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瑞景”为公司的名字,那是蒲瑞安的一片私心。他借父亲挪用公家的资产抵押来的资金起步,差一点公司就成了父亲的公司。因此在注册时就花了心思,处处要标明这是他的公司。用他名字里的“瑞”和妻子名字里的“景”合成一个公司的名字,那一处由双语学校更改属性而来的中型社区就叫做“瑞景花园”。十分现成的楼盘名字,那么顺口悦耳意象美丽,令人由此迈进了成功的大门。而他们越成功,傅和晴的不满就越多。景天就不明白,怎么现在在她妈妈眼里怎么做怎么都是错,而从前怎么做他们就抖支持呢?难道真是一旦被伤了心,就再也无法挽回?
她每次从傅和晴处受了气回来,对蒲瑞安抱怨,说妈妈怎么怎么不理解她。她这几年顺风顺水的,傅和晴几乎是唯一一个泼她冷水的人。她颇有一些听不进去的架势,也就是自己妈妈,还忍着,要换了旁人,早就翻脸了。
蒲瑞安比她冷静,虽然事业做大了,却仍然保持着低调沉稳的风格,那也是早年的经历让他不轻易流露出志得意满。他冷静地对景天解释说:“妈妈心里的让你还是二十岁时候的你,你这些年变化成长太快,而她的心里仍然留念你当时最可爱最贴心最美丽的时候,她不想你过分独立而不再依靠她,不再是你生活的中心。她最不喜欢的人是我,是我把你抢走了。所以我们两人在她看来就怎么都是错了。我一直想弥补上这个缺憾,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定啊没改善,小景,对不起你了。”
景天这些年在职场上得锤炼,让她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孩子气,更加善于分析总结判断。更兼和蒲瑞安同进同出,日夜一起,两个人犹如一个人,一个刚说了原因,一个马上就知道后面是什么,彼此之间默契十足。蒲瑞安一直想要她是他事业上的帮手,生活中的伴侣,在这些年的磨合中,早就达到了。而景天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生活模式。景天同意他的说法,不过要再加上她的解释。她的解释就不怎么好听了,她说妈妈实在留恋她最好的时光。那个时候她的事业在最高峰,那个时代尊重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女儿和她像姐妹,刚长大成人又没脱离掉依恋母亲的少女心态,张口闭口还是妈妈妈妈。现在则是彻底脱离掉她的控制,她没了可装扮的洋娃娃,心里的失落就全部一下子怪在了她挑的丈夫身上。这就跟婆婆怪媳妇抢走了儿子一样,妈妈也是不满意女儿眼里只有女婿。
蒲瑞安说:“小景,你确实不像我刚认识的时候的姑娘样子了,这么冷静地分析你自己和妈妈的关系,听上去就像实在些工作报告。”景天一笑,说:“当然,我从前是妈妈手上的珍珠,现在吗,就是你得鱼眼睛了。”
傅和晴对景天的不满,在她生孩子后达到了最高峰。公司进入了平缓期,景天决定生孩子。蒲瑞安早有此意,实在因为太忙,这件事才一推再推。现在一切按部就班,蒲原也退了休,进入了董事会替他担起一部分工作,让他得以脱身做调整,放了自己和景天两个月假。
两人住在苏州的旧宅里,每天清淡饮食,戒了咖啡和红酒,早睡早起,画画听戏,等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受孕怀胎。景天在怀孕投三个月,战战兢兢到不敢刷牙,牙龈一出血,就胆战心惊,又不肯让蒲瑞安陪着去医院。蒲瑞安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向傅和晴求救。傅和晴也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生孩子怎么说都是大事情,只好放下过去的嫌忌过来安慰她,那些不愉快只当没发生过。
景天见了傅和晴,抱着就哭,一哭就不肯停,傅和晴拍着她的背,问到底怎么了。景天哪里会讲是什么原因,但妈妈肯来,也算另有一功。
没有人知道景天为什么这么害怕怀孕,对生孩子这件事如临大敌,其实她不是怕怀孕,她是怕流产,上次的事情早就被逝去的时光埋葬在了记忆的深处,但是怀孕又把它招了出来,像招魂一样,不时地在梦中纠缠着她。她害怕会再次莫名其妙流产,千万小心再小心,一定要做到最好。她不觉得有必要把很多年前的事情讲给蒲瑞安听,但是她要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她还是打电话告诉了邹娟,邹娟一听就明白了,她到景天家来陪她,在她床边坐了一下午,关上门,谁都不放进,两个人谈了很久,等她走了,景天才肯下床。
