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廿七看她这么语无伦次地说话,痛惜之情由然而起。心想这个可怜的鹦鹉,爹不亲娘不爱的,好不容易长大了,跟朵花似的,又被狠心的爹扔进海里祭了龙王。自己有心要疼爱她,是妻是妹又弄不清楚。把妹妹当做妻子,那是万万不可,把妻子当做妹妹,心里又割舍不下,真是让他两难。他自小和人少打交道,一下子把这个天难地难的难题扔给他,叫他如何是好?
鹦鹉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又提起娘来让他不高兴,忙道:“你接着说秦始皇的故事吧。”
水廿七回过神来道:“啊,好。秦始皇当年听方士说海上有仙山,山上住着仙人,仙人有长生不老的仙药,就想派人去海上求仙。”
鹦鹉道:“这个我也听人讲过,还派了五百童男童女一起去。你说他们怎么都要童男童女呢?求仙也要,祭龙王也要。”说着悻悻不已。
水廿七开玩笑道:“大概是肉嫩,吃着不塞牙。”做势要拿起鹦鹉的手来咬一下,鹦鹉笑着躲开,水廿七接着道:“秦始皇一心想长生不老,对求仙这事很看重,自己就到海边来看了究竟。他是古往今来最最了不起的皇帝,扫六国成一统,这么大的功绩,到海上求仙这么大的事自然是不能马虎了,就命人在海边修了一座宫殿,让他来了好住。因为在碣石边上,就命名为碣石宫。他銮驾停跸的山坡,就是銮驾坡,你们叫乱家坡是不是?”
鹦鹉道:“是,乱家坡,上面有个望海亭。我常去采药的。我们都奇怪,咱们这里又没人姓乱,怎么叫个乱家坡,原来是銮驾坡。这銮驾是什么东西?”
水廿七笑道:“銮驾就是皇帝的马车。”
鹦鹉道:“唔,你接着讲。”
水廿七道:“求仙的海船开走了,秦始皇也不能老呆在这儿等着,他就回去了,留了武士宫女看守碣石宫,又任命了一个人总管这里。后来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宫女武士们有的老了,有的死了,有的走了,只剩下总管和不多人的还守着。有一年海底地震,引得海水还有泥沙冲上岸去,把碣石宫给埋在了下面。”
鹦鹉听了吓得倒抽一口气,问道:“那里面的人呢?”
水廿七黯然道:“有的人当时就死了,有的人还活着。活着的人不甘心被活埋在里头,就开始在地下找出路,等到找到出来的路时,活着的那些人有的累死有的饿死,只剩下那个总管还有一口气。他出来后养了一段日子,身体好了后,到有人的地方一打听,天下已经不是大秦的了,而是成了刘姓皇帝的大汉天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始皇帝陛下任命的看管碣石宫的官儿,皇帝没了,同来的人也没了,连碣石宫也被埋了,那他又能去哪里呢?姓刘的皇帝抢了始皇帝的天下,他也不认这个皇帝,碣石宫埋了,也好,那刘姓皇帝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就没有人来打扰他,于是他又回到碣石宫去了。柱石那么坚固,只有外面的几间大殿毁了,里面的都还完好着,至于床榻橱柜陈设什么的,也都没坏。住在下面冬暖夏凉的,除了没亮光,也没什么不好。他就这么一个人住着,有时出来打打鱼,买点米面。有一次在海上救了一个落水的女人,就和她做了夫妻,生了儿子。”
鹦鹉道:“他就是你的远祖吧?”
水廿七点点头,道:“是。从他开始,到我,如今是二十七代了。我们水家,一直守着这碣石宫,秦始皇的宫殿,里面有好多那个时候的东西。过了几百年后,这些东西都是宝贝了。有一些人,从书上看到了有这么一座宫殿,猜到里面有宝贝,就不断有人想找到这个地方,偷走这些宝贝。我的那些先祖,从看守宫殿变成了看守宝贝。这些东西都是碣石宫里的,不能让它们被那些贪财的人偷走抢走。”
鹦鹉道:“是不能让别人抢走。你家祖辈为它们看守了这么多年,就冲着他们,也不能让人抢了去偷了去,不然他们的心血不都白搭了吗?”
