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笑说:“也许被外星人占领了身体?你还真没法验明正身。”
两人哈哈大笑,邹娟说:“不说这些了,要是我能考上,以后我们又能常在学校碰面了,我们两个还真有学缘,兜来转去,总能做同学。”
“什么叫‘要是’你能考上啊?你是一定会考上,我才是悬的那一个。”景天说:“我们去吃饭吧?吃什么?考完了该庆祝一下,天气又冷,我们去吃烤肉吧?”
邹娟说好啊,我请你吧。你不是失业嘛?两人吃了烤肉,又去看电影,看完电影才分手。
回家后陪爸妈聊了会儿天,问考得怎样,景天说还行,估计可以过关。陪着他们看了会儿电视,回房间把书放好,正准备洗澡,蒲瑞安的电话来了,还是问考试的事。景天就唉声叹气地说,我都没把握的,乱答了一通,要是考不上你不许骂我。撒了一阵娇,说了许多话,意犹未尽地挂了。
转眼到了年前,蒲瑞安苏州厂里放了假,回家来过春节,年三十是在景天家过的。景至琛问起春节里的安排,他说他母亲一早订了机票,去夏威夷探访她姑妈去了。这个计划是早就有的,只是签证才下来,上次说约在春节两家人见面,当时并不知道会这么快,以为会迟至春天才能成行。父亲和她在会合后从香港出发,今年春节不回来过。又说爸妈有没有兴趣出去玩?天冷,去海南岛吧,他去订机票。
景天好奇,问:“你妈妈的姑妈,就是你姑婆了?那要多大岁数?”
蒲瑞安开着葡萄酒,回答说:“八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太好,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所以我妈妈才要赶着过去。她在八十年代刚刚开放的时候就出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我妈倒是有于看过她好几次。最近说是身体不好,我妈说怎么也要去看最后一面。”
“那你怎么不去?你也去呀,去夏威夷呢,去看草裙舞。”景天双手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转出来,高举盘子,扭动胯部,跳了两步草裙舞的标准舞姿,“我要能去,我都想去。”
傅和晴捧出一只暖锅来放在桌子中间,也说:“你是该去的呀,到底是姑婆,亲戚也不算很远。其实亲戚远近,就看走动得勤不勤。我和我两个姐妹就走得勤,他和他哥就一年都不见一次面,搞得景儿和她堂姐的关系就疏远得很。长辈不走动,小辈就跟陌生人一样。”
景至琛用一根线咬在牙齿上,一头绕在手指上切割着皮蛋,口齿不清地说:“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好多说的?不像你们女人,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说几天。”
蒲瑞安把酒倒进杯子里,解释说:“我走不开,厂里年底节前事情最多,年底是最容易出安全事故的时候。还有工人要回家,工资年终奖年底分红都要结算。园区的上级市里的领导各层关系平时的客户都要靠年底来联络感情,开会、吃饭、请客,就怕漏了一个,得罪谁都得罪不起。一过完年又要担心开工招不招得到足够的工人,是不是有开工的订单。年头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年中要好一些。去年年中我去江西看小景,就是休的年假,还被小景笑,说我过美国生活。”
景天向傅和晴说:“妈,这个人记恨心强吧?过了这么久,还记得。”被傅和晴拍了一下头,说:“得意卖乖。”
一家人坐下来举起酒杯来敬酒。屋子里开了暖空调,桌子上烧了一只暖锅,烘得一屋子暖融融的。景天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仍然热得脸红。她看看爹妈再看看蒲瑞安,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景至琛也说,这个春节是我过得最满意的一个春节。
吃过团年饭,景天和蒲瑞安抢着把碗洗了,厨房收拾干净,傅和晴泡了一壶水果茶,点上蜡烛保了温,四个人跟所有中国人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到十一点半,鞭炮声大作,景天大声说,我们也放吧,爸爸买了好些呢。蒲瑞安说我来,景天把鞭炮拿出来。四个人挤在阳台上,外头已经是一片噼啪声,说什么话都听不见了。眼前是东也炸了西也闪,硝烟四起,对面的楼都看不清了。
