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脸一红,心想这话能明说,便道:“你先点个火掌和灯好不好?这里黑咕咙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水廿七道:“也没什么要看的,点灯做什么?”声音里还是透着不高兴。
鹦鹉也听出来,心想也好,黑就黑点,反正也看不见,方便自己说话。柔声道:“二十七哥哥,昨晚是我不好,不该提起我娘的。你不是要我做你媳妇吗?咱们讲和吧?”
水廿七没有回答,只听见他呼哧呼哧的吐气声。
鹦鹉又试探地问道:“二十七哥哥?”
蓦地水廿七大声道:“不要叫我哥!不许叫哥哥!”
鹦鹉被他吓一跳,心想这小“龙王”还真怪,不叫哥哥叫什么?难道叫弟弟?一生气,不说话了。
水廿七听鹦鹉没声了,自己忍不住道:“干什么叫我二十七哥哥?”
鹦鹉笑道:“你不是叫二十七吗?又比我大。你要不喜欢,我不叫就是了。那我该怎么叫你?”
水廿七又不说话了。鹦鹉等了半天,没等出半个字来,赌气道:“你这样不言不语地,算个什么意思?我都道歉了,你要不接受,那你也提条件好了。你要是现下后悔了,那就送我走好了。我不会死乞白赖粘着你。”
水廿七听了这话,怒道:“你走你走,你能走到哪里去?你眼下一上去,肯定被人当成妖魔鬼怪,不是烧死就是活埋,还是你再想被扔一次?”
鹦鹉说要走,本是试探他的。昨天自己一说走字,他就说你是我媳妇不能走,这会儿要是他再说一次你是我媳妇,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哪知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听他意思只不过是自己没地方可去,不得已才留在这儿,要是有什么自己不被烧死埋死扔死,他就要送去了。怎么一下子他就变了想法了呢?这一吓非轻,鹦鹉颤声道:“廿七,你不要我了吗?”
听她这么问,水廿七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嘿”了一声,道:“你还是叫我哥哥吧。鹦鹉妹妹,你先在这里住一阵子,等我问过那老不死的东西,再做打算。你要是觉得闷,过两天我带你坐船去。”
鹦鹉觉得他说话声里一点热气都没有,昨天那个兴高采烈的小“龙王”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个人,担心起来,问道:“二十七哥哥,你是不是变回原形了?所以才不点灯?你放心,我既然说过了愿意做你媳妇,就不会变了。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玩笑话。不管你是不是长了个龙头鱼身子。咱们是下过庚贴下过聘礼的,也算明媒正娶。”
不知水廿七听了这话心里作何想法,过了一会儿鹦鹉感觉到他走到了自己身边,坐倒在床榻上,说道:“鹦鹉,鹦鹉,你让我怎么办好呢?”声音里尽是痛苦。
鹦鹉慢慢移动手臂,找到他的身体,一把抓住,感觉是抓住的肩膀,顺着肩膀摸上去,头还像是头,也没长出个角来,脸上也光光滑滑,,再顺着脸摸到脖子,也没鳞片,只是摸上去冷冰冰的,便道:“你别动,我手里有把剪刀,我要刺破你一点皮肤,看看你血是不是热的。你昨天说过,随我用火烧用刀割用针刺的。”
水廿七不动弹,由得她去,只说:“鹦鹉,你别这样行吗?你不知道我心里怎么难过,像火烧油煎似的。我恨不得真的是个什么怪物,就不会这样难受了。鹦鹉,你干脆拿剪刀往我心上捅得了,我还不如死了好。”
鹦鹉拿着剪刀在他脸上轻轻划过,说道:“你知道这剪刀是什么地方来的吗?这是我从家里带来,原是用它来剪刀破渔网的。那渔网被你解了,你是我丈夫,你可不能把我扔着不理。”一手拿着剪刀搁在他脖子上,一手勾住他头,把脸贴在他唇上,等他来亲。
哪知等到的不是亲吻,而是滚烫的泪水。鹦鹉怔怔地感觉到他热乎乎的眼泪流到了自己的脸上,问道:“二十七哥哥,是什么让你这么伤心呢?”
水廿七道:“妹妹,除了你还能是什么呢?”