这也是蒲瑞安的第一个孩子,他同样紧张,因此景天的不放心,在他看来没什么不对。他不再出差,那些由行业举办的论坛峰会全都推了不去,以前习惯把管理层的人召集起来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包半层酒店开会带度假一住就是一个星期,现在由蒲原代劳了。他留在家里,为她按摩酸痛的腰按摩浮肿的腿,陪她去医院检查,每天晚饭后在楼下花园散步,放舒缓的音乐给她听,在前三个月控制情绪不和她做亲密的事。生个孩子这么大阵势,让傅和晴这种从过去那种年月生活过来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说:“从前我们怀孕,都是上班到生小孩前一天,为了把产假放在月子里用。月子过完最多再休息十天二十天,就要去上班。我们还是坐办公室的,那些纺织厂的女工呢,还三班倒。人家是怎么过来的?像你们这样,女人生孩子,连男人都跟着放假的就没听说过。”
蒲瑞安好脾气地说:“我埋头工作这么多年,也应该放一年假休息休息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没道理让小景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景天在怀孕后期情绪变得容易失控,动不动就掉眼泪,当时听了就哭了,说:“妈妈,你太狠心了。我才两个月你就把我扔家里,十个月就断奶,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
傅和晴也怒了,说:“全国的妇女都是这样的,为什么你就这么特殊,难道是钱多了在作怪?我又不是你家保姆!”转身就回家去了。
等阿德生下来,景天抱着不肯放下,娇养的阿德一旦没人抱就哭,一哭景天就去抱,晚上也跟着景天睡,一个晚上要起来三四次,保姆就是给洗婴儿衣服晒婴儿被子的。傅和晴和景致琛见了外甥那气也就没了,见了这样的情景,才说了一句孩子哭就让他哭一会儿,哭哭好,锻炼肺活量。景天就说,“妈妈,我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多我的吧?由得我哭。我想起来了,有个时候我没上成幼儿园,你就把我一个人反锁在家里,万一我被热水瓶烫了或是发生火灾了呢?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气得傅和晴又是几个月不上女儿家。
对景天的诸多不讲理行为,蒲瑞安只是好脾气地笑着,随她怎么折腾。他总有办法让景天镇定下来,放松绷紧的神经,放自己一天半天的假。
景天也只有对着他,才正常一点理智一点。
傅和晴说,就没见过这么惯老婆的人。
蒲瑞安像是根本不受这两年乱糟糟的家庭气氛影响,他有心爱的妻子可以去爱,心爱地儿子可以去疼,这所有的一切弥补了他从小家庭温情的缺失,他愿意付出全部的心与爱去爱他的妻儿,而他的妻儿也用全部的信任与爱在依赖着他。任何一种在外人看来无法理解的关系在背后都有其形成的原因。蒲瑞安需要的是来自景天毫不吝啬的爱情,景天要的是来自蒲瑞安百分之百的包容。
景天在那一年里,除了和阿德玩,就没做过别的事。傅和晴说阿德都周岁了,可以断奶了,你也好回去工作了。景天不听,拿出美国一个什么医生的理论说,孩子如果愿意吃母乳,可以喂到两岁。
傅和晴这次不再摔门而去,她直接找蒲瑞安,说:“阿德应该断奶了,你想用孩子把我女儿绑到哪一天为止?阿德一天不断奶,她一天不能出去工作,你就看着她在家里像个无知妇女一样吗?我就见不惯女人在家带孩子不出去工作,摆出个少奶奶的样子。你这不是在爱她,你是在慢性谋杀她。你看看她现在,还是当初那个人吗?”
傅和晴说的是女儿的外貌,蒲瑞安却看的是妻子的内心。在他的眼里和心里,景天还是当初那个敏感多情不自信的漂亮姑娘。但傅和晴的话他也觉得有道理,一岁的孩子确实应该断奶了。如果阿德一直和他们睡,断奶就不可能成功,景天肯定是不会让儿子哭的。为此他订了一个详细的出游计划,趁春天去日本做一趟樱花之旅。事先跟景天明确说,这次出去是有任务的,就是要给阿德断奶,他再不断奶,营养就跟不上了。
因为此前已经说过无数次断而没有断成,景天倒也明白,答应这次一定断。蒲瑞安说:“那好,我们把阿德交给妈妈照看两个星期,我们两个人去日本小住一段日子。自从你生下阿德到现在,一年了,我们有好好单独在一起过吗?”
