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总不会把她背弃!”

贝特朗听了脸上发烧,笑说:“没有诗歌课,我念这首萨克斯的诗,只有因为符合今天的气氛,你不是五月女王吗,我亲爱的姑娘?”

芝莱特红了脸用这首长诗的下一段来回答他:
“那我的王,愿上帝保佑,
你能彻底看穿我的心肠,
我的心正感到爱情的烦恼,
为了你受到重伤!
只要你给它一句话的安慰,
我的心就会恢复健康。”

咬了咬嘴唇,别开眼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贝特朗少爷,为何你的信越写越短?”贝特朗看了她的神情,心神一荡,在她耳边轻声说:“诗也短,可意思很丰富。”芝莱特低下头说:“如果是诗,那为什么没有韵律?如果是诗,为什么没有分段?如果是诗,我为什么读不出你说的丰富?”

贝特朗再次被她的神情打动,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亨利大笑着跳上舞台,一把拉过芝莱特说:“芝莱特,我们要跳四人舞了,你答应过的,难道忘了?别理这个白痴,来跟我们跳玛祖卡舞。”打一拳在贝特朗的胸口,说:“没你的份,一边去。”贝特朗摸摸胸口,倒退了一步,发着愣看着亨利旋风一样的上来把芝莱特带进了舞蹈的人群中。亨利这一拳打得不轻,而更重的是亨利的眼神,匆忙间射向贝特朗的这一眼,里面全是警觉和敌意,先头的友善、久别重逢时的兴奋都不见踪影,有的只是戒备。像一只竖着背毛的雄狮,像一只扬着叉状头冠的雄鹿。

小乐队欢快地奏着玛祖卡舞曲,五月柱前青年男女组着双人队交叉着前行。贝特朗的目光追随着芝莱特和亨利,看着亨利在她的耳边说话,逗得芝莱特发出一串笑声,橙黄明亮的篝火映得她脸上红晕一片。她跟着音乐轻跳、旋转、小跑,白色纱裙随着她的舞步轻轻飘起,露出一双低帮软底的羊皮鞋子和穿着白色纱袜的秀气脚踝,偶尔还有一小截音符样曲线的小腿一闪而过。贝特朗看着这条曲线,脑子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若莎·爱德蒙娜的丰腴大腿,脸上登时如火般滚烫,一时间芝莱特的身影和若莎·爱德蒙娜重合在了一起。

贝特朗胸口发紧,走下舞台,在阴影下躲藏了身体,眼睛却跟着芝莱特,看她跳完了玛祖卡,又跳波尔卡,亨利被朱利安挤了下去,后来又换了约瑟夫,那是罗西雄地区另一家乡绅的儿子。芝莱特对他们每个人都露着笑容,又说又笑,青年们排着队等她的舞,除了乡绅家的少爷,连村里的青年农夫都是她的邀舞者,她一个一个换着舞伴跳下去,舞步像小鹿般轻盈,丝毫不见疲累。看来这三年里,她已经成了彻底的罗西雄本地人,并且在青年们中间很受欢迎。

原来在和他通信的这三年中,芝莱特小妞不知不觉长成了淑女,成了罗西雄的公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青年们都往她的罐子里投了核桃,并且是心甘情愿的,不用像玛格丽特那样玩花样。贝特朗相信,除非她不参加女王的选拔,不然,别的姑娘没有获胜的可能。她的当选,就像鲁斯连当七界鹿王那样理所应当,只不过鲁斯凭的是他的力气和个头,芝莱特靠的是她的美丽可爱和温柔随和。

贝特朗还在出神之中,有人把一只胳膊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向他,两颗头颅挨在一起,亨利在他耳边说:“贝特朗我的兄弟,我们两人公平竞争。虽然你回来了,你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可以见面,但我和她每年寒暑假都在一起,我们的关系早就比你们更亲密了。我们一起骑马一起散步,等我大学毕业我就会向她求婚。贝特朗我的兄弟,我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觉得我不讲兄弟情意。”

贝特朗转头看他一眼,看他一脸的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闷得他差点闭了一口气,马上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亨利,你误会了。我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明天我就要走,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回来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该怎么样还怎么能样,你就算明天娶她我都没意见。你想想圣西尔监狱一样的制度,我会在这里,一定是原因的。这个原因,一定不是这个小妞。”

