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古装美男,半晌做声不得。这人,真是永琛大人穿来的?
永琛大人又严厉又古板,为人一本正经,言辞简捷明了。不会说无意义的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整个人像按程序设计的,半点情面不讲。她还记得永琛大人按着秒表。敦促她一遍遍练习障碍越野,为了提速零点零一妙,可以让她多练几千上万回,哪怕她累得像一滩烂泥,仍只能换来硬邦邦的一句:“起来,继续!”
要是他像现在这样满口甜言蜜语。说不定她早动心了。她虽性子冷淡,保守被动。却也不是木头做的,毫无人类情感,若有人七年如一日追求呵护,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努力搜寻记忆,无数片段闪过,都是他们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的严格,她的努力,没有一个可以证明,他曾隐晦地表达爱意,不管是用语言,还是用行动。
容悦忽然不确定起来:永琛大人真的爱过她吗?
男人是易动情的雄性动物,曾有男人为雄性作注:爱情,就是看到喜欢的雌性,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去,此前的种种表现,都是为下肚做准备。
当年看到这个注解时,容悦脑海里浮现的是眼冒绿光的饿狼形象。
有鉴于此,永琛大人未免表现得太冷静了,简直是古井无波。
如果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能在长达七年的相处中,丝毫不露痕迹?
遵守纪律固然重要,可从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永琛大人完全可以私下里跟她挑明,然后两人统一立场,先以同事身份相守,等退休后再正式恋爱结婚。他什么都不说,就不怕她中途被人抢走?
她可不是没人要的滞销货,前世的她,容貌精致,身材性感,绝对吸引眼球,就算因工作原因不便与人结婚,谈个短期恋爱还是可以的。永琛大人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她,有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甚至几个月不联系。
凡事经不起琢磨,容悦又一次陷入迷茫中。
仔细分析前因后果,一切皆起因于一个梦。
她在梦中见到对着自己尸体哭泣着示爱的长官,震惊之余,大为感动,又内疚于长官因她而穿越,这才有了以心相许的冲动。
然,诗词中都说,“好梦无凭”、“梦魂无据”、“事如春梦了无痕”,她何以就能凭一个梦决定一切?
容悦知道不该怀疑自己的长官,以前也从没怀疑过,可今天,听到从庾琛嘴里很顺溜地冒出一串串情话,她惊悚了,无措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怀疑了。
看来她认识的永琛大人仅是他的一个侧面,他的另一面,那个会煽情会**会说肉麻话的他,是她从没见过的。
容悦甚至怀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永琛大人是不是也像这样对别的女人说过情话?
按他的说法,他穿过来的这两年,一直忙于军中事务,没收通房,没纳妾,没娶妻,古代的军营中又没女兵,也没可能跟女勤务兵或女文公团员发生点儿什么——最后一个去处,青楼或慰安所,做什么有可能,说就难了,这么高贵的男子,肯对欢场女子说情话吗?
也就是说,他的情话是前世训练出来的。
容悦垂首而坐,渐渐黯淡了眼神。
“怎么啦?一直低着头叽叽咕咕的。”
“我哪有叽咕。”
“你嘴上没叽咕,心里在叽咕,我还不了解你?”
听听这语气,瞧瞧这眼神,多么熟捻,多么亲昵,好像时空的间隔,数年的分离,都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他们甫一重逢,就找回了所有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心底暗讽,容悦差点哀嚎出声,这就是职业病啊。卧底做久了,看谁都是两面人,对谁都无法信任,生怕一旦撤去防护,就会万劫不复。
这是她的长官,对着她的尸体示爱的长官,因她而穿越的长官!她怎么能连他也怀疑?
