,留下秀珠与欧阳倩两人。
秀珠请欧阳倩坐了上座,亲手捧上茶水,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只见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青色旗袍,挽着整齐干净的半圆髻,疏疏几缕齐眉刘海,别着一支梅花纹的银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她细眉大眼,琼鼻小口,有着江南女子的娇柔与小巧玲珑,面上未施粉黛,尤显得肤色白皙细腻,竟是连着毛孔都不见,整个人异常素净。
秀珠打量欧阳倩的同时,欧阳倩也在观察着秀珠,观察着白家人的态度与反应。事实上,当校长郑重其事地找上门来,交托给她这么一个任务的时候,初时她是不愿意的。豪门世家的门槛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谁也不知道那位白家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教书匠,却也不想平白无故受些莫名其妙的冤枉气。
哪知她刚想找个借口推脱,校长便变了脸色,原先的利诱成了赤|裸|裸的威逼。胳膊拧不过人家大腿,更何况她还要在人家的地盘上谋生活,由不得她不低头。她心想,算了,左右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能难缠到哪里去?
待真的进了白公馆,欧阳倩才发现自己想得多了,门房对她一派恭敬,管家亲自来迎,一点儿也不废话地引进了大厅。白家家主她没见着,却有主母笑脸相迎,虽是些客套话,却也透着客气,白家小姐没有半点刁蛮任性之气,反而对着她尊敬有加,显然是早已在等着她了。
看来人家确实是真心想找个老师补习功课。
等到进了小偏厅,秀珠的动作彻底将她心底的不满不愿打消得一干二净,原只是想着敷衍了事,完成校长托付罢了,此刻倒是暗自决定要用心教导了。
“白小姐,我知道你大约缺了两个月的课,也看过贵校的课程安排,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按照课程来,正好暑假是两个月,足够将落下的功课补上。白小姐意下如何?”
“欧阳老师直接叫我秀珠吧。”欧阳倩的安排让秀珠有些意外,刚开始她还以为只会补习国文、算术这些大众化的课程,没想到她竟然连英语、艺术、鉴赏这些也都接下。她是不是真能胜任还两说,但这个时候秀珠是绝不会反对的。“老师的安排很好,我没有意见。”
欧阳倩得到秀珠的肯定回答,便不再废话,直接开始了第一次的授课。果然,欧阳倩是个有本事的,不管是讲授国文还是算术,抑或是英语、艺术,她都能讲得浅显易懂、引人入胜,便是很多东西秀珠都似曾相识,同现代学校讲的相差无几,被欧阳倩用不同的方式演绎出来,仍是让秀珠听得津津有味,竟然萌发了一种将这些重学一遍也不算难以接受的想法。
事实证明,白雄起的眼光是精准的,欧阳倩确实满腹才华,多能多艺,足以教授秀珠所有的课程。
课间休息时候,秀珠作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欧阳倩,“欧阳老师,你是南方人么?”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欧阳倩点了点头,“祖籍在杭州。”
“杭州?古语有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里一定很美吧?我却没有机会去瞧瞧西湖、看看苏堤,等得闲了,定要央着哥哥带我去。老师怎么来北京了呢?”
“现在这种世道,哪里还有真正美丽的地方?”欧阳倩淡淡一笑,却有些凄楚,“你还小,见着的事儿也少,但凡能在家里过下去,又有谁想着背井离乡?”
“对不起,老师。”看欧阳倩的表情,想也知道自己触到了她的伤心事,不过,她现在的年龄还真是最好用的掩护,“老师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如果不是来了北京,我怎么见得到你?老师是与家人一起来北京的么?要是我的话,跟着哥哥嫂子一起,不管去哪里,我都是愿意的。”
“秀珠说得不错,只要与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秀珠似是说出了欧阳倩心中所想,让她对着秀珠的笑容明显亲切多了,“不过,老师的家人大多不在了,如今只与儿子相依过活。”
“咦?老师看上去与嫂子差不多大,竟是有孩子了么?”秀珠很知趣地没有提及孩子的父亲,这样小心无意的引导有利于她得到更多的信息。
秀珠的惊讶惹得欧阳倩笑出声来,她根本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会向她套话。大约是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压抑得太久,又或者是秀珠的年龄让她放心,欧阳倩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对着秀珠泄露了很多。
“白太太最多才二十出头吧?老师都三十多了,连着儿子都上大学了!”