亨利竖起一根指头在他面前,警告他说:“不要再说她是小妞,请用尊敬的词语。如果你想追求她,那她是你的女神,你要尊敬她;如果你不想追求她,那她极有可能是我的妻子,你更要尊敬她。我们从前是兄弟,并且我希望我们将来还是兄弟。即使我们要成为情敌,也请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在这件事之外的任何时候,仍是兄弟。”

贝特朗被他的警告惹怒了,说:“我说了对她没兴趣,她是你的了。”

亨利也怒了,说:“贝特朗,你变得不诚实了。一个晚上,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欲望和淫邪,就像一头发情的公鹿。贝特朗,我不管你在巴黎过的是清教徒一样的生活还是花花公子的日子,你都别忘了,这里是罗西雄。”放开搂住他的手臂,拍一拍袖子上的土,又去找芝莱特去了。

贝特朗想,难道我真的像一头发情的公鹿?我对芝莱特有邪恶的欲望?我不是想着若莎·爱德蒙娜吗?亨利一定是看错了,他自己对芝莱特有欲望,就当人人都是他的情敌吧?看一眼人群中拉着手一起跳舞的亨利和芝莱特,两人正为了亨利说的一句什么话而发笑,芝莱特笑得花冠都差点掉了,亨利替她戴好,手指在放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擦过了芝莱特的脸颊。芝莱特的脸更红了,羞涩地笑了一下,而亨利的眼睛,那么温柔地看着胸前的芝莱特,脸上情意无限。

贝特朗看着两人,差点惊讶得叫出声来。先前自己只顾看着芝莱特了,丝毫没注意到昔日的好友,也是一个成年人了,跟他一样,心里也充满了激情,就像这个五月的夜晚,春意融融,万物萌动。贝特朗问自己:我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兴趣吗?如果是,那为什么要念那首萨克斯写给他的爱人玛格达拉娜的诗给她听?难道自己真的是花花公子,学了巴黎人的风流习性,见了漂亮姑娘只想挑逗一番?

贝特朗不想再看他们两人浓情蜜意地眉目传情,悄悄从热闹的舞场离开,左右一看,便看见那个高高的鹿冠。他绕过舞场,在啤酒桌边找到戴着雄鹿角冠的父亲,罗西伯爵已经喝得有点醉醺醺的,和旁边的乡绅们说着话。贝特朗弯腰扶起他,说:“伯爵大人,我送您回府吧。”

罗西伯爵虽然有点醉了,仍然心里明白,也不叫他的名字,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看,我伯爵府一个小厮就可以夺王,太好了。你们继续喝酒,我回去了。”众乡绅纷纷和他说再见,罗西伯爵一一和桌边的人道了别,靠在贝特朗身上,嘴里还哼着舞曲,看来这一天过得很快乐。贝特朗在往年停车的地方找到自己家的马车,只是马车夫又不知去了哪里狂欢,贝特朗不耐烦叫他,扶罗西伯爵坐稳了,自己坐在前面,架起车子回家去了。在他身后,是黑夜里熊熊燃烧的两堆簧火,照亮了所有他领地里的臣民,还有欢声笑语弦歌飞扬的五月狂欢之夜。

夜晚还没结束,五月才开始,春天来到了罗西雄。

芝莱特小妞长成了美丽的春女王,罗西雄的雄鹿们要为她疯狂了。

贝特朗在星星闪烁的夜路上咧开嘴笑了,路上干草的香气告诉他这是罗西雄的乡村。

春天的夜晚,温暖的风,罗西雄,他的家,他回来了。

也许还有他的姑娘?

“上帝,我愿你赐给我,
在这绿色的五月里,
一种愉快而满足的生活,
还有那温柔而美丽的姑娘,
你为我选中的姑娘,
让她给我爱情的宠赐!”

贝特朗大声把诗句念出来,对着满天的星星说:“亨利,我们公平竞争,我不会输给你。我的五月女王,而我是一头雄鹿王。”

 

 


第15章 法兰西的信使

贝特朗驾着马车回到伯爵府,家里只有几个老仆人在,见他扶着罗西伯爵回来,忙请他进来,又不认识,问他:“你是谁?”贝特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是我,贝特朗。怎么你们都不认识我了?”

家里没有蜡烛,查理还没把五朔节上点燃的新火带回来,仆人们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听他声音却听了出来,都大惊小怪地拥上前说:“贝特朗少爷回来咧?我的上帝啊,少爷您长这么大咧?哎呀,瞧您这宽肩膀高个子,快赶上鲁斯这根五月柱咧。贝特朗少爷,您是怎么回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咧?”围住了问个不停。

贝特朗从口袋里摸出打火匣来打着了火点燃了蜡烛,对家人笑着说:“真的像鲁斯?这个可不太好咧。鲁斯是个傻大个,像他有什么好?西莫,恩里斯,切尔达,你们都好咧?”