鹦鹉放下剪刀,从他身后抱住他肩膀道:“我就在这里啊?我哪里都不去。”
水廿七轻轻扳开她手臂道:“妹妹,那是不成的。”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又道:“妹妹,这里黑乎乎的你不喜欢,我们去海上坐船,那里亮。”
鹦鹉道:“好。可是我看不见,不知往哪里走。”一手抱着虎皮,一手伸出想抓着他。
水廿七叹口气,回身拉住她一只手,牵着她走。走出好一程,眼前渐渐有了些微的亮光,脸上也感到了潮气,再走一阵,又听见了水声,亮光泛在水上,依稀看得出是在一个山洞里。脚下湿漉漉的。
再走一程,转个弯,又亮了一些,而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上还有一只小船。
鹦鹉惊呼道:“呀,怎么地下有河呢?”
水廿七道:“这叫暗河。”扶着她坐在船,解开系着的绳子,拿起一柄桨划了起来。划了好一阵,洞越来越低,水廿七示意她俯下身子,自己拿了桨顶在洞壁上,一点一点,七拐八绕地行进。有的地方低得岩石都碰着了头。
鹦鹉问道:“昨天我也是这么进来的吗?”
水廿七点头道:“是我背着你潜水进来的。快到了。”拿桨向外一挑,像是拨开什么东西,跟着一束光线射了进来,
小船慢慢滑了出去。鹦鹉猛地被强光照射,忙闭上眼睛,又拿虎爪捂在眼上,过了一会儿才眼开眼来,回头望去,山崖上乱草丛长,海水拍打着石头,怎么也找不到出来的洞口。
鹦鹉叹道:“好隐闭的所在。你的碣石宫,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你到底是龙还是人?”
水廿七苦笑道:“我当真是人,你别不信。”
鹦鹉道:“我信。你的眼泪都是热的呢。不过为什么你要住在这么个怪地方呢?”
水廿七恨道:“你当我愿意吗?我家祖上立过誓言,子子孙孙都要守卫那个破地方,我是没办法。不过后来我们也没那么迂腐了,一年看个几次,或者干脆几年看一次,只要没人知道没人进去,我们就算守好了。”
鹦鹉恍然道:“你就是你们家守卫这个地方的第二十七代。”
水廿七道:“是。”指指前面道:“咱们上那艘船去。”
鹦鹉顺着他桨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艘好大的船。忍不住叫了一声“哗”,道:“二十七哥哥,好漂亮的船啊。”
水廿七笑笑,把小船划近大船旁边,从船底捞起一根绳子,绳子一头连着一个十字弯钩,拿起绳子抡了抡,钩子向上飞出,飞进大船船舷里,铎地一声钉住了,转头对鹦鹉道:“你拉着这绳子,等着。”握住绳子,手脚并用,一下子就爬上了大船。过一会儿,大船上抛下一卷绳子来,长短正好落在小船上,鹦鹉看那绳子,却是一架绳梯。
水廿七跟着爬下绳梯,道:“你先上去,我把小船收好。你行吗?不怕吧?”
鹦鹉道:“我才不怕。”攀着绳梯一步一步爬上了大船,翻过船舷,跳在甲板上。俯身去看下面的水廿七,看他把绳梯拴在小船上,一手拿了桨,爬上绳梯上了大船。上来后在旁边摇动一架辘轳样的东西,那小船被绳梯慢慢拉了起来。原来绳梯还兼派这个用场。
小船被挂在大船边上后,水廿七把虎皮拿了扔给鹦鹉,自己四下忙活,升起帆,收起锚,大船慢慢开动了。
鹦鹉坐在一边看着水廿七驾船,抱着膝偎着虎皮晒着太阳,远远看着岸上,心想就此离开也是很好的,再不用和爹爹,平望,塘后村的人牵扯不清了。正这么想着,从岸那边飞来一个黑点,过一会黑点越来越近,原来是父亲养的那只大黑乌鸦。
大黑乌鸦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这么想着,还是招手引它下来。哪知大黑没朝自己飞来,却停在了水廿七的肩头。水廿七摸摸大黑的背羽,大黑也拿喙去碰碰水廿七的手背。
鹦鹉吃惊地道:“怎么你和大黑这么熟?这大黑是我爹的鸟儿啊?”
水廿七道:“黑子是我从小养大的,怎么成了你爹的鸟儿了?”
