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高阳握刀在手,何定西拔剑出鞘,冯一雁手成鹰爪,三人分站三方,隐成包围之势。石碣长剑一挥,有心要试试白玉蟾教的以气驭剑的法门。催动内力,剑尖隐隐有半尺来长的剑芒。三尺长剑成了四尺青锋。高阳的刀、何定西的剑根本递不进他剑气圈内,冯一雁更是近身不得。
石碣与人动手,向来少用兵刃。适才与段不忧相斗,只用一招“三环套月”便决出高底。这时以一敌三,三人都不是庸手,激斗之下,内力发挥至颠峰,剑尖吐出的剑芒竟似有形有质,直有一尺来长。高、何、冯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石碣竟有如此功力。高阳一个疏忽,左手袖管给石碣剑芒削下一片。这一惊更甚,忙连退三步,深吸一口气,这才惊魂稍定。何定西因高阳退后,独力难支,头发被石碣削断一丛。何定西跃后三尺,伸手一摸头顶,不觉有甚异样,才放下心来。刚喘定一口气,石碣长剑又至,高阳、何定西这时骑虎难下,只得挥舞刀剑努力构成一个守御圈子,不让石碣的剑芒扫中。
冯一雁看得目瞪口呆,俯身抱起一块大石头向石碣背后砸去。石碣眼角一扫,看得清楚,反脚一踢,将他踢个斤斗。那块大石头从空中落下,眼见便要砸中冯一雁胸口。石碣随势回剑一劈,将大石劈成两块,左掌呼地拍出,两块石头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这一剑一掌救了冯一雁一命。
高、何二人见他一柄寻常铁剑竟能劈开石头,若这一剑劈中自己身体又将如何?想也不敢往下想。拚命舞动刀剑,将守御圈子守得更密实。
石碣见了三人形状,冷笑一声,将长剑向下一掷,长剑应手钻入地下,只余一个扁扁的洞。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自己剑法竟到了这步,心中也很是高兴。拍拍双手,纵身一跃上了小船,向张三李四道:“张三伯,李四伯,咱们走吧。”
张三李四在船上看得清楚,两人瞪大了眼睛,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冯一雁躺在地上,高阳、何定西练发了,一时竟是收不住手。

三九回 醉太平

张三李四瞪大了眼发呆,好似没听见。石碣又道:“张三伯,李四伯,咱们走吧。”
张三李四甩甩头,回过神来,对看一眼,道:“啊,开船、开船。”扯起布帆,操起船桨,向下游划去。划出一程,张三才道:“石老弟好高妙的剑法,我是从来不曾见过。”
石碣苦笑一下,自己武功再高又如何,湘妹死了又活不转来。情愿做个种田打渔的汉子,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太太平平、快快活活厮守一生。
张三李四见他脸上始终流露出凄惨的神色,这时对他已佩服之极,不再多说什么,稳稳地掌舵穿波而下。
自那日后,再没有江湖武人围追堵截,长江上船也出奇的少,三人过了两天安静日子,一路顺风顺水。这天石碣在船头看沿岸风景,见天门山夹江而立,水流湍急,对岸石矶悬崖峭壁,兀立江流。山石险峻,葱绿滴翠,知是到了当途。心想此去江宁不过一两日水程,距七月十五还有几天,不如到木头家去小住两日。不知木头和阿惜在不在?既使不在也没关系,王伯总是在家的。
计议已定,便向张三李四道:“张三伯,李四伯,前面就是江宁了,离七月十五还有几天,我想到当涂一个亲友家去住几日,不知两位老伯意下如何?”
张三笑道:“江老鱼让我们送你到江宁,没到江宁前我们不能交差,你要去当涂,我们两兄弟自然要跟着。”石碣道:“多谢两位老伯。”
张三李四将小船靠了岸,把船寄在江边一家渔人家里,三人一路上山。行到翠螺山腰,一丛碧绿的竹林下有几间茅屋。竹叶招风,浓荫匝地,牵牛花爬满了门前篱芭。虽是七月最热的日子,到了这里也让人一阵清凉。屋前一张竹几旁坐了两人,手拈棋子正在下棋,听得有人走近,抬起头来。
阿惜见了石碣,大喜叫道:“大哥!你怎么来啦?”李森丢下棋子站起身来迎上前一把抓住石碣道:“好家伙,总算到了。这两个月来不断听人说起你的事,都为你担心呢。怎么样,一路上不太好走吧。”
石碣见两人这样高兴,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心想这一路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笑笑道:“来见见两位前辈。这是张三伯,这是李四伯。”转头对张三李四道:“这是我表兄李森,最近刚做了我妹夫。”
李森上前拜道:“晚辈李森见过张三伯,李四伯。”停了停忽道:“张三李四?是不是人称‘长江三侠’的张三李四?”张三道:“不错。嘿,老四,这名好多年没听人说起了。”李四也含笑点点头,显然听李森说起当年的声名也是很高兴。
阿惜道:“‘长江三侠’,那还有一侠呢?”李森扬声叫道:“王伯,王伯,快来,有老朋友来啦!”王伯在房里应声道:“什么事?少爷?”
