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忽然问道:“郁金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乐从让不提防他突然这么来一句,下意识地说:“我怎么知道?她死的时候,我才几岁。”
“你后来就没听说过关于这件事的一点流言蜚语?”李思川紧跟一句。
乐从让吃惊地问:“你指什么?”
李思川盯着他,“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你想说什么?”乐从让也警觉起来。
“没什么,”李思川摇摇头,“我就随口一说。”
乐从让怀疑地看着他,“你的口气,不像是随口说,倒像是有了定论后,往前在推理。”
李思川打个哈哈,“郁香说郁太太为了她,去庙里当居士,清修去了,要禁言一个月。一个月不说话,也很难的。难得她为女儿做这么多,这么虔诚,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你们让老人操心劳累,太不应该了。”
乐从让显然是刚听说这件事,沉默了好一阵儿不说话,脸上恻隐之色。李思川看在眼里,心想这乐二还没坏到家,还有良心,不算彻底的坏人。乐从让喝一口酒,抬头问:“你不是怀疑郁香的妈妈和郁金的妈妈的死有关系吗?怎么又同情起她来了?”
李思川想这乐二还有点脑子啊,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疑问,怎么在男女问题上就缠夹不清?“那是郁金的问题,和郁香的妈妈对你这个女婿是不是关心,是两码事。我从来不搞连坐那一套,就算郁香她妈妈对不起郁金的妈妈,也不能怪在郁香的头上。还有,不只我是这么认为的,连郁金都是这么认为的,她从来就没有不认这个妹妹,只不过不亲而已。”
这句话一出口,李思川就觉得说错了,他不该在乐二的面前夸郁金。果然乐二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口气也变得轻软了。“郁金这个女人,世上少有。李兄,”他对李思川说:“我自己就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了,从来不用羡慕任何人,但我羡慕你好运。你一个家世平平的人,可以娶到郁金,说不定上辈子是在庙里清修禁言了一辈子来的。”
“喂,别人的老婆,拜托你不要惦记了。”李思川不客气地说:“你娶郁香,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乐从让笑一笑说:“李兄,退而求其次,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的。”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男人。”李思川揍了他一拳。
“我刚才就说过,我们两个有共同话题,光是谈她们姐妹,就可以谈一辈子。你说,我会离婚吗?”乐从让摸摸膀子说。
李思川眼睛变得冰冷,“你这个家伙真是欠揍,我是猪油蒙了心,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喝酒,称兄道弟。就凭你这样的坏心眼,就不配有儿子。你看看你身边的哪一个人做了恶,没有受到过惩罚?法律判不了的,命运会来判。为善作恶,都在人的一念之间,我本来还以为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想到你连那一点都不想留。你那颗肮脏不堪的心思,把你所有的德加在一起,都不够你抵消的。”
他一手把乐从让的杯子扫在地上,“你也配喝金汤力?你也配和我一起喝酒?你连血腥玛丽都不够资格,你就该喝烧刀子,让烈酒烧穿你的狼心狗肺,烧得你肠穿肚烂,烧成一团血污才好。”
他一口喝光自己杯子的威士忌,把杯子同样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回到房间,心里仍然像烧了一把火,好像有一杯烧刀子滑落进了他的胃,烧得他浑身难受。他去淋了个冷水浴,才算安定了些。披上浴袍,他给小钰打电话。这个电话延迟了三个小时,想说的话变成了小猫的爪子,在抓挠着他的心。
电话铃声在手机里响的时候,他默默祈祷:小钰接电话,小钰接电话。他看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已经夜深了。但愿小钰还没睡,但愿没有吵醒她。要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那他又要不安了。
好在小钰马上就接了,用清醒的口气问:“思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李思川听她这么温柔多情地问,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他柔声说:“就睡了,想你了睡不着,就想着能不能和你说声晚安。你好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钰在电话那边轻笑,说:“你这人啊。”
她这么似嗔似怨的娇嗔口气,让李思川暴躁的心安静了下来,“我这人怎么了?”
“就会得寸进尺。”小钰说,“你让我招待你父母,自己却出去躲清净。你去哪里了?”
