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要的就是这个话,接口道:“是,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伤心事,我们都这么不坦诚,好像真的没理由在一起?”
蒲瑞安先是有些发怒,过了一会儿躺回去,侧着脸看她,“什么人让你这么伤心?这么没眼光的人,不要去理他就行了。”
景天自嘲地笑笑,“我就这么让你一眼看穿了?你看你的秘密我一点都摸不到脉,我的事情你却一猜就猜到了,我们根本不在一条线,怎么谈?”
“你这个年龄,还能有什么大事?最大的事不过是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不喜欢你了,可是过也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在为他伤心就不值得了。还不如答应我,我会和你结婚的。”蒲瑞安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
景天却怒了,“谁要结婚?你才想结婚!我提结婚了吗?我是拿刀逼你结婚了,还是暗示你我想结婚?你别一副拯救者的姿态,把结婚当施舍,你想结婚你自己结去,跟我没关系。”
蒲瑞安被她的忽然动怒弄得莫名其妙,“不结婚我和你谈什么?那不成玩弄感情了?我这个年龄就是这么庸俗了,我刚才就跟你说了,你们小姑娘的那套我不会,也不会去做。你要花我送花就是,你要吃巧克力我去给你买,你又说不要,说那是幼稚的事。”
景天不屑地道:“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干什么和结婚挂在一起?什么叫玩弄感情?如果谈恋爱不结婚叫玩弄感情,那为了结婚而结婚没有感情又叫什么?别叫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你们这些庸俗的中年人懂什么叫感情?你和你那个小舅舅又有什么根本的区别?两个陌生人站在婚姻的市场上被对方估价,价格合适就送进洞房,没有感情作基础的婚姻那成什么了?恶心不恶心?鸟儿们都要情投意合才在一起养鸟宝宝,人就连畜生都不如。还好意思提什么结婚?我就是被你看中了觉得合适的吧?我什么地方就合了你的眼了?对不起,你这样的青睐我不接受,请收回。”
蒲瑞安觉得有代沟横在他面前,他以为结婚是对女性最大的敬意,却不知道有人根本不把结婚当回事,“小景…”
“别叫我。”景天怒火未熄。
“我不是说了等你两年吗?”蒲瑞安啼笑皆非,“没有说马上就结婚。”
“你说等两年好差不多考虑了,”景天说,“难道你说的是结婚?”
“那你以为是什么?”蒲瑞安瞪着她。
“回心转意。”景天耸耸肩,“等我玩两年,玩够了,我好回心转意来考虑和你是不是该在一起。”
薄瑞安无奈地看着她,“小景,你玩得起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八年,我玩不起了。这两年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极限的让步了。”
“那就别等,我担不起这样的借口。”景天慧黠地说,“千万别说为了我耽误了你宝贵的年华,我们还没熟到这样的地步。”
“你是故意的?”蒲瑞安恍然说:“你在逗我玩吧?你看,小景,你已经不把我当老师了,而是在拿我寻开心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觉得两年之约是合理的。”
蒲瑞安虽然输了一城,但是他马上就化被动为主动,再次站在发球一方,景天重新被他转到受制的一方,她和他斗,就算偶尔能占点便宜,很快又会回到起点,开始又一轮争锋。景天发现她居然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这才是恋爱中最可爱的地方,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以退为进,以进为退,来来回回,像跳探戈。男女双方试探来试探去,挑逗来挑逗去,欲迎还拒,还得不时提防半路中杀出的情敌。
景天想,你这个老古董,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谈恋爱又不是谈合同,什么合理什么契约,那是在谈恋爱吗?如果和这个人谈恋爱,一定非常有趣。她眼睛看着蒲瑞安,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
她那点小脑筋动得让蒲瑞安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有点气馁。和年轻姑娘谈恋爱就是累,她们不肯务实,非要玩很多花样,其实最终结果无非是结婚一条路,却偏要玩七擒孟获的游戏。这时他不得不感叹盲婚的好处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大人看好了,放下婚订,时候一到,吹吹打打就进了洞房,该生孩子该孩子,该过日子过日子,不耽误做正经事。时代发展到今天,什么都得自己来,自已读书自己吃饭自己讨女孩欢心自己挣钱娶媳妇,一个人一双手忙不过来,只好往后推,推到过了三十岁,还要玩十八岁孩子的游戏。但是三十多岁人哪里有十八岁的激情和精力?
