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僧俗弟子出现在这河南南路官道上,却非偶然。时介冬至将临,少林寺岁末比武在即,在外弟子一律回寺。王氏兄弟首徙北上,在路遇上回寺的僧人,一起结伴同行。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阿惜。
李森拱一拱手道:“几位都是少林寺的师兄吧,李森有幸得见诸位尊范。两位王兄在惠山见过了,还没请问这几位尊名?”
王剑风回过神来,指着四僧说道:“这是我法显师叔、悟慧师兄、悟谛师兄、悟谒师兄。”悟慧、师兄、悟谒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和尚,那法显虽是师叔,也不过三十出头。四僧在王剑风说自己时都合什为礼。李森一一揖手作还。
李森道:“在下李森久闻诸位师兄大名,今日得见,何幸之有。这是我表妹,姓石,和两位王兄见过的。这是河东单刀门的洪长水大哥,乃少林旁支,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人。”
洪长水拱手道:“诸位师兄,兄弟洪长水有礼了。两位王师兄,咱们在长江飞鱼帮船上见过的,只是哪时不知两位是少林寺的,没敢亲近。”阿惜拉拉他衣袖,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说长江上的事。”
王剑云见二人亲密低语,不知从哪里冒上一股无名火气,冷笑道:“什么邪魔外道也配称少林旁支。”众人都是一怔。
法显喝道:“剑云,怎么这样说话。”法显是师叔,王剑云不敢不听,但心中不甘,又道:“师叔,你不知道,这人是金国走狗。”法显扬眉正色道:“此话当真?”王剑云道:“怎么不真。”法显怒道:“金狗,你今日死期到了。”呼的一掌对着洪长水打过去。阿惜见状长鞭挥出去卷法显手腕,记名左手随手一挡,长鞭立时软软 垂了下来。右手去势不缓。李森离得远了,解救不及,和身从马鞍上扑去。
洪长水见法显厚厚一只手掌已到面前,大惊之下举手去挡。只听“卡”的一响,洪长水臂骨断裂,痛得倒在地上。李森和阿惜双双扑到,阿惜扶起洪长水,李森出手如风,连点他肩膀、上臂几处穴道。
阿惜怒目而视,瞪着法显道:“你这个和尚好不讲理。好端端的你打他作什么?”法显道:“身为汉人去作金狗,死有余辜。凡我大宋子民,皆当驱逐异族,还我河山。”阿惜道:“你少林寺不是在金国境内?你还算是大宋子民?”她这话一出,少林四僧二俗都是面上变色。
此时淮水散关以北,尽属金国。少林寺在河南北路的洛阳之东,新都汴梁之西,正是金国辖地。阿惜道:“森哥,少林寺在什么地方?离汴梁有多远?”李森道:“少林寺在登封县内,距汴梁不过几百里路。”阿惜道:“很好,你少林寺就在金都之侧,不去将汴梁平了还在这里做什么?你少林寺和尚武艺盖世,不知为大宋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倒要请教。”
法显等勃然变色。少林寺方丈清心寡欲,宅心仁厚,佛法深湛,望重武林。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参与朝纲大事、戒与江湖争斗。常道:出家之人不入世,修习武艺只为强身健体。因此少林寺戒律森严,寺中弟子不得一展身手。虽是金都近在肘腋,也不敢擅动刀棍。只是寺中弟子多有金兵毁家之仇,念念不忘驱逐胡虏。
法显一家俱死于金人之手,于金人有切骨之恨。闻得洪长水为金人所用,触动心中仇恨,下手竟是毫不留情,以一出胸中恶气。他平身少有出寺,更不曾杀得一人。阿惜这句实说中了他的隐痛。
其实何止是他,其余三僧也是一样。何况出家人慈悲为怀,介争斗、争杀生。阿惜这句“少林寺和尚武艺盖世,不知为大宋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实是答不上来。少林和尚武艺确是闻名天下,于大宋抗金也确是无甚功德。
阿惜道:“怎样?说不上了吧。我就知道你们大言不惭,妄谈什么驱逐异族、还我河山。金国新都就在你少林寺之旁,金国皇太子也在汴梁城中,这就请去吧,别在这里发威了。”
少林六弟子俱都不答一句。半晌,王剑云道:“好男不与女斗,咱们也不和你比这些尖牙利齿的口舌之争。你的底细我也知道,你当心我说出什么好话来。”
阿惜大怒道:“你自己当心点,别让我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鬼鬼祟祟的,什么好东西了。”
