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辰溪一招“判官取目”被石碣避开,侧身一转,又是一招“小鬼套枷”,双手环扣石碣脖子。石碣反踢一脚,左手一掌“春风拂柳”随身回击。言辰溪一转一进转至石碣身前,“阎王坐宫”双拳擂胸。石碣含胸缩腹倒走两步,言辰溪“夜叉探海”手指径点石碣“膻中穴”。石碣以一招“铁门闩”封过,顺势反臂“横扫千军”将言辰溪推出三尺。
石碣初时没想到言辰溪说来就来,招式又狠起快,倒吃了一惊。这言家“僵尸拳”石碣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细看他身法。只见言辰溪手指暴伸暴缩,挖眼锁喉,插耳掏心,招数极是狠辣。脚下又另有一功,轻飘飘似不着半点力气,一晃一动,骤进骤退,迅捷已极。
石碣招架数招,已知他弱点所在。“僵尸拳”诡异之处,就在于脚下忽趋忽还,忽进忽退,让人捉摸不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再配以狠辣的招式,令人头晕目眩。而薄弱之处恰恰也在这里,为求轻飘,失之浮滑。一步未稳,一步又起,脚下力道不敢用得实了。
言辰溪猱身再上,手中已多了一条绳索。一招“无常索命”长绳绕向石碣头颈。 石碣看得明白,吸一口气,运劲于臂,举臂招架,让长绳缠住手臂,飞步抢上,双腿踢他下盘。言辰溪顿时双腿僵硬,举步不得。原来已给石碣踢中了膝盖“犊鼻穴”。石碣扬绳一扔,绳头挂在十几步外一株大榆树树梢上,绳尾还带着个动弹不得的言辰溪。言辰溪这会倒真似个僵尸了,还是个吊死鬼僵尸。
树上乌鸦受惊,“呀”“呀”“呀”的叫着,飞上半空,遗下点点鸟粪,落了一地。言辰溪头上身上落了好些,不由破口骂道:“贼乌鸦,老子抓住你们烤来吃了!老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乌鸦也来捡便宜!”
唐鸣玉见言辰溪出师无功,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僵尸拳’哪!自己倒给人打成了僵尸。”言辰溪挂在绳上荡荡悠悠的,却又不敢放手跳下。这双腿笔直僵硬,跳下来定会摔断。听得唐鸣玉出言奚落,愈加怒不可遏,朝唐鸣玉狠狠的吐了一口浓淡,骂道:“唐鸣玉,你他妈的当心点,等我下来,看我揍扁了你。”唐鸣玉道:“你倒是下来呀。”言辰溪又骂石碣道:“石碣,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把老子挂在这里,快把我放下来!钟离别,你叫我打头阵,自己却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你他妈的想捡现成便宜。老子下来和你没完!…”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石碣懒得理他,向钟离别道:“钟离兄,在下有事还要连路,你们九个人一起上吧,速战速决,打完好走。”
钟离别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有气。说道:“石兄武艺过人,我们哪里敢和你当真打?不过是想向石兄讨教几招,以后行走江湖也不会遭人欺侮。石兄肯不吝赐教,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石兄请!”使一招“汉钟离玉洞论道”,身子半侧,右手展开似蒲扇向前半伸。这门户一立,果然风度高雅,姿态不俗,更兼含蓄有礼。
石碣看了暗自点头,心想:师父曾言道山东海外砣矶岛上有个八仙剑,乃道教一支,却又和全真金丹太乙等道教武功不同,以道为根而招式飘逸,有道为本而蕴含仙气,可为道家武功之补证。今日看来,果然不同凡数。
石碣随手回了一招,分出一半心思留意唐鸣玉高阳等人。钟离别踏上一步,一招“湘子吹笛”手中长剑在握,横剑推来,直刺石碣脸面。这一招名字好听,姿态潇洒,招式却狠。石碣见他用上了剑,不免看轻他几分。这人口才伶俐,仪表不俗,心地却是十分阴险。
石碣见他持剑在手,蓦地脸色一变,道:“绿裙是你伤的?”钟离别“哼”一声并不答话。石碣扬声问道:“绿裙姑娘,可是这人伤了你?”绿裙应道:“就是他。他还伤了我们四个兄弟。”石碣道:“好,绿裙姑娘,看我给你出气!”

