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炭道:“少爷,你怎么来的?”李森笑道:“你们三当家送我来的。”老三忙道:“大哥,你叫我们去抢那位姑娘,我们便等在路边,不想这位公子说那姑娘是他的媳妇,不准我们抢,把兄弟们都点了穴道,叫我带他来找你。我就带他来了。”
李笑森道:“小黑哥,你好得很,连我的媳妇都抢。”吴炭忙道:“少爷,我不知道呀。我若知道打死我都不敢。那沈菁华沈大公子说看中了一位姑娘,他每年要送我好些钱粮,他既说看中了,我便帮他这个忙了。回头我就去把那臭贼杀了。他竟敢动少奶奶的念头,好大的胆子。”
李森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对他说自己和阿惜还没成亲,道:“那也不用杀人。对了,你怎么做了山大王的。”吴炭道:“我离开你家后,没听你的话做做小生意,没多久就把你给我的钱花光了,又不好意思回你家。这天想去抢一个回乡官儿的钱,我打听出这是个坏蛋,就准备动手。一刀就把他杀了,送他回乡的都是一些穷哥们,说反正到哪儿都没饭吃,要跟着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干到现在。”李森道:“怎么又叫吴炭了呢?”
吴炭道:“我做了老大之后,觉得李小黑这名儿不响,就改名叫吴炭,我原姓吴,那炭不是黑的吗?”李森笑道:“取得好,取得好,这名听上去响得多。”吴炭得意的道:“连你也这么说,可见是好的。对了,少爷,我有几个朋友你见见。”指着陈墨道:“这是二弟黑眼龙陈墨,”又拉过老三道:“这是三弟黑泥鳅孙青。我们三人合称黑水三雄。”李森笑道:“这二位都已见过了,没想到是小黑哥的好兄弟。那便也是我的朋友了。”那二人都说“不敢当”。
两人说着话,不觉下起雨来。李森叫道:“不好!”吴炭忙道:“怎么啦?”李森道:“阿惜没带伞。小黑哥,我要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吴炭道:“要不要叫两个兄弟陪你去?”李森道:“不用了。”吴炭道:“那是,那是,你和少奶奶在一起,不好有旁人的。”李森瞪他一眼道:“有伞吗?借一把给我。”吴炭忙对老三道:“拿把伞来。”老三忙去拿伞,他加倍巴结,又拿了一块油布,一起交给李森。
李森对吴炭匆匆一点头,骑上马,蓦地想起一事道:“小黑哥,你的手下给我点了穴道在栗水城外树林里,我赶不及去替他们解穴,你在他们胁下五寸处拍一下就成了,如还是不成,过得几个时辰自会解开。”吴炭道:“那些家伙由得他们去。少爷,你走好。”李森匆匆道别,一手撑伞一手挽缰,双腿一夹,马长嘶一声,冲风冒雨向前奔去。
奔上官道,不见阿惜,李森着急起来。心想这么大的雨阿惜要给淋病了。催马快跑。自溧阳遇敌,李森事事算得不错,就是没算到天要下雨。这时只想追上阿惜,也不再耽心阿惜看见自己在跟踪她会不会不高兴。奔了一阵,总算看见前面一人一骑在风雨中摇晃。李森看见阿惜随时都会从马上摔下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找吴炭,害得阿惜生病。心痛不已,放大声音喊:“阿惜!阿惜!”
