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看了道:“荻儿,你不是他对手,回来吧。”卢荻道:“师父,你来教训教训他。”水镜道:“出家人不应和人好勇斗狠,他心里既没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卢荻道:“不行,我既然看中了他,就一定要他。”
李森也不理二人说些什么,喝一口酒道:“不打了?那我走了。”将剑鞘扔向卢荻,向马走去。卢荻见他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回事,又气又怒,将手中长剑猛地刺向他心窝。李森醉意朦胧,心想既说不打了那就不打了,一些不曾防范。蓦见眼前青光闪动,那剑来得好快,剑尖已抵胸前。
水镜一见大惊,叫道:“使不得。”从马上直扑下来,手中拂尘挥出,想格开这一剑。
常人要紧关头自会生出急智,何况练武之人练的就是反应敏捷,李森眼剑到胸前,想也不想,一掌拍出,将剑身荡开,避过左胸要害,剑尖刺入左臂。李森一痛之下,怒气陡生。他两番伤在卢荻剑下,都是趁自己让她之际,李森焉能不气?夹手夺过长剑,也不管左臂流血,就向卢荻刺去。
卢荻哪是李森对手,眼见白刃加颈,吓得手脚麻软,只得闭目待死。
水镜堪堪扑至,却见爱徙危急,拂尘转向,一招“密云不雨”攻向李森,挡了这一剑。这“密云不雨”乃是水镜救命绝招“风雨六式”中威力极大的一招,连爱徙卢荻都不曾传授。李森顿觉一股大力压来,刺向卢荻的一剑去势缓了,左臂伤痛,难以拒敌,飞起一脚踢向水镜。随手点了伤口旁的穴道,以阻血行,复减痛楚。
水镜从马上下扑,下盘空虚,李森这一脚正是踢在水镜着不到力处。水镜暗赞李森出手不凡,自己要想站稳脚跟,只得反击。一招“沛然有雨”拂向李森踢出的脚。李森如不避让,一条腿非受伤不可。水镜亲见卢荻剑刺李森心窝,李森若是功夫稍差,已尸横当地。李森于卢荻也是白刃加颈,若不是自己拦着,只怕卢荻早已身首两处,只当李森非杀卢荻不可,是以一来就是平生绝招,要救爱徙一命。
李森心想这师徙二人都是蛮不讲理的人,有事无事乱打一气,当我李森真的这般好相与吗?李森本是个谦谦君子,凡事都给人留有余地,这时却动了真气。要知他自阿惜走后本就着急焦虑,一心追赶上去,又被卢荻几次相阻,两番受伤更是火上加油,兼之此时酒意上涌,激发了他狂放之气。一个踉跄退后半步,避开拂尘,横剑上削,却是一招“乘月醉高台”。
水镜见他不守反攻,招数又是这般精妙,不由暗暗称奇,拂尘挥去“满天花雨”罩住李森上盘。李森狂性一起,再不管其他,朗声吟道:“李白斗酒诗百篇,”双足尖立和身下扑,长剑空中挽个剑花,拂尘给剑势一搅,去势顿缓。水镜纵身一跃退后三尺,方避开这招。拂尘已给拉断了一丛。
李森得理不饶人,一句“长安市中酒家眠”方出口,人顺势仰天倒了下去,长剑挥处,正是水镜腰间。水镜见他仰天空卧,胸腹门户大开,拂尘“雨打芭蕉”直落胸前。哪知李森此时所使乃是一套“太白醉剑”,招招出人意料,式式非夷所思,实有过人之处。
李森长吟一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腰不直腿不迈,身子已移过两尺。再续一句“自称臣是酒中仙。”人斗然拔起,长剑徐徐环舞,将水镜逼出三尺以外。这一招飘逸出尘,直有仙气。
李森逼退了水镜,走过卢荻身旁,随手就要将长剑扔还给她。水镜只道李森要加害卢荻,一招“风摧秀木”奔来相救。李森听得身后风声飒飒,不敢忽视,“提壶取酒”转过身来,“狂歌渡日”已到水镜身前,“高歌取醉”直捣中宫,“巴陵无限酒”挡住水镜攻来的“一川烟雨”,“醉杀洞庭秋”剑气大盛,水镜手中的拂尘细丝根根断落。
二二回 凤栖梧
水镜想不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功夫如此之好。当下不避不拒,朗声道:“李少侠武艺过人,贫道佩服。得罪之处,还望海菡。还请放过小徙,贫道自来担当一切。”
李森醉醺醺的笑一笑,将长剑扔在地上,东倒西歪的走过去牵马。蓦觉夜色四合,一抬头新月在天。李森本想趁天还早赶一程,却被卢荻水镜纠缠一阵,耽搁了这许多辰光。怒气徙生,忽见卢荻的胭脂马仰天长嘶,心念一动,飞身上了胭脂马。拉过缰绳,向两人一拱手,笑道:“卢姑娘,你刺我两剑,李森也不和你算帐。暂借尊骑一用,日后定当奉还。告辞了。”轻轻一击马臀,胭脂马箭一般的窜出。
