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派刘瞻去城外迎候,自己则赶往郊外的庄子。不管最后是不是把这批人交到穆远手里,她都必须先跟他们碰个头,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理一理,再听听他们的想法,最后定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到底是从现代穿来的,容悦不喜欢独裁,与其说她把这批人当成家奴死士,不如说当成了部属。事情决定之后,固然要他们服从;未决定之前,则允许提意见,摆理由,哪怕是异议,她也会听取。她年纪还轻,江湖经验不足,她不认为,自己够智慧和魄力成为一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
这一回,容悦婉言谢绝穆远同往。一来,穆远的案头确实堆积了许多函牍。自新婚后,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新媳妇儿,若仅以这几天的表现来评判,他简直称得上“完美丈夫”,够热情,够大方,够体贴,凡事都替她着想,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从吃穿住行,到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小事,都考虑周全,唯恐不称她的意。容悦活了这么久,大概只有小时候在父亲身边享受过这般宠遇。
可正如糖水太甜,喝得太多会伤牙倒胃,如胶似漆的日子也需要调剂,自己会腻还在其次要是穆远也腻了,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这巍巍王府,谁都可以失宠,唯独她不可以。庾嫣家里有兵权,姜颀是亲亲表妹,她们哪怕一辈子有名无实,也没人敢欺负,容悦呢?穆远的宠爱就是她惟一的倚仗。
这也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从感情上,她排斥这种莫名其妙-、不知所为何来的眷爱;理智上,她又明白,只要她还在这府里生存一天,就必须笼络住穆远。得罪他的后果是不敢相像的,如果有可能,哪怕将来走了,她也希望穆远能平静地接受不要恨她,不要迁怒任何人。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说服穆远留在府里处理日常事务,自己带着护卫和丫环去了郊外的庄子。那里没有挂牌,护卫们私下里叫牛头庄,因为庄子前面有座不高的山,就叫牛头山。乍听这个名字容悦忍俊不禁,天心镇那边,有个马头沟村,这里就有座牛头庄呼应。
等卢骏带着人进了庄子后,容悦才发现,甩开穆远的举动有多么正确!夹在一群暗部子弟中,有一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容悦只用了几秒就看出那人是易过容的。
让她眼睛差点脱眶的还在后头:那人竟朝她比出了一个手势:三
虽然时间极短,但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三!
按捺住狂跳的心她努力用平稳又不失热情的声音招呼:“大家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洗洗,再喝点绿豆汤去去暑气,厨房里正在准备洗尘宴稍微歇一会儿就可以开席了。”一面说,一面用眼神示意苗砺和周泰带走闲杂人等。
没一会儿,会客室里就只剩下萧夫人母女、卢骏、尹惟和两个来来回回走了几千里的可怜丫环,春痕姐姐和夏荷姐姐。
春痕表现得最激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容悦的腿就哭:“姑娘啊,奴婢总算是见到您了。那会儿听说您被人推落水,几百人都打捞不到,奴婢吓得魂都没了,只想追随您而去,可王爷说,您水性很好,不会有事的,多半是跑到哪儿躲起来了,让我们只管在府里待着,不用着急。奴婢们还是不放心,在那府里度日如年······”
尹惟作势揉耳朵,卢骏出言相劝:“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没见到姑娘的时候天天问,耳朵都被你吵起茧来,真见到了,你又哭成这样,姑娘的衣裳都被你糟蹋了。”
春痕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夏荷低下头瞄了瞄,笑嗔着说:“你这个泪包儿,把姑娘的裙子弄成什么样了?这石榴红最易落色,姑娘,不如奴婢扶您回房去换了把。”
尹惟也开口道:“两个丫头都随姑娘回房去,好关起门来哭个痛快。”
容悦应声而起,边朝后面走边想,搞不好连春痕的这场哭都是卢骏事先安排的,为了给她一个尽早回房的借口。不然等会就要吃饭了,吃完饭后,要么歇午,要么跟一群人开会,哪里还有机会单独跟庾琛会面?她又不能在外面过夜,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去。
带着两个丫头回屋,秋碧张罗着给春痕和夏荷梳洗换装,至于冬雪,早就被容悦打发到厨房里整治汤水点心去了。
她本来就是侍奉茶点的丫头,从小着重培养的就是这方面的专长,让她去厨房也不算突兀。
看冬雪的表情,巴不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自从她有了投靠男主人的劣迹后,容悦再不肯让她接触饮食,连原本属于她的本职工作,如调露、泡茶、装果盘之类,都让秋碧接手了,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这次回到庄上,容悦肯让她进厨房,对冬雪来说,是意外之喜,肯定会拿出看家本事,暗部的这帮人今天有口福了。
耳中听得外间丫环们的嬉戏声,容悦倚窗而坐,须臾,树影一闪,容悦定睛细看,一个男人稳稳当当地落在房中,看样子像暗卫中的某人,听声音却是庾琛的:“你还好吗?”
