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嬷嬷、喜娘们又端过几个圆盘来,假作没有听到那些福晋命妇的窃窃私语,兰芷就着嬷嬷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微皱着眉囫囵咽了下去。之后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样吃了一口,早有福晋命妇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生不生”,嬷嬷喜娘们自也代兰芷答了“生”,将兰芷惹得娇羞不已。

一应程序毕了,女眷们围着兰芷、福康安说了些吉祥话,又由嬷嬷喜娘代为答了。因兰芷贵为固伦公主,她们虽也玩闹取笑,却多是寓意好、祝福的话,不敢有过分逾越、让兰芷尴尬下不来台。笑闹了一阵,众女眷便退了出去。福康安还要去前厅招呼客人,没有与兰芷说上几句话,也被催着出去了。

喜娘嬷嬷们暂且退了下去,一时屋内静了下来,苏嬷嬷指挥着侍琴侍棋侍书侍画四人上前,帮着兰芷除去了身上繁复沉重的大衣裳,卸下发冠首饰。待换上簇新轻便的红色寝衣,将打散的发丝重新绾起,簪上两支白玉如意簪,兰芷方才悄悄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微松了一口气。

再度在床边坐了下来,兰芷忽然觉得很饿。自一大早起来梳妆,到现在夜幕降临,她只食用了几块糕点,连水都没敢多喝一口,现在静了下来,又有之前那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打底,便只感到肚中空空如也,又累又渴又饿。

虽然这屋内都是自己人,兰芷仍是没有多说什么。新嫁娘要坐在床上等着夫君回来,期间不能吃到任何东西,历来都是如此。

这般胡乱想着,忽有一只白瓷出现在她面前,兰芷惊讶地抬起头,却见侍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公主,请喝茶。”

“这…”兰芷迟疑着没有立刻接杯子,转而望向苏嬷嬷,“苏嬷嬷…”

“不用奇怪,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的。”苏嬷嬷温和地笑了笑,“方才额驸出去时,亦是一样叮嘱了。这会子也没什么事了,倒也无需太过在意。”

想起先前皇后曾经将苏嬷嬷单独召去坤宁宫,兰芷了然地点了点头,接过杯子接连喝了好几口,这才放下。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又合,却是不知何时出去的侍书回了来,手上提着一个三层黑漆雕花食盒。几碟子清淡的小菜,一碗煮得浓稠的白米粥摆上桌子,都还冒着热气。不用苏嬷嬷、侍琴几人提醒,这一次兰芷已自动自发地起身,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双目发亮地瞧着摆在桌上的碗碟,看得苏嬷嬷、侍琴侍棋几人暗笑不已。

用毕了,在侍琴侍棋的侍候下漱了口、净了手,看着侍书侍画将碗碟撤下去,兰芷重新在床边坐下,胃里有了充实感,更兼暖融融的。一时又静了下来,兰芷无事可做,便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虽说是她的公主府,却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并无机会见着。

夜幕降临,屋内早已燃起了红烛,晕黄的烛光摇曳,将屋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柔光。柔光下的所有物什,都是耀眼喜庆的红,入目的幔帐桌椅,屏风花瓶,挂画装饰,皆是华贵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兰芷闻声望去,却是福康安回来了。他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下来,只套了一件红色绣同色暗纹的简单袍子,显然已是整理过、洗去一身酒气了。

见着福康安回来,苏嬷嬷领着侍琴侍棋侍书侍画,以及令几个陪着兰芷的小宫女,一字排开,道了一声恭喜,提醒公主额驸早些安置,便放下一层层的幔帐,慢慢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合上了门。当然,兰芷与福康安都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隔壁的房间,甚至外面走廊上,都有专门的人守夜。

随着福康安走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兰芷亦渐渐紧张起来,竟是心跳似擂鼓。兰芷低垂着头,福康安没有说话,屋内很安静,除了两人极浅的呼吸声与红烛燃烧发出的轻微吡啵声,再无其他声响。

兰芷轻咬着唇,掩在宽大衣袖内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蓦地,她的眼前多了一只摊开的、宽大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掌,耳边传来福康安含笑的低语,“芷儿,你答应过的,拿来吧。”

兰芷下意识地抬头,“什么?”

