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瑞安点头说:“漂亮,跟妈妈一样漂亮,就像一对姐妹花。还有爸爸,有这么可爱的爸妈,才养得出这么可爱的女儿。”怪不得在景天眼里什么都不重要,她有的是真性情,要的是真感情。他看着景天,朝她伸出手。
景天不好意思地过去靠着他,蒲瑞安轻轻拥住,对她说:“谢谢你。”景天要咬着下唇才能不笑出来,直说:“你真肉麻。”
6 三笑
有了爸妈和蒲瑞安的全力支持,景天在杭州的学习不算艰难,事实也果然如蒲瑞安所说,等开了学,认识了老师和同学,学起画来,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东想西想伤春悲秋了。
景天重回校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每天面对的是画布,把她想画的画下来,这样的一种学习,未尝不是一种治愈的过程,把她从对真山真水的向往中移到画面上,她日常画得最多的就是九连山的湖光山色和鹭鸟的姿态。那些姿态像是深植进她的脑中,随手画下,就是那么自然。
她自己都不相信可以画得这么好,鸟的比例那么真实,像是解剖过无数的鸟才掌握了数据一样,心中有数,胸有成竹。这都是那三个月在湖边和树屋里观察仔细后才有的功底。
就像她对孙经理说的,任何一个工作都是一种历练,没有那三个月一天十多个小时的观察,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得心应手。她的程度让授课老师十分欣赏,这让她更是信心百倍,有这样的精气神,生活自然十分愉快。
蒲瑞安一如他保证的那样,一有时间就来看她陪她,两个人玩遍杭州的大小景点,人多的地方是不去的,专挑连杭州人都少去的地方。秋天的中天竺多了些色彩,走在落满松针的山路上,踩着松软的地面,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路慢慢看山看景,说着话,相互凝视,停下来拥抱亲吻,做一切恋人们会做的亲密举动。景天总想他什么时候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他如果想和她亲热,她不会反对。而他表现出的对她的喜爱,也令她心神荡漾。早在江西的时候,在铁道边上的那一次亲吻,就让她感觉到了他的热情,而这些时候的热恋,更是让他的手在她身上留恋不去。但他就是可以克制得住自己,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停止,松松地搂着她,让激情退却。景天想,他难道真的要等到结婚吗?
每次他来,都是在她住的小区附近找一间酒店房间,两人玩得再晚,也会把她送回她的住所,然后再回酒店过夜。两人有时会在西湖边上坐到夜深人散,冷了就坐在车里说话。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等他走了她再回想这两天都说过什么,她又想不起有什么大的内容。
她总是在想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说要订婚,说有了名份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她以为他会在情绪和时机都恰当的时候让事情自然发生,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开车来看她,在酒店订房间,那么多的独处的时光,她偶尔撩拨他一下,取笑他一下,跟他撒娇发嗲,爬山走平路的时候挂在他背上让他背她。有时吊在他胸前,吻她可以碰得到他的任何的地方。
她的耳朵眼已经长好了,如她所说,很快就长成一个小小的耳洞,她在学校陶艺课的同学那里买了好些软陶烧制的耳环,珠子的花朵的花蕾的,色彩鲜艳千奇百巧的,变着花样戴。有时就揣在口袋里,拿给他看,让他给她戴上。她侧着头,伸着长长的脖子,露出白晰的耳朵根。她的脸和脖子也就这一小块地方比较白。她不白,长期的户外工作让她的皮肤有着蜜蜡一样的颜色。但是她的皮肤紧致细洁,几乎看不到毛孔。她知道她是美的,当她软绵绵靠在他肩头跟他胡缠的时候,她想她是有点在引诱他。她伏在他的膝上让他把耳钉穿过耳洞,那景像可以算得上魅惑。每次戴好,他都会把头埋在她耳后和长发里好久,久得足以让她的热潮退去,而他会用极平静的口气问起她最新的画作的内容。
