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派修练的内功是“内丹术”。第一步初关“精化气”,称为“小周天”。道家认为任,督二脉是人身之子,午,乃道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离水火交媾之乡。任脉起于会阴,循腹而行于身之前,为阴脉之承任,故曰任脉。督脉起于会阴,循背面行于身之后,为阳脉之总督,故曰督脉。鹿运尾闾,能通督脉,龟纳鼻息,能通任脉。二脉能通,则百脉可通。第二步重关“气化神”,称为“大周天”。修练奇经八脉,积聚真气。修练过程中出现丹田火炽,两肾汤剂,眼吐金光,耳后风生,脑后鹫鸣,身涌鼻搐六种景象,使金液还丹,到此已有小成。第三步全关“神化虚”,已是上乘境界,修练至此,已不须苦心意守,一坐就能周天流转,故称还虚。道家称之为“三花聚顶”。
金丹派的“内丹术”和别派不同,别派修练内功,都自奇经八脉入手,最后修习任,督二脉,金丹派却自任,督二脉入手,这样入门虽难,但没有内功根基,真气积聚,也就不易走火入魔。修习起来,也少了许多担心。
阿惜自这日开始修习,石碣坐在一旁打坐。石碣常常觉得奇怪,阿惜一坐下便能意守丹田,神游物外,不比他自已开始修习时经常心猿意马。后来才发觉这是阿惜的性子所至,阿惜极能随遇而安。她和母兄分离,并没有像常人女子那样哭天喊地,反而在金王府住得如鱼得水;和完颜承继分离,也只伤心了一会;回到母亲身边,仿佛分离的日子不曾有过,娇憨活泼一如旧时。此时修练内功,千头万绪的念头说放下就放下,这种性格极易练成上乘武功。阿惜打坐几月,进境甚速,石碣常代她高兴。
这日阿惜练了一会内功,便去陪母亲说话。到了母亲房中,人却不在,只有小丫头妙儿在窗下喂鹦鹉吃蛋黄,见到阿惜,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小姐,夫人在花厅见客人。”阿惜伸手逗逗鹦鹉,问道:“是什么客人? 家里经常有客人吗?”妙儿道:“是夫人的娘家亲戚。”正说着,另一个丫头进来,见到阿惜,道:“小姐,夫人请小姐去花厅见客。”阿惜奇道:“什么客人,要我去见?好吧,我去看看。”径往花厅去了。
走近花厅,阿惜就听到一阵笑声。门口的丫头看见阿惜,道:“小姐来了。”阿惜走进花厅,见母亲坐在椅中,婉儿待立在后。石碣和另一个青年坐在一边,正在说笑,见到阿惜,都住口不说。
阿惜不去看来人是谁,走到母亲身边,道:“娘,今早咳得好些了吗? ”石夫人笑道:“好多了,自从你回来,娘的病全好了。阿惜,来,见过表哥。”阿惜上前敛衽为礼,低声道:“表哥。”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吃一惊:“怎么是他?”这人二十五六岁年纪,相貌俊朗,英气勃勃,却又带些书卷气。面色微微有些黑,一袭青衣,神情潇洒。正是数月前在泰山上见过的那个少年。此时方当盛夏,手中拿着一把湘妃竹骨的折扇。看见阿惜,呆了一呆,本在摇动的扇子也停了下来。见阿惜向自己行礼,忙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不敢。表妹有礼。”
石碣在一旁笑道:“你两个这样客气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阿惜心头一惊,暗想:我和他在泰山见过几次,大哥怎么会知道?莫不是他说的?听他刚才的话,又不像说起过。那大哥怎么说不是第一次见面?偷眼看那少年,见他摇着扇子,也在偷眼看自己。神情有些疑惑,有些错愕,有些喜欢。想起在泰山时,这名叫李森的少年为自己吟的诗,又搂过自己,还拔下一根头发。想到这里,不觉脸上微微一红,忙坐下道:“什么?”