王剑云脸上微微一红,阿惜这话确实说中了他的心思。自长江一见之后,阿惜的身影就留在了心中。每想起阿惜,就想起完颜承继,心想这女子自甘堕落,不是好人。明知她不是好人,却也不由自主的要想。只是他不敢往深去寻思,这究竟是什么感情?心中有鬼就怕别人说破,阿惜本是随口一说,意在恐吓。他却是战战兢兢,惟恐她说了出来。
李森本不喜和人争吵斗口,但洪长水于阿惜有恩;阿惜在他心中那是第一等要紧的事。法显伤了洪长水,王剑云辱骂阿惜,心中如何能忍?便道:“法显师傅,洪大哥以前确有不是之处,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这时已弃暗投明,况且又没做什么坏事,咱们总要给人一条自新之路。佛法也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何苦这般容不下人。”
法显巴不得不说什么“丰功伟绩”的话,便道:“佛法渡人也依人而言。难道金贼说不打了,咱们也由得他去吗?这人说改过,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看你帮金狗说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花言巧语的,多半是奸细。”
阿惜听了这话,气得柳眉倒竖,骂道:“你住在金国这么多年,我看也是奸细。”饶是李森脾气再好,也不禁动怒。
王剑云按奈不住,冲口不出道:“师叔这话一点不错,这女子就是当今金贼王子的丫头,半年前看在白真人面上放过了你,今日你休想走脱。”拔出背后长剑就向阿惜刺去,堪堪将到身前,不知为何剑尖一偏,转向了李森。
李森可不是洪长水,这般容易相欺。扣起拇指中指往剑上弹去。“铮”的一声,王剑云长剑脱手,向天上飞去。王剑云又羞又惊,脸胀得通红,叫道:“哥哥。”王剑风拔剑在手,说道:“李兄武功高强,我兄弟要领教领教。”王剑云接住落下来的剑,立个门户,和王剑风并肩而站。右手执剑,剑尖向前,左手捏个剑诀,高过头顶,同使一招“丹凤朝阳”。
李森道:“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苦定要动手。”王剑云道:“你将我剑弹落,这就算完了?”李森道:“你剑刺梧妹在先,偷袭我在后,我若不出手,岂不是让你伤了?”王剑风听他一声“梧妹”,心里满不是滋味,寒着脸道:“多说什么,接招吧。”双剑疾刺。
李森左挡右架丝毫不落下风。悟慧看了片刻,道:“两位师弟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去帮一把。”法显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悟谛道:“比什么武,咱们是除奸。”悟谒不耐多说,展开一双肉掌加入战团。李森兀自进攻多,遮拦少。悟谛眼见三兄弟不胜,身形一动,也上前夹击。
阿惜道:“以四敌一,好不要脸。还自称什么名门大派。”法显铁青了面孔哼了一声。背后一个声音道:“你现下可闲着,来来来,咱们来玩玩一对一。”声音清脆亮丽,是个女子声音。
阿惜刚要回头,一个红衣女子风一样的卷至身前。大红锦衣,貂皮披风,手执长剑,扬眉问道:“你是李森的什么人?”阿惜一怔,反问道:“你是谁?”红衣女子道:“我是卢荻。你是不是他的妻子?”阿惜心念一动,已知就里,道:“是啊。”
卢荻银牙咬朱唇,隔了一会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长剑一颤,直取阿惜眉间。这一招又快又狠,阿惜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抵眉心。阿惜抢过洪长水腰间单刀,以“天马刀法”抵挡。
李森在三人围攻中见卢荻忽来,心急如火燎,喝道:“卢荻,你要是敢伤了她,你当心你自己的性命。”卢荻大怒,笑道:“李森,你今日死到临头了,还想怜香惜玉不曾?你转眼就要归天了,看你怎样来取我的性命。我先杀了你老婆再说。”剑光闪闪,招招不离阿惜要害。
李森掌法一变,出手再不容情。王剑风、王剑云、悟谛、悟谒四人给他逼得喘不过气来。李森滴溜溜的一转,拍出四掌。四人顿感呼吸不畅,一起退了两步。李森知道卢荻出手狠辣,自己曾被他剑伤两次。阿惜稍有疏忽,定要被她伤了。是以加紧抢攻,脱身之后去相助阿惜。
法显看得清楚,道:“师侄当心了。他要去相助那女子。”王剑风道:“师叔你放心,他跑不了的。”悟慧道:“进了河南还想耀武扬威,还把咱们少林寺放在眼里吗?”
