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龙也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去。你——”阿惜慢慢的道:“你也不用再来看我,你回去对小王爷说,我会很快的去汴梁,叫他好好保重身子,别再生病了。”马如龙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动身回汴梁。惜姑娘,你道上要多加小心。不如我陪你一起走。”
阿惜道:“不用了,你早回汴梁,小王爷在等你,我也不知几时走得成,至于路上,你不用担心,有人会陪我的。”马如龙知道石碣的身手,不再说什么,对阿惜一抱拳,道:“惜姑娘,老马告辞了。”阿惜对他笑笑,看着他转身向山下走去,一时悲从中来,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哭了一会,心头觉得略为好受,这才拭干泪水,一路找寻石碣和李森。
走到后山小路口,石碣和李森坐在路边石凳上正说着什么,看见阿惜走过来,忙站起来。石碣道:“阿惜,马如龙呢?”阿惜道:“他走了,他知道你不高兴见他,他也不来讨你的厌。”石碣笑笑,知道她不自在,也不和她争,道:“咱们走吧。”
李森见阿惜双眼微微红肿,猜想她也许哭过,听她抢白石碣,料到她心情不好,不敢多问,只拣些笑话来说。
一路向右,行得一柱香时分,到了惠山,三人在天下第二泉边停了下来。有乡人在泉边倚山搭了个简陋的茶寮,卖二泉水泡的茶。李森道:“走累了吧,在这里喝壶茶,解解渴。”他是怕阿惜累了,以他的修为,再走上半天也没什么。
阿惜神色木然的坐了下来,把脸埋进桂花里,一言不发。乡人张罗了热茶端了上来。石碣喝一口,正要说话,却听旁边有人道:“咦,这不是石少爷吗?”石碣寻声看去,却是无锡城中的大户沈家的大少爷沈菁华。他家有良田千亩,渔船百条,城外有米厂,城里有米店,大大小小十几家连号,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石碣脸上堆了笑,走过去和他敷衍。李森笑道:“阿惜,渴了吧,趁热喝吧。”阿惜叹口气,拿起茶杯喝一口。李森续道:“你看石头,和这种公子哥儿打起交道倒满像回事。”见阿惜仍然不说话,又道:“你识得这人么?”
阿惜抬头看他一眼,忽道:“你这样哄着我,不嫌累呀。”话一出口,就已后悔,用花掩住了咀,红晕慢慢上了脸,两眼看着李森,只怕他生气。李森听得她说这话,双眉一扬,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总算忍住了没说出来,却也忍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两人都红了脸,都觉不好意思。阿惜的不好意思含着羞怯;李森的不好意思却透着高兴,心知阿惜已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阿惜见李森眼中爱恋横溢,不由得转过脸去,两耳红得犹如透明,忽然想起完颜承继,心中一阵迷茫,红晕慢慢退了下来。李森见阿惜娇羞难抑,心中大乐,不由得心痒难搔。两人傻傻的对坐半天,都不再说一句话。
石碣和沈菁华寒喧一阵,沈菁华笑道:“石兄,和你一起的那位美貌姑娘是谁呀?是不是你老弟台的相好,哈哈哈。”石碣道:“那是我妹子,才从亲戚家回来。”沈菁华双眉上挑,笑嘻嘻道:“是石小姐呀,让我见见成不成啊?”石碣无可奈何的道:“成啊。”
沈菁华挥挥手,对随从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收拢折扇,撩起袍角,喜滋滋的跟着石碣过来,对着阿惜一揖到底,口里说道:“石小姐,沈某这里有礼了。”抬起头来,两眼带笑地看着阿惜。阿惜和李森都是一愕。石碣道:“妹妹,这位是万盛米行沈家的大公子菁华少爷。听说你回家来了,特地过来问候。”阿惜和李森对望一眼,都是忍不住好笑。
沈菁华见阿惜朱唇微启,笑靥甫展,脑中一阵发晕,痴痴的说不出话来。阿惜道:“哥哥,出来这半天了,该回去了。表哥,咱们先走吧。”说完,也不理会沈菁华,掉头就走了,李森对沈菁华点点头,说声“先走一步。”也跟着走了。沈菁华呆呆的看着阿惜的背影,半晌才道:“绝色美女,绝色美女。石兄,能不能做个媒啊?”