“我要求证几个数据,就来工地现场查勘来了,明天就回去陪他们。辛苦你了。”李思川难得和她这么闲聊家常一样的聊他的工作琐事,虽然他是说谎了,但这个谎说得倒也不算差得远,确实是他来现场查勘几个数据,一点没有说错。
“也没什么,他们带婴婴去科技馆玩了一天,倒让我休息好了。”小钰说:“白天休息得好,晚上就睡不着了。”
李思川赞道:“真有想法,让婴婴去科拔馆发泄下精力,她累了就不会吵着要磨你陪她了。这几年都是你一个人带婴婴,也实在辛苦你了。”
“思川,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觉得辛苦。再有,这段黄金时间是我从你手里夺来的,我心里非常清楚,谢谢你肯让我这么任性。”小钰缓缓地说:“思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私,想独占和婴婴的相处时间。”
李思川想那是在弥补她和自己母亲相处时间太少的遗憾,他现在是明白了。“我明白的,你不用道歉。还有,”他问:“你有宝宝了吗?”他算过了时间,差不多该有的就有了,如果没有,就是没有。
“没有。”小钰笑了,“李绯婴医生诊断有误。”
“那你想再要一个吗?”李思川问,在等回答的当儿,他握紧了手,手心攥得出了汗。
小钰在那边停了一下,“思川,我不认为我有那个福气再拥有一个孩子,那样的奢望,对我来说,太遥不可及了。连婴婴我都认为是上天恩赐给我的,我要是再贪心,会有惩罚的。”
“小钰,你是在借惩罚你自己,向某种你认为存在的神灵赎罪吗?”李思川小心地问,这是他刚得出的一个结论,他需要得到小钰的证实。
“我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我的母亲,她带着怨恨和屈辱,那么年轻就离开了我,我凭什么能安心躺在她的牺牲上享福?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而她牺牲了那么多。”小钰在这个新年的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心平气和地讲出她的困扰,这算是李思川努力争取的结果吗?李思川但愿是,而不是单单出自小钰的忏悔。她的这一段深埋心底的思想,不是向神父忏悔的祷词,李思川不是她临时抓到的忏悔牧师。
“但你在这个自我惩罚的过程中,又牺牲了我。”李思川提醒她,“小钰,你对我不公平。”
“思川,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对你不好吗?”小钰总算肯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了,不再是一味地推开他,用冷言恶语伤害他,逼他离开她。
李思川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感叹说:“人都是贪心的,你对我太好,以至我不舍得离开了。世上没有你那么傻的人,有了幸福不敢去享受。不过好在你总算是承认和我在一起是幸福的,离开我是为了自我惩罚。这样我也不算太难受了。”
听他这么委屈地诉苦,小钰又笑了一声,“思川,你是我挑的,是我求你和我结婚的,你总不至于怀疑我会选自己不喜欢的。”
“小钰,”
“啊?”
“你要是不想睡,我们再说说话吧。”李思川幸福得找不着北,他不舍得放下电话,这样亲密的谈话在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说什么呢?”小钰看来白天真的休息得很好,有精神陪他深夜闲聊。
“我最近对认知科学感兴趣,觉得你也许也会有兴趣,也许你已经有兴趣了。”
“你说说看?”
“我理解人的意识过程是个演化论、自由经济层面的理解世界的领域,比心理学更过瘾。演化论让我们理解人类,自由经济让我们理解人类社会,认知科学让我们理解人。像你这样的敏感的有某种通灵感应的人,认知科学更有助你的心灵净化。”
小钰疑惑地说:“怎么忽然想起这么精深的问题来?你是在试着分析我吗?”