阿惜回头轻呼“表哥”。李森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忙忍住了。伸手把阿惜从粟子背上抱过,放在自己身前。见阿惜昏昏沉沉,浑身湿透,又是一阵心酸。放眼望去,尽是稻田。李森无法,只好让阿惜背心贴紧自己胸膛,用油布把两人紧紧裹住,潜运内力,用自己的体温替阿惜去寒。
低头看阿惜的脸,一片潮红,脸挨着她的额角,烫得怕人。李森暗暗心惊,阿惜这一场病,病得不轻。若不换下湿衣,寒气入体,病将愈发加重。李森心急如焚,催马快跑。李森骑是这匹马只是一匹市场上买的寻常马匹,如何能驮两人长跑,长嘶一声,双蹄一软,就要跪下。李森一拉缰绳,马勉强站起。李森放开缰绳,一手抱起阿惜,一手撑伞,两脚离蹬,纵体脱鞍,脚尖在马鞍在一借力,飞身上了粟子的背,稳稳的坐在鞍上。这一下空中换马,干净利落。
忽听阿惜低声道:“表哥,好轻功。”原来阿惜给李森抱在怀里,不用花一点力气,李森身上的体热源源地传过去,不再感到冷不可抑,渐渐缓过气来,李森空中换马,阿惜觉得像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开口说话 。
李森喜道:“阿惜,你醒了。”阿惜笑笑,忽然想到自己是靠在李森胸前,不由得羞红了脸,别过脸不敢再看李森。李森见她双靥飞霞,直如压倒桃花,不禁呆呆的看得痴了。两人一言不发,信马慢走,细雨悄无声息的满天洒落。阿惜眼望田野,这时稻田已走过,田里种的都是矮矮的桑树。阿惜忽道:“那边有座小庙。”李森抬头看去,果有一座小小破庙。拉过马头,朝破庙走去。
到得庙门口,李森仍就一手抱着阿惜,一手撑着伞,轻轻一跃,纵身下了马。阿惜在李森怀里低声笑道:“显功夫来着。”李森笑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抖落油布,收了伞,扶着阿惜进了庙。这是一座小小的庙,小得只有一间,供的是蚕花娘娘,荆钗布裙,风姿嫣然。这一带的乡农多种桑养蚕,抽丝织绢,因此所供神像也是别处甚少的蚕花娘娘。
阿惜朝蚕花娘娘拜了拜,低声说道:“蚕花娘娘,多谢你给我们遮风避雨,日后定来修葺神庙。”李森听了不由微笑。拆了一张破桌,从怀里拿出火刀火石,生了一堆火。看见墙角有些干稻草,抱来铺在火堆旁,扶阿惜在稻草上坐下。见阿惜的衣衫兀自湿漉漉的,从粟子背上取下阿惜的包袱,一看里面的衣裳也给雨淋湿了,拿出自己的衣服对阿惜道:“阿惜,你换上干衣裳吧。”说着走出庙去,反手掩上了门。
阿惜不由心下感动,自觉身着湿衣极为难受,便脱下湿衣,脱到里面的贴身小衣不好意思再脱,但如不脱就穿干衣等于不换,灵机一动,拿了李森的衣服躲到神像背后,脱去小衣换上李森的衣服。穿好后自觉好笑,袖子长过手背,下摆拖过脚背,走路一不小心踩着就要摔跤。阿惜蹲下去把脱下的衣服包作一包,站起身来不觉一阵眩晕,眼前直冒金星,险些儿摔倒,忙伸手扶住神像,定定神,喘口气,慢慢的走到火堆边坐下。叫道:“表哥,你进来吧。”
李森推门进来,看看阿惜的脸色,说道:“阿惜,你病得不轻啊。你休息会儿,我带你去看大夫。”从马上取下水囊,道:“你喝口水吧。”阿惜点点头,接过水囊慢慢的喝了口水。李森又道:“你睡一忽儿吧,我看着。”阿惜自觉甚是困顿,慢慢躺下,闭上眼睛。李森拿过一件自己的长衣,替阿惜盖好。坐在火堆旁,看着阿惜入睡。见阿惜睡得安稳,心下大慰。眼光停在阿惜的脸上竟舍不得移开。阿惜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呼吸也是一忽儿急一忽儿缓,李森看着窗外的雨,只想它早些停。
火熊熊的燃着,烘得一室的暖气,一块木炭“啪”的一声轻响,爆开一个火花。李森从沉思中惊醒,忽听肚中“咕咕”作响,方觉饿了。喧扰了这半天,还不曾吃过东西。见阿惜兀自好睡,轻轻的走出小庙,掩上门。
四周一打量,庙后就有条小河,折了根树枝,一端拗尖,走到河边,见水里几条鱼自在的游来游去,挺棍疾刺,运腕如风,连刺四下,举起树枝看时,上面已串了四条鱼。把四条鱼都洗剥干净了,在树枝上串作一串,回到庙里,阿惜仍就昏昏沉沉的睡着。
李森在火上烤着鱼,不时翻动,渐渐烤出鱼香,一室皆闻。阿惜梦中闻着鱼香,便觉肚饿,忽然醒来,鱼香更浓,睁眼看时,李森在笑吟吟的翻烤着鱼,两眼看着自己。李森见阿惜醒来,便道:“醒啦,睡得还好吧。肚子饿了吗?鱼马上就好了。哎,你不用起来,躺着好了。”
阿惜依言躺好,自觉头痛欲裂,强自忍住问道:“你怎么跟来的?”李森迟疑了一会方道:“你偷偷牵马的时候我就看着了,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跟上了。你不怪我跟着你吧。”阿惜轻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若不是你跟在后面,我死在路上也未可知。”李森道:“不要胡说,什么死不死的。鱼好了,喏,这两条给你。”从树枝上取下两条鱼放在一片干净的树叶上,放在阿惜咀边,说道:“我烤的鱼味儿好极了,你一吃就知道了。当心烫。”