水廿七道:“妹妹说得好。如今我不是在为秦始皇看守碣石宫了,是为了我前头二十六个先祖的心血。这些人不是冲着碣石宫来的便罢,如果是,我决不让他们好过。等到了晚上,我要到他们的主船上去摸一下情况,看看是什么来头。”
鹦鹉道:“你自己小心。虽然你在水里好比得上龙王,但他们人多,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想起一事又问:“那你的那些祖奶奶们,她们都是怎么来的呢?像我一样都是娘娘?她们都到过碣石宫吗?”
水廿七摇头道:“有的是娘娘,有的是岸上人家的女儿。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先祖他们也跟咱们一样,坐了船出海玩,遇上喜欢的女子就带上船来。她们也不是都知道碣石宫的事,有的祖奶奶是很远地方的人,没必要让她们知道。我家在岸边有几处住宅,也不单单就住碣石宫这一个地方,不然成年住在下面,还不给闷死了。”
鹦鹉道:“有那么多住宅,那你家岂不是很有钱?”
水廿七不以为然地道:“海里无主的财物多了,你潜到海底去,什么东西没有?就算没有沉船上的东西,我随随便便采点珊瑚挖点珍珠,拿去卖了,有何难处?”
鹦鹉从怀里摸出那枝红珊瑚来,说:“像这个?这要是拿去卖了,可买多少糜子?”
水廿七道:“至少够你吃一年。”看着这枝珊瑚,不觉心中一痛。他原是一心一意要迎娶一个妻子的,哪知是这样的结果。他第一眼见到鹦鹉就喜欢,模样俊俏,人又伶俐,说话行事都很对他脾气,要不是那老混蛋说不定造过了什么孽,有这样一个妻子,他还有什么可求的?眼下只有找着那老混蛋的,问清楚了才知道。只是那老混蛋成天的驾船云游四海,如今不知道在哪一个角落,要紧关头找不着他,怎不让他跳起脚来骂?
鹦鹉忽然道:“好险!要是你这个时候正好不在碣石宫,那我不就要死了吗?”
水廿七道:“不会的。碣石宫是我家,就算在外面,这个时候我也是要回来的,如今是我看管这个地方了嘛。”又笑道:“不然龙王庙里的酒肉给谁吃?”
鹦鹉不知怎么恼了,嗔道:“就为了那些酒肉?”
水廿七笑,说道:“我知道这里二月初二要祭龙王,不知又要出什么妖招,得赶回来看着,别害了谁的性命。”
鹦鹉还是心头不痛快,说道:“原来不论是谁家的姑娘扔下来,你都会接着,要她做你媳妇。哼,虚情假意,拿好话蒙谁呢。”想到如果是韩家三姐儿被挑中了,如今就是她在和这小“龙王”说说笑笑了,拿着珊瑚,拥着虎皮,赶着叫哥哥。
想到这里,不觉怒从心头起,随手就把珊瑚掷还给水廿七,怒道:“拿去,还你,去买你那一年的糜子,看吃了不噎死你!”转身扯过床上的虎皮扔在他头上,又道:“这也拿去,去装你那大尾巴猫。你叫谁妹妹呢?你当谁都是你妹妹!”怒气冲冲走到甲板上去,随手拿起堆在甲板上的绳子摔打着出气。
水廿七从头上拉下虎皮,把接着的珊瑚放进怀里,走到桅杆下,看着甲板上生闷气的鹦鹉。心想她说得一点没错,不管是哪个姑娘被扔下来,他都会要的。这个样子和那老混蛋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鹦鹉,是个和老混蛋没一点瓜葛的姑娘,这时两人肯定已经成了夫妻了,自己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这么失魂落魄的。那就究竟是对还是错呢?照这么看,肯定是错了。因为自己的那个混蛋爹就是这样的,只要是个美貌女子就喜欢,就要收作妻妾的。自己也是不喜欢他这样,才和他闹翻了。那自己的行为,不也就和混蛋一个样了吗?但这又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不是吗?上天注定的,还能有错?
想到不管是哪个姑娘都有可能做自己的妻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冲口而出说道:“这事肯定是错了,肯定是错了。”
鹦鹉听他这话听不懂,回头看他,水廿七大声道:“只能是自己喜欢的人才对呀,不能是别的任何人。这事儿到底是在哪里出错了?”