蒲瑞安把一千响的电光炮绕在晾衣裳的竹竿上,点燃了引信,将竹竿举得高高的,远远的伸到阳台外面,转动手腕,炸一段放一段。景天替他捂住耳朵,傅和晴又把景天的耳朵捂住,景至琛再捂住傅和晴的耳朵,四个人连成一串,直到炸完一千响。景天又拿了许多的烟花和流星弹来,你一个我一个的放了一气。
景天只穿了一件毛衣,在外面呆了快半小时,冷得直哆嗦,逃回屋里,傅和晴拿了披肩给她披上,说等会儿让小安子睡你屋里,你跟我们挤一下。这么冷的天,大过年的,叫他一个人回到没人的家里,屋子里连杯热水都没有,太没人情味了。
景天把冰凉的手放在傅和晴的胳肢窝底下暖着,头碰着头,低声说:“妈妈,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8 流水数板
新年的第一天,景天和妈妈睡在一个被头筒里,睡到早上,手脚微微出汗。她像是很多年没有在冬天的早上手心出汗了,这一觉睡得少有的舒服。早上是被妈妈叫醒的,醒了还不肯起来,闭着眼睛嘟囔说,妈妈我再睡五分钟。像是从前上学的时候,多赖五分钟床也是好的。
傅和晴说:“起来,小安子在家呢,你再睡下去就不像话了。快起来梳洗了,把屋子收拾一下。今天我和你爸都有活动,马上就要走。”
景天一听,噌一下就坐了起来,叫道:“天啦天啦,我这样子蓬头垢面的可不让他看见。妈妈我们昨天晚上是引狼入室了。妈妈你去看看他起来没有?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好抢卫生间去。”
傅和晴摇头,在被子外面拍了她两下屁股,说:“疯疯颠颠的。你房间门还关着,小安子像是还没有起来,所以我才叫你快起来去梳头洗脸。你爸已经去烧酒酿圆子了。”
景天说:“妈妈把衣服给我。”傅和晴把毛衣和长裤递给她,她坐在被窝里穿上,问:“外面冷吗?”傅和晴说:“冷,不过太阳很好。”等她起了床,叠被子抻床单铺好床罩,一边开窗换气。景天看一眼楼下,说:“妈妈你看,地上一层红,昨天晚上起码炸掉了十万元。”
拉开门看看自己的房门还紧闭着,倏一下窜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洗脸刷牙洗头发,又把地上溅出来的水拖干净了,打开窗户换气。心里想有这么个家伙在家里真是讨厌,半夜上个卫生间像做贼,生怕被他看见。还是谈恋爱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吃饭爬山,完全没有人间烟火的感觉。又想爸妈要多好心才能留他住下来啊,实在是不方便得很。还是房子要大,每间卧室都得有卫生间啊,嗯,等以后一定要买这样的房,到时候和爸妈一起住就没问题了。还有苏州那房子,给设计了有三个卫生间,每个卧室一个,客用一个,看来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好象以前看过一本什么书,说是晋朝的贵族,上厕所时手边有一个盘子,里面放的是红枣,进去就取两粒红枣塞进鼻子里,下面的坑里放的是鹅毛。
等她回到爸妈的卧室把头发吹干,脑子里已经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出来景至琛已经烧好了酒酿圆子,里头还有昨天吃剩的水果丁,再用藕粉勾了薄芡,撒上糖桂花。她端了一碗在手上,一边搅着吹吹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敲敲门说:“醒了没有?好起来了。我们都在厨房吃酒酿圆子水果羹呢,快来吧。”附耳听着,就听里面说:“好的,马上就来。”估计是起来了,也不知怎么见人呢。
景天捧了碗回到厨房,在饭桌边坐下,贼忒嘻嘻的笑着说:“起来了,肯定在等着用卫生间。”她这话一出口,引得傅和晴老大的一个白眼,景天忙说:“是这样的妈妈,我在想苏州那园子,春节前已经完工了,要不要什么时候过去看一下?那房子有三个卫生间呢。以后早上起来就不用抢了。那么多间房,要买多少东西放进去啊。”捧着碗发呆,“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啊。”
傅和晴只好对景至琛说:“傻人有傻福。有的人只需要做梦,就有人去帮她把梦做出来。”景天回过神来说,“妈妈,这个就叫一不做二不休。”指一下自己:“一不做,”指一下走进去的蒲瑞安:“二不休。”蒲瑞安坐下来端起碗,笑问:“又在发什么谬论?”对傅和晴和景至琛说:“爸妈新年好。”
景至琛说:“新年好新年好。睡得好吗?今天早上三四点钟还有人在发鞭炮,不用睡觉的吗?”