李森骑了胭脂马,扬鞭赶路。这马脚力当真不凡,不过三个时辰已到了叶集。李森看看北斗方位,已是亥时将过,子时将临,便想在这集上住一宿,明早再走。耳听这镇上静悄悄没一点声音,想来人都早已熟睡。信步走去,却见街尾一间草屋露出一点灯光。
李森走上前去,扣了扣柴门。里面有人应道:“谁呀?”李森道:“过路之人想借贵地暂宿一夜,明日一并奉上房钱。”里面的人开了柴门,却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说道:“官人请进。”李森道:“多谢老丈。”将马在门前拴了进去。
老头倒一碗水给李森,李森谢了喝一口道:“怎么这般夜深了老丈还不歇息?” 老头道:“过几日小儿聚亲,老朽赶着打几双草鞋,明日集上卖了也好多两个钱。”李森微笑道:“恭喜恭喜。不知令郎何在,怎么不见?”老头坐下继续打草鞋,道:“他去帮人做豆腐,后天才能回来。”
李森心中微感一酸:乡人艰辛,一至于斯。从怀里摸出二十个制钱交给老头道:“多谢老丈收留,这一点点心意,还望老丈收下。”老头见忙道:“不可,不可。官人住一夜哪用得了这许多。”李森道:“老丈不收下,可是要小可要到外边露宿不成?”好说歹说,老头方收下了。
老头道:“官人赶路饿了吧,我去盛碗粥来。”说着走进厨房,过了一会,端了一碗热气直冒的粥出来,李森谢了接过,筷子一拨,里面有一个剥开的咸蛋。微微一笑吃了起来。
老头打着草鞋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三天前有两人打这儿过,也在我家中住了一宿,临走给了我十多个钱。小老儿靠这钱才央媒说的媳妇。”李森听了一惊,险些泼翻了粥。心道:难道有这等巧法,梧妹也在这里借宿?忙问详情。老头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李森边听边想:敢是梧妹没钱了,想在这里偷些?老头说完了又道:“真是好人哪,人又和气,模样儿又标致。”
李森脱口说道:“真是梧妹?!”老头一愣,道:“什么?”李森道:“你老没觉着那是个姑娘?”老头愣了半响,点头道:“不说倒没在意,一说倒有些像。细声细语的,大概是个姑娘。官人认得他?”李森道:“我就是来找她的。”
老头道:“官人不用着急,才过去三天,追得上的。夜深了,官人睡吧。”李森点点头,跑了一天,确感累了。躺在床上,仍在想着阿惜。
次日一早李森醒来,老头已煮好了粥,饮好了马。李森匆匆吃了一碗粥,谢了老头上马又行。第二日午后到了潢川。在酒楼要了饭菜,向人打听阿惜的行踪,都说有这样一个人前日闹了赌场,如何如何的。李森听了不禁好笑。
吃了饭接着赶路,马上想起阿惜赌钱,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样一个秀雅绝俗的女孩儿家竟然为了钱要去偷去赌,可见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这句话再不错的。
过了潢川一路向前,李森向人打听,却再没有阿惜的消息。李森心急起来,不知阿惜出了什么事。胭脂马脚力非凡,第二日晚间到了信阳。
李森骑马进了信阳城,迎面看见路边一面旗帜挑出屋檐,上书“平安客栈”。李森想起在溧水阿惜住的也是一家名叫“平安”的客栈,暗道梧妹会不会住在这家客栈里?此念一生,再难打消。牵马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寄放了马,放下行囊,想出去吃饭,顺便打听阿惜的消息。
甫出房门,一个中年汉子迎面走来,两下里一撞,那人连声“对不起”,侧身过去。李森一把抓住那人手臂,似笑非笑的道:“还我。”那人道:“还什么?”李森道:“想装糊涂是不是?你偷去的东西还给我。”那人瞪他半响,万般不情愿的将一串钱还给李森。
李森笑着接过,自去吃饭。
那人却是洪长水。洪长水和阿惜离了潢川,阿惜冒雨赶路着了风寒,兼之思念李森,忽然生起病来,病中行路不便,昨日方到信阳。住下后洪长水忙着请医买药,钱又不多了,于是起意去偷。适才见了李森,只当是个寻常路人,借一撞之机偷了他的钱。谁知给李森发觉,要了回来。