鹦鹉道:“胡说。我爹养它有四五年了,我也常喂它肉吃。大黑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大声叫道:“大黑,这边来。”
大黑侧了侧头,看看鹦鹉,没有动。
水廿七笑道:“乖黑子,真听话。这只鸟真是我养的,我从小把它养大,有六七年了。我以前还奇怪,它怎么老是一出去三五天不回来,一回来嘴里就有肉。原来是你给的呀。”
鹦鹉睁大眼睛道:“是真的吗?对呀,它也常常一去几天不回的。这只坏鸟儿,竟然找了两个主人,骗人家给它好吃好喝的。”
水廿七道:“这么说,我早就吃了你家的肉了?”
鹦鹉不置信地道:“你从它嘴里抢肉吃?”
水廿七嗤道:“什么抢不抢的?那是黑子帮我去找来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相对大笑。说到肉,鹦鹉觉得饿了,便问:“二十七哥哥,这船上有吃的吗?”
水廿七道:“哎哟,出来时忘了把从龙王庙带回家的肉拿上。不过厨下有米,你先煮上饭,我来钓鱼。”
鹦鹉道:“好。”水廿七指给她看厨房的所在,自己拿了渔竿去船头钓鱼。不多时,鹦鹉把米下了锅,水廿七的鱼也上了钩,自己洗剖了,把收拾干净的鱼交给鹦鹉。鹦鹉将鱼煎得两面黄黄的,加佐料煮了。不免又把水廿七和平望来比。她也知道这样比不公平,平望从小有寡母娇养着,什么事也不让做,而水廿七独自一个人生活,自然事事亲力亲为。但越这么想,越觉得水廿七可怜,越想对他好。
鹦鹉把饭和鱼拿碗装了,叫水廿七来吃。水廿七看见这香喷喷的米饭鱼汤,坐下来一句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鹦鹉用鱼汤淘了饭,慢慢往嘴里划拉,一边眼圈就红了。
水廿七一碗饭吃完,又添了一碗,说道:“鹦鹉,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见鹦鹉不答,抬头看她,见她脸上一副爱怜的神色,心中一动,随即又虎下脸道:“妹妹,别这样,我说过不成的。”
鹦鹉恼怒地瞪他一眼,埋头吃饭。吃完饭,鹦鹉把碗筷洗了,拿出先头找米时看见的半桶黄豆,捧两把出来,放在一只木盆里,舀水泡上,盖上稻草,又在稻草上淋湿水。
水廿七看着她做这些事,问道:“你做什么呢?”
鹦鹉道:“发豆芽菜呀。老吃鱼不吃菜可不行。”收拾好厨房,鹦鹉在船头钓起鱼来。
水廿七跟在她后头,又问:“刚吃完饭,又钓鱼做什么?”
鹦鹉道:“做咸鱼。多添道菜。咸鱼有咸鱼的好吃,鲜鱼有鲜鱼的好吃。”忽又问道:“那些猪肉羊肉,放在家里要坏了吧。”
水廿七道:“坏就坏吧,也不能为了那点肉又回去一趟。”
鹦鹉道:“就怕坏了发臭,又引来老鼠什么的。”
水廿七没好气地道:“你操那么多心干嘛?我巴不得那里给老鼠啃干净,塌了才好。”
鹦鹉看他心情不好,不再多说。挨下来几天她每日忙碌,除了做饭钓鱼,还把大船里外整理得干干净净。水廿七驾船,有风驶几哩,无风就停着。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大黑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又飞走了,两人都没在意。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都淡淡的。等船有一日又见到姜女石,却看见海面上停了五艘大船。
这些船形状大小都一样,看上去像是一支船队。再看那船的式样,又不像是附近所造的船只。
水廿七远远看着这些船,不安地对鹦鹉道:“你看那些船。”
鹦鹉道:“和我们的打渔船不一样啊。”
水廿七道:“嗯,看起来像是东边一个地方的船。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打劫的?”
鹦鹉道:“这个时候庄稼刚种下去,家里没多少余粮,抢不着什么东西啊?要不就是他们也没余粮了?抢着什么是什么?”
水廿七道:“是来打鱼的?但现下不是鱼讯期啊?而且停得这么靠岸,比这里出海打鱼的船都近。”
鹦鹉道:“上岸买水的?”
水廿七道:“看看再说。要是有什么歹意,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鹦鹉道:“你一个人,怎么管那么多船?要不通知一下这里的官府?”