“芷儿与我装傻么?”

对上福康安格外透亮的眼眸,兰芷略一细想,才意识到福康安说的是荷包。被他这么一打岔,兰芷原本还紧张不安的心竟是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的唇边缓缓地绽开一抹笑,轻声答道,“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自然没有不告诉你的道理。”

“我的问题是,”兰芷清了清嗓子,凝视着福康安含笑的眼眸,“上次你给我的那个荷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了宫里,对着那个陈旧丑陋的荷包,兰芷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兰芷额娘与福康安额娘交好,小兰芷与福康安在七岁之前有机会见面,若那个荷包真是小兰芷绣的,这种敏感的东西也不该出现的福康安身上。兰芷相信齐王福晋与傅恒福晋的家教,不可能让两家孩子私下出现赠送荷包的行为。

“这…”福康安移开视线,难得的有些尴尬,兰芷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却是清晰地看到福康安的耳际渐渐地染红了,紧接着便传来福康安比之平日略显低沉的声音,“你知道,我们额娘的关系很好,那时候我额娘时常去齐王府拜访,芷儿你小时候,我额娘还教过你女红刺绣。那个荷包…”

福康安没有说下去,兰芷也明白了。那个荷包不是小兰芷送给福康安的,而是傅恒福晋无意间带回了府里,后来落到了福康安手里,福康安却拿它来试探现在的兰芷。

想到自己曾经为这个荷包纠结,兰芷不由地气恼万分,抬手便是一拳垂向福康安胸口,“好啊!你居然拿那个东西来骗我!怪不得我不记得何时有过这回事!”

“好芷儿!你小心着些,仔细手疼!”福康安抬手接住兰芷的粉拳,握在掌中不放,顺势往前轻轻一拉,将兰芷揽在了怀里,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芷儿可冤枉我了,我怎么就骗你了?我记得那天我只是说那个荷包是你的,还给你而已。荷包确实是你的,这个是事实吧?”

“你…”兰芷一愕,想起当日情景,似乎的确是这样,福康安并没有说过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胡乱猜测。可是,她会觉得小兰芷跟福康安有过交集,而且关系匪浅,不都是福康安故意误导的么?

“好了,芷儿。”福康安轻吻了一下兰芷耳垂,引得兰芷一个轻颤,福康安轻轻一笑,将兰芷更紧地拥进怀里,“谁让我那日一见了你,就让你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心…”

后面的话状似呢喃,化作轻柔细密的吻,印上兰芷的脸颊、鼻尖、粉唇。福康安素来是很能自制的人,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年岁,还未有一个屋里人,只是此刻怀抱娇妻,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若还能忍得住,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

一经吻上兰芷的唇,福康安便觉得柔软香甜,比想象的还要美好十倍百倍,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红绡帐,红烛停,莫不是花好月圆、鸳鸯交颈。

晨起

第二日,天明的微光透过合着的窗棂,漏进来一丝两丝,金色龙凤交缠的红烛早已燃尽,余下一小滩凝结起来的红蜡。红色的幔帐层层叠叠垂下,帐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是安静地没有半点声响。

清晰的敲门声陡然响起,兰芷轻蹙了蹙眉,低吟一声,缓缓地睁开眼来,入目的是福康安熟悉的眉眼,含笑的眼眸。回想起昨晚他的索求无度,再发现此刻自己还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两人光|裸的身躯紧密贴合,兰芷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练武之人的体力与耐力实在让兰芷有些惴惴,初时福康安还能稍稍自制,尽量温柔地对待她,到了后来便完全失控了,甚至惹得她不自禁地哭泣求饶。这会儿,她还浑身酸软,抬一下胳膊都觉得费劲,根本不用低头查看,她也知道自己身上定是遍布了欢好后的痕迹。

这个表里不一的腹黑家伙!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正人君子的模样,竟不想全是掩人耳目、骗人用的!