“这怎么可能?老师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老师的孩子叫欧阳于坚,今年刚考的大学,过了暑假便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了。秀珠要是不信,什么时候老师带你见见他。”
这句话一说出来,欧阳倩便觉出了不妥,心知自己是因着儿子考上北京大学的好消息无人分享,才会被秀珠三言两语带了出来,本质上还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看着儿子成才的满足感与骄傲感作祟。但话已经说了出来,再想改口已来不及,便只能寄希望于秀珠听过就忘,不会记着跟她去见儿子。
“这可是老师说的,可不许骗我!”欧阳于坚的名字一出,什么都不用说了,此欧阳倩便是彼欧阳倩,“我听着哥哥讲,北京大学之前叫京师大学堂,只有全国最有才华的学子,才有机会考进那里,欧阳哥哥定是与老师一般有学问!”
“秀珠太夸奖他了。”这回欧阳倩注意到了,自然再不肯轻易做下承诺,拿了秀珠的国文课本过来,“好了,咱们接着方才未完的话题…”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秀珠当下便点头应了,听着欧阳倩继续讲解课文。
日子在欧阳倩与秀珠一教一学中缓缓而过,转眼便是一个多月过去。这段时间里,秀珠与欧阳倩两人相处融洽,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轻松,连着白雄起夫妇也对欧阳倩非常满意。
这一日正逢休息,秀珠刚歇完午觉下楼,便听着白太太向她招呼,“秀珠快过来,看看这些料子如何,选几样喜欢的,让他们给你做几身衣服。”
“嫂子,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做新的,倒是嫂子,该添些新衣裳了。”秀珠想起满满一柜子的夏装,下意识地拒绝了白太太的提议。
“你这孩子!我看你是学习学得什么都忘了!”白太太放下手中那块嫩黄色的缎子,将秀珠拉到了那一堆衣料前,“这一回的衣服还非做不可了。仔细想想,十日后是什么日子?”

 

 

☆、制衣

经白太太一提醒,秀珠倒是想起来了,十日后可不就是小秀珠的生日么?
“可想起来了?”白太太见着秀珠神色,便知她是想到了,笑着续道,“总算是还没读书读到糊涂!好几日前你哥哥便与我说了,秀珠这回十岁生日定要大办,早已在万豪大酒店包下了场地,这会子只怕连着请帖都发出去了!”
秀珠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正在思考着白雄起执意大办生日宴的原因。实际上,秀珠清楚,即使小秀珠的生日不在这个时候,白雄起都会在近期内寻个理由举办宴会。他需要借着一个正式的场合,向整个上流社会宣布接掌白氏,白太太将作为白家女主人的身份进入社交界。小秀珠的生日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白太太见着提起生日,秀珠都没有多少喜意,却是有些想岔了。她想起了白父还在世时,不止一次说起待得秀珠十岁生日,定要帮她办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会,将她打扮漂漂亮亮的,介绍给所有人认识,说这是咱们白家的小公主,是他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如今她的生日是到了,只跟着她说这些话的那个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秀珠之前那场几乎命悬一线的大病,便是因着白父离世而起,秀珠病愈回家后,自己与丈夫都是刻意不在她面前提白父,以免她触景伤情。好在秀珠懂事,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显得愈加乖巧可人,却也让他们更是心疼。
“秀珠可是想到生日那天要见很多人,心里害怕了?”白太太微笑着拉过秀珠的手,“别担心,大多是秀珠认识的。你金伯父、金伯母一家,你姨父姨母并着你表姐表哥,他们都会来。所以呀,现在秀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听嫂子的,让他们给你量量尺寸,做几身漂亮衣裳。到时候,咱们秀珠定是全场最耀眼的一个!”