他往后在折椅里一躺,叹一口气。景天一看,扑上来问:“你害怕了?退缩了?两年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长了?”眼睛熠熠生光,里头藏着无数得意。蒲瑞安趁机把她抱住,吻她的眼皮说:“光是为了这双眼睛,我都不舍得放弃。”

10 亲爱的

后来一下午,景天就躺在折椅上和蒲瑞安斗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些蛮不讲理的话惹他发怒,转头又笑他老古董不会恋爱游戏。蒲瑞安从没见过这样多变的姑娘,只好以不变应万变,陪她玩这些恋爱的小把戏。
在湖边小屋子的阴影里,守着摄像机拍鹭鸟在水面起飞,他身边有美丽狡黠的金棕女郎陪着他说话打岔取笑逗乐,这样的日子,就跟渡假一样的闲适,蒲瑞安几乎不想走了,他靠着屋子的木头墙打了个小盹,梦中有美丽的女郎来纠缠他,他追逐而去,女郎在他触手可及时像鸟一样飞走了,翅膀扇起的风扑打在他的脸上。
醒来他愣了愣,睁眼看见一只大鸟就站在他的身边,昂首挺胸地庄严踱着步子,拍打着翅膀,那雪白的翅尖就在他鼻子尖前扫来扫去。他一动不敢动,就那样看着鹭鸟把他当成一根木头桩子。他耳后有摄像机转动时轻微的声音,还有极低的耳语隔着窗户对他说,别动。
他知道景天在拍摄这难得的情景,果然纹丝不动地坐着,只出声音不动嘴皮地说,我脚都麻了。景天在他耳朵后面笑,热气呵在他颈根,这下他连脖子都痒了。
过了好一阵儿,那只鹭鸟才梳理好它的羽毛,振翅飞了。蒲瑞安呼出一口气,瘫坐在木制码头上,哀叹说:这都是为了你,要不然我早就赶它走了。
景天在里面说,我给你拍得这么美,你应该感谢我的。
蒲瑞安回头看着窗里的景天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你有什么想说的?
景天说:没有。
蒲瑞安转身回去抱着她,隔着一堵木头的矮墙,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外。蒲瑞安说:答应我吧,我这个年龄,不适合再玩游戏了。你答应了我,我好回去专心工作。不然我老是悬心着你,说不定下了星期就又来了。
景天抬头看着他:你安不安心工作,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不许来,你来了就是影响我的工作。
蒲瑞安亲亲她:我安心工作好赚钱给你花,你喜欢怎么玩都行。
景天不屑:我自己也会赚,不需要你的臭钱。
蒲瑞安笑:这么好的姑娘,那我更要悬心了。我明天回去,下星期天再来。
景天凶巴巴地瞪他说:你敢?
蒲瑞安像是成竹在胸,笑说:你不相信?要不我们打个赌?
景天只好说:回去再说。
蒲瑞安点穿她的拖枪之计:再讲再讲。你们赵老师说他就是这样敷衍他太太的。
隔天蒲瑞安真的一早就走了,景天等他走了,才知道她在想他。一面又骂自己心软多情,警告自己回去之后不许搭理他。
他们在这里又过了一个月的拍摄生活,实实足足呆了三个月,才带了拍摄好的素材回去。回程几个人十分兴奋,都觉得这次的拍摄很成功,早晨黄昏、朝霞夕阳、水边树上、求偶舞蹈、孵化喂食、风雨飘摇…种种鹭鸟在自然中生存的状态都拍摄到了,只需在秋天时到崇明岛上的侯鸟迁徙地去补拍一些画面就是一部完整的鹭鸟全纪录。而崇明岛就在上海边上,从公兴路码头坐船过去,不过一两个钟头。
托部队和王连长的福,他们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卧铺票。临走前一天,连部开了个欢送会,连长致词,说你们来这里给我们带了活力和新知识,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欢迎再来。只要他在这里,这里就永远是你们的家。气氛被王连长讲得又是热烈又是伤感,最后王连长专门对景天说,景天同志,你是一名坚强的女战士,请接受我的致敬。吓得景天忙跳起来冲他也敬了个礼。一想她又不是兵,没资格行军礼,便又改了鞠躬。连长又说,今晚对景天同志的禁止令就此废除,你们想跟她说什么都可以。士兵们哈哈大笑,递给她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他们的地址,说回去以后给我们写信吧。张德飞拿了相机拍了许多合影照,景天答应给他们每个人都寄照片来。晚会结束时,景天的眼圈都红了,到最后忍不住还是哭了。