洪长水叽叽咕咕的回到房中,见阿惜兀自昏昏沉沉睡在床上。洪长水叹一口气,绞一块面巾放在阿惜额上。阿惜给冷水一激,忽然睁开眼来,直瞅着房门道:“森哥,森哥,你来了。”撑起半边身子,手指着门。
洪长水道:“没人没人。好好睡吧,我去给你端药。”反手关上房门,到客栈厨房灶上倒了一碗药,一路泼泼洒洒的端回房去。走到半路,却见李森过来。洪长水咕哝一句“冤家路窄”低头避开。
李森倒不记仇,见洪长水端一碗药过来,问道:“有人生病吗?”洪长水见他如此有些意外,只得答道:“是我家主人生了病。兄弟我没多的钱买药了,于是偷了兄台的,还请兄台见谅。”李森见他忠心为主,倒是难得,便道:“在下略懂医术,如不嫌弃,便去瞧瞧尊主如何?”
洪长水道:“兄弟这里多谢了。我家主人乃是女子,不便…”他话未说完,李森心念一动,抢着道:“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洪长水一怔,道:“好像是叫什么来着…我也不太清楚。”
李森愣了一愣,道:“怎么你主人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洪长水瞪眼道:“我没问,她也没说。干吗?你是谁?”李森急道:“我叫李森,你听她说起过没有?”心里着急,声音也颤了。
洪长水看了他半天,方道:“我听她直叫什么‘森哥’‘森哥’的,莫非是你?”李森听了他这句话,飞身就跑,嘴里叫道:“在哪里?在哪里?”洪长水跟在后面喊道:“那边第一间就是。”
李森奔至房前,一手脚推开了门,迎面就见一人躺在床上。李森扑过去一看,果是阿惜。却见她秀发散乱,面孔苍白,嘴唇上没一点血色,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李森看着这凄凉景象,忍不住放声大哭。
阿惜朦胧中听得有哭声,轻声道:“长水,哭什么?”李森见她开口说话,喜道:“梧妹,是我,是我呀。”阿惜闭着眼道:“我可是病糊涂了,听见森哥在叫我呢。”说着微微一笑。李森心如刀割,流着泪握住阿惜的手道:“梧妹,真的是我,是李森。你睁开眼看看我呀。”阿惜睁开眼,缓缓的道:“我想喝水。”
洪长水忙倒碗水递过来,李森扶起阿惜靠在自己胸前,左手揽住她腰,右手接了碗放在阿惜嘴边,阿惜慢慢喝了两口,闭上眼又睡了。李森将碗放在床边,抱着阿惜哽咽不语。洪长水见他这样,也不由心酸。
李森慢慢放下阿惜躺好,拿着她的手搭了搭脉,掖好了被子。转头对洪长水道:“大夫给开的什么药?”洪长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森,李森接过看道:“有笔吗?”洪长水道:“我去问掌柜的借。”飞身奔出。一会儿跑回,拿着一支笔和一方砚台。李森提笔蘸了蘸墨,在药方上划去几味药,又添上几味,有的减几钱,有的加几钱。
李森道:“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洪长水道:“相公快别这样叫我。我叫洪长水,姑娘收我做个仆人。相公叫我长水就是了。”李森笑笑道:“梧妹危难中得你相助,李森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说着拜了下去。洪长水忙还礼道:“不敢,不敢。你和姑娘是…”
李森回头望一眼阿惜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前几日生我的气,一个人先走了。幸亏洪大哥这一路多加照顾,不然,她病于途中,却又靠谁。若不是洪大哥适才说起,今日定是错过了,我又哪里去寻去。”说着,眼圈又红了。
洪长水见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不觉好笑,他虽是个粗鲁汉子,却也感李森一片痴情,心想他二人小别重逢,定有亲热言语,当下说道:“我去药店抓药,别等天黑了,关了店门。”
李森谢道:“那就偏劳洪大哥了。”怀里拿出那串钱来,交给洪长水。洪长水接了出房。这里李森坐在床边,凝视着阿惜是又喜又悲。也不知过了多久,洪长水买药回来,李森便熬起药来。他熬药可不像洪长水那样丢给店家代熬。问店家借了一个小小炭炉,一只药鼎,在房中生火熬起药来。火大了拣去两块炭,火小了加几根柴,这哪是熬药,烹茶煮酒也没这般细致。