忿忿地抬起眼来瞪了心满意足的福康安一眼,兰芷觉得他的笑脸怎么看怎么碍眼,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他腰际狠狠地掐了一把。刚刚掐完,手还停在福康安腰上,兰芷就后悔了,整张脸刷地爆红。就在她掐下去的瞬间,兰芷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某个部位的变化,火热硬挺抵上了她的大腿。

需要大清早的发|情么?兰芷在心底哀号,双手抵上福康安的胸口,将他往外推去,企图退出他怀里,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福康安像是知道了兰芷的想法,只是收紧了手臂不放开,低首在她染成粉红色的耳朵上轻轻一吻,压低声音轻笑,“芷儿可还疼么?”

兰芷挣扎的动作一滞,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真的很疼?”福康安笑容一敛,眸中闪过尴尬懊恼之色,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兰芷光滑如最上好丝缎的脊背,柔声安抚,“昨晚是我孟浪,让你受累了,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福康安服了软,兰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再想起他没有屋里人,又推了试婚格格,那岂不是说他昨晚…虽然心里并不是真的怪他,但兰芷还是不自觉地向他使着小性子,头一撇便是一声轻哼,“疼不疼,你何不自己去试试?”

福康安哭笑不得,“好芷儿,你想让我怎么试?”

兰芷回过神来,瞧着福康安的表情,却是再也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正想说话,门外清晰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公主、额驸,该起了。”

福康安见兰芷笑了,自也安下心来,放开环着兰芷腰的手,任由兰芷退出怀里,拣起那件宽大的红色寝衣帮兰芷披上,自己也拿了一件袍子穿了,这才撩起幔帐扬声道,“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嬷嬷并几个宫里的老嬷嬷,侍琴侍棋四人领着十几个小宫女进了屋来。有人捧着一盆盆热水往屏风后面送,有人捧着衣衫随侍在一旁。兰芷由福康安半扶半搂着下了床,那几个宫里来的老嬷嬷向兰芷福康安行过礼,便径直走向床榻,取出那条沾了血的白绸帕子,确认无误后整齐地叠好,放在铺了红绸的托盘上,再盖上一层红绸。这个要送回宫里,让太后皇后验看。

老嬷嬷们告辞离开后,苏嬷嬷才让侍琴侍棋几个收拾凌乱的床铺,收走扔了一地的衣衫。整个过程,兰芷都鸵鸟似的将头埋在福康安怀里,假装没有看到苏嬷嬷以及侍琴几人面上暧昧的笑意。

一时有小宫女来报,“公主、额驸,香汤已经备好,请公主沐浴。”

福康安瞧了瞧怀中裹着寝衣,面上红霞染遍的兰芷,臂上一个使力,便在兰芷的一声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往屏风的方向走去,口中还不忘吩咐,“将衣服放下,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此侍候了!”

眼看着福康安抱着兰芷转入屏风后面,包括苏嬷嬷在内,屋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侍琴瞪大了眼睛,指着屏风的方向,“苏嬷嬷,这…”

苏嬷嬷回过神来,却是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她是兰芷额娘钮钴禄氏的陪嫁,后来跟着兰芷入了宫,现在又来了兰芷的公主府里,对兰芷的感情自是与旁人不同,比任何人都希望兰芷过得好、过得幸福,至于那些个规矩什么的,难道这些年在宫里,兰芷遵守得还不够么?

如今见着兰芷与福康安夫妻恩爱,苏嬷嬷只觉得心中欣慰,却是不管其他许多了。轻轻摇了摇头,苏嬷嬷招呼了侍琴四人,“算了,我们走吧。”

侍书有些迟疑,“那公主…”

“公主自有额驸照顾,至于我们,准备公主的早膳才是正理。”

听出苏嬷嬷语中的深意,侍琴几人皆不自觉地红了脸,不用苏嬷嬷提醒,便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子。苏嬷嬷暗笑了一声,瞧了一眼后面已有水声与低语传来的屏风,心道早膳怕是要再迟一些了,也跟着退了出去,并轻轻地掩上门。

果然未出苏嬷嬷预料,待得兰芷福康安传膳,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苏嬷嬷领着侍琴侍棋四人端上煮得粘稠稀烂的粳米粥、白生生的糯米团子、炸得金黄的春卷、晶莹剔透的水晶饺子等物时,兰芷已穿戴整齐,静静地坐在了桌子边上,她的长发还有些湿,披散在脑后没有挽起,白皙莹润的颊上还残余着未褪下的红晕,平日里清澈透亮的黑眸也似是蒙着一层隐隐的水雾。反观福康安,却是一副云淡风轻、温雅微笑的模样。