他们的行李再加上胶片盒子和器材箱子,东西不少,王连长命人开车送他们到县城,还帮着把东西放好好才离开。这次的拍摄,如果没有部队的帮助,他们不可能完得成。以后讲起军民鱼水情来,有大把的故事好回忆。
火车上他们讲讲笑笑,打了一路的八十分。孙经理叫了一部面包车在火车站接他们,主要还是为了装那些设备的胶片。到办公室后孙经理说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一个星期再来上班,胶片也要花时间送去厂里冲晒的。张德飞笑问,那锦沧文华呢?孙经理说少不了的,回来后等找个周末就去。
各人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景天把厚厚两大本拍摄日志的记录本子交给孙经理,里面是拍摄期间每一天的时间天气云层阳光风力等详细的数据材料,还有简短的叙述。孙经理粗粗一翻大加赞赏,说这个太有用了,到底是女同志,做事认真仔细有条有理,不愧是科班出身的管理人才。景天开玩笑说,这是经理的栽培。
简会过后,大家带了行李各自回家。景天休息了两天,给邹娟打了拷机,想跟她说她回来了,约她出来吃饭喝茶。放下电话没多久,电话铃声响了,她以为是邹娟回电,拎起来就拖长了声音说:“亲爱的,我回来了,出来见个面吧,我想死你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才有个男人的声音说:“这么热情,我受宠若惊。”
景天举着电话大吃一惊,啪一声挂掉,吓得她魂都掉了,想什么神经病打电话乱寻开心?是打错了还是串了线?正惊魂未定,那电话又响,她盯着电话看了半天,想不去接,又怕是邹娟的电话,战战兢兢拎起话筒,小声试探着喂了一声,那头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说:“是我。”
景天瞪得眼睛老大,压低了嗓子问:“你是谁?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带点磁性,十分好听。“小景,是我。”
景天突然一下脑中有根线搭上了,猛地明白那是谁,再想想她刚才说的话,顿时脸红得发烫,那话筒也像是烧红的了熨斗,热得她拿不稳。正想扔下电话,蒲瑞安在那头说:“出来见个面吧,我请你喝咖啡。”景天握着话筒不肯说好,又不肯说不好,迟疑着。
蒲瑞安在那头笑说:“刚才和谁打电话,管谁叫亲爱的?”景天嗤嗤笑,说:“反正不是你。”蒲瑞安说:“知道不是我,所以才问。我想我还没这个荣幸被你这么叫。怎么样,出来吧,我现在上海,晚上要回苏州。”景天还在为那个问题困惑,继续问:“你怎么有我的电话?”蒲瑞安说:“我算算时间你们应该回来了,就打电话找你们孙经理,你们孙经理说你们回来有两天了,片子在冲晒,很感谢我的帮助,我说不客气,也谢谢他请我去玩,顺便问他要了你的电话。”
景天在心里骂一声老奸巨滑,正琢磨怎么回答他,蒲瑞安又说:“你们都回来两天了,怎么也不打电话告诉我?”景天马上胡扯说:“你都要向孙经理问电话了,我难道要向周伯伯要电话?”
蒲瑞安笑了一声,说:“景丫头,我都不知是说你笨好呢,还是夸你聪明、脑子转得快,会找借口的好。你有我苏州厂里的电话,你要真想找我,会找不到?请那边的人转我不就可以了?”
景天一想也是啊,这么简单的办法,她怎么就没想到?不知是她的脑子不好使,还是遇上他她的脑子就短路,总之她在他那里,只有哑口无言的份。
蒲瑞安说:“出来吧,我们见个面。我想听你叫我亲爱的。”景天呸一声,说做梦。蒲瑞安说:“那就让我看看你,回去好做梦。”景天想答应不想答应的,又很享受在电话里聊天的感觉,嗯嗯啊啊的,就是没一个干脆的回答。蒲瑞安说:“你是不是害怕了?不敢见我?”