秀珠抿着唇笑,“那我可不敢!还有嫂子在,我怎么能把嫂子比下去!”
“你这丫头,好好的说着,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白太太见秀珠露出笑容,也放下心来,打趣道,“秀珠是当日小寿星,谁敢跟你抢风头?便是嫂子,也定是让着你的!”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小寿星,你可是小寿星的嫂子,咱们白家的当家主母,到时候定是要当仁不让的。不然的话,别说是我,便是哥哥也饶不了你!”
“哟!你小小年纪,倒是看不出来有这许多小心思!”秀珠能说出这番话来,白太太并不觉得惊讶,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知晓了秀珠的聪慧早熟,有时甚至会让她忘了她的年龄,将她作为一个同龄人来交流。而秀珠这样的成长,却总是让她觉得心中酸涩,忍不住便想更关心她一些,对她更好一些,能让她暂时忘却那成长的代价也是好的。“教训起嫂子来了,当真是没大没小,看我回头告诉你哥哥,看他是饶不了我,还是先拿你开刀!”
“嫂子明知道哥哥疼你,定是偏帮你的,还好意思向哥哥告状?羞也不羞!”
白太太嗤笑一声,“原来咱们秀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横竖都是你有理!”
秀珠马上抱住白太太胳膊讨好,“全靠嫂子你教导有方!我这点微末伎俩,与嫂子相比,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秀珠与白太太两人你一句我一语说得热闹,旁边侍立着的丫鬟听差,以及那一干等着秀珠白太太挑料子的裁缝绣娘都是憋得辛苦,想笑却又偏偏不敢笑。
白太太注意到了,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都是白家的,丫鬟听差不用说,那些个裁缝绣娘也是白家专门为了制衣刺绣,或买或请,在白家干了多年的,大多数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听到了什么,白太太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出去乱说。反倒是秀珠有些脸红,掩饰性地将注意力放到了桌子上那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衣料上。
秀珠从衣料中挑出一块银红色的缎子,笑着对白太太道,“嫂子你皮肤白,拿这一样做成交领旗袍,绣上缠枝芙蓉,定是好看。”
“秀珠的眼光确实不错,说得正合我的心意。”白太太接过来一看,入手柔滑,触感极佳,便拿了放在一边,“这一样便留下吧。再加上方才看过的天青色、杏黄色、宝蓝色,以及浅紫色那几样。”
旁边的中年人连连称是,陪笑道,“太太与小姐眼光真好。这还是丝织厂里引进英吉利的最新式纺织机后,出来的第一批料子,太太与小姐选的几样,都是最新的样式,只有咱们白氏的纺织厂才能生产,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秀珠大吃一惊,细细打量着手中衣料,“这些都是咱们自己厂里生产的?”
