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几句,小丰去厨房帮着端出菜来,吃过饭后,余启东不知怎么说起沈奕家的花草种得很好,邀请江景行和散文名家上去欣赏,小丰和沈奕只好陪着他们上楼。
打开门,一间大客厅里全是花草,放在高高低低的架子上,当中是一盆巨大的波斯顿肾蕨,青翠碧绿,婆娑披离,望之令人油然生赞叹之意。江景行和散文名家都哗了一声,问这是什么,沈奕讲给他们听。余启东又指着靠墙的架子说:“这两人会想办法,你们看架子是用什么东西搭的?”两位客人歪着头看了一会,说:“易拉罐吧?”沈奕说:“是喝完的易拉罐,搁板是隔热板。前些时候楼顶换隔热板,我去捡了一些来。”
易拉罐或一层或两三层地摞着,每层为了加固都放了一块隔热板,那些花草就是放在废物搭成的搁架上。五扇的大窗户上本来就有铁栏干,悬垂型植物十分方便地挂在横栏上,窗子变成了花窗。对面屋子的灯光照在窗户上,把花草的影子投影在另一面的白墙壁上,像是一幅画。403的这间客厅,就跟一个花房一样。
两位作家欣赏了一阵,临走时,散文名家问:“能不能把这盆什么蕨送给我?”
沈奕和小丰一呆,心想哪里有这样的人?陌陌生生的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要东西?这盆波斯顿肾蕨放在全屋最明显的位置,分明是人家最喜欢的,这人怎么就好意思开口?沈奕不好说不行,又顾着老师的面子,打个哈哈说:“这个…”小丰干脆地说:“赵先生,你拿回去养不活的,这是热带植物,冬天最低温度不能低于10度。”
散文名家“哦”了一声,说:“原来要求这么高啊。”又胡扯了两句,才告辞了,小丰和沈奕站在门口说那我们就不远送了,关上门,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散文名家。沈奕手里拿着一本江景行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扉页上有他的亲笔签名,小丰翻开来看,异常吃惊地问:“这是你那位老师的字?”沈奕说是,小丰说:“怎么跟个小学生差不多?瞧这字,一个个圆胖肥大,笔划清晰,真是难得。”沈奕问怎么又难得了,小丰说:“这样一笔字要写二十万,可不是难得吗?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还不写死他?”
一个作家写一笔烂字,一个散文名家是这么没眼力劲的,再听小刘说了著名老作家的装糊涂本领,小丰想真是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啊,所以给小刘支招,支的也是损招。余启东不是喜欢拉虎皮扯大旗吗?装阔佬就要装到底,让人家小刘一个拿薪水的人陪玩陪购还不说清楚钱由谁出,人家装糊涂,你也装糊涂?
作家代表团呆了一个星期,和企业家们假座英莱集团的礼堂联谊了一次,英莱集团的老总对作家们热情得很,派了车拉去郊外吃野味宴,爆炒孔雀肉,红烧鳇鱼唇,沙锅果子狸,铁板烧鹿肉,最后来碗鱼翅嗽嗽口。散文名家本就写过许多报告文学,英莱集团老总久闻其名,当下便签了协议,为他写传。另外还有几家老总也有此意向,各自去寻了作家,谈谈合作的可能性。余启东大为满意,甫出师就有收获,没有他这个企业家俱乐部哪里成就得了这样的好事。作者和企业家也高兴,一个可以扬名,一个可以得利。一个点子出来,三赢的局面还是不多见的。
临走的前一天,作家代表团和《名人堂》的员工在一间歌舞厅联欢,老作家以七十高龄带头下场,硬要拉着文琳跳舞。文琳对老作家景仰得很,小心翼翼地扶着,生怕碰着他,那可不得了。老作家却不服老,文琳跳了又和朵娅跳,《名人堂》的漂亮姑娘挨个换了遍,几曲跳完,又领了众人跳恰恰,让所有的人搭成人龙,绕着舞厅穿花一般地行进,老夫聊发少年狂,在灯红酒绿美女中,再一次焕发了青春。