水廿七拉下脸道:“我不和官府打交道。你也是,如果官府有用的话,怎么会被活扔下海?巫师害人,还要害到哪一天?当官的为什么从来不过问?白吃禄米不办事,一群废物。”
鹦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水廿七看她一眼道:“你还没明白吗?这世上根本没什么龙王。巫师借着龙王的名头害人,作威作福,你就是个被害的人。”
鹦鹉张口结舌道:“你…你说我爹爹害…害人?”
水廿七道:“不是吗?他不是害了你吗?还有以前被扔下来的娘娘们?”
鹦鹉道:“可是…可是,那不是龙王显灵吗了吗?“
水廿七冷笑道:“我可没显过什么灵,都是巫师们自己瞎编了说的。唬得你们听他的,他好唬弄人。”
鹦鹉道:“巫师们?难道有很多巫师?”
水廿七道:“哪里都有。什么都往海里扔,打着祭龙王的幌子,扔猪头的,扔整只的小牛的,还有就像你们,扔姑娘的。”
鹦鹉听了闷闷不乐,就算爹爹不喜欢自己,但为着全村人,献祭给龙王,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被水廿七这么一说,就成了爹爹为了骗村里人的信任,故意要致女儿于死地了。还有前头那么多娘娘,都是同样的原因吗?想到这个,便问道:“前头的那些娘娘呢?你把她们放哪里了?”
水廿七不乐地道:“我才二十岁,前头的和我都没关系。不过她们在哪里,我倒是知道的。迟早有一日,我会带你去见她们。其实你也是见过一位娘娘的。”
鹦鹉愕道:“什么?在哪里?”
水廿七道:“你们村有个哑姑娘是不是?她就曾是一位娘娘。我救下她后就把她送到了一个老娘的屋前。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才七岁。”
鹦鹉跳起来道:“是哑姑姑?原来是你把她送给我太姨婆的?她是什么地方人?”
水廿七道:“很南边一个地方。当时是我和我爹一起坐船经过,救下后,发现她不能说话,就往北走,给放在了你们村。”
鹦鹉没想到哑姑姑也曾是一个娘娘,随口问道:“你爹?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原来你还有爹?”
水廿七怒道:“我当然也会有爹。没爹我是怎么来的?天下当爹的都一样的混蛋。我那个爹是个混蛋,你那个爹也是个混蛋,哑姑娘的爹还是个混蛋。”
鹦鹉回嘴道:“我爹才不是我爹,他混不混蛋跟我没关系。”
水廿七听了这话,额头上筋得暴出来了,骂道:“他要是你爹就好了。他就是够混蛋,才不是你爹。天杀的混蛋,连个爹都做不来。”
鹦鹉看他胡言乱语起来,有点害怕,忙躲进船舱里去了。
水廿七看着那些大船,脸色沉重。
第十章 碣石地宫
初音舞坐在程松年家的阳台上,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一支笔,随手涂些东西。
她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就出院了,没有回家,而是继续住在程家。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病,脑震荡也是微乎其微,但为什么熟睡上两天,谁也说不上来。
出院后她像是文静了不少,不再那样活泼,爱说爱笑,而是坐着就发呆。问她在想什么,她慢慢回过神来,想一想,才说没在想什么。那情形像是在脑中找什么,没找到,很是失落惶恐的样子。
程松年看了实在心痛。
她自己也发现了,对程松年说:“我脑子里好象突然缺了一大块,雾蒙蒙的,辨不清东南西北。有时会突现个什么一鳞半爪的,拚命想去抓,就是抓不住。睡着后像是在神游八荒,醒后来又记不住去了哪里。”用手撑着头,十分苦恼。
程松年只好安慰她说:“医生说是脑震荡,你多休息一阵就没事了。你说你脑中好象缺了一块,这个好理解,打个比方说,你用笸箩装一箩萝卜干,满满的,我拿过来摇一摇簸一簸,空隙都填满,你再看这一笸箩萝卜,马上少一寸。”
初音舞听了笑,说:“你是说我摔了一跤,把脑缝给格式化了一下,多出来许多空间?”
程松年惊叹,“到底是城里人,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你看像我这样的,只会拿地里的萝卜墙上的笸箩来说事。”
初音舞笑得格格的,忽然说:“笸箩?是这个东西吗?”拿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画了几笔,拿给程松年看。
程松年看了一眼说:“就是这个。画得真像,是照着我家厨房里的画的?这是你的速写本?能不能给我看看?”
