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拉德·德·拿包纳先生说:“怎么可以用您的钱?我这里有。”芝莱特听父亲这么说,就把钱还给罗西伯爵,贝特朗却说:“芝莱特小姐,既然是我要建造丰碑,又是我的主意,自然是应该我出钱。”说着伸手去摸口袋,这一动,牵动伤口,痛得他咧开了嘴,咝地吸了一口气,摸了一下没摸到钱,问罗西伯爵说:“父亲,可以把那枚金路易借给我吗?”罗西伯爵说:“好的。”贝特朗接过钱,塞在芝莱特的手里说:“快去快去,别让马车赶过了头。”

罗西伯爵用手杖敲敲车厢顶,马车夫停下车,芝莱特下车回头一笑,说:“贝特朗少爷真大方,一个金路易买贝壳,既然是你花钱,我就不讲价了。”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拉着裙子,跑到海岸堤上,用那一枚金路易买下了卖贝壳的人的摊子上所有的贝壳。

卖贝壳小贩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把摊上展示的贝壳都放进一只柳条框内,芝莱特看了为难,问他能不能送上马车。卖贝壳小贩在这里摆了几年的摊,第一次看见有人用金路易买贝壳,还不讲价,既然是小姐的请求,便兴高采烈地提着柳条筐跟芝莱特到了马车边上,把框子塞进座椅底下。看见车厢里都是衣着体面的人,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鞠了一躬。一回头看见海堤边上的加纳利椰枣树下有一丛开着蓝紫色小花的矢车菊,便摘了一朵下来献给芝莱特,说:“上帝祝福你,漂亮的小姐。”

芝莱特接过花道声谢,微红了脸在车厢里坐好,罗西伯爵吩咐开车,贝特朗看了那花就说:“芝莱特小姐,你的仰慕者无处不在。”芝莱特把花放在鼻下闻闻,轻描淡写地说:“不如子爵阁下的多。子爵阁下就算躺下了,也引得旺德尔的女士们疯狂,我要是马戏团的班主,借子爵的号召力,贴一张海报,说看一眼只要花一个生丁,就能够挣下一座城堡。”贝特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儿才哼哼叽叽地说:“我难道是猴?”

亨利埃特笑着拍一下芝莱特说:“芝莱特小姐,芝莱特小姐。”冲她摇摇手指,芝莱特低头浅笑,把矢车菊插进胸前的纽扣儿洞里,弯腰从柳条筐里摸出一只海螺,拿在手上欣赏。热拉德·德·拿包纳先生说:“芝莱特,你把海螺贴在耳朵上,可以听见大海的潮声。”

芝莱特依言把海螺放在耳边倾听,眼睛看着车窗外,用做梦一样的声音说:“是大海在召唤她的孩子吗?”

贝特朗说:“给我听听。”芝莱特把海螺罩在他耳朵上,过一会儿才问:“听见了吗?”贝特朗闭上眼睛聆听,说:“听见了,是海洋女神忒提斯在呜呜地哭泣。她在哭诉芝莱特小姐,你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宝贝。”

芝莱特收回手,把海螺放在胸前,低头看着它说:“噢,不是我,是采贝人把它带上岸,又由贝特朗子爵用金路易来交换,我只是一个听潮的人,用我的想象力讲一段海浪的故事,就像从前的盲眼游吟诗人,转诉远古的荷马史诗。”

贝特朗问:“芝莱特小姐,你是在作诗吗?”

芝莱特抬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贝特朗笑说:“芝莱特小姐,你刚才说的,不就是一首诗?”

芝莱特的眼睛亮了一亮,咬着下嘴唇说:“那你重复一下,念给我听?”

贝特朗撑起一只胳膊,半仰起身来,低声念:

“芝莱特带回来一只贝壳,
用它去聆听大海的哀歌。
是忒提斯在召唤她的孩子,
她的眼泪流成了河。

芝莱特说你的悲伤不是因为我,
是采贝人把它带上了岸,
是贝特朗用金路易来交换,
忒提斯你千万别认错。

芝莱特只是一个听潮的人,
用想象力讲一段海浪鼓波。
就像是从前的盲诗人,
转诉远古的神话和传说。”

贝特朗念完,看芝莱特红了脸闭着眼不说话,笑问:“芝莱特小姐,对你的大作没有什么评价吗?”

