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在那转了!”秀珠定了定神,轻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玻璃门外不停捶打的女子,再看看不远处不敢靠近,却又不离开,渐渐地聚集围拢,指指点点看好戏的人群,视线一一扫过惊魂不定的店里众人,沉声问道,“这店里有后门么?”

管事的一愣,随即点头,“有的,有后门。”

“有就好。还愣着做什么?等着人闯进来么?还不快让人从后门出去,找警察厅报案,让他们派了警备队来,将这女疯子抓起来!”

管事的如梦初醒,马上点了两名平日里负责上门送货的店员,让他们照着秀珠的话做。见着两名店员从后门离开,秀珠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向王玉芬。

“表姐,你先放开我。”秀珠轻轻拍了拍王玉芬抓住她手腕的手,皱了皱眉。王玉芬使了很大的力,将她的手腕捏得生疼,说不定要青了,“我们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王玉芬抬起头来,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秀珠能感到她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慢慢松开了抓着秀珠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真是抱歉,秀珠,没抓疼你?”

秀珠收回手臂,摇了摇头,“我没事。表姐还好么?”

“我能有什么事?”王玉芬自嘲地一笑,视线转向玻璃门外的那个疯女人,“只这女子忽然窜出来,吓了一大跳。要不是秀珠你反应快,还不知是个什么后果!”

说实话,任谁好好地看到一个疯子冲上来,都会吓一跳的,更何况门外那个女子明显已失去了理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王玉芬有这样的反应还算正常,不管怎么说,她都还只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再聪明能干也架不住年岁小,阅历浅。若非秀珠有着前世将近三十年的经历,恐怕也不能这么快做出及时的应对。

只是,那疯女人看着目标很明确,不是对着她,便是对着王玉芬。她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那女子,也不可能得罪了她而不自知。那么是王玉芬?

秀珠转向王玉芬,“表姐,那女子你认识么?”

王玉芬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肯定地摇摇头,“我没见过她。会不会只是意外?”显然,秀珠想到的问题,王玉芬也想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既然王玉芬没见过,秀珠没辙了,“只能等着警备队来了,希望能够将事情弄清楚。”

王玉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说实话,直到此刻,她还心有余悸,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秀珠与王玉芬没有久等,北京城就那么大,那两名店员赶到警察厅报案,警察厅一听是财务部金总长未来的儿媳与白次长的妹妹出了事,根本不敢有半点怠慢,一句官腔都不敢打,便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警备队,直奔出事地点。

警备队拿着枪驱赶了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将那发疯的女人控制住抓了起来。管事的一见事情得到解决,在秀珠的示意下,忙不迭地打开了店门,将警备队的队长迎了进来。

“王小姐、白小姐,两位受惊了。”警备队黄队长脱下帽子,将警棍夹在腋下,和颜悦色道,“北京城里出了这事,是我们的责任,还请两位多担待。”

“黄队长太客气了。”秀珠、王玉芬站起身来,连称不敢。因是白家的地方,王玉芬没有多言,由秀珠代表着两人道谢,“全靠黄队长,才有了北京城的安宁,黄队长实在功不可没。今日还要多谢黄队长跑了这一趟,为我与表姐解决了难题,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改日我定会让哥哥登门拜访,好好谢谢黄队长与张厅长。”

“好说好说!”黄队长一听,原本三分的笑意立马变成十分,笑得一双眼睛眯起来,只剩下一条缝,“还要请白次长在张厅长面前美言两句。”

“黄队长一向工作认真,兢兢业业,相信不日高升定不会有问题。”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一句话便能将人哄得高高兴兴,何乐不为?看这黄队长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出他对秀珠的话很受用。看准时机,秀珠接着问道,“黄队长,我与表姐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就惹上了那个疯婆子,黄队长知道那女子的来历身份么?”