石碣暗道“糟糕。”咀里说道:“沈兄错爱,兄弟这里先谢过了。舍妹十年前已许配当涂李家。”沈菁华长叹一声道:“可惜可惜,是兄弟我无福啊。”石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沈少爷,告辞了。”不再听他罗里罗嗦,袍袖一拂,扬长而去。
一路下山都不见两人,一直走到家门口,问过开门的仆人,说是小姐和表少爷还没回来,不由得奇怪。沉吟半晌,心中一喜,正待进门,却见二人施施然从长街那头走来。走得近了,看见李森手里抱着大大小小十几只盒子,阿惜拿着一只草编的蝴蝶,说说笑笑的走来。
看见石碣,阿惜扁扁咀,不去理他,李森笑道:“你还先到了。”石碣道:“买什么,这么多。”李森道:“阿惜买的泥人大阿福。”石碣道:“她就是爱玩。”见阿惜爱理不理的,忍不住淘气,说道:“刚才沈公子托我做媒,要娶你做他媳妇。”偷眼瞧阿惜,见她满不在乎;再看李森,却变了变脸色。心中暗笑,用手肘捅捅李森,伸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说妹子已许配当涂李家了。”李森见石碣的神情,狠狠的瞪他一眼。
阿惜嗔道:“你们两人叽理咕噜在说什么,还不进去。”两人嘻嘻一笑,一同进屋。见了石夫人也不敢说马如龙的事,插好了桂花,吃了晚饭,闲谈一会,各自回房睡了。
以后两日阿惜食不甘味,夜不安寝,脑中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完颜承继。一想起完颜承继,李森的欣长身影跟着便来,搅得她心神不宁。当日泰山道上李森潇洒风流、神采飞扬、饮酒吟诗的豪情逸性叫人如何不喜?这几天的温柔体贴、含而半露的情意,又怎能不让她意乱情迷?但完颜承继却又如何去对待呢?长江船上匆匆道别,多少话没能讲明,悬在心中,好教人难过。
这日夜间,思前想后,再也忍不住,留了一封书信给石夫人,说是出去几日,不久便回,请母亲不要担心。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了些钱两,去马廊牵了“粟子”,捏住马脖子上的金铃,不让它发出声音,轻轻的开了后门,关好门,才吐了一口气,认蹬上鞍,纵马慢骋,夜风凉气扑面而来,忧烦愁绪为之一爽,强行把母亲兄长抛在脑后,认清道路,催马急驰。粟子久未驰骋,此时得以放足,兴奋莫名,泼剌剌放开四蹄,向前飞奔。金铃在夜风中“叮当”“叮当”作响,分外的清脆。
奔至天明,离无锡已远,到了宜兴。阿惜虽微感疲倦,却不多停,只在路边一间刚下门板的小店铺吃了早点,稍事休息,上马又行。店主见她一个年轻女子单身上路,不禁奇怪。
两个时辰后到了溧阳,阿惜再也支撑不住,在马上东倒西歪,只想睡觉。当下在南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叫店小二送了水来,洗好脸后,闩上房门,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畅,醒来时已近酉牌时分。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出客栈来到街上,信步往人多的地方走。
走到东门大街,看见一座二层楼的酒楼,飞檐翘角,着实齐整,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上书“百年老店太白酒楼”。阿惜看了点点头,走进店去上了二楼,拣了个靠窗的座头,要了壶茶,点好菜饭,坐定了喝口茶,四下里一打量,发现店堂里许多人都在看她。
阿惜对这些人瞪瞪眼,有些不自在,叫过店小二,斥道:“伙计,这么久了,菜怎么还没来,这里炒菜的是干什么吃的。”店小二陪笑道:“小姐,就来了,一些些功夫就来。我再去催催。”返身下楼。
阿惜喝着茶,看见墙上挂了一幅画,两幅字。画上画着一个书生宽袍大袖,背负两手,仰首向月,旁边写着《太白行吟图》,下面一行小字写道天宝十五年三月,李太白在溧阳酒楼与张旭相遇,作《猛虎行》与《扶风豪士歌》。此后“溧阳酒楼”改名为“太白酒楼”。旁边两幅字一为《猛虎行》,一为《扶风豪士歌》。