蒲瑞安说:“睡得很好,昨天有点累,上床就睡着了。早上起来看到黄花花的被子绿花花的枕头,以为在做梦。”
景天为他的形容引得发笑,不乐意了,说:“什么叫黄花花的被子绿花花的枕头?我那是葡公英花的被子紫阳花的枕头。你自己不认识骆驼,就说是马背肿。”
一家人都被她说得笑了。傅和晴说:“景儿说的这个,倒叫我想起那出京剧《卖水》来了。”清一清嗓子,唱一段流水:“什么花姐?什么花郎?什么花的帐子?什么花的床?什么花的枕头床上放?什么花的褥子铺满床?”
景天接口数板道:“红花姐,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鸳鸯花的枕头床上放,木樨花的褥子铺满床。我京剧除了《苏三起解》,就会这个了。”
傅和晴说:“这个好,等一会我上场,就唱这段。”景天问:“今天还要去团拜会?每年都去,没意思得很。”傅和晴说:“人家退了休的老领导老员工,也就这一天可以感受一下组织的温暖,还有会务费车马费茶话会的,不要只考虑自己,要多想一下那些老人们。我和你爸吃了饭就走,你们自己玩。中午饭我们不回来吃了,你们看看厨房里有的那些现成的菜,热一热吃。”景天问:“那晚上呢?”景至琛说:“暂时还有知道,看下午录节目顺不顺利。你们自己去玩,不用管我们。”
蒲瑞安问:“要不要我送爸妈去?”景至琛说:“不用不用,你陪景儿好了。我和她妈妈打车走。”傅和晴吃好了放下碗,景天说:“爸妈你们去换衣服吧,碗放着我来洗。”傅和晴说:“小安子你随意,跟在自己家一样。”蒲瑞安说我会的。
景至琛和傅和晴回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傅和晴穿一件黑色薄呢长裙,披一条银色的灰鼠披肩,手里拎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至脚踝的长大衣,脚下是一双黑色高跟浅口皮鞋,头发盘起,淡淡施了妆,这一打扮,和景天站在一起,还真像两姐妹。景天说妈妈等一下,去房间拿了相机来,说我给妈妈拍一张,这一身不留个影太可惜了。傅和晴一手挽大衣一手叉在腰上,摆了一个标准甫士,景天又叫景至琛也过去合个影。蒲瑞安说:“你也过去拍一张,我来给你们拍。”
景天挤在两人中间,比个剪刀手说:“耶!”惹得傅和晴打了她一下说:“疯丫头。”又跟蒲瑞安说好好玩,才和景至琛一起出门去了。景天说:“我们去阳台上送他们吧。”拖了蒲瑞安到阳台去,蒲瑞安从她身后抱着她腰,把头埋在她刚洗过的头发里,嗅着洗发水的清香。
过了一会儿,景至琛和傅和晴从楼下走出来了,景天双手合在嘴上喊一声“妈妈”,傅和晴听见了,和景至琛一起抬头看上来,又冲他们挥手,然后拦了一辆车走了。
蒲瑞安说外面冷,进去吧。进去后关上阳台门,说:“你和爸妈感情真好。”景天说:“当然了,他们就我一个女儿嘛。你是不是很羡慕?”蒲瑞安说:“很羡慕,我们也养女儿吧,我也希望二十年后,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我爸爸,到哪里都挽着我的胳膊。就跟你爸一样得意。我看你挽着周老师的时候,他也享受得很。”景天佯怒说:“胡说。”到厨房收了碗去洗。
客厅里茶几上昨夜吃的水果和茶杯已经被傅和晴收拾过了,景天就扫了地拖了地板,蒲瑞安给几个房间里养的好几盆水仙花都换了水,景天拿她从小到大的相册给他看,蒲瑞安看到有趣的,问是几岁、在什么地方照的,其中不乏和上影厂的明星的合影。蒲瑞安说:“你妈妈就很有明星的样子,怎么没有拍电影?”景天说厂里这么多女演员,你叫得出名字的有几个?我妈年轻时刚分到厂里的时候是做演员的,可惜没遇上好时候,后来就改做行政了。
蒲瑞安看看她脸,说:“你也可以去做演员。”景天说:“我不行,我小时候班主任老师推荐我去考小荧星都没考上。后来我爸妈都说女孩子如果脸生得漂亮,又不靠漂亮的脸吃饭,才是真漂亮。我以前不懂,现在才明白了。从前我妈他们那时候,漂亮的女演员还算矜贵,现在嘛,也就好算戏子了。一个轮回下来,都打回原形了。当然那时候也有被上头的人看中的后来不做这行的,但到底要隐蔽些,不像现在。”蒲瑞安同意她爸妈的说法,说真是眼光高远,不是一般人想得明白的。又说:“你彩衣娱亲做得挺好的呀,真是孝顺女儿。”
景天笑,说:“我都这么大了,还在吃他们住他们用他们,再不让他们开心,就白活了。”蒲瑞安说:“我就喜欢你这个,心地善良。”景天朝他笑,两个人看完几大本相册,转眼就中午了,把昨天剩下的菜热一热吃了,景天问下午去哪里?她心里暗想再在家里呆下去,只怕要出事。傅和晴和景至琛对她这么放心,留蒲瑞安过夜,又让他们两个在家,她要是做点什么事,觉得对不起他们。
蒲瑞安说我家里有两张晚上音乐会的票子,人家送的,去听音乐会吧?景天一听来了兴趣,说好啊,你怎么不早说。蒲瑞安说忘了,昨天就想着和你怎么过节了。景天说音乐会都会忘?你真了不起,贵人多忘事。蒲瑞安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个爆粟。景天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晚上几点的?我们哪里吃晚饭?