张三李四闻声一愣,对看了一眼,齐声道:“老五?!”
王伯出得门来,一眼看见石碣,喜道:“表少爷来了?”石碣刚叫了声“王伯”,没来得急说话,张三先叫道:“老五,瞧瞧我们是哪个?”王伯定睛一看,这一下喜出望外,急步上前道:“老三老四,你们怎会寻到这里来的?这么多年你们躲到哪里去逍遥快活去了?”李四伸出拳头在王伯肩头打了一拳,道:“老五,你老小子过得不错,把哥哥都丢到长江里去了。”三人哈哈大笑。
李森石碣阿惜看着这三个老人年纪一大把,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还像年青人一般又打又闹,嘻嘻哈哈的,不禁笑了起来。见他们兄弟白头聚首,都为他们高兴。
王伯问道:“这么多年你们在哪里?”张三道:“在鄱阳湖钓鱼,人也闷死了。”王伯道:“怎会和石家表少爷一起到了这里?”李四道:“还不是江老鱼叫我们出来的。”王伯道:“你们见过老大了?他怎样?好不好?”
张三道:“他有什么不好的。整个长江都是他的,大小船只都得听他调派,威风得紧哪。”王伯道:“这人真是劳碌命,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找些事情来做。后来呢?”
李森插话道:“王伯,坐下来说吧。张三伯,李四伯,你们也请坐啊。”趁三人叙话的当儿他和小丫头秀端了几张竹椅出来。众人坐下,张三道:“白老道找着江老鱼,要他照看一下他的宝贝徒弟。江老鱼说他有事要办,就到鄱阳湖寻着我们兄弟。我二人好久没动了,乐得出来活动活动。哪里想得到会遇上你。”三人一齐大笑。
阿惜端了一只木盘过来,上面放着四杯茶,笑盈盈的道:“王伯,张三伯,李四伯,喝着茶聊吧。”
王伯忙站起来接过,道:“少奶奶亲自端茶,可不敢当。”他是李家老仆,虽然李家从大到小都当他是一家人,他自己却身份地位守得甚是严谨。适才李森为他端椅,因是从小带大的小主人,还受得起,阿惜却是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心里好一阵过意不去。
阿惜自己也做过人家的丫头,从来不看重这些,听王伯这样说,道:“王伯,你再这样说,我可不依啦。大哥,咱们去哪边说话。”李森笑道:“兄妹俩要说体己话了。”阿惜朝他笑笑,拉着石碣到棋桌边坐下。李森见她虽是笑嘻嘻的,眼中却有一丝愁苦,知她为石碣担心。于是跟过去在一旁坐下。
阿惜道:“大哥,这三个月来你到底怎样了,好叫我担心。你瞧瞧你这样子,衣冠不整,胡子拉渣的,呀,你都瘦了好多!咦!你…你怎么一身道士衣服?”先前刚见到石碣时只顾高兴了,这时才看出石碣竟是一身道装。阿惜侧目和李森对看一眼,心中都感凄切。知他心中忘不了萧湘。李森心想:若是梧妹不在了,我如不跟着她去,也只好出家做和尚了。阿惜心想:森哥若不在了,我一人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对方的心思,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在一起。
过得一会阿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听人说你和好多门派都动过手,杀了人家多少人,金石帮那个什么帮主秦风又是悬赏一千两黄金的,传言多得不得了,我都不敢告诉娘,省得她再三追问,我便和森哥到这里来了。”
石碣唯有苦笑,过了一会才道:“娘她…”李森道:“你放心,我爹妈在那里陪她。”石碣道:“这事一语两语也说不清。总之就是秦风悬赏一千两黄金,这才引得江湖人物全都来和我作对,我不得已才动手杀人。”阿惜道:“就算有人穷得发慌,想杀了你去领他一千两黄金。可江湖上不爱财的人也多得很哪,干吗又要杀你?”
