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李思川相信强大的心理暗示确实有具非凡的能量,而小钰从小就被这样的梦境反复地暗示,她不深陷其中才是怪事。李思川在离婚后,可以冷静地分析小钰的情绪,不带着屈辱感和不忿。有了距离,才可以看得更清楚。
只是为什么只有小钰才有前世的回忆,在梦境里一再重复出现?这个梦对小钰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她的潜意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去记得前世的一个片段?为什么偏偏是前世与现世过渡的一个片段?显然这是一个人死去的过程纪录,而不是一次郊游。如果这真的是小钰的前世,那为什么她要暗示自己去做这样一个梦?这个梦是不是对她而言非常的重要?
而他为什么就连他三四岁前做过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想起婴婴的话:我看见了。我看见妈妈有小宝宝了。
他打个寒战。都说心思单纯的孩子会看见一些灵异的事情,而像婴婴这样灵慧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可以预感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如果婴婴的慧根来自小钰,那是不是说,五岁的小钰也曾经看见了什么?她极力阻止她妈妈的死亡,没能成功,因而自责。所以在梦中,她阻止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后一个假设可以成立,那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又是什么?

第十章 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1

李思川和小钰结婚四年,离婚一年。这五年里,后一年他在美国读书,前四年结婚怀孕生育哺养占了他和小钰全部的时间,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屈指可数。元旦节有假,他回北京住了一个星期,陪陪父母。
说起他的感情生活,李太太少不得长吁短叹,问他有什么打算。又念起婴婴,埋怨儿子不给她看孙女。李思川本着他一贯的花言巧语,把李太太哄得又是笑又是骂,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思川把小钰发给他的邮件里的婴婴的照片转了几十张给李太太,让她看着解一下眼馋。
对于这个过去的媳妇,李太太实在无话可说。说她不好,那是昧了心;可要说她好,也不是事实。她不会和公公婆婆亲亲热热地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搓麻将,她只会微笑着坐在一边,看李思川和父母耍贫嘴抖机灵,听到有趣的,她也会笑,但不会加入进来。问她什么,她答什么,不问,她可以不说一句话。
还在他们结婚期间,婴婴生下来不久,李先生和李太太南下来看儿子儿媳和孙女,见了她这么个礼貌却有距离的态度,李太太背地里问儿子小钰这算什么脾气。李思川说,那是她的性格如此。天下除了他这么疲赖的人,谁能降服得她这么古怪的人?你说她不贤惠吗?婴婴从生下来那天起,半夜换尿布从来都是她自己,不假保姆的手。我小时候,你把我往全托幼儿园一扔,一个星期接回家一次,我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
李太太暴怒说我当年要工作。李思川说小钰也工作啊,她自己开公司搞设计品盯着师傅打样开新产品发布会还要到各个省市的分店去巡视还要担心有没有人打劫。每次她出差我都担心得要死,恨不得当她的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李太太对此无话可说。
李思川又说,有的女人不是标准的好儿媳,但却是绝对的好媳妇,儿子我喜欢就可以了。你和爸爸都退休了,环游世界去吧,我帮你们设计路线,第一站先到意大利,然后去希腊如何?不用省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住四星级酒店吃三星饭店,替我去看看梵蒂冈的天顶画和百花圣母大教堂。
李太太说这么想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李思川一摊手说,我得守着她们两个,几时小钰有时间了,我辞职也要陪她们走。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不能再荒唐了。李太太这才把儿子另眼相看,说我第一次听见从你嘴里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能把你教得这么懂事明理,是结婚的功劳的话,那小钰也是称职的儿媳了。
李思川笑嘻嘻说,你也要明理的婆婆。
李思川真的把父母送去了欧洲,老两口这一游游出了瘾头,欧洲游回来,没呆上半年,又去了非洲。等他们在好望角看大西洋和太平样的交汇点的时候,李思川已经和小钰离婚了。过了好久他们才听说,但这时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说了句我们知道了,就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思川对父母的态度感激涕零,他后来在美国进修的时候,又邀请父母到北美去玩,他可以开车载他们去。父母欣然前往,由李思川作陪,痛痛快快地游玩了西海岸,回去的时候还说,下次再去东海岸。整个过程,他们没提一句儿子的离婚问题。
要到这次重聚,李太太总算问了,李思川才说,他在想办法。李太太喝道:“什么办法?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和小钰就算这样完了?你把她搞丢了,是你蠢。这样的女人,你找不到第二个,有钱还在其次,难得的是人品正派。”
提离婚的女人居然人品正派,李思川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李太太说:“她的脸一脸正气,她的眼睛眸子在正中。”
李思川好笑,说:“你相面呐?”