石碣笑道:“阿惜你忘了,你小时侯和他一起玩过的。”阿惜强自镇静,道:“是吗? 我怎么不知道。”李森也笑道:“表妹那时只得四、五岁,当然不会记得了。阿姨,表妹长得好像你,看上去倒像两姊妹一般,小时侯的样子还在呢。”阿惜笑笑,却不答话。石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阿惜觉得气氛有些怪,暗想娘和大哥知不知道我和他见过?看来不知道。这人三番两次说我像一个人,却是说的像娘亲。心中乱成一团。见他不说破,也不多言。向婉儿拿过一把生丝白团扇,轻轻的扇着。
李森也转过话头,道:“阿姨,这次见到你,你面色好了很多,娘若见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高兴。可惜她和爹爹不在家,不然一定会抢着来看阿惜妹子。”说到这里,忙用扇子掩住了口,偷眼看阿惜,见她似乎不曾察觉,放了心,接着和石夫人说话。
阿惜微微有些发窘,当日在泰山,李森曾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自己却乱说一气,不想有今日如此光景。
正自难堪,丫头进来道:“夫人,酒菜准备好了。”石夫人道:“那咱们去吧。”扶着婉儿,让李森先行,李森笑道:“阿姨,你先走,我跟着才有饭吃。”阿惜“嗤”的轻笑一声,李森看她一眼,也哈哈一笑,石夫人和石碣对看一眼,都是抿嘴一笑。
四人到了敞轩,酒菜早己摆好,四人分宾主坐好。婉儿斟出酒来,那酒淡淡的作清碧色,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李森赞道:“好酒,好荷叶酒。”石碣道:“木头好本事啊,一闻就知道是荷叶酒。”李森笑道:“ 这酒一股荷叶清香,老远就闻着了。”端起酒杯喝一口,“好! 好! 只怕皇帝老儿也喝不到这样的好酒。”
阿惜听了好笑道:“大哥,你管表哥叫‘木头’? ”石碣笑道:“ 是啊,他叫我‘石头’,我就叫他‘木头’,你看他名字里有四个‘木’字,不叫他‘木头’又叫什么。”阿惜拍手笑道:“ 那我也叫你‘木头’,好不好? ”石夫人道:“ 阿惜,别没规没距。”阿惜吐吐舌头。
李森笑道:“ 不要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石夫人和石碣对望一眼,都是嘴角带笑。李森喝干了杯中酒道:“这么好荷叶酒,哪里来的?”否碣道:“还能有谁?除了阿惜这小丫头闹着玩,别人也没这样的闲工夫。”
李森颇为惊奇,问阿惜道:“这酒是你酿的? 好本事。”他想叫“阿惜妹子”,自觉经过泰山之事,有些不好意思;叫“石姑娘”又太拘谨,索性什么都不叫,含含糊糊的只叫“你”。阿惜不好意思道:“也不算是我酿的。我把老赵酿好的酒糟放在荷叶里扎起来,大日头底下晒一天,傍晚时分解开来,倒在酒坛里,埋在地底下。锦汇漪里半池荷叶才酿了一坛酒,那些荷叶可都毁了。”言下甚是懊丧。李森道:“到了秋天,荷叶都要枯的,不如用来酿酒,还可以一饱口福。”阿惜笑一笑,眉头顿展。
石碣道:“空饮无趣,不如来行个酒令。”李森道:“ 好,行个什么令?”石碣道:“对词牌名。”阿惜道:“词牌名不是很多,对起来有些难。”李森道:“输的罚酒一杯,有这么好的酒,我宁愿都输。”石碣道:“好啦,我来出对: 鹊踏枝。”阿惜道:“凤栖梧。”李森道:“对得好。忆秦娥。”石碣道:“贺新郎。”阿惜道:“昭君怨。”李森道:“阮郎归。”阿惜道:“风入松。”李森道:“鹤冲天。”阿惜道:“粉蝶儿。”李森道:“山花子。”石碣道:“步步娇。” 阿惜抢着道:“声声慢。”李森拍手赞道: “ 好,对得工,对得切。”
阿惜一笑,又道: “一枝花。”李森道: “我对个二郎神。”阿惜侧头笑道:“三字令。”李森道:“九张机。”阿惜道:“千秋岁。”李森道:“一剪梅。”阿惜笑道:“你怎么又兜回来了。”李森笑道: “数目字就这几个,我不兜回来就没对的了。”阿惜道:“好,我说一个,你准对不出:烛影摇红! ”李森拍手道:“好,四个字的词牌名中,有‘传言玉女’‘八声甘州’‘六州歌头’‘玲珑四犯’‘水调歌头’‘换巢鸾凤’…嗯,果然对不上来。我认罚。”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偷眼看阿惜笑吟吟的神情,想起在泰山她不说自己名字,着实可恶。眼珠一转,笑道: “不但罚酒一杯,还罚诗一首: 燕春台外柳梢青,昼锦堂前醉太平。好事近今如梦令,传言玉女诉衷情。”
阿惜本来笑吟吟的,听完这着诗,脸色变了变,讪笑道: “表哥好去考状元了,曹子建诗成七步,你比他还快,出口成章。”李森诗甫出口,就好生后悔自己孟浪成性,嘴里不住骂自己该死。