芝莱特仍然闭着眼睛说:“我睡着了,没听见。”

贝特朗放平手肘躺好,“原来是有人在说梦话,那我也睡了。”

芝莱特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人,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在笑。

罗西伯爵和热拉德·德·拿包纳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说起旺德尔的鱼和贻贝还有牡蛎来,真是比干草村的又新鲜又美味。

 

 

第19章 鸢尾花搭的门

因为贝特朗胸口的伤还没好得完全,罗西伯爵就吩咐马车走得慢一点,平稳一点,晚上住进客栈,换药包扎都是由亨利埃特完成。拿包纳先生这样的大国手,换药这种小事就不敢麻烦他了,而芝莱特除了第一天拿包纳先生动手术的时候在一旁协助外,就不再负责他的伤情,每天只是在他醒着的陪伴他说话解闷。贝特朗非常喜欢和她拌嘴,虽然每次都被她说得答不上来,时不时气得咬牙切齿的,但一停下,又忍不住逗她说话。

旅途漫漫,马车走得也慢,罗西伯爵请芝莱特念书给大家听,芝莱特拿了一本《堂·吉诃德》来读,念到好玩处,逗得罗西伯爵、拿包纳先生,和贝特朗哈哈大笑。

“‘我的心上人,当第一次凌 辱降临到这个已经归附你的胸膛的时候,请助我矣!请你在我的第一次战斗中不吝恩泽与保佑!’

说完这些和其它诸如此类的话,他放下皮盾,双手举起长矛,这次对着脚夫的脑袋奋力一击,把脚夫打翻在地。脚夫头破血流,如果再挨第二下,就不用请外科医生了。唐吉诃德打完后,收拾好甲胄,又像开始那样安祥地巡视起来。”

芝莱特念到这里,把书放在脸上,捂着嘴唇笑说:“亲爱的子爵阁下,你要是堂·吉诃德骑士,会不会再给脚夫来一下?这样我和我父亲就不用拿着出诊箱。”

贝特朗用手抚摸着伤口的地方,装着可怜的模样儿说:“亲爱的拿包纳小姐,我才是那个可怜的脚夫, 拿着长矛的骑士阁下是尊敬的西班牙的卡塞雷斯伯爵弗朗索瓦·堂·安巴洛先生,他要是再给我一下,就不用麻烦您和您父亲坐了马车千辛万苦地来救我了。您要是有任何埋怨的话,就去找卡塞雷斯伯爵,问他为什么不再举起长矛,对着罗西雄的贝特朗脚夫邮差的脑袋奋力一击?我亲爱的拿包纳小姐,您不打算做一回玛斯,为我复仇吗?”

芝莱特还没说话,亨利埃特倒先开口了:“贝特朗少爷,您不该这么跟年轻的女士说话,怎么能让芝莱特小姐有战争和攻击这样的念头?年轻女士连听都不该听见。”

贝特朗靠着车厢壁,懒懒地说:“亨利埃特,你的小姐从来就是一名好战的女英雄,她要是生逢其时,她就是圣女贞德,法国有她就不会灭亡。她好战得就像高卢的雄鸡,英姿飒爽,英气勃勃,王者无敌。”

罗西伯爵听了喝斥说:“贝特朗,你太无礼了,虽然你和拿包纳小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不该这样说一位淑女。”

“噢,请别责怪拉法叶特子爵,伯爵大人,”芝莱特放下书,涨红了脸,却笑盈盈地说:“子爵阁下是在向我挑战呢。他把他当成了骑士年代的独行侠,并且比堂·吉诃德骑士还要浪漫英勇,堂·吉诃德骑士还有一位骑着驴子的侍卫,子爵阁下可是单枪匹马守住了一座桥。我们忽略他太久了,只顾聊天说笑话、看书看风景,没有像旺德尔的女士们那样对他抛下发带和手帕,把他的丰功伟绩当着他的面再歌颂一次或是数次,每一天里的一次或数次。他只好借堂·吉诃德骑士的故事,来提醒我们,他不是脚夫邮差,他是堂·吉诃德,一位落队的骑士,就算所有的敌人都是风车改扮的,或是所有的风车都是敌人乔装的,他也会举起中古时期遗下的长矛重剑,予以迎头痛击,并且绝不手软——就像赞美我是玛斯女战神一样。”

她这一篇话说得罗西伯爵和拿包纳先生摸不着头脑,不知她是在冷潮,还是在热讽,还是真的在反击,还是真的生了气。两人相互看看,不明所以,耸一耸肩,不再插话,随两个年青人斗嘴去。

贝特朗哈哈笑两声,笑声里一点喜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有点恼怒。他受伤之后流血颇多,脸色苍白,和当年在罗西雄时一张黑里透红的脸完全两样。他苍白着脸,穿着白色的丝绸镶蕾丝打细绉的衬衫,歪着身子靠在车里,还真像一位该死的蓝血的贵族。贝特朗眯着冰蓝色的眼睛说:“芝莱特小姐,您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洞穿别人的心思?难道拿包纳先生和亨利埃特从小喂您吃的是手术刀?”