当他一本正经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听的。也觉得这一年的重心都在阿德身上了,对他的关心是少了,不是少了,是根本没有,这一年完全是他在照顾他们母子。她看着他疲惫的脸,觉得十分抱歉,万般不舍地同意了。
蒲瑞安叹口气说:“我怎么就遇上你这样的女人呢?现在的女人谁肯怀孕生孩子,就算生了也不肯自己带母乳养,进口奶粉几十听几十听的从国外带回来,就怕毁了身材。你倒好,整个儿反了过来。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么母性十足…”
景天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样?不跟我结婚?”蒲瑞安笑着吻她说:“一结了婚我就让你给我生孩子,到现在我肯定有两三个孩子了。送你去读什么书呢?完全浪费。等阿德再大一点,你也休息好了,身体恢复了,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吧,我想要个女儿。”
两个人去了日本,景天因第一次和阿德分开就想哭,坐上飞机就不说话。蒲瑞安知道她在想阿德,在飞机上又不能怎么样,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下了飞机有安排好的车子来接了去箱根,来接他们的人是从上海过去的。见了老乡很是热情,一路都在说话。
蒲瑞安礼貌起见也和他泛泛着聊着天。
等到办好入住手续后,和那个上海同乡道了再见,回头来看景天还在不高兴,就说:“可以啦,我知道你在恨我。恨了这么久,累了没有,去泡温泉吧?”
景天看他肯理她了,想继续怄气不睬他,但眼泪却哗了一下就流了下了。
蒲瑞安抱住她问:“怎么哭了?想阿德了?你这样溺爱他,他将来怎么独立呢?”
景天边哭边说:“他才这么小,又是第一次和我分开,这会儿不知怎么哭呢?”
蒲瑞安说:“不要紧的,有爸爸妈妈在,你也知道他们有多喜欢阿德的,你平时就不肯放手让他们跟阿德玩。你再这样,那我们的旅行不就白费了?”
要讲道理,景天从来就讲不过他,她恨得直捶他,说“我痛。”
蒲瑞安问:“哪里痛?腰酸背痛去泡温泉,心痛我就没有办法了。要是打我两下可以治好你的心痛,你就使劲打吧。”
景天使劲打他两下,说:“我胸痛。”按了按被奶涨得发硬的胸脯,痛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蒲瑞安明白了,笑说:“那我给你揉揉,按摩一下,等回了奶好了。”
两个人只是在乡间徒步,逛了奈良与京都,连东京都不愿意多加逗留。
回来的飞机上,蒲瑞安说:“景儿,以后我们每年这样出来度一次假,把阿德交给爸爸妈妈,就我们两个,我们需要这样的私人时间。”
景天被这两个星期的爱意包裹得像一枚巧克力软心太妃糖,她把头枕在蒲瑞安的肩头,说好的。
这两个星期虽然想念阿德成狂,半夜总会醒来,以为阿德在哭在喊妈妈,但有蒲瑞安无时无刻不在的安抚,总算过去了。

猫鼠游戏

这天倪慧又找她吃饭,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你来一看就知道了。正好家里做饭的阿姨放假,景天便答应了,让保姆先把阿德抱上了车,让他坐在后座婴儿座上,扣上安全带,告诉保姆过两个小时到楼下来接,保姆说那我把玩具都用开水煮一遍,放太阳下晒晒,回来时也干了。景天说好,开车走了。
一路上阿德哼哼唧唧,在后座坐得翻来倒去,不停地要去解安全扣,嘴里直说妈妈抱。景天回答说妈妈开车,等一下就抱。阿德说等一下是多少?有我从楼上到楼下做电梯快吗?景天说比那个要慢。阿德不高兴了,说我讨厌这个椅子。妈妈我讨厌这个椅子。景天说不可以说讨厌。阿德扁扁嘴说:那我不喜欢这个椅子。景天说,哟,阿德不错啊,知道不喜欢就是讨厌了。阿德眨出两粒豆大的眼泪,说,我不是毛毛头了,我不要做这个椅子。
那婴儿座椅是反向安装在车座上的,阿德坐在里面,脸朝后,不能看到妈妈,这才让他十分不开心。每次景天一个人开车带他出门,他就要不高兴一回,对此景天也没有办法。
景天在等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阿德,只看见一个毛茸茸地头,一会儿出现在婴儿座椅的左边一会儿又到了右边,显然阿德在闹情绪。就笑说,是不是又掉金豆了?金豆金贵呢,掉了怎么办呢?