石夫人一直含笑看着他们行令,这时见李森吟诗轻佻,因素知他风流自许,倒不生气;见阿惜不明他性子,面上露出些不悦,便笑道: “森儿这诗作得不错啊,四句诗用了八个词牌名,你爹爹怕也不如你了吧。”李森忙道: “我这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的。”石碣道: “我有一个绝对,你们都比不上: 暗香对疏影。怎样? ”说完哈哈大笑。
阿惜见母亲和大哥如此,有些不好意思,借机笑道:“大哥好赖皮,这个不算。”石碣道:“好好好,不算就不算。我出一个,你要对得出,我倒罚三杯: 凤凰台上忆吹萧。你对得出吗? 哈哈哈,哈哈。”阿惜道:“大哥,你这是故意的。”石碣笑道:“你的‘烛影摇红 ’ 难道是无意的 ? ”阿惜道:“好,我说不出,我认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 “这可行了吧。”李森忽然用筷子敲了一下酒杯,笑道:“有了!哈哈,貂裘换酒!这可对得上烛影摇红了吧。”阿惜道:“这么生僻的,也亏你想得出来。”
一席饭吃得宾主俱欢。饭后奉上茶来,白瓷杯中飘着一粒粒圆圆的绿色茶珠,茶水作淡绿色,幽香四溢。李森闻一闻,道:“香。”轻呷一口,又道:“天下第二泉”阿惜问道:“你怎么品出这水是‘二泉’水? ”李森道:“ 这水甘、香、重、滑,雨水、雪水尚且不如,更何况寻常井水、河水。这必是‘二泉’水无疑了。”
石夫人笑道:“你表哥在这里一年要住上三五个月,怎会吃不出这是二泉水。你们在坐坐吧,我要去休息了。”阿惜道:“娘,我陪你去吧。”石夫人道:“不用了,婉儿陪我去行了。森儿,你和他们多聊会儿,我先去了。”李森道:“阿姨,你好好休息。”石夫人扶着婉儿去了。
石碣道:“咱们去花园坐。”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到了花园,十几株香樟树参天而起,枝叶茂盛,亭亭如盖,将阳光尽皆挡住,烈日炎炎下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暑气,更有樟树香气弥散开来。浓荫下放着三把竹椅,一张竹几,都是多年之物,用得久了,泛出熟润之色。三人坐下,妙儿端着茶盘跟来,放好茶杯。
李森道:“这地方真好,每次一来就不想走。”石碣道:“你这次在这里多住一阵好了,顺带指点一下阿惜的功夫。阿惜,我帮你找了个好师父,你怎么谢我。”阿惜道:“我用巴掌谢你。你逼着我练内功不算,现在又要我学表哥的功夫,你想累死我呀。我还有时间玩吗?”李森笑笑,拿着茶杯正想答话,石碣抢着道:“你不用去问他,他当然说不啦,有谁死皮赖脸的要教人功夫。”阿惜指着他道:“就是你,就是你,你就死皮赖脸要教我你们‘金丹派’内功。”石碣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森也是忍俊不禁,一口茶喷出来,笑得连连咳嗽。
李森笑道:“阿惜真是快言快语,快心快口。”他和阿惜自泰山见面后,没想到竟在这里重逢,刚见她走进厅时,险些叫出声来。这时相处下来,只觉她锦心绣口,笑语盈盈,让人如坐春风,不知不觉间熟稔起来,此时“阿惜”二字一出口,两人都不再感到突兀。
石碣摇头笑道:“她就是伶牙俐齿,没点女孩儿家的温柔。”阿惜伸伸舌头,皱着鼻子笑道:“你喜欢温柔,将来一定娶个河东狮子,有得你的苦头吃。”李森道:“阿惜这话可说错了,石头有个意中人,美得像仙女,那枝箫吹得…啧,也只有仙女才…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一面说,一面笑,石碣伸手去打,李森笑着躲来躲去。阿惜也笑道:“表哥也看上了她吧,不然,怎么会把她说得这么好。嘻嘻。”李森笑道:“好啊,妹妹帮哥哥了,两人一起取笑我。”三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堆。
阿惜颇为好奇,问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既然喜欢她,娶她回来做我嫂子好了。”石碣笑笑不言。李森逗笑道:“哈,那姑娘的衣饰、打扮、派场、相貌…啧啧啧啧,还有那一管好箫…”说着边笑边连连摇头。阿惜道:“怎么?真是千金小姐?唉,哥,咱们家钱多不多,是不是比不上人家啊?”那两人都笑。阿惜又道:“对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园子,这八九个下人,都靠什么养活?”