亨利埃特这些日子重新和贝特朗少爷相处,对他和芝莱特小姐之间的对话是越来越听不懂。而就连芝莱特小姐她也管教乏力,说教无用,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她是一句话也插不进,这时听贝特朗问她是不是拿手术刀喂的她的心肝宝贝,就说:“哪里有喂刀子给婴儿吃的?贝特朗少爷真是胡说八道。”

芝莱特转向亨利埃特笑说:“亲爱的亨利埃特,贝特朗少爷不是在怪你喂我吃刀吃铁,吃玻璃吃硬币,啃羊骨头嚼牛皮子,而是在说我有一双电眼,和一张利嘴,还有一条毒舌,把他心里藏起来见不得人的那点小心思都剖开来了,就像有把手术刀一样。”转向贝特朗说:“贝特朗少爷,我要是有机会见到那位尊敬的西班牙的卡塞雷斯伯爵弗朗索瓦·堂·安巴洛先生,一定会向他道谢,谢谢他没有朝拉法叶特子爵阁下的胸口再打上一枪,不然就算有我父亲在,也救不回你这位法兰西的拯救者。贝特朗少爷,我是玛斯女战神加圣女贞德,一定会为你向西班牙宣战。贝特朗少爷,我继续念书好吗?”

刷地一下翻页,一下子翻过去一叠,她也就从翻到的地方读下去:“第二十章。世界著名的骑士堂·吉诃德进行了一次前所未闻却又毫无危险的冒险。‘桑乔朋友,你该知道,承蒙老天厚爱,我出生在这个铁器时代,就是为了重新恢复黄金时代,或者如人们常说的那个金黄时代。各种危险、奇遇和丰功伟绩都是专为我预备的。我再说一遍,我是来恢复圆桌骑士、法兰西十二廷臣和九大俊杰的。我将使人们忘却普拉蒂尔、塔布兰特、奥利万特和蒂兰特、费博和贝利亚尼斯,以及过去所有的著名游侠骑士,用我当今的伟迹、奇迹和战迹使他们最辉煌的时期都黯然失色。’贝特朗少爷,用你的伟迹、奇迹和战迹,去使他们最辉煌的时期都黯然失色吧。”

贝特朗听了不声响,继续听她念下去。芝莱特看他不反驳她的话,略带惊讶地看他一眼,捧起书往下读:“‘的确如此,’桑乔说,‘仅一个砑布机大槌的声音就把像您这样勇敢的游侠骑士吓坏了。不过您可以放心,我的嘴决不会再拿您的事开玩笑了,只会把您当作我的再生主人来赞颂。’

‘这样,你就可以在地球上生存了。’堂·吉诃德说,‘除了父母之外,还应该对主人像对待父母一样尊敬。’贝特朗少爷,这话应该我来说,您和罗西伯爵都是我的主人,我应该像对待我父亲一样的尊敬您,贝特朗少爷是否愿意听我这么和您说话?”

贝特朗吃了一惊,竟坐直了身子,一串话冲口而出:“千万不要,芝莱特小姐。没有您的智言妙语,我的生活会平淡无味。芝莱特小姐,让我们就这样吧,你时不时刺我两句,我时不时刺你两句,我们就是一对长满刺的刺猬,在彼此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和平相处。”

芝莱特合上书,笑一笑,把书递给他,说:“这书送给你吧,你看这个比较合适。塞万提斯·萨维德拉先生太爱嘲笑世人,以我的年龄,不该学他的冷眼冷笔。并且,就像你说的,我是吃手术刀长大的,塞万提斯·萨维德拉先生也是出身于医生家庭,笔锋如刀,口舌似剑,有失厚道。”

贝特朗接过书,摩挲着牛皮钉成的封面,再没有嘲笑或是抬杠的意思,说:“芝莱特小姐,你这样善于剖析别人,同时还不忘审视自己,真叫我汗颜。既然你送我一本西班牙骑士的书,那我就回赠你一本法兰西故事书吧。”掏出那本拉封丹寓言来,那书本来沾满了他的血渍,早就被罗西伯爵的仆人擦洗干净了。

芝莱特闻言一笑,接过书来,随手一翻,却看见一朵压扁了的矢车菊,这花应该是才夹进去不久,花的颜色一点没褪,鲜艳的蓝紫色还像新鲜的一样。芝莱特脸上微微发红,强自镇定,合上书页,说:“谢谢贝特朗少爷,我会珍藏的。”

