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纷纷出言安慰,都说死者已矣,哭之无益,不如放下悲怀,好好抚养侄女长大,将来再给她找个好婆家,就算不枉兄弟一场。
容徽这才收泪,酒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容悦一声不吭地看着,不知伯父此番做作到底有何用意:单单只是在人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孝悌之举?还是当个引信,好导出下面的重头戏?
酒过数巡,客人皆已微醺。隔着绣屏,容悦看见容徽不停地跟在坐男宾交头接耳,然后那些人的目光就会往这边瞟,好像个个都有透视眼似的。
容悦有种感觉,容徽在跟他们推销自己,所以才会引来这些兴味的目光。
好不容易席终人散,萧夫人不知为何,生怕碰到人,特意避开人流量较大的沁风桥,绕道芙蓉院后面一条小路。
远远地看见铁将军把门的牡丹院时,萧夫人冷笑道:“下药陷害,把庄夫人逼走;再施毒计把容恒弄成废人,她以为铲除了这两个大障碍,自己就能爬到正妻位置,住进这牡丹院。没想到,容徽虽然谴走了庄夫人,却情愿把这里空着都不给她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逼走穆太夫人,把芙蓉院给占了。”
原来穆太夫人脸上的不甘源自于此,但,“老侯爷既然不在了,穆太夫人本来就该搬去清泉院颐养天年。夏氏既是家主平妻,住芙蓉院也属正当。”
萧夫人告诉她:“如果换一个寻常家世的也罢了,可穆太夫人来自楚溟国宗室,自觉地位崇高,不肯跟邹氏那种出身的人挤在一起。如果不是夏氏逼着,她根本不想搬的。”
春痕忽然神色慌张地插嘴:“太太,您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一群人同时噤声,这下听得明明白白,怪声是从牡丹院后园传出来的,似哭泣似呻吟,时大时小,时急时缓。
想到牡丹院荒废多时,里面根本没人住,丫环们个个花容失色,若不是有夫人小姐压阵,她们早撒丫子跑了。
萧夫人和陈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分头行动,萧夫人牵着女儿的手急急转身而走,陈嬷嬷在后面以手势命令丫环们跟上,迅速远离了那个“阴森诡异”的地方。
萧夫人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女儿第一次穿上夜行衣,和奉命守护她的暗人苗励、周泰一起,去牡丹院进行了一番查探。
知道自己身边有暗人后,容悦只烦恼了两日,就决定主动出击,将这些人收归己用。她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和他们切磋武艺,事先申明,三招内定胜负,输的一方要无条件服从胜方。
苗励和周泰见小主人半夜出现,先有些惊疑,当小主人告诉他们,梦里得到仙人指点,学了几招,想和他们切磋时,他们也只当小主人绣花弹琴玩腻了,想整点新花样。
漫不经心地对阵,却在下一瞬傻了眼。
小主人毫无内力,但招式凌厉,一出手便是必杀技。“杀”苗励只用了一招,周泰险险地避过了第一招,可惜第二招照样“挂了”。
武人最重信用,再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主子,两人毫无异议地成了容悦的手下。
容悦想要查探牡丹院,是因为她听出了今天那对偷情男女中的女声,正是夏夫人房里的大丫头芸香。
如果跟芸香偷情的是个年轻主事或小厮,容悦可能都不会联想到什么,可男方的喘息声那么重浊,以她多年听声辨人的经验,对方至少在五十岁以上,甚至更老。
不寻常之事便有不寻常的理由,追踪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她现在势力微薄,暂时还没办法渗入内部,那就先从外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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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夫人原设定为滕姓,发现不妥,改为庄姓。靳涵家由伯爵该为侯爵。
好在都不是主要角色或情节,应该不至于影响阅读,以后我尽量不再对人物设定做修改。
第十二章萧夫人的妙计
容悦忙了一晚上,萧夫人则愁了一晚上,苦苦思量对策,到天亮时才想出了一个大致可行的法子。
顶着两只黑眼圈走进小饭厅,却没看见宝贝女儿,打发丫环去问,回说姑娘屋里还没动静。萧夫人心疼地摆摆手:“算了,别叫醒她,让她睡吧。”
可怜的孩子,肯定是被昨天的事吓到了,夜里辗转难眠,这会儿才要补眠。
昨日穆太夫人把她叫去,说容徽想尽快将悦儿谴嫁,免得留在家里生事,败坏了容府的名声。晚宴席上有几个客人,其实是他请来相看的,然后那些人会互相竞价,价高者得。
萧夫人乍听有些怀疑:男宾怎么相看他女儿?还隔着一道围屏呢。
穆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光是男宾?那些女宾你个个都认得?”