李森道:“哎,有些人不是冲着钱财去的,只要听说有谁功夫好,名气大过他,他就不乐意,非要去比个高低不可。”石碣道:“是啊,有些人听说我的名字怎样怎样的,他不服气,就要死缠着我比试。我是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惜道:“你不想和他们打,你就悄悄溜走啊。”石碣道:“我这不是溜走了吗。”李森道:“七月十五你是一定要去江宁了?”石碣道:“这事你也知道了?”李森点点头。石碣道:“这约会是我定下的,我怎会不去。我只怕他到时不去。”李森道:“你传言江湖,七月十五江宁凤凰台和他见面。这事江湖上大都知晓,到时他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石碣道:“这人鬼计多端,那是说不定的。他总要弄些花样出来,让我在十五日前死了他才会罢手,他才不会呆笃笃地等到七月十五,让我在凤凰台上杀了他。”想起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次危险,若不是仗着功夫好,好几次都死了。功夫好也没用,有两次若不是莫晋明珠一旁相救,鬼魂只怕早就到了丰都城。还说什么七月十五凤凰台为萧湘报仇。
森惜二人见他意兴萧索,不忍再问。过一会阿惜道:“森哥,咱们棋还没下完呢,该你走了。”李森明白她意思,想岔开他心思,便道:“你这棋眼见就要输了,你看好,你这只角马上给我吃了。”拿起一枚棋子正要下,忽道:“不对,这棋不是这样的,你动过手脚了。”阿惜道:“没有,谁说我动过手脚来着,你瞧见啦?”脸上一本正经,眼中却都是笑意。
李森道:“下不过就想赖,是不是,你可骗不了我。”拿起几枚棋子,道:“本来是这样的嘛,你耍赖可不成。”下了一子,吃去一片,将吃去的子一枚枚捡起来。阿惜佯装不乐意道:“你干吗呢,这样认真,你让让我行不行啊。”阿惜拉住石碣的衣袖道:“大哥,你来帮我下,一定要赢他。”
石碣以前常和李森下棋,这时见妹子这局棋要输,便道:“你这子下在这里,把这一气连起来,他非来救不可,你再把这里一断,吃他一子,就有两眼了。”阿惜依言下来,拍手道:“这不就行了,我这一片成了活棋,你再别想吃我。”
李森跟着下了一子,石碣想了想,也下了一子。一来二去,变成了李森和石碣下棋。阿惜悄悄起身,从井里吊起一个大西瓜,那是她一早放进去的。将西瓜切开,放在两只木盘里。这次她不再自己端给王伯三人,免得他又客气,留了两块给秀,叫秀端去。阿惜来到这里,王伯想少奶奶身边没个小丫头不方便,便又到村里叫秀来服侍她。自己端了一盘给李森石碣两人,看了看棋笑道:“森哥,你这下要糟了。刚才说好的,你输了下山去买鱼,这下我们晚上有鲜鱼汤喝了。”
李森拿起瓜来吃,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阿惜脸一红,低下头拿起一块西瓜。原来下棋前阿惜说好要李森让她九子,谁输了就下山买鱼。李森却不同意道:“你若输了去买鱼,我总要陪你下山的,那不是说我也输了?这样不公平。”阿惜便道:“你说怎样?”李森道:“这样好了,我输了我去买鱼。你输了——”眼珠转了两转低声笑道:“你亲我两下。”阿惜羞红了脸,一掌挥过去。两人成亲已有三月,阿惜仍有少女的羞涩。听他大白天调笑,心里直骂他。李森低头避开,笑道:“说定了,不许赖啊。”李森为了要赢,棋局上设了两个陷井,眼见阿惜要输,正巧石碣来了。阿惜怕输,这才趁两人说话的当儿偷偷放了几枚棋子,又拉石碣来参战。
石碣哪知坏了李森的如意算盘,坐下来便下。咬了两口西瓜,随口问道:“他输了下山买鱼,你输了干什么?”阿惜忙道:“不告诉你。”李森道:“她输了她——”阿惜一听大急,直拿眼睛瞪李森。李森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肚里直好笑,接着道:“去烧菜。”阿惜松一口气,忙对石碣道:“大哥,你一定要赢。不然晚上没鱼吃。你瞧,来了你们三个人,对吧,总不能让你们吃白饭。”