洪长水忍住臂痛,骂道:“死秃驴,人家金人占了大宋半壁江山,又岂把你少林寺放在眼里了。我倒不知你少林寺为大宋出过什么力。”法显怒道:“我大宋有今日,全是你这些汉奸走狗害的。看我不杀了你。”举起手掌就要拍下。却见他臂伤倒地,痛得额头现汗,收掌不发,道:“我且不杀你,勉得坏我记名的名头。”
洪长水毫不畏惧,瞪目而视。
阿惜手拿单刀,使一招“天马行空”当头劈下。卢荻不敢摄其锋锐,退两步避过。阿惜松一口气,恼恨记名辱骂洪长水,要替洪长水出口气,说道:“森哥,我给你说个谜语,你猜猜是什么?”李森想这当口怎么猜起谜来了,随口答道:“好啊,你说,也不知我猜不猜得出。”
卢荻听她说谜,留上了心,暗想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的,让李森这般着迷。是以出手稍缓,阿惜随意招架,道:“有一次我从一座庙前过,见门上写了这样一幅联:‘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炉火已灭,且把意马站边。’你说说这写的什么?”
李森笑道:“心猿意马的,当心走火入魔啊。嗯,‘香’去日是‘禾’,‘凡’去一点是‘几’,加起来是‘秃’;‘炉’灭火是户,‘马’站‘户’边是‘驴’,合起来是‘秃驴’。”
洪长水听了大笑,触动伤口,又要忍痛又要笑,难过之极。少林六人都是大怒,围攻李森的四人加紧攻势,将李森缠住,抽身不得。卢荻听了也不觉好笑,心想哪座庙上会写这么个联,定是你自己编的。不禁暗赞她心思灵巧。
阿惜笑道:“森哥,好本事。”李森想难得梧妹高兴,我也来凑个趣,说道:“我也说个谜你猜猜。‘本地风光’打一词牌名。”
卢荻暗忖“本地风光”是指什么?哪个词牌名?却听阿惜道:“眼前就是‘本地风光’么,几个和尚打一个,蛮不讲理。谜底就是‘菩萨蛮’。”李森笑道:“梧妹也不错呀,心眼转得蛮快的。”
四僧从不作诗填词,也不知什么是词牌名,那也罢了。王氏兄弟略读诗词,听他二人玩文字游戏,东拉西扯、牵强附会的讥讽自己;更见二人亲密异常,谈笑却敌,自己几曾尝过这般甜蜜滋味?心中恼怒万分,剑使得越发的快了。
卢荻暗暗好笑,随即又嫉又妒,骂道:“贱婢,出家人也是你说得的?看剑。”一招“风萧易水”劈刺过去,大有一去不还的架式。阿惜以“横刀立马”挡住。卢荻若不变招,长剑非给她砸飞不可,当下斜剑让过。
这里两人斗得正紧,那里李森暗忖老打下去也不是个事,何况敌众我寡,胜数不大。何况洪长水受伤在身,须得快战快决。心念刚动,手底已不容情。使上十分真力,掌风迫得四人连连后退,仍感支持不住,圈子越退越大,二僧掌力已递不到李森身边,唯二王长剑稍能触及,但给李森掌风逼得剑势歪斜,伤不了他,好几次险些刺中悟谛、悟谒。
法显看了一会心中钦佩不已,暗思这少年不过二十六七年纪,功夫怎炼得这般精纯?自己在少林寺出家三十年,六岁起始习武,寒暑不间。当真是“冬练三九、夏炼三伏”,吃了多少苦头,方有今日成就。自以为以此身手行走江湖,草莽间少有敌手,不想甫出山门就遇上李森。
他不知李森年纪虽轻,却是身负绝技,小一辈人中少有所及。只觉人家年纪比自己轻,武艺比自己好,心中懊丧之极。他潜心学武,佛法不精,心中所想也和寻常武人差不多。“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固空中无色。”等佛语没往心中去半点。那倒是应了一句俗语: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眼见诸师侄久战不赢,动了好胜之心,双掌一错,上前邀战。
李森见法显上前,心中叫苦不迭。只得打起精神迎战,不敢稍有疏忽。这一来少林五人阵势大强,李森要脱身救阿惜更是不易。
阿惜病体初愈,久战之下,气力不继。使一招“铁索横江”挡在身前说道:“这位姑娘,我打不过你,我认输。这便罢手如何?”卢荻还一招“骤雨初歇”道:“你要我放过你也成,你得起个誓,以后再不见李森。”阿惜道:“这是为什么?”