“臧…还好。”
容悦的声音哽咽了,有惭愧,更多的是委屈,长官在她心中,是前世的战友,今生的亲人,他们之间的牵系,甚至比血缘上的亲人还要深。前辈子的父亲也好,这辈子的母亲也好,都只陪了她一世,长官和她,却超越了时空的局限,这样的人,有缘相遇,却无缘相守。
庾琛显得手足无措,只会不停地说:“你别哭,别哭,听说他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容悦抬起泪眼:“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也有错”,容悦捂住到口的呜咽,“我明知对方下的不过是软筋散,却没有吃下解药再次逃走,听凭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说这世上我对不起谁,我最对不起你!我违信背诺,让你空自等候。”
庾琛叹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那时我提议带你出海,也是基于你自己的意愿,我看你一副想要摆脱束缚的样子,就想帮你一把,你生性洒脱,哪里做得来循规蹈矩的内宅妇人?我是真心要带你走的,后来,听说事情有变,我立即派人跟踪,也派人去王府打探过你的消息,所有的人都说,三殿下待你极好,几乎是捧在手心里疼。说实话,即便你跟了我,我恐怕也做不到这样,你也知道,我出身行伍,心比较粗,不怎么会体贴人。我虽然也是大家公子,可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军营里,贵族公子的那套做派是一点儿也没学会,哪里及得上三殿下,时时讲究,事事精细,你真跟了我,说不准以后要后悔的···
容悦低下头,心比刚才发现庾琛身份时跳得更快了,因为她忽然怀疑起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真是庾琛,真是前长官变身的吗?
他前世今生都是精英,无论走到哪儿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怎么可能变成这种自谦到近乎自卑的德性?他翻来倒去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表达一层意思:
你嫁给穆远是对滴!要真跟了我肯定会后悔滴!别看我是名门公子,实际上我是大老粗,不懂得体贴女人,肯定不能让你过上如此幸福的日子。
垂下的睫影,掩藏住眼里的惊涛骇浪,容悦迅速回味自这人进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似乎并未提及“穿越”或“前世”等类似的字眼。
想到这点,容悦心下稍安,呼吸也渐渐恢复到正常频率,袖子里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穆远,你好啊,敢跟我玩这套,看我怎么将计就计。
急切思考对策之余,也免不了替庾琛担心。穆远能派个人假装庾琛来哄骗她,并成功地瞒住卢骏等人,肯定还有前着和后手,不可能单单只为了演一场戏给她看。
要说暗部的人都被穆远收买了,全都跟他穿一条裤子,容悦是不信的。起码卢骏和尹惟不会,这两个人都四十多岁了,无家累无儿女,基本上把她当成自己的儿女,忠心中又渗入了父女、师徒之情。
容悦忍不住想到最坏的可能,穆远干脆把庾琛做掉了,以后就让这个假庾琛顶着他的面孔行事,那样,何止一箭双雕?他的情敌不在了,谋权篡位的兵马粮草也齐备了,而且绝对隐秘,能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谁能想到庾家军的少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换成了他的人呢?