阿惜侧身躺好,伸出一只手拈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一嚼,鱼肉嫩中带咸,香中带鲜,味道极美。这时鱼肉下肚,似乎头痛也轻了些。阿惜赞道:“唔,味儿真不错。你出门还带盐?”李森道:“不是盐,是盐纸。”阿惜道:“什么是盐纸?”李森道:“糯米汤加盐,摊薄了晒干成纸,出门时带在身边,方便得很。我常用它来烤鱼,怎么样,不错吧。什么鱼都能烤。”阿惜笑道:“木鱼也能烤?”鼻音重浊,笑得也勉强。
李森哈哈一笑道:“你这个玩皮姑娘,魂儿刚回来,就要淘气。”阿惜笑笑,不再说话。吃完鱼,阿惜调皮的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偷着溜出来?”李森道:“你如肯说,我不问也会说;你如不肯,我问你也不会说。”阿惜听了这话,怔怔出神。李森见她不响,忙道:“我话说重了吗?”
阿惜道:“没有。”顿了顿,忽又道:“你这样哄着我,不觉累吗?”这话阿惜在惠山也说过一次,此时旧话重提,李森听了心头一跳,飞快的答:“我喜欢呀,怎么会觉得累。”这话在惠山他便想说,那时只怕交浅言深,惹阿惜不快。现今虽只隔了几天,情形却已不同。这时听阿惜又说,便把心中想了几百几千次的话说了出来。说出来,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阿惜轻轻的道:“你喜欢我?”李森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呆了一呆才道:“是。”他没想到阿惜从小长在金国王府,不曾受过腐儒酸丁的说教,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这一份大方是寻常女子少有的。阿惜眼望火苗,缓缓的道:“有一个人也这样说过。”李森知道她要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当下静心清听。
十一回 诉衷情
阿惜道:“他叫完颜承继,是当今金国皇帝的儿子,大金皇太子。”李森听了吓一大跳,道:“就是泰山上那公子?”阿惜道:“是,当年我与娘亲大哥失散,是他收留了我。教我习文练武,修造了庭院给我住,待我就像公主一般。他总说要娶我做他的王妃,说我是金国以后的皇后。”李森又是一惊,心想原来竟是这样!生怕听到不想的东西,说道:“你累了,以后再说吧。”
阿惜对他笑笑,低低声续道:“如不是皇上要小王爷到临安去,只怕我真的做了王妃。小王爷见我常常想念江南,便带我一起南下。”于是说了和完颜承继一路南下的事,“哪想到会在泰山遇上你?”李森道:“那也是缘纷。我在崂山住了一个多月,偏生那时想起要玩泰山,早一天晚一天都不会遇上了。”
阿惜点头道:“我和大哥回家后,常常想起他。那天在惠山遇着马如龙,他说起小王爷的事。我才知道小王爷回中都后就病了,金国要移都汴梁,小王爷现在汴梁。我想了又想,总静不下心思,一时冲动跑了出来。”
阿惜把心里藏得很深的话语说了出来,人觉得轻松了好多。这些话她没对母亲说,没对大哥说,却对李森说了。这一番话直说得她眼冒金星,双腮带红。李森听了感慨良久,当听到她为救完颜承继自刎伤身时,不禁为之心痛;当听到她为想完颜承继深夜出走时,又为之神伤。
隔了一会,李森道:“梧妹,你心中喜欢我多一些,是不是?”阿惜听了一怔,道:“你叫我什么?”李森道:“我叫你‘梧妹’。‘阿惜’两字人人叫得,那完颜承继也这样叫你,‘梧妹’却是我一人叫的。”阿惜望着他,眼里都是光彩。李森又道:“我不管你做不做王妃,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阿惜听了这话,羞红了脸,拉过衣裳蒙住头,一言不发。李森轻轻道:“梧妹,梧妹,生气了吗?”见阿惜不答,便移到阿惜身边,拉下衣裳,只见阿惜圆圆的一双大眼睛里都是喜悦。
李森笑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块玉来,洁白无瑕,雕成两节藕的模样。晶莹剔透,温润蕴泽。说道:“你来瞧,识得这件东西吗?”阿惜奇道:“咦,你怎么也有一只玉藕,我家里也有一只。我娘挂在我帐子里面。”伸手接过,细细观看,笑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从实招来吧。”
李森拿过来,双手一分,玉藕分成两片。阿惜瞪大眼睛看着,不觉坐了起来。李森道:“你看,这里面写得有字。”阿惜探头一看,果然里面刻着细细的四个字:“佳藕天成”。阿惜抬眼不解地看着李森道:“咦,你怎么知道可以分开?”