“这个我确实知道。”黄队长敛了笑容,瞧了王玉芬一眼,沉吟了片刻,沉吟道,“事儿说来也简单,告诉你们亦无妨。那女子原也还有些名气,不少人都认识她,之前是‘金碧辉煌’歌舞厅里唱歌的。”

黄队长这一句说完,眼见着秀珠与王玉芬纷纷色变,便知她们是想到事情关键了,也便不再停留,径直告辞离去。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够了。

黄队长走得干脆,留下秀珠、王玉芬两人却心头极不平静。照着黄队长说来,方才那女子原先在“金碧辉煌”歌舞厅,能与她们扯上关系的,便只有那一个了。去年挑唆得几大豪门少爷为她大打出手,间接害得金鹏振刺伤了人,致使王玉芬与金鹏振婚事推迟的罪魁祸首之一,当时“金碧辉煌”的当红歌女。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从被众人捧在云端的当红歌女,变成如今神志不清的女疯子,这变化不可谓不大,但秀珠却半点意外都没有。去年那件事弄得这么大,金鹏振有金栓护着,不知花了多大代价,都被禁足了一年。这些个大人物们,彼此之间利益纠葛,不好撕破脸面,但积压的火气总要找个宣泄的渠道,引起这一切的那个歌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那个时候,根本不会再有人在乎她无辜不无辜。

她今日找到这里来,怕是潜意识里还记着王玉芬与金鹏振的关系,为着心里头的执念与怨念报复来了。整件事很难说清谁对谁错,但至少跟着王玉芬该是没有关系的,她不过是受了金鹏振的连累。

这样的男人!秀珠暗叹一声,转向王玉芬,“表姐?”

“我没事。”王玉芬摇摇头,对着秀珠笑了笑,“我可不认得什么‘金碧辉煌’的歌女。”

秀珠正想回话,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语声,“玉芬姐,秀珠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方才可没事?”

秀珠应声转过头,果然见得多时不见的金燕西。这几年来,她与金燕西虽是时常见面,但因她刻意保持了距离,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电视剧描述的那么亲密,顶多算是比较熟悉的玩伴罢了。金燕西此人心地不坏,有善心有热心,却被家里宠坏了,有着纨绔子弟普遍存在的问题。当然,秀珠就算清楚地知道这些,也还没有无聊到帮金家去教育孩子。

可以想见,再过两三年,金燕西便会成长为故事中那个金燕西了。

“老七,你怎么也在这里?”王玉芬很是惊讶。这个时候,其实她并不太希望见到金家人。

“我在那边花店里挑花,打算买一盆富贵竹回去摆摆。”金燕西一指外面,笑着解释道,“这不是见着这边混乱,想起来是秀珠妹妹家开的店铺,特意过来瞧瞧么?”

王玉芬有些不信,质疑道,“你家里那么多丫头听差,怎么要你自己来花店?别是在干什么坏事,正巧在这附近?”

“玉芬姐可冤枉我了!”金燕西耸耸肩膀,目光却不时瞟向一边的秀珠,“别人买的,我看着都不合心意,自然只能亲自出马了。”

“你倒是有心。”此时的秀珠,实在没心思跟着金燕西寒暄叙旧,这句“有心”也不知她说的是金燕西特意过来店里查看的事,还是他亲自去花店挑富贵竹的事,“我与表姐来看礼服,这回看完了,正准备回去,你呢?再去花店挑你的富贵竹?”

这是明显的逐客令了,金燕西纵然有心想与秀珠多说两句,也是不好意思拉着人不放,只说自己还要逛逛,对着秀珠说现在已放了暑假,接下来有空要多聚聚。

秀珠答应着,与王玉芬一道告辞出门。经过了这么一闹,王玉芬也是身心俱疲,跟着秀珠一般,只希望能快快离了这是非之地,回了家里才好。

伴娘

王玉芬将秀珠送回白公馆,自己没有下车,直接便回去了。

秀珠也觉得今天挺晦气,见了白太太并没有将遇上那歌女的事说出来,只跟着她讲了王玉芬婚纱的样式,以及她自己的礼服的样子。

过了两日,秀珠的伴娘礼服做好了,送来了白公馆。在白太太的催促下,秀珠换上了那身跟着王玉芬婚纱式样相似的白色礼服。王玉芬的婚纱是拖地的大裙摆,上身设计较为繁复,而秀珠的是及膝连衣裙,领口与袖口处镶着粉色蕾丝花边,腰间系着粉色腰带,显得更加简单大方一些。

“这衣服不错,秀珠穿了极好。”白太太上下打量着秀珠,点头赞道,“到时候在头顶梳个圆髻,或者梳成螺旋髻,配上粉钻的项链与珠花,定是很合适。”

秀珠倒是无所谓,听白太太这么说,便同意道,“就依嫂子。这衣服我穿着大小正好,也不需要修改了。”

秀珠将礼服换了下来,白太太接过去交给夏雨秋雁,让她们找地方仔细挂起来,免得放皱了,才对着秀珠叮嘱,“毕竟是头一回给人当伴娘,玉芬还是你表姐,嫁的是金家三少爷,你也好歹用心着些,别出了什么差错,哭都来不及!”