阿德回答说,给妈妈串项链。景天笑出声来,说阿德乖宝,知道给妈妈变珍珠呢。原来我们阿德是鲛人啊。阿德问,什么是鲛人?景天说,很远的海里边有一种人鱼…阿德插口问,是小美人鱼吗?景天说,不是,是另一种人鱼。阿德说,是另一种啊?那有多少种人鱼?景天说不知道呀,没有人可以在海里主导数清楚为止。阿德说,那人鱼为什么可以住?景天呻吟一声,继续说,它们除了是人还是鱼嘛,是鱼就可以。阿德思考了一下说,好吧,然后呢?景天说然后怎样?阿德说你说阿德是鲛人,然后呢。
景天的脑子彻底乱了,想一想才能接着往下说,有人说鲛人哭了以后,流出的眼泪就成了珍珠。阿德可以用金豆给妈妈做珍珠项链,那阿德不就成了鲛人了?阿德用怀疑 的口气说,妈妈,我们老师说了,珍珠是在贝壳里长出来的。
景天几乎想用头撞方向盘,只好胡扯说,也许贝壳就是鲛人?阿德不信,说贝壳怎么会是人,妈妈骗人。景天乱笑,说:为什么不可能?贝壳另外一个名字就是鲛人。你不是也有好几个名字?阿德,蒲徳真,修之于身其德乃真。
阿德也跟着高声念:修之于身、其德乃真。就这样一路闲扯着,停好车,到了饭店。把阿德从他不喜欢的儿童椅子上解开,阿德抱着她的大腿磨来蹭去不肯走路,只说妈妈抱。景天锁了车,深吸一口气,把他抱起来。阿德越来越重,景天快抱不动他了。才走几步路,就被人劈手夺走,景天哎哎了几声,只好随她,自己往饭店去。
领位员把她领到倪慧那里,倪慧在室内也戴了一幅大大的墨镜,景天见了她的样子,扑哧一笑,慢慢坐下来,问:“叫过吃的了没有?”
“没有。”倪慧给她倒上茶。
景天招手叫人,要了吃的,喝一口茶,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我就弄不懂了,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坏,你偏要和我做朋友,疯了。阿慧,把墨镜摘了吧,看得我眼睛痛,都不知道你是在打瞌睡呢,还是在做间谍。”
倪慧把墨镜一摘,看得景天吓一跳,“快戴上快戴上,怎么弄得这样了?”倪慧说:“不然我为什么硬把你叫出来?要不是你不许我上你家的门,我哪里用得着上这里来丢人现眼?姐姐,我这次想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离婚。他们家真是变态,他姐姐更变态,连我们一个星期上几次床做几次爱都要问,我快被她逼疯了。明明有你在,偏要盯着我干什么呢?我这几年受够了,好不容易拿到证据,我才不会放过。我等下就去医院验伤,拿到验伤单,我看法院不判?我要咬死他们,敲伊拉①竹杠。”
景天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嘘了两声,要她小声点,听到后来,说要敲苏熙的竹杠,便又笑了,说:“你敲得着她的竹杠?她比谁都精,只能让她算计了去,没有她吃了的亏。”
倪慧点起一支烟,说:“我早说过他们家是野人婆婆,我是琵琶梗。以前觉得自己顶聪明,现在才知道,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那是,人家吃的盐多过你吃的米,”景天附和,夺过她的烟灭了,拿起一碗生滚粥来吃,“苏照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我给了他两记耳光,就出来了。”倪慧被夺了香烟,也无所谓,取了粉葛汤喝。
------------------------------------------------------------------------------------------------------------------------------------------------------------------------------------------------------------------------------------------------------------------------①伊拉:他们。
景天又是一声笑,差点把粥给喷了出来,“那他也去验伤呢?”
