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堆盒子里,找到一盒什锦袖珍锉,挑出一把特细的扁锉,递给女儿说:“喏,锉刀。和爸爸的脸像不像?”
女儿再伸手摸摸他的腮帮子,又摸一下锉刀,笑着哈了一声。这一声笑,比仙乐还让李思川陶醉。
“这个,是做什么的?”女儿问。
“嗯,这都是工具。”李思川说。他搭好钳台,装上一小块白木,夹紧。取过一把三角锉,平端在手,在白木上锉出一条印子。“有了工具,就可以做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什么?”
女儿的圆眼睛溜滴滴转了一下,小声说:“咪咪。”
“小猫咪?”
“嗯。”她笑了,双手按在嘴上,“琦琦姐姐家有咪咪,这么小。”她用手比划一下。“婴婴喜欢咪咪,咪咪也喜欢婴婴,让婴婴抱。”女儿应该是真喜欢那只小猫,说到小猫,话都多了。“咪咪的胡子,比爸爸长。”
李思川大笑,换了一把宽锉,几下就把一块松软的木头粗粗地锉出一只猫咪的身形。
“喜欢咪咪,要不要爸爸给乖宝一只?”
女儿又一次收起笑容,严肃地想了想,摇头说:“不好。妈妈不喜欢。”
李思川想一想,也想不起小钰什么时候表露出过对猫的喜爱,万一他送来,倒是让女儿高兴了,惹小钰不高兴,说一声不许留下送走,那不是叫女儿白开心一场?对女儿对妈妈都不好。他不再提这个建议,而是说:“妈妈会喜欢这个的。”他指指钳台上的木头,那块木头上的猫的形状,已经非常明显了。
女儿的眼睛再次睁得大大的,她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呼出来。
李思川在女儿崇拜的呼吸和眼光中,飞快地锉出圆弧,一只团着身子睡觉的猫咪像模像样地现了形。他做着最后的加工,问:“我们给咪咪画上胡须好吗?”
“好。”女儿马上领会,蹬蹬蹬走开,去拿了笔来。李思川给木头猫开脸,画上眼睛鼻子和小嘴,还有一边三根长长的胡须。
李思川把猫咪身上的木屑吹掉,放在女儿的手上。女儿拿着,眼睛里都是不置信的惊喜。她像抚摸一只真猫一样地爱抚这块木头,嘴里轻轻说:“咪咪,婴婴的咪咪。”轻轻地拍,温柔地抚摸,又放在嘴边亲一下,抬头对李思川说:“谢谢爸爸。”
李思川说:“谢谢乖宝。”
“我可以和咪咪玩一会儿吗?”女儿问。
“去吧。”李思川说,“爸爸把这里收一下。”
女儿拿了木头猫到一边去玩,李思川收拾一地的包装和填充物,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那个大的包装箱里,随口问:“今天你和妈妈做什么了?”
“看病。”女儿回答。把猫咪放进一只小篮子里,盖上一块手帕,戴上玩具听诊器,给猫咪听诊。
李思川微笑,过一会儿又问:“看出什么病了?”
“看到有小宝宝了。”女儿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李思川一惊。他生怕是会错意了,又仔细问一句:“猫咪有小宝宝了?”
“妈妈有小宝宝了。”女儿又说一遍,“我看见的。”
李思川呆了,想了半天,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想什么,又是什么不该想的。一时想他当时有没有做过安全措施,一时又推算小钰的安全期。就这么简单两件事,他想来想去想不清楚。
“你在哪里看见了?”他索性不去想,而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婴婴?”
女儿回头,“什么?”