卢荻道:“你别管。你起誓就是了。”阿惜道:“我不见他可以啊,他要见我怎么办呢?”卢荻道:“他要见你你也不见。”阿惜道:“他功夫比我好,他要见我我怎生拦得住他?”卢荻道:“那也容易,我将你的脸划花了,他就不要见你了。”
阿惜道:“你没听他说吗?你要是伤了我,你也别想活了。”卢荻道:“只要他不再见你,我不活就不活。”阿惜道:“你死了怎知他见不见我?”卢荻道:“你一张大花脸他自是不要见你。这个也不用死后才知。”
阿惜忽笑道:“你心中喜欢他是也不是?”卢荻脸上一红,喝道:“谁喜欢他。我只是不爱见你和他在一起。”阿惜道:“为什么?我又不识得你。”卢荻道:“不为什么。就是不爱见。”阿惜道:“你喜欢他当我不知道么?你这是在寻杨梅吃呢。”卢荻一怔道:“寻什么杨梅吃?”随即明白是说她拈酸吃醋。怒道:“手下武功不怎样,只会逞口舌之利。看剑!”将一套“风雨剑法”疾风骤雨般攻向阿惜。
阿惜身弱力小,使这“天马刀法”本就不适合她。这时见“天马刀法”挡不住卢荻长剑疾风骤雨般的功势,只得变刀法为剑法,使出平素练熟了的“劈梅桩”剑法来。刚攻出两招“梅边吹笛”、“西湖寒碧”,卢荻看了大惊,住剑问道:“你这剑法从哪里偷来的?”阿惜巴不得她住手,喘了两口气道:“什么偷不偷的,这是我师父教我的。”
卢荻道:“你师父?他叫什么名字?”阿惜道:“我师父人称木道人,你听过没有?你既知道了,难道不知这剑法的厉害?”在阿惜心中,巴不得卢荻知道师父的名头和这剑法的厉害,就此吓得住手罢斗。哪知卢荻道:“木道人,没听说过。这剑法么,厉害是厉害的,只不过在你手里变得不值半文。你瞧好了,看剑!”一招“已入小窗横幅”,剑光闪闪,逼至眼前。长剑化作梅枝,剑光幻为梅花,寒星点点直指阿惜眉间。
阿惜看她使出这招剑法,心中的惊讶比卢荻更甚。卢荻不但知道自己剑法的名字,更知道剑法的招数;不但知道,而且会使;不但会使,而且使得比自己高明,不是高明一点点,而是高了太多太多。吃惊之下,竟不知挡避。幸亏卢荻只是炫耀,并无伤人之意。一剑使完,收剑问道:“怎样?”
阿惜脑中念如电转,冲口而出道:“你是庐山水镜仙姑门下,是也不是?”卢荻大吃一惊,道:“你怎知道?”随即悟道:“是李森说的?”阿惜道:“不是。我是你师姊,你知也不知?”卢荻道:“胡说八道!哪有此事?”阿惜道:“你不信么?你师父难道没对你说起过她老人家有一个师兄,名叫木朴之?”卢荻道:“是又怎样?”阿惜道:“木朴之便是家师木道人俗家的姓名。我是他老人家唯一弟子。你既是水镜师叔的徒弟,怎么不是我的师妹?”
卢荻心中信了八成,却不嘴软,道:“呸!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皮厚之人,也敢冒认师门。你若是木道人的弟子,怎地剑法又如此稀松平常?先前又使什么不伦不类的刀法?我庐山梅仙观门下又怎有使刀不使剑的剑法?也不知从哪里偷学了几招不成气候的剑法,也敢来招摇撞骗!看剑!”