“对不起。”容悦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庾琛收起笑容,他忽然有点害怕听到对不起的理由。
“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讽刺你,“不该…不跟你商量,就决定回乡探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一个地址,我想,你也不可能始终在海上漂着,总要上岸补充给养,等我从老家回来后,就到你补充给养的地方等你,然后咱们再跟你一起出海。”
庾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不然你不会突然要回去。”
看着他纯然关切的眼神,容悦一阵羞愧,暗暗在心里发誓:除了我母亲之外,其他任何事我都不再瞒你,我无权将母亲置于危险中,但我自己,连命都可以给你,本来,你前世就是因我而死,我还给你也应当。
穆远对她再好,她也没法交付身心,她怕恩爱缠绵后,等着她的是冷漠,是忽视,是恣意伤害的残忍。
穆远一次只能爱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是神,是需要捧在手心呵护的珍宝,至于他名下的其他女人,度日如年也好,要死要活也罢,都不与他相干。他的爱是一束耀眼的光,只能照亮一个人,身旁的其他地方都是黑暗。
得到他的爱幸福如天堂,一旦失去,也会陷身孤寒地狱。
而同样的待遇,如果是庾琛给予的,她不会怨,更不会恨。
因为,她对穆远已经动情,有情就会有期待,穆远恰恰是不能期待的人;对庾琛,则很难引起男女之思,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已固定,就是上司下属,男女搭档,也许万分默契,互信互爱,却不是男女的那种。
最关键的是,她欠了庾琛!有欠就该还,所以,何必计较庾琛以前是不是爱她,没有所谓爱情的牵绊,他们才能相处得更自然。

第一百五十七章期望

庾琛从安平客栈告辞的时候,被暗部诸人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从后院到前堂,从屋门到院门,到处都有人向他请安问好,一个个脸上笑得像朵花。等他上车后,两位上了年纪的副手还依依不舍地站在院门口,直到车子望得没影了才回转。
他去得突然,也没事先通知,故无人迎候。从穿堂走过的时候,只觉得客栈里安静得过分,若非他武功进境快,根本发现不了屋梁上的暗哨。
没想到走的时候,一下子冒出那么多人。
赶车的阿土见主子心情好,笑着凑趣:“少爷,他们看您的眼神就像看姑爷。”
庾琛佯怒喝斥:“你知道什么,快给我把嘴巴闭紧点,要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饶不了你!”
“您就放心吧,小的嘴巴一定闭得比蚌壳还紧。”
阿土只是个小厮,消息来源有限,并不知道容悦的真实身份,他只晓得自家少爷终于相中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而且这姑娘心地良善,身手了得。小巷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至今让他记忆犹新,若非这姑娘动作快,他犯的错可就大了。
此外,从她带的这些随从可以看出,姑娘出身不错,只怕也是非富即贵,虽然配他家玉树临风、武功高强、聪明盖世、智谋超群、侠骨柔肠、义薄云天的少爷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总比没有强,对不对?
他家少爷今年虚岁二十有一(实岁十九),要在别的人家,早生几个娃了!少爷却连女人味儿都没闻过,枉费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要是他阿土长得有少爷一半好看,府里的阿花还会被死虾子勾去吗?阿呸!他都想哪儿去了?
总之。难得少爷开窍,不管他看中谁,阿土都只有替他高兴的份。
“你眼珠子乱转什么,给我记牢了,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是,是,少爷,阿土什么时候不听您的话了?”
庾琛这才拉上车门,他会选择阿土做贴身小厮。就因为他够老实、够忠诚,哪怕他赶车技术一般,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好,一慌就乱套。他还是没舍得换下。他身上秘密太多。不敢找机灵的,也不敢带太多人,谁知其中有没有别人的眼线。
从这点想到容悦。她刚穿来时,是怎么瞒过母亲和近身仆人的?居然没露馅,还顺利接手了一支实力不俗的地下武装队伍,真有本事!不亏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特工精英。
庾琛嘴角咧起,徒弟有出息,师傅倍觉骄傲。
再想到阿土说的那句话。“他们看您的眼神就像看姑爷”,他们都是她的手下。是暗人死士,惟主子之命是从,如果没有她的授意,他们怎么敢擅自以“姑爷”之礼待他?
庾琛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心海里冒出了一圈圈幸福的泡泡。
与此同时,容悦的手下们却因为此事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容悦的一个动作。
话说送走庾琛后,卢骏回头就兴冲冲地找到容悦,扒着门框问:“姑娘,他可依允了?”