李太太自管自说下去,“小钰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狐媚之气,是端庄雍容的正大仙容。如今这年头,女孩子个个像妖精,哪里找这么正派的女人?”
李思川说:“那我再把她追回来?”
李先生放下老花镜和电脑里孙女的相片,回头对儿子说:“那还用说?还不行动?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什么事情都要抓紧了去做。老人家说得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李思川认真地问:“你觉得小钰什么地方最好?”
李先生看一眼太太,说:“她跟你妈一样,眼里除了丈夫,没有看过别的男人。”
李太太白他一眼,“我看过好多,没让你知道罢了。”
李先生哈哈笑,“我知道,你看的是别的男人怎么都生得五官不全,哪里比得上我家老李,这么卓然不群。”
李思川看他们二老耍花枪,忍不住也笑。但也得到肯定的是,旁观者的眼里的他们,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小钰不是移情别恋,她只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李思川不用只想到我喜欢她就行,他其实一直以来害怕的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世界里,一直都是他在喜欢她,而她不爱她,或者至少,爱他不如他爱她那么多。是她提出的结婚,又是她提出要离婚,以至在他看来,结婚也好离婚也好,不过她的权宜之计。他是被她利用了,当他气不平时,他同意了。
李思川想要对等的爱情。我爱她爱得肝脑涂地,为什么她对我的爱就这么马马虎虎?他付出太多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委屈放在心里,时不时要出来作一番祟。他想挽救他们的婚姻,他想揪出小钰的心魔,说到底,也是想要和小钰重归于好。他付出了,总要有回报。如果小钰过得好,那他也能死心,偏偏小钰不是不爱她,只是心里有了别的东西堵住,装不下他的爱。这才是让他即无奈又隐生希望的地方。他总想,我要是能把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拨掉,她就有足够的空间来释放她的爱了。
为此,他坐在父母家的阳台上,看着猎户座升起,想到一个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小钰的心病是她妈妈金缨女士的死亡事件,造成这个事件的原因在郁修善的身上,那他就是解铃的人。在假期的最后两天,他提前结束假期,买了机票从北京直接飞到晋江,他要去找郁修善。
小钰和她父亲来往甚少,以至在结婚后,李思川只见过郁修善几次。可以说,是借助和李思川的婚姻,小钰得以逃脱来自父亲的控制。对出了嫁的女儿,父亲总是不便插手她的婚姻家庭,何况郁修善又是那种传统观念很重的人,基本认为女人结了婚,她的一切都该由丈夫来管,娘家父母不应该干涉。当年他是这么对妻子的娘家父母兄弟,如今,他自然也认为李思川会接管小钰的生活乃至思想。正是由于他的这种态度,才让李思川可以肯定,小钰是为了这个目的结婚的。后来目的达到了,她过河拆桥,不要他了。
李思川坐在飞机上想,我对小钰,到底了解多少?当年她决定和他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是爱他?这个李思川不敢托大。还是认为他是她可以选择的范围里最好的一个选择?也许可能。这其实也是李思川气馁的主要原因。
他到了晋江,在郁金香大酒店住下来。他知道马上会有郁氏的员工当耳报神去报告给郁修善知道。果然才不过半天工夫,就有电话打进来说,李先生,郁先生请你过去一趟,楼下有车子在等你。
李思川早趁这个工夫洗了澡换了体面的衣服,拎了见面礼去拜见岳父大人。步出电梯,就有人引导他在酒店门口上了一辆车子,后座上坐着老朋友陈少康。
李思川向他伸出手去,说:“好久没见,陈先生,一向还好吗?”