李森道:“你家是这无锡城里的大家,乡下有良田千亩,不用你为石头的聘礼操心。”阿惜道:“是吗?”石碣道:“你听他胡说。没这么多啦。乡下有几亩田倒是真的,到时少不了你的嫁妆就是了。”阿惜啐了他一口,又问李森道:“那你呢?又干什么?”
李森笑笑道:“我么,是个庄稼人罢了。山里开了几亩田,种些南瓜茄子、扁豆青菜什么的,养养鸡、钓钓鱼。农闲啦、下雨天啦就读读书、练练剑。”阿惜笑道:“渔樵耕读,学的陶渊明?”李森听了眼睛一亮,眼光在她脸上转了几转。阿惜不自在起来,瞪他一眼,故意道:“读了书就好金榜题名啦,练了剑就好行侠仗义啦,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嘴角抿一抿,眼角瞄一瞄,转过头去忍住笑。
李森带些惊奇笑看着她,偶一回头发觉石碣在看着他们笑,一时脸上竟有些发烧。
树上蝉声长鸣,树下浓荫匝地;清风习习,混着樟树的香气,树叶沙沙作响。三人在香樟树下坐了良久,品着春茗香茶,谈论些人情风物,性情相和,言语相投,直到夕阳斜照,归鸟入林。
吃了晚饭,谈笑片刻,各人分别就寝。石碣估量着阿惜睡了,走到石夫人房中,叫了声“娘”。石夫人道:“婉儿,你们去睡吧。”婉儿、妙儿应声出去了,石夫人道:“ 碣儿,你看你妹子和森儿怎样? ”

第八回 桂枝香

石碣拣了张椅子坐下,笑道:“哈,我看他们一定成。木头英俊潇洒,阿惜娇俏伶俐,真是一对璧人。性子都是极好,又说得来。”
石夫人笑笑,叹口气道:“他们两人本是未婚夫妻,当年我和你表姨定了娃娃亲,过不多久阿惜就不见了,我只当这事就这样作罢了。森儿人是极好的,但这些年来阿惜没有音讯,你表姨也在劝森儿另外找人,你也说过森儿风流自赏,我只怕森儿另有意中人,咱们阿惜可怎么办? 虽然父母之命不可违,如果森儿另有意中人,就算依约娶了阿惜,也不会侍阿惜好的,那阿惜一生可就毁了。你又说她和金国王子态度亲密,如阿惜心中喜欢那王子,却又如何是好? ”
石碣道:“娘,你想得太多了。阿惜这么可爱,木头怎会不喜欢她;那金人蛮夷之人,又怎么能和木头的文采风流相比。娘,阿惜一点也不知道这事是吧? ”
石夫人道:“她不知道,在家时她还小,一去这么多年,刚回来就给她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她心里一定不高兴。都是我不好,没好好看住她,让她吃这么多苦。”说着不禁泫然欲涕。石碣忙道:“妈,快别伤心了。嗳,木头是知道这事的,是吧? ”石夫人道:“是的,森儿是知道的。”
石碣道:“那不就成了。木头知道阿惜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儿,你看白天他对阿惜的态度,可有一点不乐意的? ”石夫人想一想,道:“对啊,白天他对阿惜很好的。”石碣一拍大腿,道:“对啊,他知道阿惜是他媳妇儿,仍对她笑嘻嘻的,那就是不反对这门亲了,眼下要紧的是阿惜,不知道她的想法,说开了,只怕她脸嫩,心中不喜,反而难办,不如仍就不告诉她,让木头在这里住上一阵,等他们两人都喜欢了对方,再一说,那就成了。”
石夫人道:“ 只怕他们相处久了,又不喜欢了,那又怎么办?” 石碣道:“这是要赌一记的。如真的不喜欢,就算逼他们成了亲,也会不喜欢的。与其日后不合,不如现下就弄明白,省得成亲后吵吵闹闹,不可收拾。”石夫人点点头,叹口气道:“也只好这样了。”
石碣转过话头道:“阿惜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出去玩过,明天和木头一块儿去游惠山,你看好不好。不如娘也一起去。”石夫人道:“我哪有精神和你们一起去游山。明天看样子仍就很热,等哪天下了雨,凉一点再去吧。”石碣道:“好的。娘,夜了,你早点睡吧。”
李森在石家一住十余日,天天就和石碣、阿惜谈文论武,日子过得极是消遥。石碣和石夫人见二人相处甚欢,都是心下大慰。
李森好几次都想找阿惜说话,都不得空。这日石夫人午睡,石碣打坐,李森缓步走至花园中,却见阿惜拿了团扇坐在樟树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李森悄没声的走到阿惜身后,轻声道:“阿惜,做什么呢?”阿惜道:“没做什么。你不去休息,来这里做什么?”李森坐下摇着折扇道:“找你说话呀。”阿惜膝上放着一小堆茉莉花,两指捏了一根针将花一朵朵穿起来道:“我早知道你有话要说。是想问我为什么在泰山上不说实话?对了,你拓的《金刚经》不是说要送我一份吗?怎么没带来?”