容悦摇了摇头,她以为卢骏问的是,庾琛有没有同意他们的计划,让他们过段时间再从指定地点登船入海。
卢骏像被兜头泼下一大瓢凉水,从头到脚冷飕飕的,好半天没言语。他决定,先去找尹惟商量一番,回头再来跟姑娘说话,姑娘被庾琛拒绝,想必也很难过吧,难怪都不肯送他出门的。
卢骏一路走一路琢磨,姑娘的表情,不像是被人拒绝的样子啊,他们在屋里交谈的时候,明明气氛融洽得很,一直有说有笑,这可是送茶水的苗砺亲眼看到的。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上赶着巴结?他们不是巴结庾二公子,而是巴结未来的姑爷。
他们对严谨不满意,并非因为趋炎附势,而是家主人身负重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支持;后来遇到够强悍的穆远,他们照样不满意,因为穆远心太狠、手段太毒,他们不敢与虎谋皮。
只有庾琛,才符合他们心中对姑爷的要求:人品优良,有权有势。
连一惯顺着容悦,从不给她施加压力,把主子当女儿宠的尹惟都帮着庾琛说话,劝容悦不要再犹豫,错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有一天尹惟喝了几杯酒,乐呵呵地说:“要是姑娘嫁了庾琛,再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容徽不得羡慕死?他那些草包儿子,给他家小少爷提鞋都不配!”
坐在他对面的卢骏忙起身关门闭窗,又吩咐几个手下在外面守着,这话要是给穆三的密探听去了,那还了得?他们眼看着就可以摆脱那人了,可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情知尹惟有了醉意,他不敢提及容悦的已婚身份,怕他作恼,只道:“庾家是什么人家,手里握着几十万雄兵,跺跺脚就让整个楚溟国抖三抖,会舍得让自家骨肉流落在外?”
“什么流落在外?”尹惟不高兴了,筷子在酒杯上敲得直响:“是继承爵位,得到一个侯国!”叮叮叮,“庾家再势大,也不过是为人臣子,赏封皆出楚溟国朝廷,自家既未有爵,又未有邑”,当当当,“孙子中能出一个侯爷,那是他家祖上烧高香了!”叮叮叮叮,当当当当…
对方气壮山河,卢骏不敢缨其锋,小小声嘀咕:“可这个侯爷得姓‘容’,而不是姓‘庾’。”
尹惟狠狠地瞪着他:“有关系吗?姓容姓庾不都是他家子孙?”,叮叮叮,“景国也等于是他家拥有的一块封地”,当当当,“如果哪天庾家在楚溟国混不下去了,投奔到景国来,难道那位出自庾家的子孙会不收留?”叮叮叮叮,当当当当…
卢骏恨不得捂住耳朵,正考虑要不要再灌几杯烧酒让他睡死过去,容悦敲门而入,她也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到了。
弄清楚他们争吵的内容后,容悦失笑道:“根本都没谱的事,你们瞎操心什么?就算庾家在楚溟国混不下去了,他们也不用投奔景国,他们家数代镇守海疆,不知在海上建了多少个秘密据点,景国那点地方,他们未必瞧得上眼呢。”
卢骏有些不相信:“姑娘不是说,庾滔其人,最是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的吗?”
容悦给他解释:“建立据点与忠于朝廷又不矛盾。作为守边大将,只要把朝廷的兵马养好练好,把楚溟国的东大门守好,就算是尽了忠了。要知道,楚溟国朝廷拨给东大营的军饷只够养活几万人,其余的十几万,全是庾家想尽办法筹措的,这份功劳,可不比冲锋陷阵小,给朝廷减轻了多大的负担啊,没有庾家,楚溟国的国库要空掉一半。”
虽然并非第一次听到,卢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庾家的军队呀。”
“自然是朝廷的军队,庾家若非始终把握住这个度,楚溟国也不会这么安宁。”
说出这句话,容悦有些言不由衷。当然,在庾滔掌权的时候,的确如此,这个时空的人,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皇室中人是虎狼窝里培植出来的奇葩,不能以常理度之。无论哪个时代,社会风气的腐化,人性的堕落,都是从上层开始的,根子就在金字塔顶上,从那儿开始流脓流血,才渐渐污染了下面的民众。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庾滔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但庾琛不一样,他是现代民主思想熏陶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忠君的概念,他可以守土,可以爱民,唯独不会忠君。
前世他是国家公职人员,靠薪水过活,因为工作本身的危险程度,奖金比较高,可以挣到比一般工薪族多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钱,所以他把理想定为“拥有国外农场的小地主”,自己耕读几十年后,还可以传给后代子孙。
在社会主义国家长大,从小接受共产主义教育,手里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穿越后,他成了一个庞大家族的少主,手上有至少二十万兵马,同时囤兵海疆,面对一片几乎未被开发的广阔海域,对庾琛来说,这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机会!