秀珠一直只知道白家的产业铺得很大,凭着几代人的努力,经营多年,各行各业都有,势力颇大。民国三年之后的几年里,因着西方各国忙着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暂时无暇东顾,让中国的实业发展有了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使得各种轻工业蓬勃发展,纺织业正是其中发展得最好的产业之一。
白氏产业中涉及了纺织业,秀珠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让她惊奇的是白雄起的做法。引进英吉利最新式纺织机,这说明白雄起并非是短视之人,他清楚设备的更新换代虽则一时的投入巨大,却有着数不尽的后继好处。不仅仅是提高效率,更是提升质量、增加利润,当初的投入短期内便能收回来。
白雄起是个天生的商人,不仅仅目光长远,还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敏锐。这很好,让秀珠对日后的计划多了不少的信心,同时也少了些担忧。
“怪我!忘了跟你说。他是你哥哥厂里的一个管事,姓王,这些料子都是从厂里直接拿过来的,由王管事负责。”白太太横了多嘴的中年男人一眼,对着秀珠解释道,“早在几日前,你哥哥便跟着我说,厂里出了一批新料子,让咱们选几样做上衣裳,试试效果。秀珠看着哪些喜欢,便留下来,反正是自家的东西,不用想着给你哥哥省钱。”
王管事本想夸夸丝织厂,夸夸白太太与秀珠,倒不是想着拍马屁,而是本着千万不能得罪的想法,却不想多了一句嘴,竟惹得白太太不喜,心里正自忐忑不安。听着白太太对他的介绍,又对上秀珠望过来的目光,不由地满头是汗,行礼招呼之际不敢再多言半句。
秀珠客气了两句,倒引得王管事受宠若惊,连称不敢。秀珠也不以为意,转头继续挑着衣料,“自然不会跟着哥哥客气。嫂子都挑了好几样了,我还一样没有,可得好好挑挑。再有,多选几样,也给哥哥添些衣裳。”
白太太笑着赞同,同秀珠商量着挑了一样粉色的纺纱料子,准备做成公主裙,让秀珠生日当天穿。接着,又给秀珠挑了一样果绿、一样嫩黄、一样桃红,给白雄起挑的是一样浅灰、一样卡其色、一样银灰色,以及一样米白。
吩咐王管事将挑剩下的料子拿走,白太太让裁缝给自己与秀珠量了尺寸,讨论了衣服的样式,又跟着绣娘说了要绣的花样,才打发了他们回去。值得一提的是,白太太决定了秀珠生日那天要穿的服装,正是由秀珠提议的银红色旗袍,绣上缠枝芙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郁闷死,家里的电路不知道咋回事,一插上电脑就黑了,断电了!要么就一闪一闪的好恐怖,偏偏电脑不插就是好的,是不是电压不行呀~晕死!

 


☆、生日

这一日天朗气清,阳光灿烂,蔚蓝的天空中一丝儿云彩都不见。
北京城最大最上档次的酒店,金碧辉煌的万豪大酒店,罕见地停了所有生意,早早忙碌准备开来。自从承接了白氏掌权人,全国最大的商业巨头之一,白雄起在酒店里举办亲妹白秀珠生日宴会之后,便是撩足了劲,务必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一大早,秀珠就被白太太从被窝里挖出来,试衣服、选饰品、挑发型,虽是早已有了定论,但此时仍是被一心想着尽善尽美的白太太挑刺,不是这里看上去不协调,便是那里有点小瑕疵。到了中午,秀珠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白太太,让她相信这样很好。
午饭匆匆用了一点,秀珠在白太太的指挥下,被初兰初荷推进浴池,洗得干干净净。那件当初同白太太一道选的料子式样,做成的粉色及膝公主裙,穿在了秀珠身上,层层叠叠的纺纱极有质感,撑起了裙摆的形状,腰间一条寸宽的玫红色腰带在后面打了个蝴蝶结,长长地垂下。长发全数梳了起来,在头顶挽了个圆髻,拿了两枚粉色水晶发卡固定,除此之外,居然别无其他饰物。
白太太的服装是早已选好的,银红色果真衬得她肤色愈加白若凝脂,颈上珍珠项链,发髻上缀着珍珠攒成的珠花,配她温婉娴静的气质,竟是相得益彰,不显得张扬,但又有着独特的风采,任谁都盖不住。
首饰不在多,而在于合适与否,只有那些暴发户,才会不管不顾,将所有贵的重的全往身上堆,殊不知却是首饰压人,徒惹了人笑话。
“嫂子这么穿好看,哥哥见了,魂儿都得掉没了!”秀珠嘻嘻笑着,赞着白太太。
“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夸自己眼光好吧?”白太太最后检查了一遍,从梅香手中接过一只白色小坤包,牵起秀珠的手,点点她的额头,“行了,咱们该走了,车子在下面等着,你哥哥怕是要急了。”