“哎呀,嫂子!我知道了!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么?”秀珠挽过白太太手臂,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绕到后面给她捏着肩膀,“我说嫂子,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怀了小侄子,可变得比以前啰嗦多了!”

“好你个鬼丫头!”白太太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地拍了一下秀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笑斥道,“我不过白提醒你一句罢了,倒引来你这许多编排,真真该打!”

秀珠做了个鬼脸,嬉笑道,“嫂子才舍不得打我!打疼了我,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原来你是吃定我了。”白太太无奈摇头,“怪不得这么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秀珠愈发得意,“还不是嫂子教得好?多亏了嫂子,否则哪有我的今天?”

“说你一句,倒是喘上气了,惯得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惹得边上绿歌红菱,以及挂好礼服回来的夏雨秋雁憋笑不已,秀珠与白太太倒是浑然不觉,仍是乐在其中。

两日后,到了学校查成绩的日子。秀珠一大早便坐着车子去了学校,在校门口会合了宋语彤与蔡嫣然,一起去放榜处看成绩。秀珠如自己所料考得不错,名字稳稳当当地居于榜首,宋语彤、蔡嫣然两人也都考得还好,名次比较靠前。尤其是宋语彤,平日里也不见她怎么看书复习,这一回居然比着蔡嫣然还高两个名次,估摸着便是念贝满女中都有希望了。

看完成绩,秀珠、宋语彤、蔡嫣然三人聚在一起,开始聊起暑假的安排与下学期高中的选择。她三人上一回已大致说起过自己的意向,秀珠是定要报贝满女中的,蔡嫣然的情况决定了她只有培华女中一个选择,只有宋语彤因着考试发挥超常,得了比想象中高的分数,有了贝满女中与培华女中选择,连着她自己都难以决定。

实际上,就算是秀珠也不清楚,为何金栓、连着自家大哥白雄起那一帮人有那么大的自信,认为金栓定会在明年大选中当选国务总理,这么早早便准备开来。秀珠是因为知道剧情,而他们能这般肯定,必是各方面都协调好了,有了十足的把握。

到底报哪个学校,反正可以到九月份报名的时候再说,这时候宋语彤还无法决定,倒是不急。三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将这个话题丢开,转而谈起暑假的安排来。宋语彤要跟着母亲去外婆家小住,宋母的娘家在苏州,来回都不太方便,估摸着到八月中旬才能回来。蔡嫣然则是要跟着父母去欧洲各国游览,大约会去一个月,半是度假,半是提前去熟悉环境。

如此一来,整个暑假秀珠怕是难见到宋语彤与蔡嫣然了,不过秀珠也不在意,横竖来日方长。学生时代建立的友谊,少了许多利益上的纠葛,往往是最纯粹的,秀珠并不认为她与宋语彤、蔡嫣然两人的感情,会因为短时间内无法见面而有所淡薄。她甚至觉得,她与这两人的关系已是注定了一辈子的,便是日后因着种种缘故各奔东西,再也见不着面,这一份感情仍是会继续维系。

告别了宋语彤与蔡嫣然,秀珠回了白公馆,向着白太太说了成绩,白太太自然是满意的。因着知道是秀珠的放榜日,白雄起特意回来吃中饭,得知了秀珠成绩,也是赞扬勉励了几句。这之后,暑假便正式开始了。秀珠平日里并不外出,多是陪着白太太,或者在家看看书,作作画,练练钢琴便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到了十八号这日,天公作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确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秀珠便被白太太叫起,换上礼服,长发挽起在头顶梳成圆髻,配上粉钻的项链与发卡,果然极是相衬。随意用了早饭,便有专门的车子来接,白太太嘱咐了几句,看着秀珠一一答应,才将她送上了车。很快,她被送到了王玉芬的身边。