萧夫人回想一下,确实有不少生面孔。以前老侯爷当家,自己的丈夫是少主,每回府里宴客,都是他们爷儿俩敲定名单,女宾基本都是熟人。现在容徽主事,宾客是他请来的,自己不认识也正常,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时也没往别处想。
如今听穆太夫人这么一说,才惊觉确实有些妇人从头到尾都在打量她女儿。
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要相看她女儿,为什么不跟她这个做母亲的打招呼?还“竞价”,当她女儿是风尘女子么?
穆太夫人见机不可失,立刻向她推销自己的人选,果如她们母女所料,对方是楚溟国宗室王,楚昭帝之叔。说暂时只能纳妾,但他有位侧妻已缠绵病榻多日,一旦位置空出来,就把容悦扶上去。
萧夫人差点当场翻脸,穆太夫人道:“你以为王叔就年纪很大?其实宁王叔比皇上还小两岁呢。”
萧夫人心说:小两岁也很老好不好,楚昭帝的年纪比容徽只大不小,那位王叔怎么都是位中老年了。
穆太夫人以开恩的口吻说出这些话,见萧夫人并不领情,当即冷笑起来:“那你是情愿把女儿卖给那些不知根底的人为妾了?我宁王叔好歹也是个王爷,即便为妾,也不至辱没了你女儿。”
萧夫人懒得跟她理论,所谓的宗室王,其实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男爵,甚至不如楚溟国朝堂上一个无爵有势的大臣。
楚溟国主的爵位跟他们景国一样,都是天圣朝所封。天圣朝最后一任皇帝好道,无心朝政,整日在静室闭关,后来据说得道成仙,白日飞升而去。遗命诸侯臣下各安其份,各守其土,不准滋事扰民,谁敢作乱,必遭天谴!
摄于他的“仙人”身份,诸侯国主们倒真不敢作乱,但也没人奉继任的天圣帝为主。因为仙人无子,也未指定继承人,在他们眼里,天圣朝的历史已然结束。
又过了几十年后,狗尾续貂的“天圣朝”彻底没落,代表帝王正统的玉玺被齐天国抢去,他们据此自封为皇;代表宗嗣传承的九鼎被楚溟国得到,他们也僭称为帝。究其实,齐天国也好,楚溟国也好,都不过是王爵,哪有资格封王。
即使封了,也只是个虚名,所谓的“食邑”,仅代表禄米的等级,不像老牌的诸侯国实有其地。楚溟国的版图,也就比景国大几倍,哪敢再把土地分封给子孙?要那样分起来,用不了多少年,楚溟国就会名存实亡。
就因为如此,顶着王姬头衔,骄傲不可一世的穆太夫人只能下嫁给侯爷做平妻,让另一个侯爵小姐压在她头上做了正妻。
穆太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见萧夫人总不松口,气得当场把她训了一顿,说她“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萧夫人被名义上的“婆母”骂,不敢回嘴,心里实在憋屈得很。
因为穆太夫人那番话,晚宴桌上萧夫人一直坐立不安,完了赶紧拉着女儿离开。甚至不敢走大路,就怕穆太夫人说的那些人会躲在路旁“相看”她女儿。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她哪知道,走小路竟然会遇上那种肮脏事!幸亏女儿年纪小,还听不懂淫/秽之音,要不然,岂不臊死?
想到这里,萧夫人对方槐家的交代说:“你去弄几尺红布,挂在院门上,去去晦气。”
方槐的女人巫氏早从陈嬷嬷口里听到了这则新闻,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挂在哪个院门呢?”