石碣点头称是。李森“嗤”一声笑出声来。阿惜白他一眼,暗自好笑。
夕阳西斜,晚风悠悠。张三李四王五三人讲起分别以来的事,说说笑笑,浑忘了时光。李森和石碣棋却下完了,两人下成和局。阿惜道:“和局怎样算?”李森大大方方地道:“好啦,我让你让到底。鱼么,我仍就去买,”阿惜甫展笑靥,李森接着道:“不过,我也没输是不是?你兄妹两人连手才成平局有没什么光彩,彩头么,我还是要的。”阿惜转喜作嗔,知他说是彩头是什么。
石碣不明所以,也道:“是啊,木头说得不错,大家不输不赢。鱼么他去买,菜么你来烧,咱们又有得吃,皆大欢喜。”李森道:“你俩个说说话,我这就去买鱼。”说完一溜烟地跑下山去了。阿惜看着他跑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石碣道:“阿惜,你过得快活吗?”阿惜点点头。石碣道:“木头人很好的,你要好好待他。我是不会再娶妻子的了,娘一定会伤心。她一早对我说,要我早早娶妻生子,让石家有后。你们多生几个小娃娃,就算是我的儿子了。好不好?”
阿惜听他淡淡说来,知他心意已决。忍不住伤心起来,叫得一声:“大哥!”便说不下去了。石碣道:“阿惜,我这一生最高兴的便是找着你回家,最伤心的便是湘妹死在我怀里。庄子的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说:‘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春秋冬夏四时而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庄子这话,以前我不明白,现下我却明白了。人死了活不过来,也只好说‘偃然寝于巨室,相与春秋冬夏四时而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森买鱼回来,阿惜接过渔篓,低声道:“森哥,我看大哥不对劲,他说庄老夫子‘相与春秋冬夏四时而行,人偃然寝于巨室’是自欺欺人的话。我看他一直想不开,只怕要…”伸手指在脖子前划过。李森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若不是我手快,他早就…我看他这一路上受的苦太多,心事太重…你防得了他一时,防不了他一世,也只好见机相劝了。”
阿惜提了渔篓到厨房和秀烧晚饭。有心要让石碣开心开心,两人一算计,嘀咕一阵,嘻嘻哈哈地烧好了晚饭。
秀摆好碗筷,叫道:“吃饭了。”李森拉了石碣过去,对张三李四道:“三伯四伯,王伯,今天是阿惜下厨,去看看她烧了什么好吃的。”王伯道:“少奶奶亲自下后,这如何使得。秀,你怎么让少奶奶烧菜?”
阿惜拿着一壶酒道:“王伯,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住这里了。来,大家请坐。坐呀。森哥,你来倒酒。”李森接过酒壶给每人杯中斟满了酒。阿惜道:“秀,上菜。”
秀端了两盘菜上来,众人一看都道:“不错,不错。又香又好看,味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一盘是清蒸全鱼,一盘是糟溜鱼片。清蒸鱼上绿的是葱丝,黄的是姜丝。糟溜鱼片里黑的是木耳,红的是火腿。两盘菜都颜色鲜艳,香味扑鼻。众人拿起筷子一尝,都道:“好好好,味道真好。想不到阿惜还有这一手。”
吃了几筷,秀又端上两盘来,石碣道:“是糖醋味。”李森道:“是糖醋味。糖醋排骨?”放上桌一看,是糖醋鱼块。烧得油光呈亮,喷香扑鼻。张三道:“少奶奶手艺真不坏。”另一盘放上桌,是浓油赤酱的一盘红烧鱼头。众人都愣了一下,“怎么又是鱼!?”