陈少康欠身和他握手,说:“托赖还过得去。怎么这时候会回来看郁先生?”
“有两天假,就过来问候一下岳父。”李思川老实不客气地仍然称呼郁修善为岳父,“我这一年都在美国,没在岳父面前尽孝心,这次来补上,希望岳父不会大棒抡上,耳光等着。”
陈少康摇头笑说:“李先生还是这么风趣幽默,一点没变。小钰和婴婴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对这个问题,李思川早有答案,他成竹在胸地说:“她没空。”
陈少康看他一眼,等他解释。李思川说:“她在应付我的父母。他们吵着要见孙女,我拦不住,只好随他们去折磨小钰去。婆婆妈妈的场面我不想看,没地方躲清静,就想着过来陪一下岳父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李先生李太太想见孙女了,李思川给他们订了小钰家旁边的酒店,又给小钰打了电话,说父母隔天到,你陪他们吃顿饭吧。小钰唔了一声,没说什么就挂了。李思川放心得很,反正她的冷面孔在他母亲看来是正大仙容,冷着冷着也就习惯了。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不管是婆婆想要的尊严,还是儿媳想要的自由,互不相让也就相安无事了。
陈少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说:“这样的事,也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做得出来。”
他这话也许有点语带双关,但陈少康是个极佳的办事人才,有什么话闷在肚子里,不会让老板难堪,当然也不会让老板的女婿难堪。
李思川反正老脸皮厚,他想听不到的,就是没听到。他笑着问:“怎么,这大好假期,陈先生就没想到去什么地方放个假?”
陈少康摊一摊手说:“听差办事,哪有自己的时间?我本来在乡下钓鱼,是郁先生命令我回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李思川问。
“一个小时前。”陈少康说。
“抱歉抱歉,耽误陈先生休息了。”李思川毫无诚意地说:“那郁先生现在在哪里?”
“东山岛。”
“我们现在是去东山岛吗?”李思川问。“要多少时间?”
“是去东山岛,路上需要两个小时。”陈少康无可奈何地回答说:“因为李先生的一时兴起,让郁先生手下至少十个人提前结束了假期。郁先生对李先生,真是没话说了。”
李思川一听要这么久,索性放松了姿势,架起二郎腿,松了腰,问:“为郁先生做事,是不是很难?郁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陈少康反问:“你说呢?”
“从小钰妈妈的角度来看,可以算得上薄情寡义?”李思川也不客气,挑明了说。这本是他此行的目的,他想从多个角度多双眼睛那里看到整个事情的真相。
陈少康温和地笑笑说:“那从旁人的角度呢?比如说这位司机先生。”他敲敲前座,对司机说:“阿勇,讲一下你和郁先生的事。”
司机阿勇说:“郁先生对我太好了。李先生,我以前爱赌,把家产赌光了,老婆孩子也跑了,我只好回老娘家喝闷酒。郁先生和我是一个村子的,那一年正好回家,听村里人说了我的情况,就把我叫去骂了一顿,给了我二十万,让我去租个采石场做石材生意。生意做起来了,老婆也回来了,儿子也大了娶了媳妇了,我就把生意让儿子去管,自己来给郁先生开车。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好几次要弄到关门,都亏有郁先生帮忙。郁先生帮村里人发家做生意的事太多了,我们这里,好多有名气的大企业,开始都是靠郁先生给的资金起步的。郁先生在这里的名望,是他待人厚道赢来的。李先生,郁先生对人,真是没话讲。”
这司机一讲就滔滔不绝,陈少康再敲敲前座,说:“行了,说你自己就够了,别人的事,说得再多,都是别人的。”
他转头对李思川说:“为这样的老板做事,累一点也没什么吧。”
李思川点头说:“对朋友义,对属下恩,对同宗提携,确实是个好男人。有这么几条,郁先生成功非偶然。”他后面一句没说:怎么对妻子就这样无情?那是发妻啊,又是助他成功的合伙人,怎么就能背叛她呢?