贝特朗看她面色有异,猛然想起里面压着一朵矢车菊来,那花是芝莱特小睡时从她胸口掉落下来的,他趁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在睡觉,悄悄捡起来,夹在了书里。

马车就这样在两个年青人时而合好、时而争吵的声音中,一路回到了干草村。刚到村口,就看见在原来树五月柱的地方,现在搭了一座绿色的凯旋门,门柱是用不刨皮的山毛榉做的,上面捆着槲寄生、迷迭香、忍冬、柽柳等藤蔓枝条,香气四散,而在这里青枝绿叶上,又插着各色的鸢尾花。贝特朗在车窗里就看见了,惊得说不出话来。

芝莱特推开门,把手搭在西莫的手上,下了马车,回头笑说:“贝特朗少爷,你要的鸢尾花做的凯旋门,我让西莫建好了。你就算是传说中的那位国王,出再难的难题,我也会像故事里那位农家女那样,为你做到。”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拥住西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说:“谢谢西莫,辛苦了。”

西莫递上一束复活节金凤花,黝黑干裂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说:“不谢咧,芝莱特小姐,我都按你的意思办好咧,你看还满意不?”

芝莱特笑说:“西莫,我当然满意,就看贝特朗少爷满意不?”

一个大高个挤过来,扶住贝特朗下车,在他耳边大声说:“贝特朗少爷,你去打西班牙佬,怎么不告诉俺一声,俺好帮你教训那帮兔崽子,揍得他们比兔子还跑得快咧。”

贝特朗把耳朵挪开离他远一点,掏掏耳朵说:“鲁斯,你快把我的耳朵震聋咧,玛格丽特就没教过你说话要小声点?”

鲁斯咧开大嘴笑说:“她教过咧,还说我学得很快。贝特朗少爷,喜欢这座凯旋门吗?这柱子可是我从林子里砍下来扛回来,又竖进地下去的咧。”

罗西伯爵和拿包纳先生都下了马车,看着鸢尾花搭成的凯旋门,都张大了嘴,贝特朗看了他们的表情,问罗西伯爵说:“父亲,这不是你的意思?”罗西伯爵摇摇头,说:“我一点都不知道,是芝莱特小姐的主意吧?亲爱的,你真是个甜心。我就跟你提过一句,说贝特朗要去建功立业,扯了胜仗回来,要我用鸢尾花等点的凯旋门迎接他。没想到亲爱的芝莱特就记住了。”

贝特朗转头去看芝莱特,芝莱特笑着把那束复活节金凤花递给他,说:“贝特朗少爷,欢迎回家。”凯旋门后头,是满脸喜色的干草村村民,三个路易哈哈笑着,牵着一头高大的山羊过来,那山羊蹬腿扭角,就是不听话。两个路易和它较劲,一个路易捧了一只粗陶碗,送到贝特朗面前,圆圆的红脸膛笑得开了花。路易第一说:“贝特朗少爷,喝碗波利的羊奶吧,你有好多年没喝咧。巴黎的羊奶有波利的香不?你想不咧?”

贝特朗说:“这是那只波利?这么老了,还在产奶?”

路易冲他直摇头,说:“贝特朗少爷,这是波利的女儿,也叫波利。老波利早就没奶咧,你喝了这碗奶,就知道这么香这么鲜的羊奶,是新母羊才有的咧。贝特朗少爷,你去了巴黎,连羊奶的香味都尝不出来咧。”

芝莱特听了直笑,却不好笑出声音,只是闷着哧哧地笑。贝特朗和三个路易有什么话好争辩的?接过碗来一口喝干,还大声地咂了咂嘴唇儿,说:“香,太香咧。”

这个路易这才高兴了,说:“那我把波利送到大房子去,这样你在养伤的时候,就可以每天喝到新鲜的羊奶咧。”

村民们看着路易和贝特朗为一碗羊奶争执,都笑得前仰后合的。罗西伯爵笑眯眯地在一边欣赏儿子的风光,只有芝莱特看贝特朗虽然在鲁斯的扶持下也忍不住脸发白,就悄悄撞了一下拿包纳先生,拿包纳先生会意,上前大声说:“好了好了,等贝特朗少爷全好了,再来跟大家一起喝酒庆祝,现在他可不能太累。伯爵,还是送贝特朗少爷回家休息吧?”