景天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但又受不得激,何况这两天都在家呆着,有点无聊,便说:“好,见面就见面。哪里?”蒲瑞安说:“我去找你吧。”景天又不肯了,偏要刁难一下他,就说:“不好,找个中间地段,就华山路好了。”蒲瑞安无所谓,说:“行啊,那就希尔顿的咖啡厅吧。打扮得漂亮点。”景天说:“做梦。我就穿王连长送的迷彩服。”蒲瑞安说:“行,随便你,迷彩服也不错,很精神。那就别拖时间了,放下电话就出来。”景天再见都不说一声,啪一记搁下了电话,一定要抢在他头里,让他听那一声挂机声。
一年多了,她一个约会都没有,这时有个约会从天而降,不去是对不起自己。她在江西那三个月,已经彻底把她的抑郁症治好了,她只是不知道而已。她可以和蒲瑞安这么轻松的聊天开玩笑,就是个证明。
景天跳起来去挑衣服,她并没有多少衣服是可以穿了去大酒店喝咖啡穿的,挑来挑去不满意,索性就穿身上这条撕去裤腿的陈年毛边牛仔短裤,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衫,脚上穿了一双缚带的平跟棕色皮凉鞋,那皮绳带子足足在小腿上缠了十好几圈。
她这一挑衣服,把时间耽误了不少,不想迟到,下楼到了路上拦了一辆车让开到静安希尔顿去。下午时分,希尔顿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她光着一双长腿在冷气开得很低的酒店里,觉得有点凉。找到咖啡厅,站在门口往里看蒲瑞安到了没有。身后有男士从她身边走过,被她这双金棕色的美腿吸引,忍不住走过了还回头来看。
上海女孩以白为美,少有人晒得一身这么均匀的太阳棕,更难得的是腿形笔直修长,大腿圆润结实,被洗得发白的天蓝色毛边牛仔短裤和缚带罗马式皮凉鞋一衬,只觉得刚健婀娜。那人先看见这双腿,再顺势往上看腿的主人,呆了一呆。景天讨厌被人这么看,左右一扫,看见窗边的高圆枱边上有空位,便过去坐下。
谁知那个男人跟了过去,略带惊讶地问:“景天儿?”
景天听人家叫得出自己的名字,那这个人就不是一味的轻浮无礼了。她看看这个人的脸,在记忆库中找了找,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便问:“你是?”
那个人哈哈一笑,在她面前坐下,说:“是我呀,相民安。”景天还是想不起谁叫相民安,那自称相民安的人说:“难怪你想不起我了,我长胖了。我叫相民安呀,是杭州中国美院的,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来杭州…”
他一提杭州中国美院,景天也想起他是谁了。虽然当时弄得不太愉快,不过能够意外重逢,还是值得高兴的,她笑着说:“我想起来,是的是的,你叫相民安。上次去杭州玩,是你做的东。怎么,回上海来了?在哪里发财?”
相民安看看她,先赞赏一下说:“还是这么漂亮,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漂亮。哪个上海女人肯这么晒皮肤的?打扮得也好看,看看你这一身,我就说你是真的不羁。你有艺术家的天赋,不学艺术可惜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在杭州开了个画廊,有空过来转转。”
景天“哗”一声,赞道:“了不起啊,有什么册子样本宣传单没有?我看看,什么时候再到杭州去,就去你的画廊转转。”
相民安被她奉承得志得意满,还真的从腋下夹着的一个名牌包里最出好些印刷品来给她看,有样本有册子还有作品目录,看那上面的照片,那画廊装修得很是孤傲冷清,跟他的主人一点不像,不知是请了美院哪个学生来设计的。景天翻着,随口问两句效益如何,相民安便大谈他的画廊这一年卖出了多少画,画廊有多少大,他手下有多少学生给他供货。
景天听得无聊,朝门口张望看蒲瑞安怎么还没到。相民安一点没察觉,继续说他的生意经。相民安说了一阵子,忽然住了口,把她端详她一下,正经起来,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景天忙客气地说:“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变成成功人士了。不过你以前就有成功的苗子,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相民安比以前胖了一半,穿上得体的西装,名店剪出的头发,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出十岁,更兼一手拿着一个所谓商务男士的名牌手包,一手握着一支新品手机,更是贵气十足。看得景天想笑。
相民安得她夸赞,顿时顾盼有神,一转眼看到一个粉红皮肤白头发的大胖洋人进了咖啡厅,忙说:“再会,以后有机会再聊,名片上有我的电话。”起身迎过去,老远伸出手去,用英文和那个圣诞老人般的老洋人打招呼。一盆火一般的拥着他坐到一边,招来侍者要饮品。一整套动作花梢得景天看不过来。整个重逢过程,他没有提到过他们共同的朋友一句话,他也许根本就想不起他和景天是怎么认识的,只是在脑中有这么个美女的印象存在。
景天把眼光收回,想蒲瑞安怎么还没到,又伸长脖子朝门口看,就听她身后有人问:“你朋友?”景天转身过去,见蒲瑞安就坐在她后面的沙发椅子里,只是被椅背挡住了,才让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11 安先生

景天蓦然间看到他,瞪大眼睛咬着下唇乍惊还喜。她本来以为他还没来,准备做些心理建设,哪知他就坐在他身后,把她和别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而她刚才的话全是阿谀之词,叫他听见,不知心里怎么想她呢。这么一想,脸上更是挂不住,借拔弄相民安留在桌上的册子,掩饰着她的尴尬,低头笑说:“真不像话,还做人家老师呢,听人壁角算什么老师?”