碗碟摆上桌子,侍琴侍棋上前,正要为兰芷福康安布膳,让福康安抬手拦住了。他接过侍琴手中的汤匙,从大碗里舀了一小碗粳米粥,放到兰芷眼前,又拿起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个酥脆的春卷、一只水晶饺子,放进兰芷面前的小碟子里,含笑轻声道,“芷儿该是饿了吧?趁热吃,过些时候可就要凉了。”

眼瞅着面前热气腾腾、清香扑鼻的粳米粥,说不饿那是骗人的,但想到方才在沐浴时福康安的可恶行径,兰芷便不想这么轻易妥协。若他真的一碗粥就收买了她,那她以后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再也翻不了身?

福康安看着兰芷明明意动,却又强忍着视而不见的纠结表情,心底暗笑不已,知道她只是一时不适应与他亲密,才会如此闹别扭。低笑了一声,福康安起身走到兰芷身边的位子坐下,“芷儿可是想让我喂你?”

说着,福康安抬手去拿兰芷面前的粥碗,兰芷吓了一跳,抢先一步端起粥碗,执起调羹,“不用了,我自己来。”

在福康安的注视下,兰芷红着脸瞪了福康安一眼,心道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么?偷觑了一眼一脸忍笑的苏嬷嬷与侍琴四人,舀起一调羹粳米粥放入口中。福康安笑了笑,退回兰芷对面的座位,依样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夹起一个糯米团子吃了起来。于是,兰芷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跟如此厚脸皮的福康安较劲,到头来败下阵来的肯定是自己。

接下来的三天,兰芷与福康安日日腻在一起,将整个公主府逛了个遍。或者一起看书探讨,或者福康安练武,兰芷做些女红,或者写字作画、喝茶手谈。至于福康安心心念念、兰芷绣的荷包,也由兰芷亲手系在了福康安的腰际。

约摸是与福康安有了肌肤之亲,兰芷对福康安自然而然多了一分亲近,心中若有所失、又似有所得,千头百绪怎么也理不清楚。不过,有了三日的适应,对福康安偶尔不分场合的亲密行为有了免疫力,不像一开始那样脸红不知所措倒是真的,所幸他还知道分寸,并未触及兰芷的底线。夫妻之间情感的交流,兰芷并不会反对,到了后来自然是坦然接受、淡然处之了。

到了第四日早上,兰芷与福康安一道用过早膳,便吩咐侍琴侍棋几人取过衣裳来换,福康安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回门进宫,得到第九日,现在却是有什么事?

“芷儿要出去?”

兰芷点头笑道,“你也一起吧。”

见兰芷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福康安也不以为意,点头应了。一时准备停当,出了公主府,登上马车,发现马车行驶的方向,福康安的面色有些古怪起来,“芷儿要去见我阿玛额娘?”

“怎么?不可以么?”兰芷理所当然地点头,斜睨了福康安一眼,“算起来,富察大人与福晋亦是我的长辈,因着规矩所限,我不能称呼他们一声阿玛哈额莫克(公公婆婆)已是遗憾,难道还能真的宣召他们进公主府不成?”

清朝的公主婚嫁,并非下嫁,对额驸来说,那叫尚主,自然公主是主。在乾隆还未废除公主府的某些规矩时,公主独居公主府,额驸见公主得靠公主宣召,或者要通传,得了允许才能进内,见了公主还要行君臣大礼,公主同意才能起身,一上一下极其严苛。这般相处,即使是先前有情,长此以往还能有什么情分可言?