蒲瑞安看一下表,说先去我家吧,我要回去换件衣服,这衬衫穿了两天了。昨晚放了一夜的鞭炮,也不知家里的门窗玻璃有没有受损。
景天说好。又问去听音乐会穿什么衣服?蒲瑞安说你妈妈那样就不错。你没有晚装吧?要不下午我陪你去淮海路上买一件。景天听了打一个寒颤说,我还没学会在大冬天穿成那样,袒胸露胳膊的,想冻死我啊。我去找找我妈的衣服去。跑去父母的卧室找衣服。
找来找去找了一件带点极淡粉色的灰色羊毛绒的长身连衣裙,小元宝领,公主式样的腰线,七分袖,收腰大裙摆,裙长至脚踝上两寸,穿上高跟鞋,就是标准的六英吋裙。景天穿上这一身出去给蒲瑞安看,蒲瑞安看了就拍手,说真漂亮,高雅得像个去参加舞会的公主。腰身稍有点大,系上腰带就正好。
景天低头看脚上的鞋,说就是我妈这双鞋我穿了有点挤脚,我的脚比她大半码。可是我又没有这么高的鞋子。蒲瑞安说那就去买一双鞋。景天抬了抬眉毛问你给我买?蒲瑞安说那当然。景天说我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件新年礼物吧。脱下傅和晴的鞋子,换上自己的一双平跟鞋,往脸上扑了点粉涂一下唇膏就算化了妆。又找了一件傅和晴的大衣来披上,最后连一条羊毛围巾都是傅和晴的。景天说多亏我妈妈衣服多,不然真没办法出门了。
两个人关好各处的窗,锁了门下楼。蒲瑞安说你是个学生嘛,现阶段衣服是以学生装为主,以后慢慢添。景天作一个惊讶的表情说:“怎么,不是拿金卡送我吗?我看香港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蒲瑞安摊摊手说:“金卡是什么样,我没见过。是金子打的吗?如果二钱金子可以打一张卡,那卖鱼的鱼老板十个手指头伸出来八只金戒指,可以打多少张金卡?”景天说:“哈哈,到时候不用拉卡,直接掰一个角扔在柜台上,就把人家给吓傻了,说,那里来的大侠?”
蒲瑞安用钥匙开了车门,两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到了淮海路,先不回蒲瑞安家,而是去巴黎春天挑晚装鞋子。商场里挤满了喜气洋洋的男男女女,每个柜台前都是人,导购小姐们忙不过来,全都一路小跑地顾得东顾不了西。
景天挑中一双素面麂皮浅口鞋,后跟足有七厘米,尖尖细细的像个锥子。她看了笑说这鞋拿在手里,鞋跟可以做武器。导购小姐拿出她的号来,一头又忙着照顾别的女士去了。景天坐下要试鞋,蒲瑞安看导购小姐不得空,自己蹲下身托着她的脚,替她把两只鞋都穿上。
虽说女士们试鞋,陪同的男士发表意见的很多,付账的也多,但亲自为女伴试鞋的就少了。他这一番举动,登时让旁边试鞋的女士眼羡不已,而他却浑然不觉,侍她穿好,再扶她站直,让她走几步试试合不合脚。景天站起来,几乎和蒲瑞安一样高了。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回头对身后的蒲瑞安说,安先生,如何?