秀跑进跑出又端了四盘菜上来,一盘烩鱼脑,一盘爆鱼肚,一盘煨鱼肠,一盘干煎鱼尾。众人面面相觑,都道:“怪了,怎么都是鱼?”李森道:“我买了五条鱼,有十来斤重,莫非都给你用完了。”
阿惜忍住笑道:“秀,他们说鱼太多了,你把那两盘素菜端来。”众人想素菜总不会有鱼了,停下筷子等着换换口味,一看秀端来的两盘菜不禁令人绝倒。一盘凉拌鱼腥草,一盘鱼皮拌扁箭丝。
众人对看一眼,一起哈哈大笑。石碣笑着用筷子指着阿惜道:“阿惜呀阿惜,你实在太淘气,我看要好好揍你一顿屁股。木头,你这辈子有得苦头吃了。”李森拍拍阿惜肩头,笑道:“我这回是真的服了你了,下次再要赢了棋,彩头决不敢问你要。”
张三李四道:“这小媳妇不得了,你我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没遇上过这样有趣的女人,要遇上了,一定要娶回家去。”王伯自拘身份,不开口取笑,肚子里也暗赞阿惜心灵手巧。这八样菜虽说都是鱼,却烧得各有各的味,各有各的形,并不因都是鱼而生厌。
等众人笑得停下来,菜也吃得七七八八,阿惜才笑道:“还有一个汤,你猜是什么?”下巴抬抬,问身边的李森。
李森笑道:“一准是鱼汤。”阿惜道:“秀,端上来。”秀在一旁也是笑个不停,应道:“是。”飞快地跑进去端了一只有盖的砂锅出来,阿惜挪开盘盏,让秀放好。一手揭开盖子,一股香气冒上来,却是一锅香蕈炖鸡汤。
阿惜笑道:“我要是再烧鱼汤,怕不给你们骂个死。来,大家多喝点,去去鱼腥气。”阿惜知道在座都是江湖豪客,是以菜式全以家常菜为主,并不做那些花巧精细的菜点。众人看见这锅汤,顿时垂涎三丈,争着抢着去盛汤。
第二天清晨,大家还没起床,忽然听得秀高声叫道:“王伯,王伯!快来呀!快来看,有一顶轿子在这里!”
阿惜早起就醒了,已经在窗下梳头,听了好生奇怪,回头看一眼李森。李森飞快地下床穿衣服,说道:“昨天石头说秦风不会呆笃笃地等,果然被他说中了。这一定是秦风弄的鬼。”阿惜匆匆穿好衣裙,跟着李森跑出去。
甫出房门就见石碣边趿鞋子边朝前走,见了来不及招呼,只点一点头。张三李四披着衣服打开房门问道:“出了什么事?”石碣摇摇头道:“不知道。九成九是金石帮在捣鬼。”五人抢到大门外,见门前几十丈外放着一顶青布小轿,秀和王伯离轿三尺站着打量,见众人都来了,王伯道:“轿里有人。”
张三道:“废话!轿里肯定有人,不然放顶空轿子在这里做什么?”李森道:“秀,是你看见的?”秀道:“是啊。刚才我出来捡鸡蛋,一眼就瞧见了这轿子。”阿惜道:“没瞧见人吗?”秀摇头道:“没有。”
众人互看一眼,神情有些怪异。这里除了秀,个个都是行走江湖的大行家,居然有人悄悄放了一顶轿子在这里都不知道。虽说昨天大家喝酒聊天,弄到很晚才睡,人人都有些醉意,但也不至于此呀。一时人人都觉脸上无光。

四十回 乌夜啼

过了一会,李四道:“掀开帘来看看。”阿惜忽道:“不要!如果里面是炸药什么的,一掀帘子正好扯动引线,那怎么办?”李森道:“有这个可能。”王伯站得近,说道:“我听见里面有人的呼吸声。”李森想了想,道:“不管里面是什么,总要看看才行。”说完进屋去拿了一把剑出来,走到轿前三尺外,举剑去挑轿帘。
阿惜叫道:“森哥当心。”李森道:“不怕。里面是人的呼吸声。”手腕一抖,轿帘挑在剑尖,李森看了说道:“是个姑娘。”一挥一劈,帘子落在地上。
王伯道:“是个年轻姑娘。”秀道:“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和少奶奶一样好看。”阿惜听说是个姑娘,松下一口气,边走近轿子边笑着对李森道:“会不会是你的…”李森道:“什么?”阿惜笑笑不说。张三李四笑道:“老相好。”李森笑道:“不是不是。我不认得她。”
石碣听说是个姑娘,心念一动,抢上前去一看,失声叫道:“莫晋姑娘!”阿惜也惊叫道:“莫晋家二小姐!”两人话音未落,都是飞快地看了对方一眼。阿惜识得莫晋明珠那是一点不奇,奇就奇在石碣如何会识得莫晋明珠?阿惜心中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再去看莫晋明珠。莫晋明珠垂着头,双眼微闭,软软地靠在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