后来她想明白了,他是在吊她的胃口,他不能让她得逞。如果两人突破了那最后一道界线,那她就尽可以反过来吊他的胃口,说一声不结婚,他就没有一点办法。男女间的游戏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就看谁的道行深,定力高,算计远。而现在是他拿出一副“除非结婚,否则免谈”的姿态来,她还真的就只能乖乖就范。
景天想明白这一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这一点,她任他搓圆摁扁,而他也笑纳她的献媚,但就是不投降。这一场持久拉锯仗一直在两人间暗潮汹涌地翻滚着,两人表面都不露声色,却在较着劲。她都有点后劲不足了,而他却依然谈笑风生,好像诸葛亮坐在城楼上,手挥五弦,谈笑退敌。她对他只有五体投地的份。
但这样一来,也让她看清了蒲瑞安是怎么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她自惭形秽,开始考虑两个人的未来。在画画的时候,她可以一心两用,把她的未来和他的事业联系在一起来考虑,考虑得成熟了,等下一次他来杭州看她的时候,她说:“安先生,我打算一月份去考我原来学校的研究生,还学原来的专业。”
蒲瑞安赞许地说:“很好,这正是我希望你能去做的事。我那边正在起步,还不需要你来加入,等你学成毕业,就差不多了。你有了更进一步的专业知识,可以更好地帮助我。这半学期的学习果然没有白费,它让你厘清了你的思路,这里学制一完,明年下半年正好可以接上,一点都不浪费。画画是个很好的修养方式,你掌握了这门技艺,一辈子受益无究。”
景天说这正是她的想法,下个星期让他别来了,她回趟家,看看爸妈,顺便把从前的书带回杭州,她要复习功课,准备一月份的考试。
她回家,他就不去杭州了,约好时间直接上她家去见面。景至琛和傅和晴这次准备了很多菜,烧了一大桌,招待准女婿。景天说了她的打算,蒲瑞安在一旁附合,景至琛和傅和晴自然没意见,对蒲瑞安更加喜爱,说他爱人以德,眼光长远,佳儿佳婿也。
圣诞和元旦景天回上海来过,一边温习着功课。蒲瑞安在厂里和工人开过迎新会后连夜开车回上海,夜里十点来钟去接了景天和景至琛傅和晴去龙华寺撞新年钟。
撞新年钟的人多得排了老长的人,在夜里冻得直跳脚。人一多就挤,挤得景天差点被掏了钱包。她一转眼看见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包里,暴喝一声说,侬敢偷我皮夹子?抡起皮包就往小偷头上砸。小偷本来看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又生得好看,以为是个羊祜,哪知遇上个暴脾气的,差点被打。周围全部是烧香的人,被她这么一叫破,都转过头来看他,摸摸自己袋袋,确定钱包还在,便对着小偷指指戳戳,骂骂咧咧,说新年新势,触啥霉头?阿拉要叫警察来了。小偷一看这么多人惹不起,赶紧溜了。景天还在朝着小偷的背影说,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找工作?肯德基门口天天招人,去哪里好了。说得旁边的爷叔阿姨们都笑,景天挽了傅和晴的胳膊,趾高气扬的,像得胜的将军。
撞完了钟在龙华寺对面的一家广式茶楼吃点心,要了味粥虾饺云吞汤还有糖不甩。傅和晴还在提心吊胆,说:“女儿侬胆子真大,一般人看看钱包还在,就不响了,哪里会像你这样,也不怕人家认得你的面孔,下次寻着侬要来报复的。”
景天不以为然,说:“上海那么多人,怎么就这么巧下次还能碰上?那可真是烧着高香了。”
景至琛说:“去年春节我们就来烧过香,我觉得这个人面熟得很,也许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们不是有个丐帮组织的。”说得一家人都笑。
蒲瑞安笑问:“当时你许什么愿了?”
景天笑嘻嘻说一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停一下,轻声哼起来:“第二愿,再告老苍天。华文休捣乱,华武少纠缠。”唱着就朝他得意地一笑。
她唱的是老电影《三笑》里秋香在虎丘云岩寺上香的一段调子,祷告华文华武不要纠缠她。原来的剧情就是在烧香许愿时唱的,用在这里还正合适。听得连景至琛都笑了,说这丫头,怎么好拿小安子乱开玩笑的。大独二刁不是拿小安子来比的,小安子要比也比康宣。
景天一听,噗嗤一声,连含在嘴里的一块糖不甩都喷了出来。惹得傅和晴老大白眼看她,又抽了纸巾去擦,说:“这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怎么乱来?”