李森笑笑道:“你的东西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告诉你吧,这只玉藕不是你那只。你那只里面写的是‘莲心玲珑’,我这只写的是‘佳藕天成’。”阿惜喃喃道:“莲心玲珑,佳藕天成…”
李森道:“是啊,‘莲心玲珑,佳藕天成’。‘莲’者连也,‘藕’者偶也。这是有寓意的。这一对玉藕原是我娘的,那年到你家,见我和你玩得很是要好,便定下了亲,这玉藕便是文定之物。你一只,我一只。自你失踪后,我只当再无这一天。不想却有今日。”
阿惜越听越奇,问道:“我俩定过亲,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李森道:“那时你太小,不记得了。如今阿姨和石头怕你不喜欢,自是不敢告诉你。”阿惜呆半晌,方道:“我早已是你——”
李森笑着接口道:“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阿惜瞪他一眼,道:“不许胡说。”李森笑道:“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管上了。”阿惜嗔道:“再胡说,不睬你了。”李森哈哈大笑,阿惜道:“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讨厌。”自己也忍不住微笑。李森道:“这玉藕你先收着,你的一只已在你那儿,我的一只也放你这儿,我就把我交给你啦,你要不要?”阿惜不好说要,便道:“我不要。”李森笑道:“当真不要?你不要我要,我先收起来,你就是我的了。”说着把玉藕放进怀里,觉得大事已定。
李森见阿惜说了一会子话,双颊潮红,犹如搽了胭脂一般,便道:“你累了吧,再歇会儿,我们就走。”阿惜也确感吃力,回身躺好,李森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心的欢喜。
正在两情相悦,眉目传情之时,忽听得庙外脚步声响,一人道:“进去瞧瞧。”跟着便有人推开庙门,见到森惜二人,喜道:“少爷,在这里了。”森惜二人对望一眼,同时说道:“沈菁华。”阿惜心想这人贼心不死,给他的苦头吃。李森却想打他一顿易如反掌,就怕他恼羞成怒去和石夫人为难,石碣在自是不怕,若是不在,那可如何是好?
正思忖间,一乘青呢小轿抬到了门口,前后拥着七八个人,个个都手撑雨伞,两名腰圆膀粗的轿夫身披蓑衣,放下轿,掀起门帘,一人笑嘻嘻的走出轿来,正是沈菁华。沈菁华笑吟吟走进庙,看见李森略一点头,不去理他,弯下腰对阿惜道:“石小姐,又见到你了。自惠山一别,沈某朝思暮想,只盼能有今天,可让沈某等着了。小姐这是上哪儿去呀?啧,啧,啧,这地方哪是石小姐呆的地儿呀,如不嫌弃,就请上沈某这轿如何啊?”