三八回 集贤宾

石碣出手再不容情。右手“呼”的拍出一掌,将剑尖逼歪,左手一勾,径来抢他长剑。钟离别加倍小心,见石碣左手如鹰爪抓向自己,忙使“雪拥蓝关”一剑一掌在胸前一封。石碣左手鹰爪手屈起三指,食中两指一并,点他左手掌沿“劳宫穴”,右掌变“取珠式”,戳他双眼。钟离别眼睛一痛,忙回掌来救。石碣趁势抓住长剑,脚下“踢斗式”踢他下盘。钟离别既要护眼睛,又要护剑,腿上便挨了石碣一脚,一时半身酸麻,才知大腿“环跳穴”给他踢中。立足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猛觉手中一空,剑已给石碣抢了过去。长臂一伸,剑尖在右臂上划了一条。位置长短和绿裙臂上一模一样。
石碣冷笑一声,将长剑扔在地上。绿裙道:“多谢石公子为婢子出气。”石碣朝他摆摆手,道:“姑娘原是因我而受伤,石碣万分过意不去。些许小劳,何足挂齿。姑娘不见责,石碣已是感激不尽了。”
钟离别委顿在地,手臂吃痛,这才惊讶起来,没想到石碣武功竟如此之高。自己三招就败下阵来,石碣还没用上三招。
石碣向唐鸣玉等人道:“诸位一起来呀,不用客气。也不用讲什么江湖规距。反正是上山打猎,见者有份。石碣走到今天,早就不容于天下人,也不在乎什么规距不规距,道义不道义。有谁不满意石碣的名头大过他,都可以来找场子。”
众人一时无声。早听说石碣武功盖人,没想到竟如此精妙。这十人中以钟离别年纪最大,武功最好。钟离别过不了三招,自己又将如何?
岳千峰听他话中大有伤心之意,又带些狂态,心想:我和石碣素不相识,无缘无故掺和进来做什么?这石碣和金石帮的事又和我有什么相干?真是好没来由。上前一步抱拳道:“石兄,在下岳千峰久仰大名。刚才见到石兄高招,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只为一见石兄风范,别无他意。石兄艺高如此,真是让人钦佩。不知石兄可愿交在下这个朋友?”
石碣看他半晌,欣然道:“岳兄太过抬爱了,石碣愧不敢当。石碣能有你这个朋友,也不算白走这一程。”说完深深一揖。石碣这一路行来,全遇着些没头没脑乱打一场的人,这时见到一个真正不误解他的人,怎不让他心喜?
岳千峰回揖道:“不敢受此大礼。石兄,你有事在身,小弟也不来耽搁你。听说七月十五石兄在金陵凤凰台有约,到时再一睹石兄高招。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要走。石碣忙道:“岳兄慢走一步,石碣有事相托。”岳千峰道:“石兄请说。”
石碣指着红袖绿裙道:“这两位姑娘因我而受伤,敢请岳兄送她们一程,不知岳兄肯否?”岳千峰道:“石兄如此信得过在下,在下怎不相从?石兄放心,两位姑娘一定送到。”石碣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石碣既然相托,怎不放心。”对红袖道:“红袖姑娘,实在对不起,本该我自己送两位回家才是。只是若和我在一起,只怕更有连累。见到你家小姐,还请为石碣道谢。”
红袖道:“石公子,你放心好了。红袖告辞。”扶了绿裙,对石碣福了一福。绿裙道:“石公子,世上坏人多得很。你千万要小心了。”石碣道:“我理会得。你们这一路也要小心啊。”红袖扶了绿裙慢慢行去。四名帮众也相互搀扶着跟上。岳千峰朝石碣一抱拳,跟着走了。
钟离别心中老大没趣。这一行十人途中相遇,说起石碣都甚有兴趣,便一道过来瞧瞧。钟离别年纪最大,便由他牵头。这时自己和言辰溪败下阵来受伤不说,岳千峰又走了,且说要和石碣做朋友,这心中不快可就大了。当下朝唐鸣玉一使眼色。
唐鸣玉会意,走上一步道:“石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唐鸣玉领教。蜀中唐门向以暗器称名江湖,在下不才,就请石兄指点一二。”双手抱拳,一撒手,掌中飞出三枚透骨钉,打向石碣咽喉、胸口、小腹。
石碣眼见透骨钉来势奇快,落处又都是致命要害,不敢怠慢,闪身躲开,问道:“唐兄,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为何要下此狠手,倒要请教?”唐鸣玉掷出两枚铁莲子道:“有什么狠了?我这些雕虫小技,在石兄眼里根本是童子操刀,不置一哂。石兄名高当世,区区这点三脚猫功夫,正要向石兄讨教。”
石碣头微微一低,两枚铁莲子从头顶飞过。若不是他避得快,两眼已给铁莲子打瞎。刚躲过铁莲子,听得风声紧急,七八枚铁蒺藜已四面八方袭来。那铁蒺藜乃是圆圆的一个铁球,球面生满了尖刺,尖刺上打有倒钩,若是给它打中,不死也要弄得皮绽肉烂血流。石碣识得厉害,一个“鹤冲天”直跃而上,七八枚铁蒺藜从脚下飞过。