容悦越想越怕,死命咬紧牙关,免得引起假庾琛的警觉。
第一百九十章戳穿
容悦庆幸自己没有在激动之下打出所有的底牌,没有说出任何与前世、穿越有关的字眼。这也是因为,“庾琛”太急于表现,一进屋就说个不停,没有给她穿帮的机会。
——不能说穆远派出的人水平太次,太没经验…在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下,让他跟自家女主子装熟人、玩暧昧,难度系数实在太高,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估计他情愿去杀人。
严刑逼供不现实,她手里不是有四儿师兄给的药嘛,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她记得,有一种叫醉颜的,吃下去和喝醉酒的效果差不多。
借着斟茶的机会,容悦把戒指里的药粉抖落下去,“庾琛”更加手足无措,双手接过,然后在一双笑盈盈的妙目下,不由自主地喝下了半盏。
说起来真好笑,这暗藏机关的戒指,还是穆三殿下送的。
四儿师兄的药从未叫容悦失望过,这回也一样,不出三分钟,“庾琛”的眼神就朦胧起来,容悦故作关心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太累了?”
那人也不是傻的,发现自己头昏的同时,看向容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里面有惶惑,有惊惧,有警惕,有无奈,还有丝丝哀求…在很短的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最后都定格在不甘上。
待他颓然歪倒在圈椅上,容悦取下脖子上的项链——这也是穆远送的——再按动坠子上的一个小按钮,用手提着他眼前晃呀晃,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在空气里弥漫…“庾琛”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眼,他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没那么想睡了,可胸腔里越来越翻滚起一股激情,和一股想要倾诉的欲望,想把自己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给眼前的这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容悦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影十二。”
看来跟影一的性质相同,来自于吴影领导的影子营。
容悦是知道影一的,有天半夜醒来,听到穆远跟窗外的人说话,事后她并未过问,穆远却主动告诉她,窗外的人是他的影卫,叫影一,还让容悦记住他的声音,以后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段听到这个声音,都不要害怕。
她不知道穆远的影卫营到底有多少人,排名十二,应该不是什么顶尖人才,穆远会不会太小瞧她了?
容悦再问:“你家主子为什么叫你冒充庾琛呢?”
影十二像背书一样地答:“作为影子,只需执行命令,不需问为什么。”
容悦噎住了,干瞪着眼,半晌没回过神。
好吧,她承认这个问题问得没水准,而且答案显而易见,不就是想让她对庾琛死心,从此跟着那个禽兽安心乐意地过日子嘛。她虽没有嫁鸡随鸡的迂腐观念,也不会左拉一个右抱一个,她如果哪天不耐烦当什么劳什子王妃了,那肯定不是因为别的男人,而是他们两个自身的原因。
她只好转到下一个问题:“庾琛本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
“不知道?”
容悦努力压住胸口的狂躁,沉声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失踪了?”
影二十依然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留着你还有何用”容悦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掌劈过去,最终却只能忍着说:“那你总该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着吧?不少字”
影十二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应该是活着的,十二并没有接到杀他的指令,况且,十二曾听主上说过,此人有大才,主人一向惜才,应该不会杀他。”
容悦吁出一口气:“那他为什么失踪了,是不是你家主人绑架了他?”
“不知道,上面给的命令只说,让属下扮成庾琛的模样,过来见王妃,让王妃从此打消跟他出海的念头。”
容悦再次深深呼吸,心里明白,便是用上现代的测谎机,恐怕也问不出什么重要内容,这影十二只是个傀儡,只知按命令行事,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相关人等的去向、命运,他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
到底心有不甘,容悦决定迂回一下,换个话题道:“百花谷你去过吗?”。
影十二眼里出现回忆之色:“去过,十二在那里生活了将近十年,从七岁到十七岁。”
果然是个秘训基地,容悦试探着问:“那里的路线图你有吗?”。
“没有,但十二会走。”
“那你现在就给我画一张,把你所有记得的线路都画出来。”
容悦找出纸笔,又把影十二扶到桌旁,影十二乖乖地画了一张图,而且居然画得又清晰又工整,都赶得上专业绘图员了。
容悦指着其中一栋标注着星形的建筑问:“这个符号代表什么?”