阿惜勉力还击挡一招退一步,直退到洪长水身前。洪长水乘卢荻不备,飞起一脚踢她腿弯。卢荻大怒,挺剑向他刺去。阿惜挥刀去救,哪知卢荻刺洪长水是假,情知阿惜要救,脚踢阿惜是真。
阿惜学艺以来,从没遇上这般强硬的敌人。阿惜输在经验太少,又气力不足。卢荻诱敌之计竟未看出。这相救洪长水的一招使得老了,回救不及。卢荻裙底飞出一脚,踢在阿惜腰上,阿惜一个踉跄扑在洪长水身上。卢荻手起剑落,便要向阿惜背上刺入。
阿惜面目向下,这致命的一剑毫不知晓。洪长水仰面平躺,于卢荻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伤臂疼痛难忍,奋力将阿惜推开半尺,反身覆在她身上,卢荻一剑去势如电,已刺入洪长水背心。
洪长水痛得大叫一声,反足飞踢。卢荻见洪长水舍已救人,微微一愕。洪长水一足已至,踢中卢荻小腹,这垂死的一踢力道大得惊人。卢荻给他踢得一个斤斗摔了出去,手按小腹,痛得蹲在地上。
阿惜抱住洪长水叫道:“长水!长水!”洪长水低声道:“好姑娘,我不能跟着你了。跟李公子好好的过,别再分开了。”阿惜含泪应了。洪长水笑一笑,闭上了眼睛。阿惜心痛如割,哭道:“长水,长水!”
李森听见阿惜哭声,问道:“梧妹,怎么啦?”阿惜哭道:“长水给这姑娘刺死了。”李森大惊,忙回头去看。高手比武哪能分心旁顾,背心立时露出破绽。法显打得兴起,见他背后门户大开,想也不想上前就是一掌。
法显挟三十年修为的少林神功究竟丰同凡响,李森内息一阵混乱,出掌稍有偏离。王剑风哪会错过这稍现即逝的良机,剑走偏峰,一招“青山隐隐”若有若无的刺向李森。李森既要避开三僧的掌法,又要当心二王的剑锋,已使出了浑身的解术。在五人围攻之下,岂能稍有差错?
眼见法显双掌在前,王剑风、王剑云剑尖在侧,一旁悟谛、悟谒掌法沉猛,真是避得了前,挡不了后。拚着给王剑风刺上一剑,也胜于给法显掌力震伤。当下大叫一声,使出平生绝技,运上十分真力,一招“左顾右盼”双掌击退法显、悟谛,双脚踢走王剑云、悟谒,就在此时,王剑风的长剑已刺入李森左胁。李森横肘撞去,王剑风一剑得手,立即退开。李森借五人一齐退开之机,一个空心斤斗翻出重围,右脚在王剑风头上一点,人已跃到了“栗子”背上。
王剑风头上中了李森一脚,脑中一阵眩晕,顿时摔倒在地,半天醒不起来。
李森心知自己受伤,已不是少林六弟子的对手,阿惜悲哀之际更打不过卢荻。纵马跑到阿惜身边,手臂一长,将阿惜抓上马背。她手中本抱着洪长水,也一起给拎了上来。阿惜也明此时情形,把洪长水横放在鞍前,口中一声呼哨,“栗子”奋力疾驰。李森先受了法显一掌,又给王剑风刺了一剑,身中两处重伤,全身如要散开来一般。牢牢抱住阿惜的腰,惟恐一个不支,摔下马背。
少林寺四僧抢上去扶起王剑风,王剑云哭道:“哥哥,哥哥!”卢荻待要骑上胭脂马去追二人,刚一站起,腹中一阵疼痛难当,五脏六腑似乎都转了位,一跤坐倒在地,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森惜二人骑了马一阵风般的走了。
阿惜坐在李森身前,好一阵没听见李森声音,问道:“森哥,森哥,你怎么啦?”李森勉强应了一声“嗯”却说不出话来,阿惜更是心惊,慌不择路只是催马快跑。“栗子”虽然神勇,但一骑三人也实在吃不消。再奔得一阵,“栗子”一脚踩空,前蹄一软,跪了下去。马上三人一起摔下马背。
二四回 蝶恋花
“栗子”脚下踩空,却是踏碎了冰面。原来已行到一条小河上,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栗子”身负三人,再加上自身的重量,冰面承受不起,踏足处碎裂开来。
李森抱住阿惜的腰,阿惜手抱洪长水尸体,二人一尸连成一串摔在冰上,冰面滑溜异常,阿惜稳身不住,顺着冰面滑下去。直吓得她尖声大叫,听听没有李森的声音,不禁心惊起来,叫道:“森哥,森哥,了不得了。”
李森摔下马背时已醒过来,缓缓运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小周天走下来,胸口略觉松动,左胁剑伤处却愈发痛了。听见阿惜大叫“了不得了”,说道:“梧妹,怎么啦?”阿惜听他开口说话,喜道:“你醒了。啊哟,快,快想法停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