石碣人还未落下,九支袖箭分三行打来。上面三支打他胸口,中间三支打他大腿,下面三支打脚下。待他落下时,袖箭正好飞到,上三支在头脸,中三支在胸口,下三支在小腹。每行三支间隔半尺,若向右躲闪则右边一支打中,若向左躲闪则左边一支打中,教你避得了上来避不了下,避得了左来避不了右。唐鸣玉这一招名叫:“魂飞九霄”,多少成名人物败在这一招之下。
树上言辰溪,地下钟离别,一旁的司马幽、王十二、何定西、段不忧等人心里都暗暗地为他捏一把汗。何定西、段不忧、高阳、冯一雁四人更是大大的不满。他四人自觉是名门正派,练的是拳脚刀剑,向来把暗器看成是不入流的手段。对唐鸣玉的“唐门”、司马幽的“青城派”以暗器称名江湖,都不以为是。这番与二人同行,更是自高身份,言语之中有说不出骄傲。是以言、钟离、唐三人打得再厉害,都袖手旁观,不参和进去,宁肯单打独斗,哪怕打不过也罢。这时见唐鸣玉出招狠辣,不禁为石碣担心起来。
石碣岂是易与一辈。若在一年之前,石碣不曾经历过这一切,以本身功夫而论,也不过和他们相伯仲,更兼他心地宽厚,待人和善,动手之际没有一份狠劲,说不定还要败在他们手下。而此时的石碣,满腹伤心,一腔愤恨,已是浑身带刀,再得牛头山百年白蝙蝠为助,内力大进,小一辈中少有敌手,岂把这九枚袖箭看在眼里?
当下看得清楚,深吸一口气,凌空一个跟头翻过急飞的袖箭,落下时人反在袖箭之前。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竟能翻一个跟头,钟离别等人看得呆了,自忖自己无法做到。段不忧、冯一雁更是大声叫好。
唐鸣玉眼见自己的救命绝招“魂飞九宵”竟伤不了石碣,心下已是一阵惊慌,耳听段冯二人又为石碣叫好,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伸手入怀戴上羊皮指套,在腰间囊里拿了一把柳叶镖扬手扔去。
石碣刚站定身子,又是几片柳叶镖当胸飞到。镖身青印印蓝汪汪,略带猩臭。石碣一见便知是淬过药物。石碣心想:我和你无怨无仇,不过狭路相逢,竟下此毒手,我若功夫不济,岂不是一条命要送在这里?心中这般想,脚下一错,人已飘开丈余,柳叶镖丁丁当当落在地上。石碣俯身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块石头,手指连弹,一块块弹中唐鸣玉发来的银针。
银针细小,飞射而来。若不是映照日光,还真不易发觉。唐鸣玉银针发得快,石碣泥块接得快,一根根银针都嵌入石块里。
当日在泰山上,剪秋萝曾以袖箭柳叶镖袭击阿惜,阿惜也以同样的方法回应。到底是兄妹之亲,临阵对敌的方式也相差仿佛。只是两人的功力不可同日而喻。阿惜不过以袖箭挡住柳叶镖,一齐落在地上。而石碣不知比阿惜高出多少。
石块带着银针继续前飞,却是石碣发出的石块力道大过唐鸣玉射出的银针。第一块石头打中唐鸣玉左臂弯曲池穴,第二块打中唐鸣玉右臂尺泽穴,跟着两块分别打中唐鸣玉右腿伏兔穴,左腿环跳穴。
唐鸣玉两腿双臂给石头打中穴道,登时动弹不得,直挺挺摔在地上。唐鸣玉浑身无法伸屈,一张嘴却不肯安静,破口骂道:“你个龟儿子,仙人板板…”蜀中骂人土语冲口而出,一语末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就好似给人用把剪刀剪断了声音似的。却是石碣恼他出言无状,第五块打中他腮边颊车穴,令他说不出话来。
一旁段不忧冯一雁等人都暗自吃惊。这石碣不但拳脚功夫好,暗器功夫也好得出奇,更兼认穴奇准。司马幽一生精研暗器打穴功夫,这时也自叹不如。他和唐鸣玉同在蜀中,两派素来交好。此番出川本是二人同行,在武昌府遇上言辰溪,一语不和,便大打出手。司马幽忙劝开了,道:“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打什么?”言辰溪道:“呸!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司马幽道:“我只是劝架,几时打过你了。”言辰溪道:“姓唐的,当初你们唐家说好不入湖北,怎么你又来了。”
唐鸣玉也是一时疏忽,忘了这事,见言辰溪说起,心里暗地一惊,暗道糟糕。这时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湖北是你言家的吗?我就要走走逛逛,你能奈我何!”言辰溪道:“你要走,打死你都活该。”唐鸣玉道:“眼下也不知谁要死了。”言辰溪道:“你有帮手,我难道就没有?这湖北是我言家的天下,我只要传出话去,我言家子弟随时赶到,到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唐鸣玉道:“那我就趁现下先打死你,看你一个死人还传什么话!”