难得的是,他没有被这块天上掉下来的超大馅饼砸晕头,从而激起无穷的野心,想要挥兵横扫整个大陆,建立万世景仰的王图霸业,他依然保持着“小地主”的纯朴理想,只不过由“国外小农场”变成了“世外桃花岛”。
容悦忽然想到,现代的父母在孩子成婚前,得给他们准备房子和车子,这里没有商品房也没有小汽车,不过他们可以准备一座岛和一条船——至于那个被挑出来继承景国的孩子,则另当别论,如果他喜欢,也可以同时拥有岛和船的,只不过,得他自己出钱开发,不然对其他的孩子岂不是不公平?
醒过神来的容悦被自己惊到了,她都在想些什么?
但她必须承认,每当她想到自己和庾琛的将来时,她是憧憬的,愉悦的。与之相反,想到和穆远的将来,只会觉得沉重。

第一百五十八章巧合

容悦发现,只要离开穆远,她就能清醒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问题。可在他身边的时候,却容易被他打动,乃至忘了自己的初衷。
穆远是个奇异的人,好坏都可以到极致,当他存心对一个人好时,真的可以做到无微不至。这是极其危险的,连她这种早被数年卧底生涯打磨得近乎无心无情的人,都有沦陷的可能,更何况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深闺女子。
由此可见,无论作为对手还是爱人,穆远都是个危险人物,可以置人于死地,也可以送人上天堂。她还是躲得远点的好,以后,不是特别有必要,就不要见他了吧,去一次被他娇宠一次,糖衣炮弹的威力不可小觑,她可不想落个杨贵妃的结局。
至于庾琛呢,就算将来他变心,她也是自由的,了不得两人分居,她另寻一处住所,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不比在宫里,被代表皇权的高墙、御林军以及无数的规矩挡着,逃掉了也会牵累亲人——现在只是有个远在千里之外、且住处隐秘的母亲,以后她会有孩子,而且不只一个——最后的最后,空有一身功夫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烂在宫里,
一声长叹,引来了卢骏的关注。两人合力把醉酒的尹惟安顿好后,随即移驾到隔壁临时辟出的议事房,又叫来几位堂主,屋里屋外做好防护,卢骏才开口问:“姑娘,庾二公子到底是怎么说的?”
容悦抬起头,立刻迎上了好几双充满希翼的眼神。
这两年他们基本没做什么事,大部分时间都龟缩在瑞地的山里。觉得骨头都快生锈了,早就憋足了一股劲。只想找个机会大展身手。当听说可以随庾二公子出海时,他们都兴奋得不得了,差不多摩拳擦掌的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庾二公子登门,他们以为是来通知出海的日期,谁知姑娘竟然摇头?
容悦被他们看得发毛,忙申明道:“你们别担心,他并没有拒绝。”
众人大乐,随即偷偷撇嘴。没拒绝你摇什么头啊,成心耍我们不是?
发现自己一个随意的举动引起了这样的误会,容悦不好意思地挠头:“是我没表达清楚。”
对面几双眼睛越发明亮了,显然在等着她告知详情。容悦清清嗓子道:“庾二公子说。他家里要他回来,本来就是看他出海的日子久了,想让他休整一下;再者。军营中也有些事务,需要他出面解决。若不是因为我…们,他原打算三个月后再去接替他弟弟,现在既然我们有事待办,一时半会走不了,他正好多在家里住些日子。ШШШ。⑧jΖШ。ΓóΜ把手头的事理顺一点,等我们准备好了。再一起出发。”
几个人喜不自胜:“真的?庾二公子愿意等我们?”