萧夫人想了想说:“就内院吧。”
其实她很想挂在外院,可那样未免太打眼,若有人问起不好解释。
巫氏答应着,正要退下,萧夫人叫住她吩咐:“你把这事交给别人做,自己回家去,叫方槐在今晚之前备好这些东西…”一番耳语后,又道:”再让他通知卢骏晚上过来一趟。”
卢骏是暗部首领,为掩人耳目,容昶以聘武师的名义把他弄进府,让他当上了容征的侍卫,后又提成侍卫长。
容征去世后,萧夫人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怕容昶把暗部收回,甚至解散侍卫队。
可容昶没有,他在世的最后一段日子,整天都在忙着一件事:考察几个孙儿,以便从他们中择出一个,过继到容征名下。
容徽大夫人庄氏所出的嫡子容恒自然是重点考察对象,可惜,容昶还没来得及开祠堂办好过继事宜,自己就暴病而亡。
不久,庄夫人被人告发与府中管家有私,且当场抓获。容恒苦苦为母亲诉冤,磕头磕到血染石阶,容徽也只是饶了庄夫人一命,命她出家为女道士,一辈子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容恒受此打击,心结难解,郁郁不乐,朋友邀他出去打猎散心,结果不幸坠马,摔成了跛子。
容徽立马把他远远地打发到田庄去,并将地契改在他的名下,意思很明显:这庄子以后就是你的了,足够养你一辈子,你以后别再找我,咱们两清了。
所以,容徽不只搬走了两块绊脚石,还有一块隐形的,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容恒。
容徽得到了景侯府的一切,只除了一支由历任家主秘密掌控的地下势力,那就是暗部。
因为老主和少主相继亡故,暗部一度呈松散状态,所有的人都无所事事。萧夫人跟卢骏商议后,出资给他们开了一家武馆,所以卢骏现在对外的公开身份,是松林武馆的馆主。
虽然武馆有收入,萧夫人并未裁去他们作为暗人的月银。也就是说,这些人都领着双俸,比他们在容昶和容征手里还拿得多。萧夫人希望以这种方式留住他们,不要以为跟着孤儿寡母就只能喝西北风。
卢骏当晚奉令入见,萧夫人首先问他:“去萧府送信的人还没找到?”
卢骏摇头:“属下已经派人沿路追踪而去,最迟两天就会有准确消息。”
萧夫人沉吟着说:“等不及了,不如这样吧。”
卢骏垂首恭听,萧夫人告诉他:“我已经让方槐去准备拜帖、礼品和马车,明早你让几个从未在碧水城露过面的手下扮成管事和车夫,带着礼品到容府大门口投贴,就说是萧家派来接我们母子俩的。”
卢骏提议:“属下认识几位从南陵来的朋友,都是侠肝义胆之人,很可靠。如果请他们出面,效果可能会更好,因为他们说一口地道的南陵话。”
萧夫人惊喜道:“那更好了!我到底没做过这种事,考虑得不周全,找本地人扮,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
卢骏笑着说:“也不至于,暗部人才济济,不光是武功好,有人会说好几种方言,这样才方便出任务。”
萧夫人又是欣慰又是惭愧:“那可真是屈才了,让他们跟着寡母弱女,英雄无用武之地。其实我也想早点过继一个香火,就是人不好找,从大房过继吧,有些不甘心;从同宗族亲中寻找,那位肯定不会同意。”
卢骏抱拳道:“别说您,属下们也不会接受。老侯爷和少主死得不明不白,那人嫌疑最大!暗部都是忠于老侯爷和少主之人,怎么肯奉他的儿子为主?”
萧夫人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那怎么办?难道给悦儿招个上门女婿,然后把他们的儿子立为世子嗣孙?”
卢骏猛点头:“若能这样,自然再好不过。”
萧夫人心里暗乐,这本来就是她的打算,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怕暗部的人不满。因为招婿所得的孙子,实际是外孙,是别姓,如今见卢骏欣然接受,萧夫人顿觉心头的压力一扫而空。
容徽想算计她女儿,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去了外祖家,在那边招个女婿,神不知鬼不觉地拜堂成亲,等孩子生下了再回来,容徽又能如何?再逼,她就带着女儿女婿和嗣孙搬出去单过,当谁稀罕这破宅子呢。
第十三章贫道来了
菱花窗上传来几声轻敲,好梦方酣的容悦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床下,头压得低低的,同时伸手往枕下掏摸。
没摸到熟悉的“掌中宝”,只摸到一个三角形的小布袋,容悦这才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望着手里的东西发笑。
不是曾经无比熟悉的袖珍手枪,而是母亲从道观为她求来的符袋,可以摸得出里面有个铜钱,其余再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披上晨褛、套上绣花鞋走到窗边,从缝隙里抽出一个小小的纸卷。
随手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与芸香私会之人是府里的帐房主管钱至,此人乃容徽之母邹氏的外甥,以前在大总管李泽手下当记室。李泽因与庄夫人有私,被容徽当场打死,钱至却因祸得福,调入帐房,今年更升为主管。
无抬头无落款,即使不小心被人拣去,也难据此查清来龙去脉。