“小钰,你说对了。传统上这个功能我们是去求诸心理学的,但是信度效度都不够理想,认知科学能够在分子层面神经元层面,以神经递质脑区的角度,帮助我们理解自己和他人。如意识到情绪是客观的,外源性情绪因素会影响人的道德判断,让我们确认道德判断不是纯理性产物。”
“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还是探究吗?我就是把我的新发现和你探讨一下,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发现。”
小钰笑起来,“思川,你真是一个书呆子。”


第十二章 爱情若只是梦一场1

第二天是中午十一点的飞机,李思川想还有时间,可以替小钰去尽一下心。他让酒店前台给安排一辆车,请服务小弟把行李放在车上,自己去酒店的花廊里挑了一小束茉莉花,麻烦卖花姑娘换下淡紫色带银色亮点的彩纸,裹在白纸里。
花房姑娘热情地说:“李先生,这是从印度空运来的茉莉花,现在这个季节,本地的茉莉花还没开呢。你是要把花带回北方去吗?郁小姐在新年里看到茉莉花,一定会高兴的。只是用白色的纸包,会不会太素了?”
李思川不答,指着花桶里另一种白色的花说:“那是姜花吗?”
“是的,这是姜花。”花房姑娘捧起一束姜花来。
李思川凑近一闻,立马被这香味香得五迷三道的。他连打两个喷嚏,直说好香。
花房姑娘说:“这是从印尼空运来的,本地的姜花,也还是没开呢。”她抱歉地笑一下,好像她是司花仙子,就该为花儿不在新年里开放而负责。
李思川也笑一下,说:“这个也要,就用这个纸包吧。”他指着换下来的银点紫色的纸,趁花房姑娘包裹的时候,又去找了一小束白色的铃兰花来,“再加这个。这个用粉色的纸,要是有小猫图案的就更好了。”
花房姑娘找出一张印满了hallo kitty图案的粉色纸飞快地包好花,满面笑容地问:“这个英国铃兰是从云南空运来的,送给你女儿再可爱不过了。李先生怎么不和郁小姐她们一起回来?我们都想看看小郁小姐长什么模样呢。春节可以见到她们吗?”
李思川做个无奈的动作,“我在这里没有秘密了?”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郁小姐是这里的老板,她的消息,我们总是知道的。”她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把三束白色的花都放进去,再用软纸垫好,盖好盒盖,剪一条彩带扎个蝴蝶结。
李思川伸手掏钱包,花房姑娘说:“不用付钱了,让当是我送给郁小姐的新年礼物。”
“这怎么可以呢?”李思川倒不好意思了,他放下几张粉红色的纸币,“我会把你的问候带到的。新年里,人人都需要礼物,给自己买束花吧。”他从花桶里抽出一支香雪兰,“这个送给你,配你的毛衣很好看。”
“你真有心,李先生。”花房姑娘开心得脸都泛起了粉红色,“我在这里卖了这几年的花,这还是第一次有顾客送我花呢。谢谢李先生。”
李思川冲她笑笑,点头道别,拿了长盒子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
司机戴了白色的手套,穿着制服,训练有素地说声你好,问:“现在就去机场吗?请问是几点的飞机?”
李思川坐好,把盒子放在膝盖上,说:“11点零5分的飞机,时间还早。”司机嗯一声,听他说完。“我想去一下福安墓地。”司机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把车往郊区开去。
福安墓地葬着小钰的母亲,李思川上次来,还是新婚时陪小钰来过,这么多年没来,有点想不起具体在哪一处了。好在他从事的职业是与方位有相当关系的,他看了一下周围,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下位置,不多久就找到了金缨女士的墓地。墓碑上那和小钰酷似的脸还是那么温婉地对着他微笑。
李思川从纸盒里取出那束最先买的茉莉花供在墓碑前,想了想,在心里说:“妈妈,我替小钰和婴婴来看你。”
小钰昨晚说,她的一切都是她母亲给她的。她的生命,她的财富。她没有说的是,因为金缨女士的早逝,还造就了她的孤僻和冷傲,也就是她整个人的性情、性格和世界观。如果她是在像李思川那样完整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不可能是现在这个谜一样的霍小钰,带着几分超脱的灵异和隔世的冷漠,那让她的美丽超越了人间的烟火气,像一个从聊斋里走出的女鬼或狐女,迷惑住了李思川这个书生公子。