“代表禁地,一般人不能进出,十二在百花谷十年,只进去过一回。”
“里面有什么?”
“不记得,连在里面做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进去之前是蒙着眼睛的。”
“看来那位影大师确实不简单。”
容悦前后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没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只得给影十二解了药性。
影十二醒过来时,发现自家王妃正悠闲得坐在桌旁喝茶,情知自己露了底,脸色霎时死灰一片,沉默地磕了三个头,就想从原路返回,容悦喊住他:“你回去怎么跟上面交代?”
“如实交代。”
“会有什么后果?”
“…”
“你有没有想过,你接了这个任务,不论成败,都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影十二的脊背猝然僵直,容悦的语音中带上了几分怜悯:“你今年多大了?肯定没成家,也没跟哪个姑娘交往过吧?不少字”
影十二回道:“属下虚岁二十,身为影子营的人,多为主子办秘差,不能随便跟外人交往,连男人都不行,别说姑娘了,除非办差需要,那另当别论。”
“所以你不懂男人的心理,你办的这差,涉及到爷的男人尊严,办好办砸都一样,他都不会留着你再活在这世上膈应他。”
容悦并不是危言耸听,以她对穆远的了解,单凭影十二扮成庾琛在她面前表演失意情人这一幕,穆远就无法容忍。他那样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手下调戏自己的女人,即便是出任务,也照样该死。反正一个小喽罗,死了就死了,也不值什么。
想想对方实岁十九的年龄,放到现代,还是大学菜鸟,容悦叹息一声道:“你会自己易容吗?要是不会,我走之前给你化一个。你出了庄子后,一直往北走,到齐天国去,或去北部戎族、东北部黑族,凭你这些年学的本事,在外面讨生活是没问题的,等过两年攒点银子后,再成个家,过些安稳日子,永远别再回来了。”
影十二又磕了三个头,伏地哭道:“王妃救拔之恩,属下铭感五内,只是…”
“只是什么…”
“从前也有人逃过,可不管逃去哪里,总会被抓回来。”
“难道影大师在你们身上下了追魂香之类的东西?”
影十二摇头:“追魂香的药效最多十天,吴老弄的这个可以管一年,据说也有人想办法甩掉追踪,可一年后,那人突发急病死了。”
容悦琢磨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等会你跟在我后面回府,我试着跟王爷求求情。”
影十二心说,您不求情还好,您一求情,小的只怕死得更快。可想到王妃终究是一片好意,不如就依着她,死马当活马医吧。
打发影十二走后,容悦闭目静坐,对这个人,她的确心有不忍。虽说他妄图鱼目混珠,欺骗她的感情,可他只是奉命行事,对她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罪不至死。
但容悦那么热心地替他想办法,甚至答应去穆远面前求情,却不仅仅是为了他,而是另有目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冰釜
趁着假庾琛去前厅吃饭的功夫,容悦派人悄悄将卢骏招来询问。
卢骏果然不知内情,只以为庾二公子放不下姑娘,非得面谈才肯死心。他本就觉得这事儿是自家理亏,兼之庾二公子也不是那没分寸、会乱来的人,便心软答应了。
虽然如此,为免节外生枝,他还是让尹惟给庾二公子做了个易容,混进护卫队伍里带了回来。
听到“易容”二字,容悦几乎跳起来,十分肯定地说:“不对如果尹师傅给他易过容,别说用手摸,光凭肉眼就能看出,他那张脸本就是假的。”
尹惟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没资格在暗部待了。
说得卢骏迟疑起来:“也是哦,如果是易容来的假脸,你二师傅肯定看得出来。”
言讫,师徒二人面面相觑,最后由容悦下结论:“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人本就长得跟庾琛一样。”
不说完全一样,起码得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否则蒙混不过去,尹惟可是见过庾琛真人的。
卢骏想了想,皱眉道:“你二师傅是曾提过,姑娘突然成亲,对庾二公子打击很大,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憔悴得很。”