园丁西莫,男管家恩里斯,女管家切尔达这才看清这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确实是小主人,要不是脸蛋上有着从前的稚气可爱笑容,光看身坯,哪里还有一点三年前离开时那个细瘦少年的影子。

西莫和恩里斯接过罗西伯爵,切尔达上前抱住贝特朗,擦了擦眼泪说:“贝特朗少爷,你长得这么高这么壮了?圣西尔给你吃什么?”

贝特朗抱着切尔达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黑面包。切尔达,我想洗个澡。”切尔达放开他,举起蜡烛看看他一身的土说:“是个爵爷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淘气?这一身的土是从哪里弄上的?”贝特朗说:“斗雄鹿弄上的,我是今年的雄鹿王咧。”

切尔达和西莫还有恩里斯全都喜出望外,不致信地问:“真的?”贝特朗说:“真的,不信问我父亲。父亲,父亲?”

罗西伯爵昏昏沉沉地嗯一声,说:“我伯爵府一个小厮,就赢到手了这顶雄鹿冠。贝特朗,好样的,没给我伊纳尔家族丢脸。芝莱特,亲爱的,你真是个小可爱。”

贝特朗大笑说:“父亲,芝莱特小妞还在跳舞呢。您喝醉了,我扶您上床去睡吧。”把罗西伯爵架在肩头,往罗西伯爵的卧室走去,回头说:“切尔达,我想洗个澡,给我准备热水去。”

切尔达说:“好少爷,您忘了?查理还没把新火带回来,家里没有炉火烧洗澡水咧。”贝特朗低低咒骂一声,说:“那我还是洗冷水澡吧。我不是回家了,我是还在圣西尔咧。”切尔达听了呵呵笑说:“贝特朗少爷,你是个坏孩子,你怎么能在伯爵府里咒骂呢?”贝特朗马上说:“对不起。”心里又骂一声说:天杀的,我忘了这里是不能骂人的。

把罗西伯爵扶上床,罗西伯爵说:“贝特朗我的孩子,你回家了。”贝特朗说:“是,父亲。”再一细听,罗西伯爵已经发出了鼾声。贝特朗替他掩上门,下楼到了厨房外面,打了井里的水上来,脱光了衣服,把冷水往身上浇,一边冷得咝咝地吸气,一边跳着脚用查理自制的带柠檬香味的肥皂洗澡。再吊起一桶水来冲净了头发,对屋子里的切尔达说:“切尔达,我需要干净的衣服。”

切尔达就在门边,说:“我已经放在这里。”贝特朗擦干身上的水,把干净衣服一件件穿上,说:“这衣服不是我的。”切尔达说:“是少爷的,从少爷的更衣室拿的。”贝特朗说:“太紧咧,太小咧,要把我绷死咧。”切尔达笑说:“哦,我忘咧,贝特朗少爷长大咧,从前的衣服穿不下咧。我去给少爷拿老爷的衣服。”

贝特朗说:“我自己去吧。”从全是灰尘泥土的外套内袋里摸出那封信,又往罗西伯爵卧室去了。找了两件罗西伯爵的衣服换了,罗西伯爵被他换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问:“谁在屋里?”贝特朗说:“是我,父亲。您醒了?”

罗西伯爵扶着额头坐起来,带着不解的口气问:“贝特朗我的儿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在圣西尔吗?是闯祸了,被学校开除了?”

贝特朗脸上一红,说:“不是。是拉克萨公爵派我回来见您,有重要公函要我交给您。您这会儿要看吗?我点上蜡烛可好?”心想和闯祸也差不多,至于是不是开除,要看信里写的是什么?
罗西伯爵更是奇怪,坐得更高一点,问:“拉克萨公爵?那个不可靠的人?你怎么会遇上他?奥古斯特·马尔蒙是皇家卫队的元帅,你只是一个圣西尔的学生,他会派你做什么事?”

贝特朗含羞带愧地说:“是偶然遇上的,当他知道我是罗西雄的伊纳尔,罗西伯爵的儿子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才派我回来面见您。父亲,这是拉克萨公爵的亲笔信。”贝特朗心想父亲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地方长官的,喝得醉醺醺的还能马上抓住重点,今天不知能不能混得过去?也许看在自己夺得了雄鹿王,为家族争了光情况下,能放自己一马?