送走作家团,张子瑜留了下来,沈奕和小丰的晚餐桌上,时常请这位张兄坐下来一起吃螃蟹喝啤酒,星期六的晚上叫来田昊明打麻将。田昊明麻将打得臭,面前一把牌左边拎拎右边拎拎就是举牌不定,不舍得打一张。看得对面的张子瑜不耐烦,说你把那张八万打出来。田昊明警觉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八万?摸了摸,打了一张八万。
小丰跟着打一张九万,拿着张子瑜的《洞庭歌》吟哦,边念边击赏不已,说这才是作家。把头两段念出来给两人听:
“先生故居洞庭南,风华正茂出韶山。
湘江浪遏云雷动,井岗雾迷剑戟寒。
为扶家园唤民众,力拔山河挽巨阑。
征途漫漫路迢迢,戎马曾当配小乔。
岳麓琴瑟意投合,横塘水乳梦萦绕。
壮志未酬捐躯处,轩亭血洒浏阳桥。
芦沟烽火国事危,辗转挥戈破重围。
延河清清枣园静,凭栏对月泣湘妃。
百万雄兵拥胸中,运筹决策自从容。
日排虎帐军容整,夜倚龙泉闺梦空。
贺家有女貌娉婷,匹马双枪冠群英。
红豆重结连理树,长卿再奏凤凰琴。
文韬武略同逐鹿,铁马金戈共缚鹰。
群雄咸集西北地,倒海翻江鬼神惊。”
一咏三叹,赞道:“这一联对得工:日排虎帐军容整,夜倚龙泉闺梦空。唉等一下,幺鸡我要碰。”碰了幺鸡,打出一张二条,继续看诗:
“杨家岭前水涓涓,女郎初拓相思田。
为使牵牛渡灵鹊,常将意马系心猿。
红颜素服日侍读,青丝散发夜朝天。
一旦缱绻成恩宠,独霸昭阳四十年。
金屋藏娇倩影深,杨柳春风杏花村。
可怜玉貌双枪将,空作长门寂寞人。
英雄重色重山河,中原国共赴干戈。
摧枯拉朽卷残敌,貔貅十万斩阎罗。
饮马长江意末休,不学霸王鸿门忧。
开天辟地真豪杰,诗酒文章也风流。
星移斗转登朱阁,宴罢笙歌下翠楼。
燕京秋明能赏桂,昆明春浪能泛舟。”
长叹一声,说:“金屋藏娇倩影深,杨柳春风杏花村。这一句很有白乐天的‘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的味道啊。张兄,我拜你为师,学写长歌如何?”
沈奕笑说:“张兄,没想到这里有个狂热的Fan吧?”
张子瑜胡了牌,数着番,说:“这种东西,写了也不能发,小丰喜欢,就送给你吧。”
风生水起
《名人堂》这边的编辑部按部就班地编着稿子,画着版式,贴着稿,波澜不惊,那边的俱乐部却莺歌燕舞,花团锦簇。文琳朵娅都被调了过去,听张子瑜调遣,不再负责跑单的工作,编辑部的日常事务和升版签单由沈奕一人主管。他也轻松得很,事先打好电话,多半对方还会派车来接,过去签了单,顺便就把支票带回来了。都不用多费口舌。
俱乐部这一阵在举办公关关系学术讨论会。余启东去和裴一韧密谈了几次,借了公关协会的牌子,向各省市大中企业发出邀请函,请来各家企业领导人来学习研讨。与会者交纳多少会费,会期三到五天不等,一办就是七八期,收入好过编辑部。编辑部出一期杂志,周期长,见效慢,有的公司拖着款不付,电话打了无数。哪里比得上搞调研,一个星期送走一拨人,都是先缴钱后开班。
张子瑜负责开班授课,他本来就是在学校做老师的,这一套熟得很。怎么安排课程,怎么展开讨论,怎么深入调查,怎么联系实际。下工厂,上公司,和本地的老总们座谈,听裴一韧或某个人讲课,然后找家大酒店吃饭联欢,过得风光之极。小刘成了他的跟班,有什么事都差他去办,小刘这人又热情肯干,两人相处得很是愉快。
一天刚送走了一拨人,两人来编辑部聊天,小赵忽然问:“办学习班有什么钱赚的?”
张子瑜说:“这里头的钱好赚得很。发一封信出去,就有人来报名。钱先汇过来,我们确定人员名单和人数。我们这边有什么支出呢?食宿是包在会费里的,我们只要借辆大客车,租间会议室,请几个人来讲课。大客车和会议室都可以问企业借,这个钱有限,讲一堂课的劳务费是两百,随便请个有点学历的人都可以讲。余启东沈奕我谁都可以在堂上讲上两个钟头,裴一韧讲一堂课是三百,他名气大。一个班二十到三十人,每个人交一两千元的会费,刨掉成本,你看赚多少?”