容悦惊疑之余,又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尹惟也这般会脑补了?庾琛又不是那种把爱情当作生命的痴情女,至于表现得这么夸张嘛。
卢骏好奇地问:“这位假公子,无论声音、语气,还是动作,基本没有破绽,连我这种自诩为老江湖的,都没起过丝毫的怀疑之心,不知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容悦含糊地答:“你们才见了一两次,我跟他打交道毕竟多些。”
她能分辩出来,凭的是两世的印象,和长期共处的经验,若真是平城才结识,也未必能引起警觉。
容悦越想越心惊,差一点儿,她就暴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秘密,到时真不知如何收场。
不幸中的万幸啊,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庆幸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从这件事上,她再一次看出了自己和穆远的差距。
按说,吴影和穆坤都是大师级别的,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天才也得遇明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穆坤在她手里的时候,一件像样的器材也没练出来,无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回云都没多久,就在穆远的财力支持下,捣鼓出了一箱子好玩意,件件都是难得的精品。那吴影投奔到穆远麾下,创建的影子营,想必具有惊人的能量,她可不信,影十二天生就长得跟庾琛一模一样,又不是同卵双胞,估计原本只有几分像,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着力培养,再辅以药物,长久的浸淫、模仿下来,影十二不但长相像,连声音、表情、动作,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包括生活中的小习惯,都跟庾琛一样了。
也只有在她这样多年共事的老搭档面前,才能通过性格上隐藏的某些暗示,辨认出二者的不同。
这影十二,分明就是刻意打造的另一个庾琛,几可乱真的替身。
容悦没见过影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知他长得像谁?影子营里,一共培养了多少个这样的替身?
如果把这些人全部派上用场,会不会索性打造出一个影子王朝,让楚溟国所有的高层全部成为他穆远的傀儡,在不知不觉中达到谋朝篡位的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太…
一时之间,容悦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事情本身的惊悚程度。
虽然这想法有些无厘头,但容悦敢肯定,连一个领军驻扎东海,很少机会进京的少帅,穆远都能早早地培养替身预备着,朝廷其他重要人物,肯定也不会放过如皇帝,如太子、如诸皇子,以及几位举足轻重的核心权臣。
为别人备替身,自己肯定也有,而且不只一个。
想到这里,大热天的,容悦手臂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场景:某天,某人晚归,她却早睡,迷迷糊糊地圈圈叉叉,圈叉完后才发现身上的人体味不对…
因为这个假设(想也知道不可能嘛,但有人就是钻了牛角尖),回府的路上,容悦一直膈应着,小脸上阴云密布,让笑容满面迎出来的下人们个个提心吊胆。王妃平时多和气的人啊,对王爷或许不假辞色,对下人却真没板过脸,今儿这是怎么啦?
小太监赵乐瞅见了,自动理解为王妃在外面受了气,这还了得
于是一溜小跑去晓园打报告。
话说,王爷自新婚后,每天跟王妃蜜里调油,一步也舍不得挪动,把竹园当成了自己的寝居,晓园的书房里早就积了一堆函牍,都是长史、书吏们无权拆封的文件,或王爷的私函。
难得王妃单独出门,王爷终于移步晓园,正儿八经地办一回公,长孙葵赶紧搬出要紧的信函给王爷处理,各级部属、管事也逮着机会前来回事,弄得会客厅里人满为患,不够资格进会客厅的红木官帽椅上坐等的,就在院子里站着。
等赵乐到时,会客厅里的人差不多接待完了,院子里仍站着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