司马幽见两人越说越僵,便道:“好了,好了。这事也用不着闹得这么大,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方是上策。我兄弟二人在这里向言兄道谦。是我们莽撞了。”唐鸣玉也知是错在自己,见司马幽为他出头说好话,也道:“言兄,小弟这里谢过了。”言辰溪只得道:“好说好说。”
三人正要道别,一旁有人道:“难得难得。言老弟,好久没见了。”三人回头去看,却是钟离别摇着折扇走来。言辰溪认得他,上前见过了。心想现下我有人帮手了。钟离别却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说道:“听说近日出了个石碣,名气大得很,不如过去瞧瞧。”那三人都是好事之人,哪有不应的事。一路行来,路上又遇上段不忧冯一雁等人。钟离别行走江湖多年,朋友甚多,和这些人又都认识。大家都是年轻人,年少好事,便结伴同行。路上免不了谈论武功,嘴上说不出高低,手下见真章。几招下来,钟离别艺高一筹,又长大家几岁,便做个头。
这时言辰溪高挂树颠、钟离别受伤倒地、岳千峰扬长而去、唐鸣玉穴道被封,十人中只剩下六人。司马幽见唐鸣玉给石碣打中穴道,忙上前拿掉泥块,取下银针,从唐鸣玉怀里拿出药喂他吃了,在被封的穴道上揉了几揉。唐鸣玉仍然动不了,知道自己解不了穴,对石碣道:“石兄,你武功高强,在下拜伏。我也不想和你比试。你解了我这兄弟的穴道吧。”
石碣巴不得人家不和他打,听司马幽这么说,自然高兴。走过去在唐鸣玉头顶百会穴拍了一掌。唐鸣玉只觉一股热气从头顶心冲下,又分四条线向下游走,在曲池穴、尺泽穴、伏兔穴、环跳穴上一冲,登时觉得四肢血脉流通,手脚都能动了。唐鸣玉站起身来,向石碣拱一拱手,转头对钟离别道:“钟离别,你小子什么居心,挑我们来斗石碣。你龟儿子是不是想得那一千两黄金?还是和石碣有仇,想借刀杀人?”
石碣道:“唐兄,在下和钟离兄素不相识,哪有什么仇。”唐鸣玉道:“没你什么事,你一边去。钟离别,咱们不能算完,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说完和司马幽一起走了。说来唐鸣玉也不是个没头脑的人,他知道斗不过石碣,便脚底抹油想走。走又要走得体面,矛头转向钟离别,又使冯一雁、段不忧、何定西、高阳、王十二五人起疑。
段不忧见只剩下五个人,哪更不是石碣的对手。刚才若十人一拥而上,赢面还大些,现下么…心想这石碣也不过和我差不多大,武功怎会高出这么多?我也是从小习武,寒暑无间的。只怕我师父…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却又有些不甘心。便道:“石兄,在下和这几位也是初交,和你也没什么宿怨。只是听人说起石兄名震江湖,有些好奇。在下有一套剑术,想和石兄切磋一下。不知肯赐教否?”