初音舞点点头,说:“画得不好,看了不许笑。”
程松年朝前翻,好几页都是大大小小的姜女石,虽然画得简单,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中间有一页画的是几根柱子,中间有个低矮的台子,看不出是个什么,拿着问她说:“这个是什么?”
初音舞歪着头辨认了一下,问道:“我也不知道,你看像什么?”
程松年想了想说:“像是个舞台?”
初音舞摇摇头,“不知道,我胡画的,不知怎么想起画这么个东西。”拿过本子,在柱子边上添上阴影。又问:“我这个样子住在这里,你妈妈会不会有意见?”
程松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家是开家庭旅馆的,冬天没有游客,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住,不要紧的。怎么现在又问。”
初音舞说:“我现在这样子,不是怕给你妈添麻烦吗?身体好还可以帮点忙,陪着说说话,现在坐着都觉得累,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给房钱,好不好?”
程松年强笑了一下,说:“我难道是要赚你房钱?那我去你家吃饭,要不要给饭钱?”
初音舞为难地说:“你不就吃了点吗,我还又吃又住,还要你陪着住院,送饭送汤的。”
程松年气白了脸,说:“原来你是这么算的。那我喜欢你多过你喜欢我,你是不是要给钱?”
初音舞冷笑说:“你是怎么秤出多少来的?我倒是不知道,你秤给我看看?”合上本子,说:“我病也好了,该回去了。
程松年急了,大声说:“那我收你房钱行不行?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收?我有收的道理没有?是你先说的话没道理,说到后来又变成我错了。是,是我错了,不该说多了少了的,但你先说话伤人嘛。”
初音舞自己也不知道这中间什么地方弄拧了,才会吵这么一架,有心要争个对错出来,却觉得一口气提不起来,眼前金星乱冒,心烦意乱地说:“你先出去,我要睡一下。”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走,手里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
程松年看她脸色不对,忙扶住了在床上躺好,替她脱了鞋,盖上被子,说:“你这是还没恢复完全,充什么能呢?你这个样子回去,想吓死你爸妈?说不定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马上冲到学校来把我打个半死。到时你就不是欠我房钱,而是欠我半条命了。”
初音舞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别逗我笑了,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我也不跟你吵。”
程松年说:“难道是我想跟你吵?我对你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正要表白,一看初音舞已经熟睡过去,他叹口气,替她掖好被角。正要离开,看见掉在地上的素描本,过去捡起。那素描本朝上打开的那一页,正是画着几根柱子一个台子的,在初音舞给柱子添上阴影后,看上去不再是个舞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大厅。
* * *
水廿七把船停在离五艘大船稍远的地方,下了锚,他要看看这些奇怪的船上的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要干什么。身负着守卫碣石宫这样的职责上千年,二十七代人的心血,纵然厌恶这个地方,恨它禁锢着他家祖祖辈辈子子孙孙不得动弹,不知要到哪一天去,但在一日,就要看护好,除非哪一天喝石宫不存在了,水家的责任才算完。
他把这个打算讲给鹦鹉听,鹦鹉也点头道:“是啊,虽然那个地方不好,但怎么说也是你家的房子。入口修得这么古怪,是不是里面有什么秘密呢?你既然说要当心别人对它不利,那咱们就看着好了,看他们有什么举动再说。”
水廿七道:“它不是我家的房子,我家只是守护它的。说白了,就是个看门人。”
鹦鹉“嗯?”了一声,不明白。
水廿七道:“你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这宫的事吧。”心想,待我问过我爹那个老混蛋,搞得不好,你是我妹妹,那是家人了,知道也不妨;搞得好呢,你不是妹妹,那就是我媳妇,更是一家人。“你知道古时候有个皇帝叫秦始皇吗?”
鹦鹉点头,道:“知道啊。秦始皇修长城,孟姜女哭长城,这不就是姜女石吗?高的是孟姜女,小的是她给万喜良做的棉袄。”指着前面海边的三块石头道,“那边就是姜女村,我妈就是姜女村的人,听二娘说我妈就是在姜女石这里把自己淹死的。不知我妈死的时候想到我没有?她要是顾着我,怎么会去死呢?”这么说着,心里不免有些苦涩。虽然知道爹性子古怪,亲娘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但把亲生女儿扔下不管,自顾自死了,还是对亲娘颇有怨怼。但亲娘还是要维护,又道:“听二娘说我亲娘有点疯癫,她要是清醒的,不会不管我吧?”疯子的名声虽然不好听,总比抛弃亲生女儿要让她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