小赵算了一下,惊叹说:“太好赚了,那大家都去办学习班研讨会。”
小刘冷笑一声说:“是个人都办得了的吗?没有公共关系协会那块牌子,没有《名人堂》这本杂志,谁会来?”
张子瑜说:“对啊,人家说是来学习研讨,其实都是来公费旅游的,搞得冠冕堂皇一点,拿回去的资料也有说服力,省得人家见了乡亲不好交待。”
小刘说:“这里头最难的事是买火车票,要买一张从广州出发的硬卧票太难了,我们一买就是二三十张,还每一张的目的地都不一样,有的实在难搞,我只好去票贩子那里买高价票。余启东一直在和铁路局的人打交道,想通通路子,从内部买。最近他为这件事,搞得头都大了。”
小丰笑嘻嘻地说:“让他们多付点会费,坐飞机回去,就这省事了。”
张子瑜说:“那会费得再加一千。”
田昊明说:“那怕什么,反正他们都是公家出钱。大小也是个头,级别不够坐飞机吗?”
张子瑜说:“对,搞个豪华团,酒店住三星,返程坐飞机,水涨船高,我们赚得还多,一个班人再少点,二十个人以下,人多了老子吃不消,哮喘要发作了。”
说得大家都笑,说老张要保重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自从余启东搭上裴一韧的关系,世面又做大了不少,来往的头面人物也多了起来,这天更是了不得,著名的体操世界冠军来到本市,要和本市的企业家见见面,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合作的项目。裴一韧认识冠军的经纪人,由他出面,宴请世界冠军,作陪的除了本市的龙头企业,也有《名人堂》两个位置。
余启东和沈奕一起赴会。小丰听说后,便开始缠沈奕,说:“你一定要和他拍照,不要跟他们在一起的那种,一群人围着,脸都看不清。要和他两人单独的,要面对镜头笑嘻嘻的,你把照片拿回来,我要放大了装个镜框挂起来。”
沈奕好笑,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从前没听你说过呀,你也不像是个会喜欢明星的样子。”
小丰瞪着他说:“他是明星吗?他只是明星吗?就算是明星,那也是体育明星,和歌星影星两码事。再说他这个体育明星,不是一般的冠军,他是王子!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他,你没觉得他的笑容非常可爱吗?拿了那么多金牌,从来没见他得意过,笑容一贯的谦逊,行事又低调,修养好过别的体育明星太多。哎呀,你没有一件好衬衫,我们这会儿就出去买,我哪里知道你会跟他一起吃饭?”拉了沈奕就走。
沈奕只好随她,说:“你那么喜欢他,不如你跟余启东一起去好了。”
小丰说:“余启东才不会答应。”
两人在村口上了公交车,始发站有座位,小丰在车上还在跟沈奕说这个冠军的轶事,说听说他和他太太感情如何好,他太太又是如何的了不起,有一个动作还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更了不起的是两人结婚后她就再不露面,云云,云云。沈奕笑说:“追星族的热情,我算领教了。不但连明星的大事小事记得一清二楚,连人家太太的事情都知道。”
到站下车,在国贸购物中心逛了几家名品店,买了一件名牌衬衫,又买了一条名牌长裤。沈奕付了钱,说:“我做新郎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用心为我打扮过,你倒不怕我吃醋?”小丰说:“你吃得上吗?我这是让你有面子,跟他吃饭拍照,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罢了。”
沈奕摇头说:“为别的男人发狂,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小丰哼一声,取笑他说:“邓丽君的磁带你买了几盒?还说我。”两人说笑着拎了购物袋在路边等车,车子来后沈奕先上去,看见有个空位,立在坐位旁叫小丰过去坐。
谁知旁边有三个男青年抢过来要占这个位子,沈奕拦着说有人,男青年之一说明明没人怎么说有人,男青年之二说你自己占了不坐怪得了谁,男青年之三说别跟他废话。沈奕一贯好脾气也被气得发了火,说:“说了有人就是有人,你们讲不讲理?是我先占到的,坐不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小丰,过来坐下。”
小丰的脸有些发白,逛了这两个钟头,早就觉得累了,但看见这三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上前,只躲在后车厢,抱着柱子站着。那三个人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越发得意,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起来,沈奕哪里能听任流氓出言侮辱小丰,喝斥道:“嘴里放干净些。”那三人不依不饶,继续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说到后来不知怎么就动上了手,沈奕踢了其中一人一脚,自己也被人抓了一把,售票员忙上前来拉开,说再打都拉到派出所去,那三人才骂骂咧咧地罢手,车子到站,下去了。
沈奕不顾自己脖子上的伤,过去扶小丰坐下,问:“你觉得怎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紧?下次我们再不坐公交车了。”小丰坐下后,心里的烦恶好了一些,听他说再不坐公交车,忍不住好笑,说:“已经不让骑自行车了,这下连公交车也不让坐了,以后我干脆别出门了。”看看他脖子上的伤,说:“像是不很严重,回去上点云南白药,用创可贴包上。这下破了相,明天怎么见人?”沈奕说:“自己都差点被打,还想着明天见偶像?”