李森拿起一朵茉莉花放上鼻下闻,道:“我又不知泰山上的什么环儿丫头便是石家表妹,又怎会随身带着。”其实他最关心的不是阿惜没说真话,而是和他一起的完颜承继怎样?只是问不出口。阿惜听他语气有些怪,扬扬下巴轻笑道:“你不知我是谁,我也不知你是谁,我又不认得你,对你说什么真名真姓的?”两人都想起那日在瞻鲁台,李森搂住了阿惜问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阿惜说:“我叫环儿,是燕京人,是他的丫头。”阿惜想起当时情景,不禁心中一慌,脸上微红。头垂得更底了。
李森讪讪的笑一笑,停得一停道:“你是怪我对你…不…不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泰山上自己对她的轻薄。
阿惜心神稍宁,将线打个结,把针别在衣襟上,拿起茉莉花环在眼前荡了荡,道:“好看吗?”手伸进花环内,套在手腕上转了两转,笑道:“瞧,茉莉花镯子。你对我很好,没什么不好。你没对大哥和娘亲说起这回事,我很是感激。你那爱撒娇的姑娘呢?”李森道:“她呀,她是山东崂山上清观观主木虚道长的千金。道长俗家姓剪,她便叫剪秋萝。听说我要去泰山游玩,硬要跟上来。”
阿惜道:“剪秋萝…名字真好听。道士也有女儿?”拔下头下一支玉簪,将剩下的花穿在簪上。李森笑盈盈地看着阿惜穿完了花环又穿玉簪,忽道:“咦,这茉莉花倒似专给小姑娘们穿着玩的,你瞧,别的花儿花心都没孔,就茉莉花有。这孔正好穿线穿簪子。”阿惜听了抬头一笑,回手把花簪插在发髻上。
李森道:“哎,偏了。”伸手帮她插好,“木虚道长是夫人去世后才出家的。这姑娘从小长在崂山,没见过什么事。”阿惜听他语气对那位剪秋萝姑娘回护得紧,有一种说不出的亲昵和爱怜。不知怎地心中十分不悦,起身道:“你也不用代她道谦。这里热得紧,我回房去了。”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走了。
李森叫道:“哎,你…”不知为什么前一刻还言笑盈盈,后一刻忽然生气走了。想起那日在泰山上的事,深悔不该轻薄于她,今日后悔已晚了。李森一人独坐在那里,看着阿惜丢下的团扇呆呆出神。从怀里拿出一只玉藕把玩,轻轻打开,看着里面的字,喃喃念道:“佳藕天成…佳藕天成…莲心玲珑,佳藕天成…”一时呆了。
这正是夏日里最热的日子,一连十来天都没下雨,太阳一大早就高高挂在天上。石家花园里花草都给太阳晒得蔫蔫的,每天清晨黄昏阿惜叫上李森和石碣拎了大桶井水浇花。两个仗剑行千里的翩翩公子,给她当作了花匠园丁。好在那两人也毫不在意。
阿惜那天听说了石碣的意中人,好奇心起,趁黄昏时李森帮她浇花的机会问道:“大哥真有意中人?”李森道:“是啊。”阿惜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既然中意又干嘛不娶她?”李森道:“这事啊,不太好办。我们只知道那姑娘好像叫萧湘,到底是不是,也不太清楚,是哪里人也不知道。”阿惜道:“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