石碣知道这些人大都是不满自己名气大过他们,有些不服气,若要推辞,一来费口舌,二来费精神,三来费时辰,三下两下打发他们走路,还要来得便当些。因道:“段兄请。”
段不忧从背后拔出剑来,道:“石兄,在下是‘点苍派’弟子,‘点苍派’自创派以来,都是以剑法传世。在下想讨教一下剑法。”说着倒转剑柄,剑尖朝下,拱手为礼。只见剑身青光闪闪,恰如一池碧水。竟是一把寻常难得的好剑。
石碣看他身法、脚步、手势,就知他武功高低。心想你那点功夫,哪要我用什么剑来,我一拳打断你手腕,你以后都不用拿剑了。但见他比钟离别、唐鸣玉、言辰溪三人还好一点,不那么若人生厌,便拾起钟离别那把剑,抱拳道:“段兄请。”
段不忧再不打话,手执长剑胸前一封,手臂挥出,长剑不住振动,只听得“嗡嗡嗡”声音大作,久久不绝。跟着踏上一步,急如骤雨般刺出六剑。刺一剑上一步,六剑刺过,剑尖已触及石碣脸面。这六剑上刺石碣左右双眼、头顶百会、颌下咽喉,后两剑刺中带削,想是要削下石碣两只耳朵。
石碣见他剑法凌厉异常,当是云南哀牢山三十六剑,世称天下剑法功势凌疠第一。向来只是听师父白玉蟾讲过,却没见过。这时有心要见识一下,当下只是随着长剑左避右让,并不出手。
段不忧使得性发,紧接着下六剑,前六剑,后六剑,左六剑,右六剑,连刺六六三十六剑。每一剑都意在石碣身周三十六处要害。只映得石碣面色发青,一旁冯一雁等人只觉虽在六月烈日暴晒之下,也隐隐有些寒意。心想怪不得这一路行来人人喊热,只有段不忧如坐春风,原来是怀中藏着一把寒气凛人的宝剑。
石碣见他剑法果然不同凡数,暗自赞许,不想让他脸上难看。等他使到第三十六剑时,催动内力使一招“三环套月”,在空中连画三个圆圈,将他剑势剑气剑招尽数套在真气所布的圈子里。
段不忧三十六招堪堪使完,只觉有一层无形剑气笼罩在自己剑周,左冲右突施展不开,只得收剑回拖。见石碣神定气闲的站在那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我以后还练什么剑。黯然道:“石兄高招,在下领教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一拱手,转头就走。看也不看,将剑“刷”一下插进背后剑鞘中,手法极是干净利落。
石碣转头向冯一雁、何定西、高阳、王十二道:“四位仁兄有什么赐教,请。”
王十二见他大模大样的神态,分明不把四人放在眼里,不禁心头有气。他身入丐帮,自觉背靠大树;但又生怕别人因他是叫化子而看不起他。别人多看他几眼,便要疑神疑鬼。这时见别人都劳而无功,不信石碣真的武功盖世,还道是旁人武功不济。有心露一手,好在人前长长脸,便道:“丐帮王十二,领教石兄高招。”
石碣道:“王兄请。”王十二再不打话,劈面就是一拳,拳挟劲风,力道也是颇强。拳至中途,肘底又是一掌袭来。他拳中套掌,来势奇猛。石碣喊一声“好”,把剑扔在地上,右掌成钩拿他手腕,左手出掌挡他右拳。这一下以硬碰硬,王十二只觉一股大力当胸冲来,不由自主连退两步。这一下暗暗吃惊,先前还只道他轻功不错,花巧甚多,其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这下两股劲道相交,那是半点也假不来的。
王十二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双臂直擂过来。他这一套拳法全是狠打猛击的硬招,刚猛异常。石碣习的是内家拳法,讲究的是以柔制刚。王十二遇着别人倒也罢了,偏偏遇上石碣。王十二一招“左冲右突”分击石碣两胁。这一招是王十二的看家本事,敌人若向左避,右拳正好凑上,敌人若向右闪,左拳恰恰候着。端的是一招厉害高招,多少人都败在这一招之下。
石碣看得明白,既不左避也不右闪,踏上一步,左手两指一并点他左腕列缺穴,回肘一撞撞中他右手臂弯曲池穴。王十二双手一麻,再也伸不出去。这一招看似厉害,却给石碣寻着破绽。两拳分击左右,少了回护援持,最强的地方恰好便是最弱的地方。石碣觑中关窍,一举成功。
石碣双手抱拳道:“承让了。”王十二手臂酸麻,站在当地好不尴尬。石碣微微一笑,转向冯一雁、高阳、何定西三人时袍袖轻拂,解了他穴道,傲然道:“三位兄台,请。”
三人互看一眼,没人答话。石碣道:“如无人赐教,石碣有事在身,告辞了。”迈步便走。高阳头左右一摆,三人齐向石碣背后攻去。石碣听得身后风声忽忽,一个“一飞冲天”跃上半空,落下时反在三人身后。脚尖一挑,挑起地上那把剑,道:“三位一起来,倒是正好,省了不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