罗西伯爵接过信,说:“蜡烛。”贝特朗马上把蜡烛放在他床边,垂手侍立在床前,大气都不敢出。罗西伯爵用尾指上长长的指甲挑开封泥,打开信,先粗粗看一遍,又坐直了,把信凑在烛光前,再看一遍,抬头说:“贝特朗我的儿子,你得马上去一趟西班牙。”

贝特朗听了这话,先是吃惊,后是激动,最后才是放心。他吃惊的是拉克萨公爵真的是有任务派他去做,激动的是真的可以出征了,放心的是拉克萨公爵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不会为了一点私事私情而公报私仇。拉克萨公爵对不起拿破仑,可他对得起法兰西的子民,把国家拖入内战,对内对外可是没一点好处。对内,大家都是法国人,战场上相见,不是兄弟就是同乡,全是袍泽情谊;对外,整个欧洲都巴不得法国内乱,他们好从波拿巴的铁蹄下挣脱,把皇冠抢回来。拉克萨公爵的阵前倒戈,一举灭了拿破仑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的想法,把战事缩短,保存了法国军队的精锐部队。很难说他做得对还是错,波拿巴和路易十八谁做皇帝更好,也是谁也说不清的。好比贝特朗自己,心里崇拜的是拿破仑的丰功伟绩,但效忠的却是波旁王朝,两百年的家族传统和信仰,岂是一时改变得了的?要他反对波旁王朝,就是反对自己的父亲,这个事情,他可做不出来。因此他对拉克萨公爵说的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拉克萨公爵放过了他,还派了他这样一个重要的任务

罗西伯爵拿着信,欲言又止,思考了好一阵,才说:“西班牙地方政权领袖洛里达布兰卡伯爵J·莫尼诺·伊·雷东多将秘密越过比利牛斯山脉,从菲拉格斯进入我罗西雄的旺德尔,从旺德尔港出海,到西西里去面见西西里国王费迪南四世。贝特朗,你马上拿了我的戒指赶到图卢兹,去见民兵队长罗萨耶夫统领,看能带领多少人马到旺德尔,守住隘口,不让洛里达布兰卡伯爵从旺德尔出海。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贝特朗更是吃惊,问:“洛里达布兰卡伯爵是反政府军的领袖,他去见被约瑟夫·波拿巴赶走的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四世,那是为什么?他们两人不是势同水火吗?莫非要联手,把波拿巴家族彻底赶下皇位?皇帝已经被流放,乔奇姆·穆拉特投靠了奥地利,盟军可算是全面胜利了,只是费迪南四世一心想的是夺回皇位吧?但洛里达布兰卡伯爵怎么可能想到和他联手?难道是要借助费迪南四世在国民心里的影响力?”

罗西伯爵唔了一声,说:“贝特朗,你长大了,又在军校学习了三年,对军事和政治有了一定的见解了。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吧。我再写一封亲笔信,你拿了戒指和信,就可以调动我罗西雄的队伍。贝特朗,将来你是罗西雄的伯爵,这罗西雄大省及治下的奥德省加尔省埃罗省洛泽尔省东比利牛斯省这五个省都是你的领地,你要为了这五个领地的土地和人民去作战,你要死死守住旺德尔港,不要让西班牙人的鞋子沾上我罗西雄的一点泥土。我伊纳尔家族成为罗西雄的领主已经有两百余年,从亨利四世建立波旁王朝起,我伊纳尔家族就追随他的儿子——伟大的路易十三左右。因此贝特朗我的儿子,你不单要为法兰西打胜仗,还要为我伊纳尔两百年的荣誉打胜仗,要让我伊纳尔家族在罗西雄传下去。”说着摘下那枚家族纹章戒指,吻一下,拿过贝特朗的右手,戴在他的中指上,说:“贝特朗,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伊纳尔的领主了,连我也要听你的号令。”

贝特朗扑通一声跪下罗西伯爵的面前,右手握拳啪一下敲在左胸心口上说:“父亲,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做出有辱我伊纳尔家族的事,我必会把罗西伯爵这个尊贵的称号传下去。父亲,您就在伯爵府里等着我胜利的捷报吧。我必定会凯旋而回,到时候请为我在村口搭一座开满鸢尾花的凯旋门。”