他把花束外面白色的包装纸打开,拿起花束小心地□墓前的石瓶里,再从姜花和铃兰花束里各抽了一支□茉莉花束中,算是小钰和婴婴的心意。
小钰曾经说过,郁金这个名字是她母亲取的,郁金除了是一种绿色的樱花,还是姜科的一种粉红色的花。在没有粉色郁金和绿色郁金的时候,姜花也就代替了她。
小钰也曾经说过,她妈妈最喜欢白色的香花,茉莉栀子玉簪玳玳都是她喜欢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妈妈常年都在家里插这些香花。是以李思川在为故去的岳母挑花时,第一眼看到了茉莉花,就选了它。不过后来又加上姜花和铃兰,还是得了花房姑娘的一句话提醒,她说“你是要把花带回北方去吗?郁小姐在新年里看到茉莉花,一定会高兴的。”就为了这一句话,她又多做了两笔生意。
李思川不算是个浪漫的人,在追求小钰的时候也没送过她花,甚至在他整个青年时期,追那些陪他成长的女孩们的时候,也没送过任何一位姑娘花。要到现在,小钰得他一束花,还是搭的看望岳母的顺风车。不过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小钰。等下他回到家里,捧了姜花和铃兰去看他的两个女人,压根儿就不会提他的这次晋江之行。
他盖好盒子,正打算走,就看见有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衣服朝这边来了。新年里来祭扫亲人的不多,整个墓地也就他一个人,他起初以为会是郁修善,如果他出现在这里,那是一点都不奇怪的。毕竟酒店上下,都是他的耳报神。但转头过去再看,才发现不是郁修善。郁修善没有这么宽的肩。
他愣一下,迎上去叫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久未见面的金焰拍拍他肩,从衣袋里摸出一束香来,用打火机点燃了,插在香炉里,静默了一小会,才开口说:“听说你来了这里,我就来了。你回来,都不来见见小钰的娘家人,太没规矩了。”
听说。听谁说呢,肯定是酒店的服务生,花廊的姑娘,甚至那个司机。李思川在这里,真的没有隐私。
在金焰点香默哀的时候,李思川也跟着默哀,听他开口责备他,便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该死,我只想着要来祭拜一下岳母,忘了舅舅了。”
他是真的把小钰这个舅舅忘了。他来这里寻求事情的真相,问了郁修善,问了郁香,甚至问了乐二,就是忘了去问一问金家的人。如果真有真相,他们才是真正掌握的,并且不会隐瞒的。知情人就是这里,而他却忘了个干净。
金焰显然对他的忘性十分的不满,哼了一声,拂一拂墓前的石阶,坐了下来。
李思川陪笑也坐下,看见金焰摸出一包烟来,忙取过他的打火机来,恭恭敬敬地为他点上烟。金焰深吸一口烟,吐出来,沉着声音问:“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李思川说:“过新年,正好有假。”
“那小钰母女呢?”金焰又问。
“她不想见她父亲,让我代她来的。”李思川这句谎话说了多次,这才觉得有点说不通。
果然金焰不信,“没有这个道理。她不想见她父亲,你却想见。”
“她求我来的,本来我也不想来。”李思川鸭子死了嘴硬的硬挺着说。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她会求你来看她父亲?”
李思川装不下去了。“舅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们离婚的事情,是她打电话亲口告诉我的,我会不知道?”金焰皱了眉不耐烦地说:“我问她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离婚,她又不肯说,只说,我现在安心了。是不是你这小子在外头有什么花花事,让她不安心?”
李思川愁眉苦脸地说:“舅舅,你信吗?要是这样,我会巴巴的一个人过来,替她扫墓?我求她不要这么做,就差跪下求她了,可她不听呀。她这个人,说一不二的,我哪里斗得过她?你看,都过了一年了,我还在想办法挽回,实在想不出办法,就回来找她爸问个清楚了。”
“问清楚什么?”金焰来了兴趣,“我看你也不像是郁修善那样的人,不会做出那种没有道德的事情来。小钰的眼光我是相信的,我自己的眼睛也不会看错人。何况她还和你生了个女儿,她自己就等于没有父亲,怎么舍得再让女儿过和她小时候同样的生活?”