蒲瑞安第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一脸娇羞的样子,颇为新奇。景天在他面前要么装得外强中干,要么装得冷若冰霜,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千面人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他倒是十分欣赏像她这样的性格女郎。他朝她歪歪头,示意她坐过来。
景天也不含糊,把小桌子上的各色册子收一收,全部扫进她背的大包里,一转身就坐到蒲瑞安对面去。那是张软靠沙发椅子,她一坐下,两条长腿就横在两人间的咖啡桌边,煞是抢眼。就算蒲瑞安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把这两条嚣张放肆的大腿看了两眼,微微皱了一下眉说:“叫你穿漂亮点,没叫你穿成这样。”景天看着他得意地笑,两腿一搁,架成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把腿伸得更长,说:“你不是要请我喝咖啡?咖啡呢?”
蒲瑞安看着她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西装盖在她腿上,说:“这里冷气足,当心着凉。别以为现在年纪轻可以扛得住,等你过了三十就会叫骨头痛了。我看你还是别喝咖啡了,喝果汁吧。”扬手叫来侍者,说给这位小姐来一杯新榨果汁。侍者问什么果汁,我们有新奇士奇异果柳橙西柚石榴樱桃汁。蒲瑞安用眼睛询问景天,叫她回答,景天想了想,说:“给我一杯龙井茶。”侍者楞了一下,说我们只有立顿茶包。景天说:“那好,我就要意大利浓缩咖啡。”侍者点头说好,蒲瑞安拦住,对侍者说:“就给她一杯柠檬红茶,要热的。女孩子喝那么浓的咖啡干什么?当心喝多了牙齿不白了。”
景天嗤嗤笑,把腿收起来,倾身向前,笑眯眯地说:“你管得真多。”蒲瑞安说:“对不听话的小孩子,除了强迫她听话,还能有什么办法?”景天哼一声说:“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蒲瑞安说:“只有小孩子才不分好坏什么都要反着来,这叫逆反心理。”景天心里骂一声“切”,说:“我又没说我不是小孩子,可是有人偏要和小孩子认真,那算什么心理?”蒲瑞安说:“教学相长的心理。”景天掩口而笑。
蒲瑞安说:“你别以为教学相长是指的老师和学生一同进步,其实孔老师的原意是在教学生的过程中学到教育的方法,这才是真正的教学相长。”景天嘲笑道:“那你学到什么了?学到给小姑娘盖大腿了?”蒲瑞安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军营里学到一句话,受用无穷。”景天等他自己说,心想肯定是个陷阱,谁知他说:“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景天几乎想纵声大笑。
侍者送了景天的柠檬红茶来,她看一眼说:“这么烫,怎么喝?”蒲瑞安说:“等一下再喝。”景天佯怒道:“我现在想喝。”蒲瑞安把自己的咖啡杯推过去,“我这个温度正好,喝我的吧。”景天看他三秒,才说:“这是咖啡,还有,这是你喝过的。”蒲瑞安耸耸说:“我不介意。”景天竖起眉毛,“我介意。”蒲瑞安说:“那我建议你这样想,我也喝过你的杯子,我们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