“那么好呀,大家都控诉对方家庭暴力,正好一拍两散。”倪慧满不在乎。
“那你的竹杠就敲不成了。”景天提醒她。
倪慧从墨镜后面瞪着她吗,过一会儿才说:“他脸皮那么厚,我估计在他脸上留不下什么痕迹,验了也验不出伤来。”
景天实在觉得好笑,又不好高声笑,只好忍着,把一碗粥吃了,继续吃新上的叉烧肠粉,“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我又不可能陪你去验伤,又不可能陪你去敲竹杠。我忙得要死,你还硬拖我出来。”
“这种事我能找谁说?你总要让我找个人说说嘛,不然我白受气了白挨打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福的,姐姐!”倪慧放下勺说。
景天吃完一碟肠粉,再换一笼虾饺,“你是我舅母,我是你外甥媳妇,你把辈分弄错了。”
“你这么个吃法,好恐怖,不怕胖吗?”倪慧嫌弃的说:“等我离了婚,我们就没有这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了。等我离了婚,我就是有钱的富婆,成天去马尔代夫晒太阳,勾搭帅哥。我年轻的时候傻,吃亏吃大了,没好好地和年轻男人玩过,就跟年纪大的老男人结婚了,掉进火坑里,跳都跳不出来。姐姐,你也跟我差不多,没觉得他们老男人没趣吗?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们啰嗦讨厌,女性气质十足,一个个面白无须,声音又尖,心眼又细,像宫里面得公公样儿,阳刚一点没有。”这话说得景天不知怎么回答,筷子又朝一碟白灼芥蓝奔去。看得倪慧大皱秀眉,问道:“你饿了三天来的?就知道吃。”
景天把一碟芥蓝都吃完,才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擦嘴说:“说对了,我早饭没吃。在上就顾上应付阿德了。差不多就洗了脸刷了牙,连脸都没涂,临出门用手梳的头发。”
倪慧啧啧啧三声,“你不是有保姆有阿姨吗,怎么还把这日子过成这样了?看了你的样子,我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又毁身材又毁脸。阿德呢,怎么没见?你会不把他带在身边?”
景天喝一口茶,“我妈守在门口,把他抢去了。他不在我才有空好好吃顿饭,不然光是侍候他小爷,我又吃不成了。”
“你跟你妈和好了?”倪慧问。
“才没有,她只是想跟阿德玩。老年妇女的通病,孙子是喜爱的,孙子的娘是讨厌的。如果能不要孙子的娘就有孙子的话,那就可以活到万寿无疆。你们家那位的姐姐也是这样的,等你生了儿子,就知道了。”
“呸,我会生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倪慧十分不齿她的说法,“女人非要疯了才会生孩子。我跟你这样的疯女人没什么谈的,我走了,到医院验伤去,这次一定能离成婚。”
景天好奇,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动上手了?苏照虽然爱玩,但也没太不象话,不过是玩,没实质性的。你们猫捉老鼠一样地玩了这么多年,一向相安无事。怎么,反被他抓住了?这次是和台里哪个小明星?”
“你别败坏我名誉,没有那样的事。”倪慧再呸一声,压低声音说,“伊①要我养小人②,我不肯。他说我别是生不出,我说你这个赤佬③才是个哑炮。这话就把他惹火了,就动上手了呀。他要乱来,我就给了伊两记耳光,他就用手挡,我的位置没立好,吃了伊一记凿子④,到今朝眼镜就这样老大一只乌青块了。”
景天掩口而笑,说:“明明是你家暴在先,他是误伤。我怎么听着后来像是怎么怎么长,怎么怎么短了?”
倪慧呸呸呸,连呸三声说:“老流氓呀。男人年轻时来这套是风流,老了就成流氓了。他说他这个年纪不想再闹什么离婚了,离了婚还要再结婚,麻烦死了,以前白相得够了,现在只想有个儿子。又说你看人家阿德,多可爱。”
景天听了皱眉,“这人像是转性了?那你就生一个吧,你生了,苏熙就太平了。他把苏照看得比她儿子还要重要,苏家比蒲家在她心里的分量重多了。她想为苏照留个后代,也是人之常情。苏照今年有多大了?他像是比阿德他爸爸要大个五六岁?那今年也有…”她还在算苏照的年龄,倪慧已经叫起屈来,“可是,姐姐,他们是太平了,那我呢?我的人生才开始,我不想和他们继续搞下去。我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就一直是三个人在过。我以前年轻不懂,看在他们家家境不错,以为攀了高枝,嫁进去才知道水深,简直是活埋人。还好你不用侍候她,不然,吃得你连骨头都不吐。你要感谢我,我是替你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