景天也抽了一张纸来拭嘴唇,掩口笑道:“不是的,妈妈,是爸爸先说的康宣。这康宣就是唐伯虎的化名,唐伯虎就是华安。他又叫小安子,又住苏州,几个巧合凑在一起,我就忍不住笑了。”
那三个人想想,全都笑了。景天按着肚子直叫哎哟,还不忘取笑他说:“这下你又多了几个名字了:康宣,华安。周星星…”说到周星星,更是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蒲瑞安也觉得好笑,不过一向老成持重惯了,又是在未来的岳父母面前,还要维持一下形象,无可奈何地看着景天,只有任她欺负的份儿。景天也知道如果这会儿是他们两个人在,他不定要说出什么话来反击,有时是会让她都接不上来,但这下他只好装老实,想想这个就让她开心。能够捉弄捉弄他,是她最愿意做的事。
吃完夜宵蒲瑞安再把他们送回家去,傅和晴说:“你快回去休息吧,熬这一夜了,看看,黑眼圈都有了。”景至琛问:“小安子你元旦节在家过?什么时候我们两家见个面吧,我们带景儿去给你父母拜个年。”
景天给他倒了杯热茶,坐在他坐的那张沙发的扶手上,托着下巴看着他,忽然叫起来,“哎呀,小安子,你这里有一根白头发了。”
蒲瑞安喝一口热茶,朝她笑笑说:“早就有了,你给我拔了吧。”
景天就理着他的头发,把旁边一根一根的黑头发拨开,找到那根白头发,轻轻一扥,连根拔了出来,举在眼前给他看,“你看你看,你连白头发都有了。”放在嘴边吹了,对傅和晴说:“小安子的妈妈是个贵妇,在家穿得像演三十年代的电影,一副宋美龄的派头。”
傅和晴叱道:“别胡说。”
景天指指蒲瑞安,“你问他。”
蒲瑞安把茶杯放下,笑说:“小景见过我妈一次,那次她人不太舒服,小景有点怕。是这样,爸,妈,我父亲这几年都在深圳主持一家公司,家里只有我母亲在。小景月底就要考试了,还是不要影响她的功课,等过春节的时候我父亲回来,我来订个时间,这样行吗?”
景天用手掩了口打了个呵欠,问:“咦,原来你爸不在上海呀,我说上次怎么没见呢。”
景至琛说:“这样啊,那当然那当然。大家都累了,小安子你路上开车当心,我这里有万金油,你涂一点,醒醒神。”说着递过来一盒龙虎标的清凉油。
蒲瑞安接过来打开盖子,还真的用手指沾了一点,再涂在太阳穴上。
景天笑说:“我爸把万金油当救命药,感冒了涂一点在人中上都能好。我家生病从来不吃药,都是一盒万金油打倒了。”推他起身说:“我送你出来吧,你多少小时没睡了?脸都发青了。”
蒲瑞安站起来跟景至琛和傅和晴说再见,又对景天说你别送了,洗洗睡吧。景天说没事没事,我送你到楼下。对傅和晴说,妈,我马上就回来,别锁门。进屋后脱下的大衣也没穿,随手抓了沙发上搭着的绒线毯披在肩上,拉了蒲瑞安出门,下楼来到车边上,看着他上了车,把头伸进车窗里说:“小安子,谢谢你。”
蒲瑞安倒不习惯她这么说了,摸摸她脸说:“谢什么?”