鹦鹉道:“我告诉你哪里错了:你应该先喜欢上她,她也喜欢上你,再请她做你媳妇。”
水廿七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对不对?你说得没错,是该这样的。”
鹦鹉道:“你说我爹是混蛋,不该把姑娘扔下海。这话原是不错。但他是给龙王献祭的,就像你说的,这世上没有龙王,那就算是给海里的鱼虾吃好了。但你既不是龙王,为什么要冒充龙王行事?你救下那些姑娘,原是好意,就该像对哑姑姑那样,找个好人家收留下来。你强要人家做你媳妇,这当然是错了。你错就错在真以为自己是龙王了,海里的东西都是你的,连姑娘都是你的。”
水廿七怔怔地道:“那你说愿意做我妻子,又是为什么?”
鹦鹉脸一红,道:“我那是想好了才说的,你当我跟谁都这么说?”
水廿七想一想,觉得就是这个道理,自己是把自己当做龙王了,那献给龙王的娘娘,怎么不是自己的妻子?当下拜服道:“妹妹,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好做我先生了。”
鹦鹉啐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当然想得清楚明白。这也不怪你,没人跟你说这些。不对呀,你不是有个爹吗?他还在世吧?”
说起那个爹,水廿七又恨起来,道:“不就是那个老不死的混蛋这么教的吗?他就是这么做的,我当然就跟着学了。”
鹦鹉嗔怪道:“哪有这样子说自己爹的?要不是他把你教养大,你能这么活蹦乱跳的?我爹这样待我,我也不恨他,要不是他把我养大,我早死了八百回了。”
对这个水廿七不以为然,道:“你那是愚孝。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来做饭。一会儿天黑了,我就过去探个明白。”
鹦鹉道:“你做?”
水廿七得意地道:“当然我做。我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当然要做饭的,不然早饿死八百回了。我虽然没你做得好吃,那这顿饭就当是我向你陪罪,咱们讲和,好不好?”
鹦鹉抿嘴笑道:“好,讲和。”

第十一章 客从何来

天黑之后,淡淡的一弯新月升起在了黑沉沉的海面上,初春的风吹过脸颊,暖暖的直达心底。鹦鹉拥了虎皮,坐在收拢的船帆底下,倚着桅杆,看着换了鱼皮衣的水廿七,取笑道:“龙王现身,要兴风作浪了?”
水廿七笑嘻嘻地道:“不错,我甩一甩尾巴,就把为非作歹的坏人全掀进海去。”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鱼尾摆动的样子,引得鹦鹉咯咯地笑,水廿七看着她,忽道:“我走了你自己要当心,别我去人家那里探察,人家倒过来摸咱们的底。”
鹦鹉不以为然,道:“咱们做了什么,会引得人家起疑心,要过来摸底?”
水廿七摇头道:“你个傻孩子。如果那些人真是有什么企图,自然会防备他们自己觉得会对他们不利的人。咱们停在这里,打渔不像打渔,远航不像远航的,他们能不起疑?”
鹦鹉点头道:“你说得是。”停一下又道:“怪了,你在别的事儿上又没见你这么聪明?”
水廿七道:“我从小就在船上长大,这方面的事当然比你懂得多。如果真有人过来,你别和他们朝面,你一个姑娘家,斗不过别人的。”
鹦鹉笑道:“我就在这里装大尾巴猫,有人来,我就喵呜一声,吓吓他们。”说着把虎皮蒙在头上,轻轻地“喵”了一声。
水廿七看着那么大一只老虎发出轻软的猫叫声,不觉好笑,道:“很好,这只猫有老虎那么大的身子,是够吓人的。那我走了。”见大猫把爪子挥了挥算是道别,哈哈一笑,跳下海去了。月光下只见水花一溅,咕哝一声,就没了人影。
鹦鹉靠着船舷注视着姜女石那边的大船,不免替水廿七担着心。天黑海暗,那些船点起了灯,倒影在海里,上上下下一片闪烁。这么亮的地方,怎么藏身呢?她也不点灯,就坐在黑暗中,死盯着那些大船看。

水廿七潜至船队附近,看了看,当中一艘船最大最高,应是首领坐镇指挥的宝船,船舷边每隔几步就站了一个人,每个人都面朝外,看来戒备极为森严。他看了这阵势,心里越发不安。潜至船尾,拉着下锚的铁链爬上去,一手攀着铁链,一手把嘴里咬着的一条鱼朝水里一扔,只听泼剌一声,鱼一入水,就引来别的鱼游来抢食。他先前已将鱼身咬破,鱼儿吃痛,入水后乱蹦乱跳,鱼血流入水中,自然引来别的鱼儿。