待药熬好,倒了半碗,李森吹得温了,扶起阿惜,低唤道:“梧妹,醒来喝药了。”阿惜半睡半醒张开嘴,勉强喝了两口,闭目咳起嗽来,越咳越凶,只咳得脸红气喘,一时又晕了过去。只怕李森急得挠心,好不容易等咳停了,慢慢喂她吃了药,放平身子,盖好被子,走到门外,洪长水倚墙已睡着了。李森不禁微笑,轻轻推醒他,低声道:“洪大哥,你到我房中去睡吧。”洪长水睁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好些啦?”李森点点头道:“好些啦。洪大哥累了一天,这就请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洪长水道:“还是相公去睡吧。”李森摇头道:“你去吧。我也睡不着。”洪长水心想我一个外人,守着人家的媳妇也不成话,于是去李森房中睡了。
李森坐在床边看着阿惜,心中只觉平安喜乐。自阿惜走后他日夜悬心,好容易找到,实是欢喜难言,哪里舍得分开片刻。看着看着,双眼发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桌上一枝蜡烛点到了尽头,一缕青烟飘起,火焰熄了,房中一片黑暗。
过了良久,远巷中传来几声鸡啼。阿惜沉睡一日两夜,又喝下了大半碗汤药,出了一身汗,病势好了大半。这时听得鸡啼,睁开眼来,却见床头歪着一人,埋头大睡。初时只当是洪长水,再看一眼,头发衣服不是李森又是谁?她惊喜交集,一时呆了。
过了一会,阿惜拉过半床被子盖在李森身上,眼瞅着李森喜不自胜。
李森朦胧间觉得身上一暖,睁开眼来,看见阿惜一双妙目凝视着自己,不禁微笑。阿惜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李森轻笑道:“我们还未成亲,就同床共被 …”他话未说完,阿惜将被子往里一夺,笑道:“谁和你成亲了。怎么?衣家大小姐没和你…”笑嘻嘻的住口不说。
李森叹道:“梧妹,你我心心相映,你不该疑我。若不是你一意要走,我们早已是夫妻了。你不给我盖被子,想冷死我么?冷死了我,你就没丈夫了。”说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阿惜扁扁嘴道:“以他人为重的丈夫,我可不要。我只是个丫头,怎可和人家帮主千金相比。”李森怪叫道:“我几时当你是丫头了?我想你差一点就是王妃、皇后了。你一心要去见你的小王爷,难道不是以他人为重?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阿惜听了大怒,转过身去蒙上被子不去理他。
李森一语出口心里大悔,暗责自己如何这样说话。他不知恋人之间一旦生了嫌隙,自是百般的猜疑试探,斤斤计教,再粗旷豪放之人也变得心细如发。这番话他在心里藏了好久,这时一个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心想话已至此,不如说个明白,省得两人都多心。
李森抓住阿惜的肩头扳过身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梧妹,我这样说你真是不该。但这也是我的真心话。不管他人对我怎样,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人。自幼时我二人订亲以来,我心里一直不曾有过旁人。此番重见,你不知我有多高兴。你执意要去中都,我虽不乐,却也愿意同行。那是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也不在乎。你不告而别,我虽想来追你,但正如你所说的,我既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连日来我日夜兼程,总算追到了你,心中的话也要说清楚。那就是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喜欢的。你若不信,我就在这里对天盟誓。”
阿惜看他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满脸胡茬、衣衫不整,一身的风尘,这哪像那个泰山初见时潇洒倜傥的少年公子,直是个落魄江湖的草莽汉子,不禁心痛。更听他这般说话,流下泪来,说道:“森哥,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斗气。我离家时只是想去中都见见小王爷,自蚕花庙后我心意已变,只想告诉他我已有了意中人,叫他不要再想我,另聚妻子过日子。小王爷待我情深意重,实不忍让他苦苦等候。这话我应早说,免你疑心。”