“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再伸进去点,在他脸上亲一下,说:“新年快乐,安先生。万事如意,恭喜发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正经了一句,下一句又取笑他。
“新年快乐,”蒲瑞安也在她脸上亲一下,“万事如意,越来越美丽。”也回她一句调笑的话。
景天退出来站好,朝他摇摇手,“开车当心,回去早点睡。”
蒲瑞安把车开出去,后视镜里仍然看得见她缩小的身影,裹着一件手织披肩,在凌晨的寒风里向他挥手。
7 拷红
一月底景天回学校去参加了考试,考最后一科前打电话约邹娟出来聊天。邹娟同样参加这一年研究生考试,两人在不同的教室,考完后见了面,在学校里徜徉一圈,找一些从前生活的痕迹,聊一聊过去同学的近况。毕业将近两年,老同学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就断了的人不少。有的人甚至离开了这个城市,有的人工作得很卖力,有的人转了行,景天在考场上,甚至没有遇上一个从前的同班同学。
因此她更加珍惜和邹娟的友谊,这一年除了她,没有和别的同学联络过,更别说见面。也许是因为最后那一阶段的状况实在不好,让她心里有了阴影,不想让过去的同学见到她落魄的样子,后来又是去江西又是在杭州,基本和上海没了瓜葛,老同学间有几次聚会联系不上她,人家也就不再找她了。
邹娟先是看到她在拷机上的号码,回电后听她说在考场,都惊了一下,考完后急急出来找到她,还一径骂她,怎么这半年都不见她的影子?哪里逍遥去了?是不是去了青海湖拍鸟?
景天说我离开那家小单位了,把离职的原因说了一遍。邹娟说离开了也好,你去干那个,确实和你学的专业不搭界,怪可惜的。景天却说,不是的,如果可以干下去,我不会离开,其实专业这个东西,也就是个工具,任何地方都可以用得上。我在写拍摄日志的时候,就觉得很顺手。青海湖?如果可以去那里拍摄,我马上打起背囊就去。你不知道,那种生活可以让人上瘾。环境再艰苦,风吹日晒雨淋,嘴唇晒起皮,一脸的雀斑,一天只喝一瓶水,就怕找厕所…所有这些,在扛起摄像机的时候,统统不重要了。以前在学校上课,一堂课总也上不完,手表看了又看,每次看离上次看才过了五分钟。但在拍摄的时候,一点不觉得的,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邹娟听了向往不已,说这样的生活我没有试过,什么时候实践一下。可惜没这个机会。景天说不用机会也可以,你找个时间出去玩,就可以实践了。对了,你寒假打算怎么过?邹娟笑一笑说,我可能会跟俞谦回他家去。他大学四年都没春节回去过,这次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他要我和他一起回去,我答应了,这两天正买票呢。春运的票子有多难买,你是知道的。
景天哈哈一声说恭喜你,就快修成正果了,回去见他父母,就等于定了名份,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去见你父母呢?
邹娟听了这话,上上下下把她打算了足有五分钟,看得景天浑身不自在,问道:“看什么?”
“我看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怎么回事?是桃花运到,还是红鸾星动?”邹娟看看她脸,伸手一拨她头发,有一粒银白色的耳钉在她脸边闪着光,“这半年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和我联系,从实招来。”
景天被她识破,吱吱唔唔地说:“我在杭州美院学画,刚学了半年,还有半年呢。还要复习功课考试,没时间嘛,你也没拷我呀。”
邹娟说:“好,我就来‘拷’你!”伸手呵她痒,“这一出叫《拷红》,拷的就是你这个‘红’景天的‘红’。你不说实话,你看我放得过你?”呵得景天大声求饶,又躲又挡的,笑得软麻了腰,直叫哎哟。
等笑闹够了,景天才说:“算了告诉你吧,也就是你我才说的,我订婚了。”
邹娟张大了嘴,下巴像是要落了下来。她托一托下巴,合上嘴,故意让牙齿咔嗒一声响,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上次见你还死样怪气的,怎么大半年没见就订婚了?现在还有人订婚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看港台明星的花边新闻?说说这个订婚是个什么意思?我是落伍了,还是你回到过去了?”
景天被她逗得直笑,点头说:“都不是,是我遇上老古董了。”说到那个人,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他坚持要订婚,我只好随他去。”摸一下耳朵上的那朵花形耳钉,“这个就是订婚信物。”
邹娟仔细看了看,再摸一下,问:“不是纯银的哦,难道是铂金的?”