“你说看见妈妈有小宝宝了?”李思川小心翼翼地问。
女儿摇摇头,“想不起了。”
“怎么想不起了呢?是做梦,还是妈妈说的?”李思川都快急死了,偏生和他对话的是一个四岁的幼儿,急也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儿想了一想,像是想起来了,哈一声拍手笑说:“我给妈妈看病时看见的。”
李思川白高兴一场,泄了气。看来是女儿想要一个小宝宝,就跟她想要一只猫咪陪她游戏一样。

第九章 含露的玫瑰和小猫的胡须2

李思川陪女儿玩了了好一阵儿,也没等到小钰出来。也许是她故意不和他碰面,他想。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就对女儿说,爸爸去看看妈妈,你和猫咪玩。女儿抬头看着他说:“妈妈睡觉,要像猫咪走路。”
“我知道了,爸爸会和猫咪走路一样轻。”李思川弯腰吻一下女儿的头顶。
李思川想他小时候没有女儿这么聪慧吧,虽然他小时候也聪明机灵,但和这个“慧”字总还差得远。女儿的聪明里,是带得有明显的一个“慧”字。也许是像小钰?
他推开卧室的门,里面黑黑的,白天也像夜里。他在门口站了站,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过去坐在床边,打开床头一盏小灯。
小钰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尖微蹙,头在枕头里摆动,寻找更柔软的位置。李思川注视着她的脸,观察她的动静,发现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在医学上,这叫浅层睡眠,是做梦的表现。小钰在做梦,这是一定的。
“小钰。”他轻轻唤她,“听得见吗?”
梦中的小钰眼珠停顿了几秒,然后又滑到了另一边。
“我是李思川,我坐在你身边。”李思川慢慢握着她的手,“这是我的手。你要去什么地方,带我一起去。”
小钰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下,攥紧了手指。
“对,带我一起去。现在我们在哪里?”李思川小心地问。
“妈妈,我们去看妈妈。”小钰清晰地说。
李思川的心悸动了一下。可怜的小钰,自己都做了妈妈,仍不能从亡母的死亡阴影里挣出。
“妈妈在做什么?她看见我们了吗?”
“妈妈很伤心,她哭了,她开车出去了。”小钰握紧他的手,李思川感觉到她手心里有汗。
“把她叫住,说我们来看她,别让她开那辆跑车。”李思川说,他想起一件记忆深处的事,问道:“妈妈穿什么衣服?是不是穿了白色的裙子?有没有围巾?”
“没有,妈妈穿的是绿色。”小钰忽然声音一变,像是婴婴在说话,尖而细,软而糯。她像是在和梦里的人对话,而不是和李思川。她叫道:“妈妈带上我。”她用的是她的家乡话闽南语。亏得李思川和她做了四年夫妻,闽南话多少能听懂一点,何况这句话里的字节是最简单的婴幼儿语言。
“妈妈停下来没有?”李思川汗毛直竖,但却顾不上恐惧,只是追问下去。
“没有。没有。妈妈开车走了,”小钰的声音恢复她正常的调子,低而迟缓。突然又尖细了回去,像是五岁的小钰在成年的郁金身体里。她尖叫,“妈妈!”
那声音太过凄疠,让李思川不忍心再探索她的回忆和梦境,他在小钰的耳边打个响指,说:“小钰回来。小钰,我是李思川,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钰安静下来,忽然轻俏地一笑,说:“小钰,你可是姓霍?我恰好姓李。”
李思川听得想哭,他伏在她的身上,吻她的脸,说:“小钰,我是李思川。回来做我的妻子,让我们一起看着婴婴长大。”
“婴婴怎么了?”过了一会儿,李思川听到小钰说话。这回的声音是清晰而冷淡的,这才是她正常的对他说话时用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情绪,有着刻意制造出来的距离感。
李思川知道这是真的小钰的灵魂回来了,他放松身体,趴在她的胸前,闷闷地说:“婴婴说给你玩看病。你们还在玩这个游戏?就不能玩点新的?看病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我送她台虎钳。将来做工程师,比当医生好多了。你不知道现在医生是高危行业啊,做一台手术要站十个小时,累都累死了。”
“你起来吧,你已经快把我压死了。”小钰推他。“她喜欢当小医生,我只好给她当病人。你以为装病人容易啊,今天感冒明天咳嗽的,次次都要新花样,我编都编不出新病来了。”
“你可以说你要养宝宝了,这样你们两人都有新鲜感。”李思川趁机说:“你那天是安全期吧?我是记得我没用套。不过也不好说,你有时候周期也不那么准的。要不去看一下,或是验一下?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药房买验孕棒。”
小钰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推开他坐起来,“你又流氓了。你装好了你的台虎钳就走吧,别让我费神招呼你。”
李思川放开她,问:“你最近是不是梦又多了,刚才你就做梦了。”
“你怎么知道?我说梦话了?”小钰紧张起来,“我说什么了?”