罗西伯爵忙说:“对对,贝特朗,你脸色不好,我们先回去吧。”对村民们挥挥手说:“你们乐你们的,别让我们扫兴了。鲁斯,扶贝特朗上车。”

鲁斯听命把贝特朗扶上马车坐下,芝莱特却说:“父亲,伯爵大人,我想留下来,晚点再回去,可以吗?”三个路易听了都吵着说:“芝莱特芝莱特,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咧。上次捡羊拐是我们输了,这次要重新来过,好不咧?”

罗西伯爵和蔼地弯下长长的腰,把头探出车厢说:“当然可以,亲爱的。你就在这里玩个痛快吧,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还有精神玩,真是了不起。亨利埃特,你留下陪芝莱特小姐,我会叫马车来接你们的。”

贝特朗听芝莱特说要留下,瞪着眼睛看着她。芝莱特却在得到罗西伯爵和父亲的首肯后,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和路易们一起走了。路易之一匆匆忙忙地说:“西莫西莫,你把波利带回大房子去吧,我要和芝莱特玩去咧。”把山羊的往西莫身上一推,撒开腿就跑过去了。

罗西伯爵笑着让马车驶过鸢尾花的凯旋门,转个弯往伯爵府而去。到了家,全体仆人出来迎接,男仆放好洗澡水,为贝特朗洗澡沐浴更衣。洗得香喷喷的,在卧室躺下,让他好好休息。罗西伯爵和拿包纳先生也洗浴了,各自在舒适的铺着鹅毛床褥的床上伸伸蜷了好几天的腰腿肩背,喝一口葡萄酒解乏,翻两个身就睡了。

伯爵府静悄悄地,像主人们还在外面。

芝莱特在村里的宴会上吃得饱饱的,玩好了回家,已经是月上树梢了。她和亨利埃特洗去一路风尘,也没去向罗西伯爵和拿包纳先生道晚安,爬上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众人在晨餐室见面,贝特朗居然坐在那里,芝莱特问他:“贝特朗少爷早安。你已经可以出来活动了吗?”

贝特朗喝着刚挤的鲜羊奶,冷冷地说:“芝莱特小姐,昨晚玩得尽兴吗?”

芝莱特开开心心地说:“尽兴。我昨天和尼玛跳舞从头跳到底,一个曲子也没落下。”

贝特朗眯着蓝眼睛说:“尼玛?”

芝莱特喝着羊奶,吃了面包,慢慢嚼了两口咽了,才张口说:“杂货店店主的女儿的尼玛呀,你不记得她了吗?”

贝特朗这才不言语了,过一会又问:“那国王和农家女又是什么故事?”

芝莱特抬头一笑,问:“你小时候奶娘没说这个故事给你听吗?”

贝特朗说:“没有。我的奶娘不会说故事。父亲,您看,由于您没有为我请一个会讲故事的奶娘,如今我要被听故事长大的芝莱特小姐取笑了。”

罗西伯爵说:“那你就讲一讲吧,亲爱的,我也想听。”

芝莱特微红了脸说:“那好,我就讲了。从前有个农夫,向国王要了一块地耕作,国王给了他,农夫在地里翻土,翻出一只金臼。农夫说这块地是国王赐的,那地里的东西就应该献给国王。农夫的女儿却不同意,说有臼没杵,国王会怀疑你私藏了金杵,要责罚你的。农夫不听,还是拿着臼去见了国王,国王果然问他杵在哪里?农夫说没找到,国王不相信,发怒了,要把他投进牢去。农夫大哭大叫,说我要是听我女儿的就好了,要是听我女儿的,我就不会进大牢了。国王听了,问为什么,农夫说,我女儿说过,您一定要问我要杵的。

“国王心想有这么聪明的农家女?叫来农夫的女儿,见了她就说:‘我出个谜语,你要是答得上,我就娶你为王后。’,农家女说好,国王说谜语是‘你上我这儿来,既不穿衣,也不光身子,既不骑马,也不走路,既不走在路上,也不走在路外。’,农夫的女儿听了,就回家去,用鱼网把身体裹住,骑在一头驴上,脚趾点地,沿着车辙印去见国王去了。国王看她这样来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就遵守诺言,迎娶她为自己的王后了。”

罗西伯爵听了大笑,说:“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

贝特朗却不笑,反问道:“一个国王和一个农家女怎么生活在一起?他们平时说什么?难道天天猜谜语?”

芝莱特说:“故事还没完呢。后来王后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国王,国王说:‘你总是违逆我的命令,我不要你做我的王后了。我要把你送回你的小农屋去,不过你可以带走一样你喜欢的东西。’王后说好,却在酒里放了安眠的药物,骗国王喝下,把国王放在马车上,运回自己的家里去了。国王睡醒,问这是在哪里,王后说:‘这是我的小农屋,你就是我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