白雄起先走了一步,已去了万豪大酒店,秀珠与白太太准备好了,自然是去那里汇合。
秀珠与白太太到的时候还早,白雄起来接,带了两人进去。秀珠注意到,万豪大酒店门前打扫得纤尘不染,铺着厚厚的红地毯,在司仪的指挥下,两边站着一式深红色西服的迎宾。大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亮着,映照在浅色的地砖上,反射着莹莹的柔和光芒。
轻柔的钢琴曲流淌,厅内装饰着鲜花与绸带,简单的长条形桌子排好了,各种银质的餐具光可鉴人,有些已装了糕点、水果、凉菜,有些却还空着,看这模样,显然是自助式的。周围用盆景隔成了一个个小空间,各自独立,想来既是客人的休息之处,也为一些较为私密的谈话提供了场所。
时至傍晚,客人们陆续到来,秀珠跟着白雄起夫妇相迎。秀珠保持着十五度微笑,在白雄起的介绍下叫人,并在客人们夸赞她的时候谦虚几句。
果如白太太所言,秀珠再次见到了王玉芬,也见着了小秀珠的姨父姨母,还有那位据说怕吃药、更怕打针的表哥。但因着时间所限,她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他们,除了几句例行的问候,也未来得及说其他什么。金栓一家子到得比较晚,带着金太太、大儿子金凤举夫妇,以及金燕西,其他几个孩子都没有来。
让秀珠比较在意的是,柳家夫妇带着独子柳春江来贺。当初看《金粉世家》的时候,秀珠有几集未看,现在听着柳春江的名字,只知他是剧中出现过的人物,但究竟涉及了怎么样的剧情,她却记不起了,依稀感觉似是不大好。另外,还有两个同秀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跟着来了,因着小秀珠的记忆,秀珠认出是学校里的同班同学,且是与小秀珠关系极好的。
等到客人差不多到场,秀珠跟着白雄起夫妇上台,端着笑容继续充当壁花,由白雄起代表发言,说些欢迎感谢的话。完了走下台来,白雄起自己拿了一杯红酒,给白太太与秀珠的却是果汁,开始一一同到会的客人寒暄攀交情,介绍白太太认识。
秀珠知道,这是白太太进入上流社会女眷那个圈子的最关键时候,也是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从刚刚开始,这些个夫人太太都在暗中观察白太太,白太太要加入进去,在身份地位上是足够的,虽则她是日本人,但中国人总有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思维,既然白太太嫁入了白家,便是白家的人了。
如果她是个懂规矩又好相处的,她们也乐得多个人交往,若她是个没有眼色的,看在白雄起的面子上,她们也会对她笑脸相迎,却不会让她真正加入她们。现在看来,白太太一身雅致的旗袍、一口流利标准的汉语,已赢得了她们的好感,后来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不出意外,再有几次试探,白太太便能成为她们的一员了。
一圈下来,秀珠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差错。正想跟着白雄起说声,拿点东西来吃,忽然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哟!这位就是白太太吧?怪不得白先生将你藏得那么紧,果真是生得天香国色,咱们跟你比起来,可真是烧糊了的卷子都不如!”转向秀珠,“白小姐,是吧?白先生,不是我说,这所有的灵气似乎都凑到您白家了!”
秀珠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掩住鼻子。法兰西奥斯公司出品的最新款香水红粉佳人,秀珠在白太太房里看到过,白雄起买了不同香味的一打,全堆在白太太的梳妆台上。东西是好东西,但也不用将整瓶子全倒在身上吧?
艳红色旗袍,刺着大朵大朵牡丹,烫着最流行的大|波浪卷发,化着妖艳的浓妆。鲜红的嘴唇张合间,似是在说着称赞人的话,却怎么听怎么让人难受。
“哥哥,这位大婶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秀珠皱着眉,拉着白雄起的手,一脸“我不喜欢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表情。
“她叫红牡丹,拍过几个电影。”以前看她是个老实的,带着她参加过几次商业聚会。给了点好处,不想竟是蹬鼻子上脸,越发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就这么直直冲到他妻子与妹妹面前,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