“你说李思川你好棒,箭不虚发。”李思川耸耸肩,“我说是的是的,我熬灯守夜为你攒了一年的弹药,当然命中率高。你说李思川你这个臭流氓,我说是的是的,这不是我们的老台词吗?你换点新的吧,我听了都不新鲜了。”
小钰气得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向他砸去,李思川闪身避开,扑在她身上,双臂箍住她,和她脸对脸地说:“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验一下?婴婴可是说看见了。”
“她看见什么了?”小钰警惕地问。
“她说看见妈妈有小宝宝了。连说了两次,把我吓了一身汗,好像又回到大学时候,听到女朋友说这个月好朋友没来那样胆战心惊。”李思川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我问她怎么看见的,她说给妈妈看病时看见的。所以我才知道你们又玩看病了,你看不是我趁机吃你豆腐乱说的。”
“你现在就是。”小钰指控他。
“到底有没有?”李思川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我挺担心的,你身体不好,老做梦,养孩子气血太亏,对你不好。上次你要婴婴的时候我就这么跟你说,果然你从怀孕一直到生完满月,体重就没上过一百。你这么不要性命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爸,硬逼着老婆生儿子。”
“你别王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我做梦说什么了?”小钰早听惯他的花言巧语,不为所动,只问正题。
李思川说:“你又在喊妈妈了。”
他站起身,俯看着她。小钰的脸色瞬间从好笑好气撒娇懒散亲昵的状态一下子变成一本正经的假面人,她再次把自己武装到了眼神。
“你可以离开了。”她说。
“我是准备走了,”李思川点头,“我就进来跟你说一声,不然你还以为有个田螺小伙凭空变出来一个木制工作台呢。”
小钰揭开被子下床,趿上拖鞋,边往外走边说:“你要来看婴婴,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订日程安排时间。”
“小钰。”
“嗯?”她回头,停住。
“给我亲一下,你知道我想你。”他抱住她,“你对我太绝情了,明知道我爱你,还这样对我。”他抱紧她,收紧双臂,吻她的脸和唇,“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认真说过我爱你,你就认为我不爱你?那我现在非常认真地告诉你,我爱你。在我离开你的三百八十九天里,每过一天,我就发现我爱你又多一点。”
小钰在他的怀里重新变软,她回应他的吻,“我知道。但我负担不了那么多,我是个废人,单细胞生物,你让我活得轻松一点,就当是体恤我了。这一世我辜负了你,希望下一世我重新投胎做人,会投生在健康的身体里。到时你再来找我,对我说我是霍小玉,你姓李。”
“如果上一世我们真是李益和霍小玉,那是我欠你的,让我用十辈子来还你。”李思川说完,放开她,出去和婴婴道了别,回到他租借的公寓里,打开电脑,和他的心理医生对话。
李思川重新回到美国去读书,除了进修专业知识,还兼修了一门心理学。他和小钰结婚四年,从结婚的那天起,就知道她被梦魇折磨,而他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挣扎,也知道她在努力,而他就是救不了她。最终赔上了他们的幸福。他不甘心,他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拯救她,挽救他们的婚姻。她是他的责任,既然是他先对她说她是霍小玉,而他姓李,那就是承认他们有夙缘。小钰曾经这样对他说,因为他们有夙缘,她决定和他结婚,不然,为什么这世间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李思川在MSN上对他的教授兼心理医生说,如果一个人,老是梦见同一件事,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教授不在线上。他正好慢慢梳理头绪,把他知道的有关小钰的梦写下来,发给教授。这一篇梦的记述足足有五百字,过了三天,他的教授才回复他,不是在线上,而是同样回复了一大篇好几百字的信件。