阿惜心里暗道:原来这太白酒楼还是李白的旧游之地,说不定这个座头还是李白坐过的。心里窃笑不已。
正看着店小二上来了,端了两盘菜,放在阿惜桌上,哈着腰陪着笑道:“小姐,菜来了。”阿惜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后上街逛,溧阳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大店铺,天将日暮,一些店已要关门,阿惜在一家衣铺里买了件男式衣衫,一顶秀才头巾,一双男鞋。在街上买了两斤菱角。溧阳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只好回客栈。
回到房里,要了热水,梳洗好了,却了无睡意。拿出适才买的衣衫试穿起来,腋肥衣长,脱下来问店伴借了剪刀针线改了起来。做至二更天,衣裳已改好,阿惜伸伸腰,正要吹灯睡觉,忽听窗外有人说话。
一人底声道:“就是这间了。”另有一人道:“这么夜了灯还点着,会不会还没睡。”阿惜一惊,想这是说的自己了,愈加留神听着。先一人道:“会不会睡了没吹灯。”另一人道:“嗯,有可能。怎么办?”先一人道:“管他娘的睡没睡,闷香做翻了她再说。”
阿惜听了心里有气,心想我这一路没得罪谁呀,怎么有人暗算我。若不是我缝衣到这个时候,只怕已遭人害了。冷笑一声开了窗,端起适才洗脸的水对着说话声泼去,只听得两个声音叫“嗳哟”。兀自不解恨,顺手拿了两个菱角运上力掷了过去,那两人又叫声“嗳哟”,脚步声响,二人逃走了。
阿惜也不吹灯,和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睡了。一宵倒也无事。天明起来灯油已燃尽。大声叫来店伴,要了热水和早饭,吃好弄停当了,算了房钱和草料钱,赏了店伴两枚铜钱,叫他把马牵到店门口。关上门换好男装,出来牵过马,也不理会店伴的神情,上马便行。
到了溧水,阿惜找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让店伴把晚饭送进房中,怀里取出银簪在饭菜中试过,没发现什么,才放心吃了。吃完后天已全黑,灯也不点,在床上小睡片刻,偷偷溜出房间,四下里察看无人,轻身一跃,上了屋顶,藏好身子。
过得一盏茶时分,有两个黑影摸了过来。东张张西望望,一人低声道:“是哪一间?”另一人道:“三间都是。”先一人道:“一个人住三间房,这小妞看来不简单。”另一人道:“三间房都吹进闷香,总要闷住她。”黑暗中红星一闪,一人晃亮了火折。阿惜借火光看清二人位置,从怀里摸出两个菱角用劲扔了过去,一中大腿,一中后腰。二人低呼一声嗳哟,就要逃走。
阿惜纵身下去拦住二人,那二人吓一大跳,愣了一愣,伸手便打,怎奈身中菱角,动作不便。阿惜用菱角当暗器打,本是一时之计,不想错有错着,菱角两头尖锐,附上内劲,并不下于寻常暗器。阿惜见二人动手要打,使一招“花开并蒂”,飞起两脚,左脚踢中左边那人膝盖,右脚踢中右边那人膝盖,听得两人叫“嗳哟”,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阿惜寒着脸道:“你们干什么几次三番害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两位了。”那二人昂头不答。阿惜怒道:“你们要是不说,我一脚踢死你们,你们倒试试看,我踢不踢得死。”说着举足欲踢。一人忙道:“我说我说。是我们老大要我们把你做翻了,抢回山里。”阿惜道:“你们老大是谁,为什么要抢我。”
另一人道:“我们老大叫做黑水蛟吴炭。前日来了一位大财主沈大少爷说是看中了姑娘,可惜姑娘已许了人家,我们老大说管他有没有人家,既是沈大少爷看中的人,老哥哥我帮你抢来就是。就叫我们哥俩来了。”
阿惜道:“那个什么姓沈的,可是叫做沈菁华?”先一人道:“是的是的,就叫做沈菁华。”阿惜“哼”一声,道:“后来呢?”