阿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沈公子,你不用费心了,你请回吧。”沈菁华摇头道:“石小姐为何如此铁石心肠,难道怪沈某诚意不够?”阿惜道:“够,足够了,太多了,我承受不起。”沈菁华顿时喜上眉梢,说道:“既如此,那么——”
阿惜见他装聋作哑罗里罗嗦,不耐烦起来,柳眉一扬,便要发作。李森本就握着她的手,这时紧得一紧,说道:“石少爷不是对你说过石小姐已许了人家吗?”沈菁华道:“这些推委之词我如何听不出,嘿嘿,骗我可没这么容易。什么当涂李家,她妈怎么舍得把独养女儿嫁这么远。嘿,骗我的。”
李森道:“他并没骗你,我便是当涂李家的李森。”沈菁华呆得一呆,这才看清两人的亲密之状,说道:“这是你?!”李森道:“不错,就是在下。”沈菁华茫然若失,脸色阴睛不定,眼珠儿转了几转,顿得一顿方道:“好,就这样。你打赢了我,她是你的,你若输了,她可是我的。”李森哑然失笑道:“她本就是我的,十年前就是了,岂由你来定。”
沈菁华道:“你不过早几年见到她,凭什么就是你的。不行,一定要比试比试。”李森心想这人到是蛮不讲理。要知沈菁华做大少爷做惯了,一向想怎样就怎样,没人敢违抗,这时见心上人在眼前,不敢太过失礼,已温和了许多。
阿惜早已厌烦听他胡言乱语,伸手抓了两个菱角,使一招“分曹射覆”分袭沈菁华左右两人。众人只觉阿惜手一扬,便听得那两人连声叫“哎哟”,这“哎哟”声却十分勉强,看时,却见一人咀边都有一枚菱角,不觉又是好笑又是骇然。李森若要阻止自是一伸手的事,但他不愿扫阿惜的面子。沈菁华没想到阿惜竟是身有功夫,张大了嘴,双眼定定的看阿惜,说不出话来。
阿惜他见吓得这样,暗暗好笑,心想干脆再吓他一吓,免得他三天两日来罗唣。双手抓了八只菱角,使了个“天女散花”的手法,除了沈菁华每人脸上都钉了一个菱角,只听得一片声的叫“哎哟”。阿惜对沈菁华笑道:“沈大少爷,多谢你大老远的来看我,出门在外,没什么好的见面礼,只好赏贵介每人一只菱角。”李森听了直好笑,心想这个玩皮丫头不得了,沈菁华如真的娶了她只怕吃不消她。
沈菁华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地,过了好一会才骂道:“你们叫什么,还不快谢石小姐赐菱。”李森见他手下人神色尴尬,骂又不是,谢又不是,便道:“石姑娘闹着玩呢,各位不要介意。”说着站起身来,身形微动,众人只觉眼一花,一条灰色影子从眼前掠过,跟着脸上一凉,伸手摸去,菱角已无。再看李森已坐在阿惜旁边,身前放着十枚菱角。
到此地步沈菁华不敢再说什么比试比试,知道面前这二人都是身负绝艺,自己那点三脚猫的花拳绣脚不值人家一哂。到底他是大家公子,见多识广,强笑道:“原来是沈某看走眼了,得罪之处还望二位海涵。李少爷,石小姐,告辞了。”说完拱一拱手,转身欲走。
李森站起身来道:“沈公子,得罪了。如路过舍下还请入内奉茶。李某结识沈兄你这样的人物深感荣幸。”他这话倒不是瞎说,沈菁华这人敢做敢为,却又拿得起放得下,极为爽快,不失男儿大度气慨。李森并不小瞧于他。沈菁华叹一口气,说道:“李兄,你这人很上路,沈某交了你这个朋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李森道:“后会有期。”沈菁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走进轿子,两名轿夫忙去抬了,手下人一窝蜂似的跟了出去。
阿惜嗔道:“你怎么和他称兄道弟的。这人真讨厌,总算走了。”李森笑道:“你和石头武艺高强,自是不怕,但如你们都不在家,他要跟阿姨捣蛋,却又怎样?”阿惜心中一凛,面色变了一变。李森见她这样,忙道:“你花容月貌,难怪他要着迷。你瞧我,不也给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阿惜听他赞自己美貌,不禁心喜,嘴上却道:“讨厌,讨厌。”李森笑道:“有什么讨厌的。那日我在泰山一见你,心中就道:天下竟有这样的美女!我要是早知你便是你,那时便带你回家了。”
阿惜嗔道:“胡说八道。你哄我呢。”李森笑道:“我哄你作什么。你不知道,我见你之后不知有多欢喜,哈,没想到我的小媳妇这样标致,你说我开不开心。”阿惜故意恼道:“瞎说,谁是你小媳妇。”李森笑嘻嘻的说道:“当然是你了。”见阿惜不再想沈菁华会不会去和石夫人捣蛋的事,便道:“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