那双高跟鞋把她的小腿拉得更长,裙下露出的一截线条,像天鹅的颈项。蒲瑞安笑笑不答,景天想起刚才他握着自己的脚为自己试鞋,一时暧昧浮上心来,也觉得不好意思,收起笑容说就是这双吧。让导购小姐把旧鞋装进盒子里放进拎了购物袋,蒲瑞安去付了款,替她拎了袋子,离开全是镜子的商店。
回到蒲瑞安家里,蒲瑞安仍旧请她去他那八个平方的小亭子间里坐了,说这房间朝北,冷,我来开取暖器。把书桌底下的电暖器打开。又说喝咖啡吗?喝点热的暖暖身吧。景天说好,电暖气的热风吹到她脸上,让她的脸微微发红,她脱了大衣和围巾搭在椅背上,在书桌前的藤椅上坐下,看看四周,还和去年她来的时候一个样。
蒲瑞安说我离开一下,去拿水来。景天嗯一声,捡起桌上一本书来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回来的声音,景天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手上拿了块毛巾在擦头发,那头发湿漉漉的,原来他趁这工夫去洗了个头。
景天站起来接过他手上的干毛巾,站在他对面替他擦湿发。蒲瑞安的手臂围上她的纤腰,慢慢收紧。景天咬着下唇继续手上的工作,慢慢擦到他颈后发线上,扔掉毛巾,两手圈住他的颈项,偏过了头,蒲瑞安的嘴唇便吻在了她的唇上。
9 第五乐章
两人很长时间没这么亲吻了,这一下吻得有点动情。蒲瑞安把她的身体压紧在自己胸前,去感觉拥抱一个女性柔软的身体能够带来的所有的快乐。入冬以来,他每次去杭州她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回来后又都是在她家里见面,碍于礼数他们克制着自己,只是插科打诨地说笑逗乐。而她柔软的身体让他朝思暮想,在她家他不好肆意妄为,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才放心地纵容自己,去爱怀中的姑娘。
她腰身胸廓的曲线起伏玲珑,因为贴着他,背更是向后弯着,每一处无不吻合着他的身体。他的手从她的背上滑下腰,再顺着肋骨到她的腋下,温暖芬芳的气息充盈在他的掌间鼻端。他收紧双臂圈在她腰间,搂得她几乎腾空。那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帮助她站得更高,使她的身体更契合他的需要。他的手臂再向下滑一点,让她的腰向后折,脖子也向后垂下,而她的胸则突出在他的眼前。他的吻使她站立不急,呼吸变得急促。
他向前一步,让她退着后背贴到了书橱门上,他再跟上一步,把她的身子抬得更高,让她落下时的凹陷处抵在他想要的地方,他把脸埋进她的胸谷里,幽幽的女性体香被两人的情热催发,嗅进他的鼻中,甜蜜得他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情潮汹涌在他们已经很熟悉了,都盼着对方做点什么,又都克制着自己,最终结果是两个人一动不动,让这一阵情潮退去冷却。呼吸慢慢平缓,他放下她,让她的脚尖着地,心脏挨着心脏,让她感受到他一分钟超过一百二十下的心跳声,而他也同样数着她的心跳次数。
他回到她的颈间,吻到耳根,在她耳边轻问:“景?”她软软地回答他:“嗯?”他再问:“景?”她再答:“嗯。”他却不再说什么,而她也不催促。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去苏州?”她说:“嗯,好。”
这里和那里都不是恰当的地方,只有他们那个刚整修好的老宅,空无一物地在等着他们。他放开她,让她站直,双臂搭在他肩上。她两眼濛濛的从睫毛底下看着他,“现在吗?”他笑,“不,那里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床没有,床垫没有,连一张木樨花的褥子都没有。”
“去买。”她吻他的面颊。头一次她站得和他一样高,让她不必仰面,而他不必俯就。面对面,一样高。心跳得一样的快,情灼得一样的热。
“回去就买。”他答应她,他怕他会等不到结婚以后了,“要什么花的被子什么花的床?”
她笑了,“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
他也笑了,“象牙床,这个条件可不低,不比戴妃的钻石皇冠便宜。”两人静静地靠着站了一会儿,“景儿,”他吻她的脸,“再等一等,等我把那边弄好,至少要可以住得人。现在那里就是一所空屋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