这里水下一阵闹腾,三个站在船舷的人马上过去察看,水廿七趁这个空隙翻上甲板,蹿至卷起的帆下将身藏好。这宝船的主帆升起有十几丈,堆着有一人高,藏个把人自是不在话下。
那三个人看清水下原是鱼儿争食,不作理会,重又站好,而别的人都原样站着,一动不动,可见纪律之严密。水廿七心下更是认定这些人不同寻常。他悄没声地溜至主舱室外,透过窗缝向里张看,只见里面大红地毡铺满半间舱室,点着四枝粗大的蜡烛,照得整间舱室亮堂堂的。地毡中央放着一张矮几,几后坐着一个年青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白净面皮,金冠束发,一身丝绸锦袍,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水廿七心想这个人就是这些船的主人了,看样子像是中原子弟,服饰陈设也无差异。那年青公子看了一页书,点点头,喃喃念道:“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端起几上的茶碗喝一口,又念道:“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他喝一口茶,旁边马上有一名青年女子膝行上来往茶碗里注水,那女子生得面目如画,肤白肌嫩,神情极是谦卑婉转,衣饰却极为华丽。若是姬妾,不该状似奴婢,若是侍女,不该珠钗金簪。水廿七见了这美貌侍姬,心中赞道:这才是美人。美人不光样子要好看,行动神情也要这么温柔和顺才是。鹦鹉虽然生得也好看,但那性子就暴烈得很。想起鹦鹉动辄柳眉一竖,俏脸一板,发脾气,扔东西,不觉吐了下舌头。
那公子坐得倦了,手撑着下巴搁在矮几上,伸长了腿,那女子马上跪在一边替他按捏腿股。水廿七心想这公子真会享福,才一个女子,就舒服得跟皇帝似的。我爹那个老混蛋,船上女人再多,也没有这样会服侍人的。
那公子把书扔在几上,抓起那女子的手轻轻摩挲。这么一转脸,水廿七看清他相貌,双眉斜飞入鬓,细细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面目极是俊秀,神情却有些冷峻。水廿七想这两人相貌真是般配,不便去看两人有甚亲热举动,慢慢摸到后室,推开窗户,看清屋里没人,越窗进去。
后室显然是间卧房,锦缎的褥子,绣花的靠墩,十分奢华。一边的矮橱上放着好些金盒银匣,阵阵地传出香气。水廿七心念一动,拿了几盒藏了,听见甲板上传来声响,忙从原路出去了。回到主舱室外,再朝里看时,里面多了一个人。那人穿了黑色紧身的水靠,跪在那公子前面,离着红毡好远,双手据地,低着头,说着什么。
水廿七把耳朵贴着板壁,想听清他说些什么。哪知虽然听见那个人在说话,却没有一句是汉语。他本来以为公子念的是《论语》,穿的是华服,那他的手下也一定说的是官话。就算打的是各省乡谈,他四处游历,上岸卖买,也听懂大半,但这个人说的话却一句没听懂。
这一来他疑心更甚。转头盯着里面看。听是听不懂,看看神色也是好的。只见那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通,手上比划着,脸上眉头紧锁。说着说着,忽然“喵”了一声,水廿七一怔,差点笑出声来。这一下看得更仔细了。那人“喵”了几声后,又比又说,然后又“嗷”地吼了一声,用手比了比大小,把两只胳膊伸到最大。
水廿七笑得几乎打跌。看那公子也是紧锁了眉头,连连追问,那人一直摇头,最后以头碰地,撞得咚咚直响。那公子挥了挥手,说了一句。那人又是连连磕头,倒退着出去了。那公子以手扣几,沉思不语,那美人跪坐在后面,一动不动。水廿七等了等,看看没什么可看的了,矮着身子走到帆下,借着一阵风过,轻推了一下帆架,引来守卫的人转头的那工夫,早滑到船舷边,翻身出去,人不知鬼不觉地溜下海去了。

水廿七回到自己的船上,见悄没声息的,灯光也没有,便“喵,喵”地叫了两声,又轻声道:“大猫,大猫哪里去了?”