回到家里,沈奕洗干净伤口,对着镜子看看,脖子上被挖破了,有一条两三毫米深的伤口,伤口已经肿了,边上还有两条指甲印,看着实在不雅。自己对着镜子抹了点云南白药,贴了创可贴。
小丰看了说:“不得了,人家一定当是我抓的,我成母老虎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着说:“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你到我叔叔那里去接我,我说我叔叔骂我了,说我回家太晚遇上坏人怎么办。你说不是有你吗。我就问你,你能打赢几个。没想到当初的话,应在今天了。你一个人打三个,英勇得很呐。”
沈奕说:“人家不会当你是母老虎,人家当你是色情狂,失控之下把我抓伤了。”小丰呸道:“胡说八道。”沈奕把耳朵贴在她腹部,听听胎音,说:“没吓着吧?”小丰说没事,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好在一晚上睡得很好,早上起来觉得身体没什么不适,两人才真的放心。
下班后沈奕请张子瑜陪小丰回家,小丰说你打条领带吧,这样就看不见创可贴了,沈奕说知道了,一会儿问余启东借一条。到十点来钟沈奕赴完宴回家,小丰躺在床上看着电视,见他进来,抬头问我偶像怎么样?沈奕摘下领带,说:“很好,人很客气,一点没架子,就是他那个经纪人是个厉害人物,精明得很。”
小丰说:“这样才好,我偶像才不会被余启东这样的人给骗了。照拍了吗?”沈奕说拍了,我们都拍了,过两天会给我们送来的。又问她晚上吃什么,小丰说和张兄在村口的小店里吃汤河粉,味道很鲜,下次我们再去。
过两天照片真的送来了,沈奕和偶像并排站着,两人都笑嘻嘻的,偶像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含蓄谦和,沈奕也笑得灿烂,那笑容是献给小丰的。小丰拿着照片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虽然没有拿去放大挂在客厅,也装进了相框里,搁在电视机上。
圣诞晚会
余启东的跋扈和飞扬,并不是只有小丰一人感觉到了,田昊明也是和他早就相识的,算得上是元老,心里对他同样有些不满。一天晚上一帮人聚在沈奕家的饭厅里,先是打着麻将,后来就不知怎么聊起《名人堂》的现状来,渐渐说起了余启东,和他的独断专行。田昊明、张子瑜、小刘都在,小丰身子易倦,早早在房里睡了,那四人说说笑笑,直讲了半夜。
沈奕的体会当然更深,但他到底和余启东是并肩作战的朋友,只管听着,倒水添茶,间中附和两句。
张子瑜就不管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说他当初讲得有多么好,来了就给他什么什么,工资又是多少,又有多少风光。把他从家里骗了来,兑现的没有一样。他一把年纪,又有病,离开老婆女儿这么远,有这个必要吗?