那人道:“后来我们就跟着姑娘到了客店,却给姑娘泼了一身的水,又赏了两个菱角,我们就走了,不想走到半路又给一人点了穴道,扔在破屋里。醒来后我们哥俩一商量,回去没法向老大交待,于是今夜又来了。姑娘,你大人大量,原谅小人猪油蒙了心,冒范了你。”
阿惜道:“滚吧。”那二人点头哈腰的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阿惜回房点亮了灯,坐在桌边寻思:原来沈菁华和强盗有勾结,这强盗胆子倒大,竟敢强抢民女,半路点那二人穴道的看来不是大哥就是表哥,他们既然跟来了,那也不用再躲,不愿露面也好,我就装做不知道。
当下不再担心,在床上躺好,吹熄了灯,一觉睡到天亮。起身之后,上马又行,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见石碣和李森。阿惜喃喃的骂道:“这两个坏蛋,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行得一个多时辰,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阿惜走得匆忙,不曾带得伞。这时只想找个地方避雨,偏偏这一段路全是稻田,连个小小茅草亭子也没有。心里着急起来,催马快跑。叽哩咕噜的埋怨道:“大哥,表哥,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啊嚏,啊嚏,啊——嚏。”连打几个喷嚏。秋雨冷冷的打在身上,衣履尽湿。自觉狼狈不堪,头也隐隐作痛,伸手一摸额角,触手生烫。自知昨夜在屋顶受了风寒,今天又冷雨淋身,经受不住了。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谁也不愿在雨天赶路。阿惜摇摇晃晃骑在马上,强自支撑着不摔下马来。只觉头晕眼花,唇焦口裂,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雨丝在眼前织成帘幕,头发上直往下滴水。阿惜仰头张口喝了点雨水,冷得浑身打颤。用力抓紧缰绳,手也发抖,阿惜呜咽道:“大哥,表哥,快来救我。”粟子也奋力奔跑,金铃的“叮当”声在雨中也哑了。
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急,一匹马飞快的奔过来,雨中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阿惜,阿惜。”伸长手去拉阿惜。阿惜努力让自己转过身去,透过雨雾看到李森焦急的脸,轻呼一声:“表哥。”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身子软软的倒在李森的手臂上。

第十回 念奴娇

李森自那日登山回来,就察觉阿惜闷闷不乐,却又不便询问排解,也不好意思去问石碣,只好留心察看。这日夜间见阿惜偷偷的溜走,忙回房留了张字条,收拾了衣服,施展轻功跟在阿惜后面。阿惜走得畅快,竟没发觉身后有人。到宜兴买了一匹马代步,远远的跟在阿惜身后,偷看阿惜也觉是快事一件。
溧阳遇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两人给阿惜泼水叫他好笑不已。跟上去问清来龙去脉,顺手点了二人的穴道,省得给阿惜再找麻烦。第二天见阿惜换了男装,另有一番风情。在溧水那两人又来了,便想伸手打发了,却见阿惜作好准备等他们,生怕阿惜久等不至,支撑着不睡,就由得他们去了,等阿惜睡了这才在另一间屋里睡下。
阿惜还没醒,他就起来了,上路看看那个什么“黑水蛟”吴炭的人又来了没有。 却见好些神情粗豪的江湖汉子在路旁等侯,李森拍马上去,说道:“各位是黑水蛟的人吧,不必等了,石姑娘由在下护送,有什么招数向在下招呼便了。”
那些人初见李森都没看他,只当是个寻常过路人,听得他说了这么一番话,都是一惊,一头目模样的人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咱兄弟的买卖和你有什么关系?”李森笑道:“石姑娘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那人呆了一呆,发一声喊:“兄弟们,把这小子砍了。”那些人“哄”的一声涌了上来,李森道:“到那边去打。”说着拍与便走。一人叫道:“这小子怕了,杀死他。”一帮人都跟着李森向路旁小树林跑去。
李森怕阿惜看见,把这帮人引得远远的,诂计大路上听不到了才停下来,道:“你们胆子倒不小,光天化日下竟敢强抢民女。不怕官府吗?”那小头目道:“我们老大谁也不怕,那当官的还怕我们老大。兄弟们,上。”
李森也不下马,在身旁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夹头夹脑的冲那些人抽去,被抽中的人无一不捂着痛处叫“嗳哟”,没人能在他手下走一招,不过一柱香时分,二十多个汉子都痛得在地上打滚。李森笑道:“这么点本事还想杀我,嘿嘿,你们那个黑水蛟在什么地方?”