第十章 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2

东山岛在海上,轮渡码头有快艇接送客人上下岛。李思川跟着陈少康坐着阿勇开的车子到了码头,已经有一般快艇等在那里了。快艇船舷边上有两个草书的字,李思川辩认了一下,是“郁风”。李思川看了笑说:“该不会连这个岛也是郁先生的吧。”
“这个岛不是。不过郁先生确实买了一个荒岛,正在驾设海底电缆。”陈少康用一贯温和的笑容回答他的无礼。
李思川惊讶了一下,“还真有人买岛?我以为就只有外国人这么干,没想到郁先生已经到了富甲一方的地方了。”
“李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陈少康看出他的兴趣来,便说:“李先生是建筑师,正好可以拿这个岛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知道所有的建筑师都想拥有自己的作品留传后世,只是在中国这个梦想难有成就的机会,如今天时地利都放在了你的眼前,就看你想不想做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怕李思川讲什么读书人的气节,忍不住加了一句:“这样的机会不多的。”
李思川焉能不知?设计自己的住宅,不受任何人的干扰,这在美国的著名设计师都是难得的,何况是在中国,何况不光是住宅,还是一个岛。李思川这次离开美国之前,曾作过一次建筑游。他租了一辆车,沿着自己设定的路线去参拜大师们的作品。从芝加哥罗比住宅开始,到帕拉诺的范斯沃斯住宅、密尔沃基的大白鸟博物馆、辛辛那提大学和美术馆,最后最后一站是匹兹堡的流水别墅。那些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作品,活生生在他眼前展示的时候,他差不多有朝圣的感觉。
想想人家赖特大师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建造了自己的住宅,李思川真是,百感交集。这下忽然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且不是不可能的事,忍不住心动了。
陈少康见状只笑了笑,站在一边不说话。
快艇不多时就到了东山岛,李思川跟着陈少康下船,又有车等在码头。李思川每见一次郁修善,就见他的派头又大一层。第一次见他,他还肯纡尊降贵来看他和小钰,后来每一次都要走好远的路,换几拨人接待。这次更不得了,从车子换到快艇,都要赶上觐见皇帝了。怪不得小钰不要回家,回家就是看她父亲摆谱的。
他这里频频腹诽,旁边陈少康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最后车子停在一个花木扶疏的庭院前面,陈少康请他下车。他下车看了看这个私人别墅,点了点头,说了声“不坏”。天下有的是有才华的建筑师,并不是他李思川才有这样的才能。
听见有车子的声音,宅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是管家一类的人物。陈少康和她说了两句,那女管家冲李思川点头,叫他李姑爷,把他们延进屋内,又穿过厅室,到了后院。
后花园不大,面海。在冬日仍然开着艳丽的三角梅。三角梅搭成拱形廊道,护着一段石阶消失在花丛中。很久没有见过面的郁修善在花园的一角坐着,面前有一套茶具。和他对面而坐的是一个正值年华最盛时期的女性,目测年龄在三十五左右,通常这个年龄的女性非常善于隐藏真实数字,那也许还要再加上三岁。
李思川约摸认出这位女士是他婚礼上的那位桃子女士,只是风采胜过从前好多。看见他和陈少康过来,桃子女士站起身来相迎,满面笑容。她穿米色羊绒薄衫,同色长裤,身段丰满,观之可亲。
看一个男人,要从他的朋友、敌手和他的女人来看。郁修善的下属都赞他,他的女人跟他之后,从形貌到气质都会有很大程度的提高,说明这个男人是个出手大方的人。
本来李思川是对郁修善有看法的,看他的目光中缺少敬畏,但通过这个女人来看郁修善,他忽然泄气了。小钰和他结婚后,没有这么明显的变化,有的话,也只是更冷更乖僻。从这一点来说,他比不上他的前岳父。
桃子女士笑盈盈上前,称呼李思川说:“李姐夫来了?怎么没和姐姐一起来?”不等李思川回答,又和陈少康聊了起来,一边请他们过去坐下。
李思川把手里提着的手工茶叶奉给郁修善,说:“爸爸,新年好。一年多没见,您老人家还是这么清健。这是人家送我的高山茶,我不懂茶,就借花献佛,拎来请爸爸品尝。”
桃子女士接过来,笑着说:“那好啊,正好茶具都是现成的,我们就品一下这个茶。”放下纸袋,说:“我去取水,你们稍坐。”
陈少康才坐下来,一听又站起来,“我来我来。”
等他们两个走了,郁修善才开口说话,他问:“婴婴好吗?”