“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还以为庾二公子不肯带挈我们了呢。”
“怎么会,他那样有名的将军,令出必行,言出必诺,不会出尔反尔的。”
“嗯嗯,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容悦趁机催促:“那就赶紧去办事吧,为了等消息,你们都耽误好几天了。”
“是,是,属下们这就去办。”几位堂主起身抱拳,一个个干劲十足。
容悦正色厉言:“任务已经分配下去了,谁该干什么,就不用我再啰嗦了。我把话说在前头,虽然庾二公子愿意等,我们也不能太拿大,不能白白浪费人家的时间,所以我希望大家拿出魄力,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办好,一定要办得妥妥帖帖,不能出任何纰漏,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这可不比在山里,闲人多,出了事容易找到帮手,到时候大伙儿都走了,可没人为你收拾残局。”
“请姑娘放心,属下们理会得。”
卢骏适时出言:“去接夫人,来回再快也要二十天,再放宽三天,总共二十三天,我查过历书了,下月二十九正是黄道吉日,我们就约定那天在这里会合,谁没赶上的,自己负责。”
“是”,几个人连忙应下,分头散去。
卢骏却坐下来,用眼示意苗、周再去巡视一遍守卫情况,自己踌躇了好一会,几番欲言又止,倒弄得容悦笑起来,挑挑眉道:“大师傅,您究竟想说什么?这里反正没外人,就我们师徒俩。”
卢骏用词很是谨慎,听起来便有些吞吞吐吐的:“凡事都有因由,不会无缘无故…呃,师傅也是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总归是有所图,庾二公子如此迁就我们,肯定是对姑娘有意了,难道姑娘没告诉他…您的真实身份吗?”
容悦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他了,根本不需要我告诉,庾家在本地的势力之大,什么都无所遁形,好在我从没想骗他,第二次见面就说清楚了。”
卢骏眼光一闪:“姑娘的意思是,他不仅知道姑娘嫁人了,还知道姑娘是他妹夫的侧妃?”
容悦答得坦然:“正是如此。”
卢骏惊诧了:“这样他也毫无芥蒂吗?”
容悦低声道:“他知道我跟穆远有名无实,而且是逃婚出来的。”
“可毕竟举行了婚礼啊,又上了皇家玉牒,在世人眼中,姑娘是货真价实的王府侧妃,即便将来想办法脱离了,也是嫁过人的妇人。”
容悦仔细打量着卢骏的神情,略带迟疑地问:“大师傅是不是不赞成…”
话未完,卢骏就抢着表态:“不是!恰恰相反,我跟你三师傅,还有暗部所有的人,对此事都乐见其成。你没见他们送庾二公子走时那阵势,你三师傅都高兴得喝醉了酒。说实话,你遇到的这几个人,严少堡主人是好人。可惜家世有限,不但帮不了你。还会成为累赘,你几次向穆三妥协,平时提都不敢提他,不就是怕穆三迁怒?穆三呢,唉,不谈也罢,他现在对你是很好,可他以前几次想杀你也不是玩假的,这样变化无常的一个人。我们可不敢把你交到他手里,数来数去,就庾二公子最合适。”
说到这里,苦笑一身道:“我们所有人中。大概只有你二师傅一心盼着你跟穆三能成事。”
容悦没有作声。在她看来,穆坤虽然脱离了组织,可也算不上背叛。当初祖父并未让他签死契,想必也是预见到了这一天。会卖身做暗人死士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穆坤皇族嫡裔,在景侯府暂时避难,时过境迁。自然会离去。
何况,在云都时。他一直暗中照顾,甚至贴钱帮她买庄子,好安顿她的手下,对穆坤,她始终是心存感激的。
绕开这个话题,容悦转头问:“那师傅是在担心什么?担心他家里不能接受我的身份?”
卢骏回道:“有一点,但也不是很担心,庾二公子手里有权有钱,他家里根本掌控不了他,要是他那么好说话,早娶几房亲了,至不济,也定亲了。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说,庾二公子原本是有未婚妻的,那家还催着迎娶呢,可一年前,却在那姑娘的闺房里发现了她表哥…两人衣不…总之,这事最后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