同时,秀珠也见着了金鹏振的伴郎,不出秀珠预料正是金燕西。两人会合在一处,草草打了招呼,便再没有机会聊天说话了。

婚礼的会场定在万豪大酒店,整个大堂里都铺满了红地毯,装饰着火红的玫瑰,大大的红色双喜字贴在墙壁正中央。金栓金太太领着王玉芬与金鹏振,熟稔地招呼一个个前来道贺的宾客,将他们照着安排各自引到不同的地方。

金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到了,大儿子金凤举夫妇,二儿子金鹤荪夫妇正帮着招呼客人。大女儿金道之、二女儿金敏之原是在国外留学的,如今放了假,便回了家里,正赶上了三哥的婚礼,此刻跟着一些年岁相当的青年男女说笑着。三女儿金润之、小女儿金梅丽的年岁又要小些,自然是聚集起了另外一个团体。

王玉芬与金鹏振的这场婚礼,其实与当年秀珠的生日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已不只是单纯的婚礼了。离着明年的总理大选,只剩下大半年了,金栓这一系的官员,以及其他相关人士并不是人人都认识熟悉的,他们急需类似的机会聚在一起,熟悉磨合彼此,为着日后共事做准备。

秀珠是王玉芬的伴娘,其实只需要跟在王玉芬身边,充当那装饰的壁花便是。至于真正伴娘需要做的,都有其他人代劳了。所以说,秀珠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在见着人来的时候微笑。今日的主角是王玉芬与金鹏振,或者说还有金栓,来人中即使有秀珠熟悉的,也不会跟着她说话,顶多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连着说话都省了。

偶尔有人见着王玉芬身侧的秀珠与金鹏振身侧的金燕西,开玩笑地提上一句“金童玉女”,别人怎么想秀珠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从来不当真,微微一笑就过去了。

人群中,已有不少秀珠熟悉的面孔来了。像蔡嫣然一家,虽说要去欧洲各国游览,但蔡父作为金栓一脉的官员,在如此场合可不能不出现,即使要出门,也要等完了之后再去。接着,还有外交部柳次长一家,听说柳次长独子柳春江正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学位,这一回也来了。还有前些天遇上过的林佳妮一家,这一家似是跟着柳家很熟,尤其是林佳妮,一直缠着柳春江说话。

秀珠瞧着那柳春江明明已很不耐烦,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无法甩袖离去,反而勉力让自己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林佳妮不知正说到什么,整个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她周围的那些个夫人太太小姐们都是隐晦地瞟过去几眼,不着痕迹地悄然退开。

当然,秀珠最熟悉的还是自家大哥白雄起,作为金栓的亲随,他早早便到了会场,此刻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亲和,给人以说不出的好感。

正悄悄地观察着会场,秀珠忽然听得金栓一声热情、甚至带着稍许恭敬口吻的招呼,“竟是林公亲自来了,不过是小儿婚礼,这可怎么敢当?惭愧惭愧!”

眼见着金太太、王玉芬、金鹏振都是紧跟上去,秀珠没有多想,下意识地便迈步跟上。再抬眼望去,却见金栓正跟着一个身着暗紫色长袍、外罩诸红色绣团福马褂,鹤发童颜、后背挺得笔直、精神抖擞的老人寒暄。老人的身侧,一个容长脸、瘦高的中年男子扶着他。

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都是穿着规规矩矩的正装,一个身形瘦高、面容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一个样貌俊美非常,眼睛是少见的灰蓝色,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正是秀珠认识的林平与林墨言。

秀珠认出两人的同时,这两人显然也看到了秀珠。林平抿了抿唇,唇线似乎上扬了一丝,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移开了视线。林墨言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放大,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还借着林平的掩护对着秀珠招了招手。

秀珠懒得理会他,若无其事地别过头,看向被金栓称为“林公”的老人。能让金栓都这般客气,自愿执晚辈礼,定是让白雄起也十分推崇尊敬,介绍他“最早的洋务派,连续担任京师大学堂校长,独子是第一批留洋的学生,至今未归”的林司同?

那么扶着他的中年人,跟着林平长相很有些相似的,便是现任北京大学校长林松诚?