景天看着她傻笑,“当初我说要和你一起去打耳洞的,你不肯,现在仍然要挨这一枪。”
“叫人不羡慕你都不行啊,”邹娟叹道,“你总是比我快一步,我还没见家长,你都已经订婚了。”
“那我还失业了呢,”景天忙说,她就怕她觉得什么都比她强,搞得她不知该说什么,要什么都不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学画画学费那么贵,又要租房又要吃饭还要买颜料画布,要不是我妈支持,我早就破产了。”
邹娟搂着她摇一摇,“我也就一说,我知道你难过。不过说真的,你和你那位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半年工夫就到了要订婚的地步了?讲我听一下,我好奇。”
景天就把长辈介绍的一事简单说了,就说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不错,相处得很愉快,就订婚了。至于蒲瑞安追到江西去的事,就不提了。只说这半年她在杭州读书,他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过去看她,她一感动,就答应他了。邹娟就说,你这个多情种子。景天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见过双方家长了?”邹娟问,“所以这么熟,原来是现炒现卖。”
“他见过我爸妈,我爸妈都很喜欢他,他的父母嘛,等春节再说,借过年拜年走亲戚什么的就混过去了。”景天笑说。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言论?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话敢和你那位说吗?”邹娟指责她,“就你这个娇小姐的样子,我才不相信你能做好人家儿媳妇。”
景天瞅她一眼说:“小姐,我只要做好人家老婆就行了,至于儿媳妇这回事,我当没听说过。”
“我听出来了,某人对你这种有欠妇德的论调很无所谓。”邹娟点头叹服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位高人是什么样的吗?是否有幸可以仰视一番?”
景天说:“小姐,你自己也不用侍候公婆大人的好不好?我们连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都没有,都站在一条线上的。”
邹娟哈哈一声笑出来,“看来谈恋爱没把你的脑子谈坏。”
“俞谦呢?”景天问:“工作好点了吗?”她记得他上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两头班,大把时间没有落脚处,像她这样在本市有家有父母的人不用吃他们的苦,不知幸运多少。
“升职了,当了个小主管,不用起早摸黑披星戴月了,”邹娟说起俞谦,不无自豪,“公司分了他一间小宿舍,送他去美国培训了三个月,回来就升职了。”
景天哎哟一声,“恭喜呀,升职就意味着加薪,怪不得可以衣锦还乡了。对了今天没看到他来考试,是不打算考了吗?”
邹娟嗯一声,“暂时不考,先把基础打牢了再说,也许以后再升职上去,公司会送他去读。对了,你订婚的事,不打算和别人说是吗?”
“不想,我谁都不想说,我是不是在恋爱、与人订没订婚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为了向什么人宣扬炫耀。”景天低头翻一翻手里的书,“我不想对任何人有交待,我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她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有的人会做无聊的事,带了新欢去向旧爱示威:看,没有你,我照样生活得很好。那样做,其实也许是仍然在乎着对方的看法。
但她却不是这样的。“其实我的情况,可以归纳成一句话:后来她移情别恋,爱上了他人。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谁对谁也没许下过诺言,谁对谁都没必要负责。学校恋情,很难延伸到社会,像你们这样的太难得了。我其实是很羡慕你们的,虽然过去的事情终究会过去,但情伤伤人,能不经历,最好不要经历。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当时若要回头,两个人未必不能破镜重圆,毕竟没什么大的矛盾,不过是年轻人年轻气盛死要面子都等着对方先低头。但身处这个社会上,不免要受到社会的左右,那么多的事情一步一步发生着,推着赶着的,再回头看时,猿声还在三峡里,而轻舟已过了万重山。这期间她遇上了蒲瑞安,偏偏蒲瑞安是这样一个行动派,看准了就死命的追,而她被他打动,移情别恋,爱上了他。可见爱一个人至死不变真的是一个神话、一种传说,她做不到,也就不奢望别人能为她做到。要么就是当时爱得不够多,要么就是她爱自己更多。
邹娟同意她的说法,“是啊,看着你那么难过,我就不想亲身试验了。我也没那个本钱。不过呢,我听出来了。你说‘移情别恋爱上他人’,就是说你是真爱上他人了?这样一来,我更想见一见这个‘他人’了。怎么,不给见?要藏着?”
景天笑了,“嗯,你可以这么理解。不是不给见,是他不在上海,现在外地呢。我平时又在杭州,我们联络都靠电话的。距离产生美感,没准就是这么距了离了的,才觉得牵肠挂肚的,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