就算是现在,乾隆有言让额驸与公主同住公主府,公主的地位也是比额驸高。只是福康安,不管是最开始,还是现在,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公主的头衔,唤她都是亲密的昵称。不可否认,她喜欢这样的相处,若非福康安一直都能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她,看到的也是那个剥落了耀眼的公主光环,掩藏在后面的真实的她,她想,她不会那么容易对他动心,进而为他改变自己的初衷,答应给两人一个机会。

公主与额驸父母一直都是最难相处的,论级别,他们是君臣,公主见额驸父母只需宣召即可,额驸父母见着公主甚至还要行礼,论关系,公主是他们的媳妇,尚主确实是恩宠、是荣耀,但个中关窍,却是不为外人道。

兰芷敬重傅恒,齐王府与傅恒府先前的交情摆在那里,又有福康安的关系,让兰芷穿着便服,以晚辈的身份上门,已是足够了。

“芷儿。”感念兰芷的心意,福康安一手捉住兰芷放在膝上的手,一手环住了兰芷的肩膀,却是只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到了傅恒府上,因兰芷没有提前通知,待门房忙不迭地通报进去,傅恒夫妇匆匆迎出来时,兰芷与福康安早已进了大门,入了正厅。

傅恒面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携了福晋就要行礼,被兰芷眼疾手快地阻止,“富察大人,福晋,今日兰芷是便装来此,自然是以晚辈之礼前来拜访,怎敢受两位的礼?”拉过福晋的手,“福晋,我还打算着日后常来,若是福晋总这般客气,我便再也不敢来了。”

福晋与傅恒对视了一眼,方才笑容满面的回握住兰芷,“公主能来,我们自然是欢迎之至。”

兰芷笑了,顺着杆儿就往上爬,反正有小兰芷与傅恒福晋的关系在,“福晋,你唤我的名字就行了,以前福晋可都是唤我名字的,怎么到了现在反而生分了?”

傅恒福晋虽是爽利之人,闻言亦是有些犹豫,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公主能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如果还不知进退地直呼公主名字,便是大大的不该了。”

“就依福晋。”毕竟她的身份不同小时候,傅恒福晋不肯改口,兰芷也不会勉强,更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福晋,我们进去谈。我记得福晋的绣功少有人及,今日我可要好好请教学习一番。”

“公主言重了。不过有点心得罢了,若是公主有兴趣,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眼看着兰芷与福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手拉着手边说边走,撇下了傅恒福康安父子,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眼前,傅恒收回视线,看向福康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书房。”

福康安应了一声,跟着傅恒去了书房。两人关在书房谈了半天,直到中午传膳,傅恒福晋派人来寻,才将他们从书房叫了出来。至于他们谈了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用完午膳,又喝了一会子茶,兰芷与福康安便告辞离开。出了傅恒府,兰芷见天色还早,不想马上回公主府,想起以前在宫里,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便萌生了去街上逛逛的想法。将这个想法与福康安一说,福康安欣然相陪。

与福康安并肩走在喧闹的街上,虽然身后还是有侍卫、苏嬷嬷、侍琴几人相陪,但兰芷心中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不用再回宫里常住,不用再时刻紧绷着神经面对尔虞我诈,不用再时时套着面具、说话拐着弯、猜测别人话中的深意,兰芷觉得自己像是脱胎换骨重生了一般。

看着街上店铺小摊上的各种物什,听着店主摊主的吆喝,兰芷只是随意地逛着,却是没有要买什么的想法。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让兰芷的视线瞬间定格。

伸手一拉走在她身侧的福康安,兰芷指着前方背对着他们的人,低声问道,“瑶林,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小燕子?”

回门

福康安顺着兰芷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永琪与小燕子。他们虽则穿着便服,却不妨碍他将他们认出来。

“五阿哥居然也在,看这急匆匆的模样,怕是有什么事吧?”兰芷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去。

福康安下意识地揽住兰芷,将她拉回自己身边,“芷儿做什么去?”

“自然是跟上去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兰芷理所当然地答道。

“芷儿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福康安轻笑一声,视线朝苏嬷嬷侍琴几人的方向一扫,意有所指地提醒道,“这般一大群人跟上去,真的好么?”

“那你说怎么办?”兰芷似笑非笑地望定福康安,“再不快点,他们就要走得没影了。”

福康安笑而不答,放开兰芷转身向后走去,兰芷看到他低声对苏嬷嬷以及侍琴四人说了几句什么,便又回转过来,牵起她的手,“走吧。”

兰芷面上一红,心虚地瞧了一眼来来往往、根本没有注意她与福康安动作的路人,却也没有使力挣脱福康安的手,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去,“你跟苏嬷嬷他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