作者有话要说:我傻了,伴郎的事儿忘了写,补上。

席间

金栓没有跟着林司同交谈多久,例行的招呼寒暄完毕,便将他们一行请进了大厅里。还有其他宾客到来,金栓并不能在一个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哪怕他在北京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临近中午,金栓问了负责登记的金公馆管家,得知邀请的所有宾客都到了,才领着金太太、金鹏振夫妇、秀珠,以及金燕西进了大厅。自有司仪上场主持婚礼,先是金栓作为长辈及主人说了些关于欢迎感谢的场面话,接着便是新婚夫妇上前,在双方父母、亲朋好友、介绍人、主婚人、证婚人的见证下,往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介绍人、主婚人、证婚人也依样签下了名字。

借着这次机会,秀珠头一回见着了民国的结婚证。它比着现代的要大得多,为纯手工绘制,色彩鲜艳,画面十分精美。上方写着“缔结良缘”四个大字,这四个字的两边,一张盘着龙形,一张舞着凤凰,证书下面有“百年好合”的祝福语,四周绘制着喜鹊、荷花、鸳鸯、蝴蝶、黄鹂等吉祥物,还有梅花、竹子等寓意美好的植物。

婚书一式两份,盘龙的那份归男方保管,舞凤的那份归女方收藏。

这一仪式毕了,王玉芬与金鹏振便正式结为夫妻了,从此之后休戚与共、福祸同享。所有宾客纷纷向着金栓夫妇及金鹏振夫妇道着恭喜之类的吉祥话,金栓夫妇、金鹏振夫妇一一还礼。之后男人们跟女眷们分了开来,男人们跟着金栓上二包间,女眷们则在金太太、王玉芬母亲招呼下,进了一的宴客厅。

女眷们依着身份地位、各家亲疏入了席,夫人太太们坐一起,小辈们单独起了几桌,算是互不干扰,又能各自联络感情。秀珠陪着王玉芬去休息室更衣。繁复、重量不轻的婚纱换了下来,穿上红色绣凤凰立领旗袍,头纱拆了下来,簪上万事如意的红玛瑙簪子,腕上套着一副晶莹透明的红纹石手镯。秀珠的礼服还算轻便,便没有换。

王玉芬接过秀珠递上去的红玛瑙耳环,对着镜子戴上,轻笑道,“那一身换下来,果然是轻松许多,原是想不到只简单站上几个小时,便感觉这般疲累。秀珠再坚持些时候,改明儿我定会好好谢谢你。”

“这可是表姐说的,不许反悔!”秀珠一面帮着王玉芬检查身上有无疏漏,一面接口道,“我原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表姐既是这般说了,如果谢礼寒酸了,我可是不依的。”

“放心,定是让你满意!”王玉芬“咯咯”笑着,拉着秀珠出了休息室,向着一宴客厅行去,“我看着秀珠妹妹年纪不小了,不如我给秀珠妹妹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可好?”

秀珠暗自翻了翻白眼,撇撇嘴,“表姐可不是拿着我说笑?竟说些活该打嘴的话,我这才几岁,要是让哥哥知道了,不得打断我的腿,让我再也出不了门?”

“表哥哪里舍得打你?”王玉芬瞧了秀珠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十四岁的年纪不小了,我比着你大两岁的时候,已是跟着鹏振订婚了。秀珠妹妹也该紧着些,你看你表哥,不过长你三岁,你姨父姨母早帮他相看过好几家的女儿了。”

王玉芬的同胞弟弟王幼香刚满十七岁,今日也来了,一直跟在父亲王希成身侧。

秀珠哭笑不得,“表姐,你想得太多了。我下学期才上高中,还想着等毕业出国留学,实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表姐你就饶了我!”

“出国留学又不妨碍你谈朋友!很多人都是结了婚、生了子才出的国。”王玉芬明显不赞同秀珠的话,语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是什么?还不是找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么?”

王玉芬的用意,秀珠非常清楚。她定是早已知道了金鹏振的伴郎是金燕西,又或者,这个本来就是她安排的。但那又如何?秀珠不似原剧中的白秀珠,自小对着金燕西情根深种,不管王玉芬如何从旁劝说,她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看法。所以,王玉芬是注定要做无用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