却听“呼”地一声一个斑纹灿烂的大家伙跃了过来,“喵”了一声,虎皮一掀,一张俏脸在微弱的月光下笑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水廿七“嗷”了一声,算是吓唬她,然后从怀里掏出个袋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个毛绒绒的东西递给她道:“喏,这个给你。”
鹦鹉接过那团绒毛,只觉软乎乎热乎乎的,还没细看是个什么东西,那团绒毛扭动了一下,轻轻地“喵”了一声,原来是一只小猫。鹦鹉大喜,爱怜地摸着柔软的猫毛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水廿七得意地道:“你就猜去吧,我先去换衣服。”
鹦鹉抱着小猫去厨房找了点冷饭拌了晚上吃剩的鱼汤给小猫,小猫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转头在鹦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觉了。鹦鹉笑骂道:“你这个小坏蛋,倒会找地方。肚子不饿吗?那我们去找二十七哥哥玩。”走到舱里,水廿七已经换好了衣服,倒了碗茶一口气喝下。
又倒了一碗,端着问道:“刚才有人被你吓跑了?”
鹦鹉摸着小猫道:“你怎么知道?”
水廿七道:“我在那边看见啦。”把他那边的情形说了一遍,说到那个人比划着虎学着猫叫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鹦鹉也笑,道:“你走后不久,那个人就来了。我听你的话,躲在帆布下头不出声。那 人在船上船下搜了个遍,像是很不满意什么也没搜到,就搜到我这里来了。我不喜欢有人来我的船上乱搜乱找,就想吓他一下,我先‘喵’了两声,把他引过来,然后再‘嗷’了一声,披着虎皮蹲在那里。那人吓得‘啊’的一声跳下了海,就游回去了。”说着咯咯的笑。
水廿七跟着哈哈大笑,道:“做得好。这个吓得不轻。看他那样子,像是在说小猫会变成了大老虎,让他们瞎猜去好了。”又沉吟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呢?”
鹦鹉也想不出,摸着怀里的小猫问道:“你怎么想起去真的捉只猫来?从哪里捉来的?”
水廿七道:“我想既然要装,就装得像一点。这些人一次没摸着头脑,不会就此罢手,下次还会来的。我就游到岸上去,在村里找着一窝小猫,有三只呢,老猫大概是出去找食去了,我就捉了一只回来。”
鹦鹉看着小猫道:“还是只虎斑猫呢,虎头虎脑的,真像只小老虎。你这么快就到岸上去过了?”
水廿七逗她道:“刚才还说这么久才回来,这会儿又说这么快,到底是快还是慢?”
鹦鹉啐道:“自己想去。”
水廿七又从怀里摸出些匣子来,放在桌上说:“还有东西给你。”一一打开,问道:“香不香?好不好?喜欢不喜欢?”
鹦鹉拿起闻闻看看,道:“是胭脂水粉吧?真香。这些东西我都不会用啊,嗯,这盒子好看,上面还刻得有花,好像是金的吧?我要。”
水廿七笑话她道:“真是个乡下人,只知道金子是好东西,这粉这么香,估计和金盒子的价钱不相上下呢。”
鹦鹉不信,道:“你骗人,就这些粉粉,能比金子还值钱?”
水廿七道:“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我爹那些女人们,成天就说这些脂啦粉的,我听到过一点。你看这粉,你拿起来对着月亮看,是不是有光?我猜里面有磨得极细的珍珠粉。”
鹦鹉吓一跳,道:“用珍珠抹脸?这个女人有钱成这样,难道是皇后娘娘不成?”
水廿七摇头道:“不会的。皇后哪会这么做这些事,又是倒茶又是捏脚的?”
鹦鹉开玩笑道:“呸,怎么不会?我这个龙王娘娘还不是给你倒茶煮饭洗衣服?她皇后娘娘大得过我龙王娘娘?”
水廿七道:“人家还捏脚呢,你倒是也给我捏捏。”说着把脚抬了起来。
鹦鹉竖着眉道:“好,你要敢伸过来,你且等着。”
水廿七假装怕道:“你要怎样?”
鹦鹉嘿嘿地笑道:“你倒是伸啊。”
水廿七试探着把脚伸到鹦鹉面前,鹦鹉一把抓住,另一只手脱掉他鞋子,飞快地在他脚底搔了两下,水廿七笑得在床上打滚,鹦鹉不依不饶,在另一只脚底也抓了抓。水廿七痒着笑着跳下床,逃出房去道:“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治你。”
鹦鹉笑着抱着猫躺下,大声道:“我等着呢。你别忘了,我这里还有个帮手。”挠挠小猫的耳朵根,说道:“是吧,猫咪?”那只小猫崽舒服得小肚皮呼噜呼噜地响,小胖头偎得更紧了。鹦鹉笑道:“你还真把我当老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