他先看了看信的长度,砸了一下舌,再回到顶端,仔仔细细从头看起。
信上说,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关于前世的梦。他做心理医生二十年,这么清晰的有关前世的梦的,这还是第一例。
李思川看了第一段,心里一凛,暗想是的,这是另外一个梦境,不是小钰的妈妈金缨女士的死亡过程纪录。金缨女士驾着跑车出去,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当时穿的是绿色的衣裳,而不是小钰说的,白色的衣裙在翻飞,车上有小女孩在叫妈妈。她当时不在车祸现场,她所知道的有关她妈妈死亡过程的一切,不过是事后人们的描述。她把这个过程具像化了,在心里和梦里把片言只语连续成了画面,然后不断地通过心理暗示告诉自己,那个梦里的妈妈就是她的妈妈,金缨女士。
小钰的梦显然出了偏差,而她自己沉迷在里面,茫然不觉。至于这个梦是不是有关前世,李思川暂时不能确定,他希望他的老师能够告诉他原因,并且有强大的逻辑上的说服力,能让他信服。
李思川继续往下看。

第九章 含露的玫瑰和小猫的胡须3

这是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梦的讲述者是用俯视的角度在讲述她的记忆。讲述者有着十分清晰的视角位置,她是站在——或者是悬空在梦境的前方,这是一个最佳的角度和位置,可以总览整个图画。就好像是超市屋角顶上的凸面境,从一个点,以看见全部。
在这个点上,凸面镜变成了一台摄像机,架在了一辆与梦境中的车子同速行驶的汽车顶上。讲述者用摄像机般的纪录姿势忠实地录下了梦境的全过程,而没有试着去干涉这个梦的发展。这样全然超脱的视角,我们称之为鹰眼。
而拥有这样鹰眼的梦境,则多少与前世的记忆有关。
根据统计,我们做的梦无外乎十二种:被追击、受伤、遇险、丢失重要物品、考试、出丑、电话断线、灾难、迷路、死人。这十二种里,与本案例有关的是最后一种:死人。人们有时在梦中会遇到死去的亲人,梦醒后,人们相信死去的亲人会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看望自己。
但显然这个梦里的人不是来看望讲述者的。梦境中的人没有与讲述者有任何交流。以上十一种梦境,都是做梦者被追打跌落受伤迷路,是做梦者亲身在感受,同时他们也会做出相应的肢体动作以配合梦境的需要。在第十二种里,做梦者多半会与死去的亲人有某种方式的沟通,如对话,眼神交流,或是共同去做一件事…也就是和前面十一种一样,是参与到梦境的进行时中的。而这个梦,从讲述者的叙事中看,没有看到两者有这一方面的沟通。
第一个梦里,讲述者目睹了一个死亡的过程。
梦境一:
“我”看见我在山路上走,一边是山一边是坡,路是盘山公路,山坡上有白色的花。“我”看见我身后有一辆敞篷车,里面坐着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小女孩,“我”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看见我走在车前,女儿在叫我,我听却不见。我慢慢地走,白色的长裙纠缠在我的脚上,我走不快,女儿在叫我,我听不见。“我”看见车子朝我开过来,我飞上了天。“我”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裙摆像一朵喇叭花一样,把我卷在了里面。我脖子里围着一条长长的围巾。我这就飞天而去,踏上光荣之路。
括号里的我,自始至终是旁观者,冷静地看着,没有试图去干扰事情的行进。而在第二个梦里,则不同。
梦境二:
“我”去看妈妈。看见妈妈很伤心,她哭了,她开车出去了。她(实际应为“我”)叫道:“妈妈带上我。”。妈妈没有理会,继续开着车。她(实际应为“我”)尖叫:“妈妈!”