“好。”李思川回答,“依她目前的爱好来看,将来可能要麻烦外公建一所医院了。”
郁修善点头说:“很好。有孩子才有未来。你和小钰还年轻,抓紧时间再生一两个吧,我希望看到儿孙满堂。下个月春节,把她们两个都带回来,一家人聚一下。我们也随俗,拍个全家福。”
李思川笑了,“爸爸不记得了还是忘了?我和小钰已经离婚了,怎么有可能再要孩子?再说,国家的政策也不允许啊。小钰不是独生子女,我们就算没离婚,也不能再要第二胎了。”
“见鬼的政策,我郁家的人会把这个政策放在眼里?”郁修善挥一挥手说:“想生还不容易,我让小钰去香港生,去英国生,不受这个政策的限制。”
“在岳父眼里这些自然都不算难题,”李思川说:“可孩子这个问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想要就能要,想生就能生。有时候不想要,偏偏就来了,有时候怎么求都没有用。”
这话听在郁修善耳里,多少有些共鸣,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当年婴婴出生,就不是在我的计划之内的。”李思川说:“我当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跟孩子比,妻子更重要。孩子虽然是未来,但那是人类的未来,不是自身的。孩子长大后,势必要离开家庭,过自己的生活,真正相伴终老的,还是夫妻。如果以牺牲妻子的健康为代价,那我宁可不要那个不可预计的未来。我有妻子陪着我就够了。我父母如今环游世界,相互作伴,有没有我,对他们来说都一样。我曾经陪他们在美国旅游,两个星期还行,不能想像超过一个月的旅途,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自由。儿女是锦上添花,夫妻才是相濡以沫。”
“小子,你这算是在教育我吗?”郁修善终于还是被他激怒了。“既然妻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你小子怎么就和我女儿离婚了?你知不知道离了婚女人在我们这里有多被人看低?”
“爸爸,和小钰离婚,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来到这里,想法挽救。不过,不是我要和小钰离婚,是小钰提出要和我离婚,当时她提出这个要求,我像是被打了闷棍,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李思川向前岳父诉苦。“你的财产替她撑了腰,促使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原因是她的婚前协定,她在里面说,我们离婚,如果没孩子,她给我五百万做补偿费,如果有孩子,则给一千万,以感谢我的付出。说实话一千万太多了,精子银行提供一次辅助怀孕,只要几万元。”
这是郁修善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转怒为笑,骂了一句说:“胡闹。”
李思川没笑,要笑也只能苦笑,他不客气地指出,“你们把孩子看得太重要,反而忽略了身边人,宁可伤害他们,也要不择手段地拥有自己的后代。这样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说到底这是极其自私的行为,太过自我中心,不管别人死活。”
郁修善怒视了他一眼,李思川不管,继续说:“我受西方教育,认为夫妻关系才是家庭的中心,奇怪的是小钰也受西方教育,却让乡土思想占了上风。结婚不久我就觉得小钰的身体和精神都不是怀孕的最佳状态,她整夜不睡觉,偶尔睡觉,也总是做梦。做的都是恶梦,为了避免做恶梦,她索性不睡。我问她这样的情况有多少年了,她说很多年。这么多年都不去看病,不想治疗,只能说这是心病。我们的作息时间不同,我想纠正她,她听都不愿意听,一说就吵,一吵就分居。我们结婚才两个月,就分房。每次都是我向她道歉,求和。这也没什么,男人嘛,应该的。可是每次和好后她都提出要孩子,我不同意,她就继续冷淡我。我拗不过她,又不能坚持,只好依她。结果就是这样,她有了孩子,索性就不要我了。我就是她生孩子的工具。早知这样,何必结婚呢?同居好了,一样能够达成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