小刘也是颇有怨言。他来到这里,每天都是跑腿打杂,没做过一样正经事,他好歹也是正经美编,现在这个样子,真想离开。
田昊明说余启东这个人,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一朝小人得志,就忘乎所以了。腔调难看得很。又说王飞那巴结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对于王飞,大家的看法又是空前的一致,都说他这人太会谄媚讨好了,对余启东附首贴耳的,实足一付奴才相。
似乎每个人对余启东都有意见,而余启东这一阵因和裴一韧走得近,不免疏远了林锦荣,再想起和林锦荣吃吃饭联络一下感情,却发现形势有了变化。
林锦荣的上司张德明和宣传部部长曲维是两个派系,张德明一直不得曲维的重用,林锦荣才有这么的权柄风光。谁知不久前曲维被调离宣传部部长一职,去做了一个区的区长,虽然平级调动,却离开了市府大楼,跟着又调到香港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的一个主任,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而他空出来的位置,张德明坐上去了。张德明的新后台,是副市长。此副市长已经升任了市长,市里是一片走马换将的忙碌,人人自危,林锦荣当然也没工夫找余启东扯淡。
张德明一当上宣传部部长,马上着手整理宣传部下面的挂靠单位,《名人堂》首当其冲。有一天找了林锦荣和余启东谈话,声色俱厉,敲山镇虎。余启东回来后破口大骂,在私人场合和业务会议上都把张德明骂了一通。
而编辑部这个时候还在和周国平开玩笑。周国平这个人有点小滑头,王飞和封芹去拍产品照片,他专挑酒店饭店。上午快十点钟才去,拖拖拉拉拍到十二点,人家肯定留他吃饭,他天天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回来就说这家店东西不错,那家店环境很好。
周国平还把老婆接了来,没地方住,就睡他的床,和王飞的床面对面,他自己睡外面的沙发。后来不知怎么说漏了嘴,这个老婆原来不是他的老婆,是他的相好,大家一片哗然,说周国平你人怎么这样啊。周国平却说,我就要和她结婚。
十二月中,寒流来袭,王飞和周国平还有周国平的相好住在办公室里,被冻得不轻。王飞说昨晚周国平被冻坏了,半夜从外面的双人沙发上跑到里头他“老婆”床上去睡,两人挤在一起,我都不好意思翻身朝外睡。 说得大家嗤嗤地笑,又不好笑得太无礼,叫周国平脸上难看。周国平老了脸皮说实在太冷了,没办法,我身上只有一条毛巾被。
这些人都没有御寒的衣服,抓到什么穿什么。文琳从一家服装厂弄来了几件名牌白色水洗棉的夹克衫,原是出口外销的商品,她用了极底的出厂价买来,正好男士们一人一件,穿得好像公司制服。
余启东则在私底下和沈奕商量对策。张德明肯定会派人来《名人堂》,查账,插手编辑工作,接管俱乐部,他们看来是呆不长了。余启东说转移一部分资金到裴一韧那里,作为将来的起动资本。沈奕对裴一韧这个人不是很了解,但余启东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有同意,毕竟和有职权的人物拉上关系还是必要的。余启东又买了两台Nikon全自动相机,将来会用得上,一台放在自己家里,一台让沈奕保管。
圣诞夜,企业家俱乐部安排了一台晚会,和大家联欢。借了一间大礼堂,安排了一百多张小圆桌,俱乐部差不多的会员和《名人堂》的员工都去了,先是余启东讲了话,讲《名人堂》这一年的成绩和俱乐部成立以来的工作,促进了本市企业家之间交流和合作,得到了企业家们的帮助和认可,但愿明年会做得更好。又请公共关系协会的裴一韧会长代表来宾致词。
裴一韧风度翩翩地上了台,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很是风趣幽默,讲得满堂的笑声不断。
讲完话后,联欢会开始,文琳和江琴穿一身黑衣黑裤跳双人舞,身形婀娜,舞姿优美,赢得了一片掌声。挨下来是朵娅和一个公司老总合唱《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唱得真是浑厚悠远。不知是谁请了一个女诗人上台朗诵她的诗作,长长的,听得大家打呵欠。张子瑜此前花了一个星期时间调教了李欢学校的一群女生唱《乘着歌声的翅膀》,女孩子们一身白裙子,随着钢琴曲清脆玲珑地唱响这首曲子,唱得大家精神恢复了一些。最后张子瑜自己上台唱了一首粤语歌《顺流逆流》,唱得很有黄霑《沧海一声笑》的苍凉豪迈之气。
接下去又有几家老总表演了拿手的节目,最后才到晚会的高潮:摸奖。
余启东为了这次晚会,又去拉了些赞助,搞了两台超大屏幕的电视机,十部游戏机,二十只石英表,几十个绒毛公仔,还有许许多多的圣诞树上的装饰品,小亮球小铃铛小蝴蝶结小天鹅。几乎人人有奖,大家都高兴得很,最后评出晚会上的最佳风度奖和最佳表演奖。余启东上台,说最佳风度奖毫无悬念地应该由裴会长赢得,最佳表演奖当然是唱《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的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