“舅舅,你有没有发觉小钰其实是在替她母亲活着?因为她小时候家庭不完整,她也就不允许自己过完整的生活。她的生活越完整,她就觉得愧疚越多。她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越过了某种界限。”
李思川要到昨晚才发现小钰的这个隐藏在思想深处的内疚感,所以他不再怪小钰对他冷酷,他想他这次回来是回来对了,深入到她的出生地,才能设身处地的从她的角度去想问题。他一早来墓地,也是想通过冥想来想通一些疑问。就像他对小钰说的:在分子层面神经元层面,以神经递质脑区的角度,理解自己和他人。情绪是客观的,外源性情绪因素会影响人的道德判断,以确认道德判断不是纯理性产物。
这是他最近在思考的问题,他从心理学的方面搞不通原因,就要换一个角度去求证她的怪异行为的合理性。他确实如小钰所说,他的本质是个书生,灵异世界不是他愿意接受就可以接受的,在这三十年的认知过程里,他的思维已经早就置换成了理性思考的神经元。
而小钰,却是最最感性的一个人。
正因为他们之间彻底的不同,才会互相吸引,既使是离了婚,也割不断内在的吸引。
金焰久久没有说话,吸完了一支烟,又点了一支。还是李思川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问道:“舅舅,小钰的妈妈,是自然死亡吗?会不会那起车祸,是人为干扰的结果?”
“我也起过这样的疑心,”金焰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说,“我去交通大队查过车祸纪录,也查过一些人的行踪,没有发现有疑的地方。”
“那为什么小钰会对这起车祸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以至在梦中不断的梦见,频繁到扰乱了她成年后的生活。”李思川说:“我总怀疑她是不是当时在场,看见了她妈妈的现场惨状,才会使她摆脱不了恶梦的侵扰。”
金焰吸完了第二支烟,再点一支。“我们这里有一些不好的习惯。民间,尤其是老人,出了事情,习惯上是去向神灵询问答案。我的母亲,小钰的外婆,她的身份在乡间是一名高等级的巫祝。小钰的母亲去世后,我不想让她生活在后母的身边,把她接回家来抚养。她从那时起,是生活中盘香的青烟缭绕中。我母亲通过她来招女儿的魂,说小孩子眼睛净,灵魂轻,是最好的媒介。当我发现时,小钰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当她睁着眼睛看着虚空时,你会相信她能看到些什么。我当机立断阻止了这种情形的继续发生,把她送回郁家,逼郁修善立下誓言,不会待她有亏。小钰回去后不久,就有了梦游的症状。郁修善请了医生治不好,又来求我,我只好再接回家来。不知我母亲给她吃了什么药,还是施了什么咒,小钰夜间的梦游停止了,吓人的眼神也恢复了,灵童的光环离开了她,那以后她才像一个正常的少女。”
他这一篇话听得李思川毛骨悚然,背后凉津津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他和小钰的婚礼上的那个穿一身香云纱的老妇人,她说的话他听不懂,他说的话,她也没用心听过。他随小钰喊她一声阿姆,她盯着他看了一眼,就移开了昏浊的眼睛。抚摩着小钰的手,嘴里念念有辞,小钰毕恭毕敬地听着,态度虔诚得像马上可以五体投地。
“以后小钰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都不会惊讶,所以她说要结婚,我马上就把户口簿为她准备好了。她肯迈入正常人的生活轨迹,我都想去祷告一下神灵,哪里会阻止。何况你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感情的好青年。”
他说的是托付感情,而不是一般人会用的托付终身。可见在他们眼里,并不认为他们会天长地久。李思川想,所有人的婚姻都应该得到祝福,但显然,在他的婚礼上,妻子娘家的人,并不想祝福得那么长远。

第十二章 爱情若只是梦一场2

“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几年,北方有一些气功大师很红,还有一些所谓的神童,可以隔空猜物、意念认字,小钰该不是就是这样的神童吧?”李思川带点嫌恶地问。他自认是个唯物论者,这样的社会传闻在他看来从来都是江湖骗子,如果小钰也曾经是这样的神童,那他还真的一时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