在梦境二里,讲述者曾经至少有两次试图和梦中人物(妈妈)交流,讲述者的身份,实际上是年幼时讲述者本人。
对比两个案例,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第二个案例是常见的怀念死去的亲人的梦,做梦者还念死去的亲人,试图阻止惨剧发生;而第一个梦境,则没有一点这样的倾向。通篇只有“我看见”。
而最能说明第一个梦境是有关前世的梦的,是那一个细致的镜像:“‘我’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裙摆像一朵喇叭花一样,把我卷在了里面。”正是这个镜像,说明这是前世的记忆。这是一个彻底反转的镜像,这是一个前世的符号。
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梦,只是因为这两个梦里有着太多相同的元素,才会被你误认为是梦境的偏移。
——这里的“你”,当然是李思川自己。
李思川看完这封邮件,沉思了很久,给教授写回信。
他问:为什么有人会做有关前世的梦?为什么这两个梦会如此相似?是第一个梦境影响了第二个梦境的叙述,还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第二个梦,才促使了第一个梦境的产生?还有最大疑问是:为什么白色裙摆像喇叭花就是前世的镜像?
他又想了想,再补上一句:第一个梦境里坐在车里的小女孩,又说明了什么?
他仔细看一遍,确定把他想问的都写下来了,然后点了发送。
谁知这次教授就在线上,马上回复他说:“李,这个做梦的人是你的什么人?”
李思川只好回答说:“是我的妻子。”
教授问:“你选修我这门课,是为了你的妻子?”
“是的,教授。”
“可怜的孩子。她现在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李思川反问。
“有这样梦境的人,精神一定受到很大的困扰,一半以上的人会有深浅不同的抑郁症,还有一些则会做出一些旁人不能理解的事情。那你的妻子,她的现状是什么样的?”
李思川只能说:“教授,请帮助我,因为我想帮助她。她把我排斥在她的生活空间和精神世界之外,不愿让我进去。”
“李,我想不是她不愿,而是她没这个能力。对抑郁症患者,他们的亲友除了忍耐谅解,没有别的办法。”
“那我只能看着她沉沦在过去的黑暗中吗?”李思川绝望地问。
“你已经在努力了,我要找出你的两个问题的答案。这个案例,我也有兴趣。我们随时联络。”
教授狡猾地下了线,留下李思川一个人纳闷。他的问题,他的教授并没有回答他,他比写信时还要糊涂。
但毋庸置疑的是,不解开小钰的心结,她不会快乐起来,李思川只能站在一边看她,就好像她看着自己的前世,怎样像一朵花那样被卷走。
很多时候,人们做梦,会说见到了上帝,有亮光,有通道,有上帝在充满亮光的通道的尽头展开双臂欢迎他们。而其实上,那不过是医院的无影灯和医护人员的影子。
很多时候,人们去到教堂,站在穹顶底下,会不自主地屈下双膝,向上帝跪拜,这通常被视为上帝的能量。但李思川身为一名建筑师,深知这其实是哥特式教堂建筑构造出的笔直的向上延伸的空间感,让身临其境的人们在那个环境下产生了眩晕感,随之并伴有轻微的耳鸣声,这一切充实了人们的想像。在多重作用下,会让一个不信教的身不由已地在上帝的神殿里下跪,以为是神的力量。
这就是建筑的魔力。这一切曾让李思川在从事这个职业时有自豪感,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李思川曾亲眼目睹过一个奇迹的诞生。
在一堂心理课上,他的教授讲述过心理暗示的强大能力。
他做了一个试验,把一枚硬币放在酒精炉上加热,五分钟后,他叫上一名自愿者,用镊子夹着那枚硬币,放在了自愿者的手背上。那名学生被烫得大叫起来,猛烈地甩动手腕,把烫痛他的硬币甩在地上。这个时候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与硬币相同大小的烫伤红斑。
全班同学为之哗然,但教授却冷静地说,谁去捡一下那枚硬币?
同学们无人肯去,李思川自告奋勇去捡,手一摸到硬币,惊奇地发现那枚被自愿者甩到地上的硬币,一点热量都没有。就这短短一两分钟,不可能冷却得这么彻底。他疑惑地看着教授,教授露出老奸巨滑的笑容说:这是一枚常温下的硬币,加热过的这一枚,被我替换了下来。
他指一下讲台,讲台上有一枚发黑的硬币。
李思川上前轻轻用指甲拨了一下,透过指甲都能感觉到硬币的热量,而硬币下方的木制讲台上,则有一个被烫坏的圆印子。
事后那位自愿者去医院,被诊断为三级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