那小头目心想:我们打不过他,老大一定打得过他。便道:“我们老大在石湫。只怕你不敢去见他。”李森寻思:这些人都在路边等阿惜,不知道有我跟着,那也不会再有人去跟着阿惜。这“黑水蛟”吴炭如此可恶,不如一起教训教训,省得今天打发了明天又来,麻烦得很。当下说道:“好,你带路。”
那小头目点点头,就起身要走。李森怕这些人又去找阿惜,跳下马来,每一人都给点了穴道,要他们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动弹。转念一想,又点了他们的哑穴,免得他们叫唤。这才回过头道:“走吧。”
那小头目看了恨恨的转过身去,向前走去。李森骑马跟在后面。走不多远到了一条小河边,那人唿哨一声,一艘快船驶了出来,那人道:“上去吧。”李森也不多问,牵马上了船。那两人拿起桨轻轻一扳,船就滑了出去,这两人倒有几斤蛮力。划了半个多时辰到了石湫。船在弯弯曲曲的河道里转来转去,停在了一幢大屋前面,那人道:“到了,上去吧。”
李森牵马上了岸,那人道:“跟我来吧。”昂头走了进去,李森觉得好笑,这人到了家就神气起来了。旁边有好些汉子见了他都恭身道:“三当家。”那人大模大样的点点头,到了一间大厅,那人叫道:“大哥,大哥。”
里面一个声音道:“老三回来了,事办成了没有啊?”老三道:“二哥,事给一个小子坏了。”那二哥怒道:“是什么人?”说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三十来岁年纪,五短身材,白净面皮,穿一件灰色绸袍,两只乌黑的细长眼睛里满是怒气。
老三指道李森在二哥耳边低语,显是在说这事。二哥听了上下打量一番李森,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万事不可做得太绝,留一条后路方是正经。”李森道:“不错,二当家这话说得中听。兄台叫人去抢的是在下的人,你说我该不该管。”
二哥道:“你说是你的人,我就信了?我还说是我的人呢。”李森怒气上冲,心想这人好不讲理,强忍怒气道:“那你要怎样?”二哥道:“听说你把我的手下都伤了,想来有点功夫,你胜过我了再说吧。”他自信自己练了十几年的“括苍剑法”胜得过眼前这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 。
李森心想胜你又有何难,便道:“二当家既要在下显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二哥道:“拿我的剑来。你用什么兵刃?我这里都有。”李森道:“哪用什么兵刃,几下打完这走,不用麻烦了。”二哥一听气往上涌,抢过手下取来的剑使一招“青山隐隐”若有若无的刺向李森。李森腿不弯脚不迈人已到了二哥跟前,反手打向二哥脸面,二哥没想到李森身手竟如此快法,心头一惊,低头避过,哪知李森另一只手拍将过来,二哥这一低头正好自己把头迎上去。这二哥也当真了得,危急中双脚向李森小腹踢出,飞快的踢出了六脚,身子借势跃后,躲开李森的双掌。当初练这招连环腿他练了三月有余,方能使得纯熟,这时只盼能突出奇兵,败中求胜。哪知他快李森更快,如影随形的贴在背后,趁他人在空中,右手在他身下一托,掌心吐劲,二哥在空中不由自主的翻个斤斗,落下时竟稳稳的站在地上。
旁边众人一片声的叫好,只当是二当家显示了一招精妙招数。二哥心里明白,这是李森有意不让他难堪。自己苦练十几年竟敌不过一个少年,一招之间便已败下阵来,不由得叹一口气道:“公子请吧,那姑娘是你人了。”说完退在一边,脸色难看之极。
李森本想很很的打他一顿,给阿惜出气,见他使出这招连环腿,倒起了惜才之念,心想他还要带一帮人,如太过令他难堪,只怕手下人看不起他,不再听他的,于是手下留情,要他知难而退。见他如此伤心,便道:“二当家这招连环腿当真历害,了不起。”一旁众人七嘴八舌的道:“我们二当家当然历害了,小子,眼睛放亮点。”
二哥心想这少年倒很会做人,便道:“公子高义,在下心领了。请问公子高姓大名?”李森道:“不敢,在下姓李,单名森。三木森。请教兄台大名。二哥道:“李公子太客气了。在下陈墨,忝为黑水寨二当家。”李森拱拱手道:“幸会,幸会,陈二当家,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陈墨正要说话,忽一人来报:“二当家,大当家回来了。”陈墨道:“李公子,鄙寨大当家回来了,一起去见见如何?”李森道:“正要拜见。”陈墨道:“不敢,不敢。”正说着,老三陪着一人走了进来。这人身高膀阔,面孔黝黑,神情粗豪,一部大胡子蓬蓬松松,着实神气。李森觉得这人好熟,却又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