李森心下感动,伸手抱住她,用衣袖拭去泪水,轻轻抚摸她一头秀发。低声道:“梧妹,我能和你厮守终身,真是欢喜。”阿惜将头埋在他怀里,轻道:“森哥,我也一样。”两人相视一笑,满天疑云尽皆散去。
李森放开她,端起药碗道:“该吃药了。”阿惜就着他手喝了一口,苦着脸道:“苦得紧,我不要喝。”李森道:“乖乖的听话,喝了病就好了。”阿惜只得一口喝了,李森递一杯茶给她漱了口。阿惜道:“你比洪长水好多了。他服侍我两天,也不知道倒杯水给我喝。”
李森道:“对了,你从哪里得了这么个人?”阿惜笑着说了。正说着洪长水来了,听阿惜正说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在信阳住了几天,让阿惜养好病。眼见得北风日紧,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李森拿出钱来给三人买了冬衣。三人说起在叶集想偷钱反送钱,在潢川赌钱显功夫,洪长水偷钱遇李森的事都是一阵好笑。
李森道:“若不是洪大哥眼力好找上了我,我们倒要错过了。”阿惜道:“真要多谢长水了。”洪长水也道:“天下事竟有这般巧法,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句话是不错的。”森惜二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是甜甜的。
三人三骑离了信阳,一路向北。此时已入冬天,朔风劲吹,树叶早凋。北地天冷,路边积水处已有薄冰。好在三人俱是棉衣暖身,也不怕这寒天冻地。
这日在马上说起江湖人物,洪长水道:“我在河东还道咱们单刀门武功好得很,谁知连姑娘也打不过。那日我要去行刺汉王,师父不让我去,我道一个公子哥儿有多大能耐,还不手到擒来,谁知他手底下硬得紧呢。”
李森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前人中听说武功最高的是终南山全真教的王重阳,只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阿惜道:“王重阳?是不是和大哥的师父白玉蟾齐名的那个?”李森道:“是的。”洪长水道:“那个姓白的老道不得了,只半招,我师父就给他制住了。”李森道:“重阳真人在北方的名气大,海琼真人在南方的名气大。白真人的道观湖北九宫山的瑞庆宫,是皇帝亲赐敕建的。石头师从名门,将来造旨不可限量。”
阿惜道:“你和大哥谁强一些?”李森道 :“当然是石头强了,我怎能和白真人的及门高弟相比。”阿惜道:“你虚言假语,当我不知道么?南北两个道人名气这样大,这当中的少林寺和尚们又怎样?”
李森道:“少林寺建寺五六百年,达摩老祖一苇渡江开创少林一派武学,寺中几千人藏龙卧虎,高手岂能少了。想是出家人不在乎这些俗世虚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也是有的。”阿惜道:“道士难道不是出家人了?为什么名声震天?”李森笑笑,无法作答。
洪长水道:“少林寺的师父们当然都是一流高手了。天下武功出少林,难还能错得了。”阿惜奇道:“你怎地口气这般恭敬?”洪长水笑一笑道:“我单刀门是少林旁支,少林寺说来也算是我师门。”
阿惜道:“哟,找到靠山,说话也硬气多了。少林寺又怎地,教出来的人都很好吗?别的我不知道,那姓王的两兄弟就不咋的。”洪长水正要问什么姓王的,忽听身旁有人道:“少林寺怎么啦?姓王的又怎么啦?”
二三回 菩萨蛮
三人都吃一惊,心想咱们说话关别人什么事?转过头去看时,却见五六个人站在路边,有僧有俗。
阿惜道:“哟,江湖何处不相逢啊。两位王大侠,好久不见了。”李森听她这么说,仔细一看,当中两个背插长剑的面目有七八分相似,依稀记得在惠山见过。只是当时一身一脸的泥浆,若不是阿惜说破,见了还真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