罗西伯爵赞许地点点头,说:“好,我等着这一天。”下床披上紫红色金丝绣花的天鹅绒晨袍,到书桌前去写信,用吸墨纸吸干墨水,滴上暗红色的印蜡,也不封口,折了两折交给贝特朗,说:“从这里到图卢兹,都是我伊纳尔家的人,这一路可保安全无事,我就不派护卫了。万一有个把毛贼截道,我也不会担心你的身手,有斗雄鹿的体魄在,小毛贼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去马厩挑一匹快马,这就出发。拉克萨公爵派你来做这件事,那是选对了人。你就是我罗西雄的王子,马蹄所到之处,无不听从你的命令。”

贝特朗大声应道“是”,眼眶竟有些红了。罗西伯爵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抱住他的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温言嘉许地说:“我伊纳尔历代领主的灵魂都会助你成功的,去吧,上帝与你同在。”贝特朗再答应一声“是”,把两封信都放进衣服内袋里,向罗西伯爵行了个军礼,转身便离开了。

大宅里依然安安静静,仆人们还没从五朔节的彻夜狂欢上回来,切尔达举着蜡烛守在楼梯口,等着万一主人有事吩咐。贝特朗看见她就说:“切尔达,给我准备点吃的,送到马厩去,我在那里套马,马上就要走。”

切尔达吃一惊,问:“贝特朗少爷,你刚回来就要走?”

贝特朗嗯一声,停也不停,一边下楼一边说:“切尔达,我这次回来不是度假不是玩,是有重要的事情办。你别把我回来的事情说出去,也跟恩里斯和西莫说一声。”切尔达答应着去了。贝特朗到了马厩,挑了一匹名叫“加斯东”的骟马,和它几句话,加斯东嗅出了小主人的气息,朝他打了个很响的响鼻。贝特朗哈哈笑一笑,喂它吃了两把干草,给它上了鞍,戴上马刺。“亲爱的切尔达,再见到你真好。对了,跟芝莱特小姐说一声,说萨克斯那个五月姑娘是上帝赐给我的。”抬起脸对着星空笑一笑,踢一下马腹,加斯东久未和小主人奔驰,这时似知道可以放蹄远游,精神大振,泼喇喇奔了出去,不需要主人更加催促。

一路上贝特朗不敢逗留,生怕西班牙人抢在了头里,越过了比利牛斯山,到了旺德尔,那他这个罗西雄的领主可算丢脸丢大了。军情紧急之外,心里还燃烧着年青人想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心想罗西伯爵这个爵位是先祖传下来的,两百年不坠固然稀奇,但若是凭自己能力再为伊纳尔家族挣下一个官半职,那就更美了。要是按部就班地来,他从圣西尔毕业,去为某个要员做副官,或是成为皇家骑兵队的一名下级军官,不知要多久才能晋升得上去呢。一个伯爵,却当个小小的侍从,说起来也不怎么响亮。圣西尔有爵位的学生多的是,弗卢洛·德·圣-伊雷尔侯爵就是其中的一个,爵位比他高,领地却比他小,零花钱当然也就没他多。贝特朗想在同学中间出人头地,除了花钱比他们大方,打仗也要比他们高明才行。

两天后便到了图卢兹,到了市政厅,找到图卢兹市的市长,把罗西伯爵的信和家族戒指给市长一看,市长马上叫来民兵队长罗萨耶夫,让他听从罗西雄最高长官罗西伯爵的儿子拉法叶特子爵贝特朗·伊纳尔的调遣。

罗萨耶夫是个五十来岁的粗壮汉子,本是图卢兹的一个粮食商人,在大革命中为保皇党的军队提供粮食,因此有了战功,拿波仑下了台,他仍然对军队有着狂热的热情,图卢兹民兵的统领不干了之后,他就自告奋勇当了。自恃有功,见了贝特朗这个毛头小伙子就不怎么服气,但看在军情重要的份上,勉强听从命令,召集了三百人的民兵队伍,拖了十门炮,从图卢兹一路往旺德尔行去。

三百民兵步行,又拖了十门炮,就行得慢了,罗萨耶夫又要按时睡按时吃的,贝特朗只陪他走了一天就耐不住脾气了,跟他交涉一番,罗萨耶夫鄙夷地说:“拉法叶特子爵,你虽是罗西伯爵的儿子,罗西雄的领主,可这支民兵是我的队伍,我才是统领,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要听我的命令。你年轻人不懂带兵的辛苦,这三百个人要吃饱饭睡好觉,才能走得动路。你少爷是骑着马,我的兵可是在步行咧!”

贝特朗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忍住气说:“可是军情重要,西班牙人就要抢先到了旺德尔,旺德尔是个港口城市,他们一到那儿,就可以出海了,我们就再也拦不住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