容悦不禁感叹:效率真快!昨夜一起从牡丹院回来,她还在睡觉呢,那两人却赶着查出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因为家仆多,到处都是眼睛,容悦半夜才敢跳窗出去跟自己的手下碰头。同时约定,若白天要回事,一律写成便条放在指定地点。
看苗砺和周泰毫不犹豫地答应,容悦暗吁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这两位根本不识字。
不是她爱把人瞧扁,实在是穿越之后,她所认识的人中,不识字的占了大多数。她房里的丫头,个个清灵爽利,一脸聪明相,可除了春痕,全是睁眼瞎。
春痕姐姐的文化水平相当于小学读了三个月就辍学的,会写简单的家信,遇到生僻字,要不问她,要不用圈圈叉叉代替。即使如此,仍为众丫环小厮所推崇,每年代写圈叉满纸的书信若干。
苗砺和周泰呢,要论形象,那是典型的庄稼汉或车把式,长相气质极为缺乏辨识度,属于不扔人堆里你都找不到的那种。
第一次比武时,轻易就把这两位征服,容悦不免有点小得意,觉得古人的智商跟现代人比还是差档次,进化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对他们言出必诺的节操都并不十分认同——这点对她很有利没错,可就事论事,守信如命之人最易被人利用。
在容悦的观念里,出尔反尔又如何?一切的规范都是由人制定的,有建必有毁,有破才有立。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怎么样都行,会抓老鼠的猫才是好猫。
可跟他们一起做过一次夜行侠后,容悦的态度就彻底改观了,并为自己的浅薄而汗颜。
从这两人身上,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行如风、坐如钟、站如松”,尤其是他们的隐藏术,更让她叹为观止,简直跟日本的忍者有得一拼。贴在墙上就像一堵墙,挂在树上就像一截老枯枝,连呼吸都可以调得极微弱,让你根本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
总之,在任何背景下,都能迅速跟那个背景融为一体。其意志之强悍坚韧,身体之柔软轻便,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境界。
这个时空以道教为正统,人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祗不是释迦佛祖,而是太上老君。容悦甚至怀疑,他们再进阶一层,可以达到列子那种状态:想下山的时候,身体液态化,就像庐山瀑布一样飞流直下,立马从山顶流到山脚。
本来沾沾自喜的前上校羞愧不已,向他们打听哪有教隐藏术的师傅,他们报出了一个名字,并告诉她,那人现在是松林武馆的武师。但他在武馆只教普通的轻功,隐藏术属于只传暗部弟子的秘术。
容悦听得心花怒放,暗部秘术,她要学还不是小菜一碟。她是谁呀,未来的暗部之主。
过一会儿又想起来问:“暗部有懂医术、会配药的师傅吗?”
两人又报出了一个名字,容悦喜得说不出话来,发现景侯府的暗部真是藏龙卧虎。容徽失去了这股力量,真是巨大的损失。
心里想着这些,脚下不慎碰翻了一个小杌凳,门外立刻传来春痕的询问:“姑娘,您醒了?”
容悦应了一声:“嗯,醒了,你们进来吧。”
春痕正要招呼小丫头上洗脸水,却见秋碧一路小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二太太来了,太太让姑娘索性别起来,就说着了风寒,早起喝了姜汤,这会儿贴着小膏药发汗呢。”
容悦依言躺下。没曾想,连这个理由都挡不住夏夫人,声称她带来的人中有一位仙医,什么疑难杂症到她手里都能药到病除。
萧夫人一开始还客客气气讲道理,后见夏夫人一副“你让见也得见,不让见也得见”的泼辣样,情知今天不能善了,使眼色给方槐家的,想让她悄悄把容悦带走,避得一时是一时。
夏夫人径直起身,跟着方槐家的一路追到容悦的寝房外,敲着门喊:“悦儿,伯母带了个仙姑来给你看病,你快把门打开。”
到此时,萧夫人也沉下脸来,挡在女儿门前问:“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掳人不成?”
夏夫人甩甩手帕:“太太说的是什么话,我好心带仙姑来给侄女儿看病,倒看出不是来了?”
萧夫人提高嗓门道:“我女儿要看病,也不敢用你请的大夫。”
夏夫人脸上挂不住了:“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萧夫人毫不含糊:“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眼看两位太太撕破脸皮,仆妇们剑拔弩张,一场真正意义的“宅斗”在所难免,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仙姑进来吧。”
夏夫人面色一喜,萧夫人面色一僵,只喊得一声“悦儿”,就见她女儿仅着睡袍,太阳穴上贴着两个小膏药,姿态慵懒地出现在房门口,眼睛半睁半闭地朝人群打量,最后落到一个人脸上,略带迟疑地问:“你就是仙姑?”
仙姑扬扬拂尘,双手合十:“无量天尊,贫道正是。”
容悦想起那句妙不可言的“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忍不住抿嘴一笑,微微欠身道:“道友请!”
连仙姑在内,所有人皆面面相觑,只听说庄夫人出家做了女道士,三姑娘什么时候也成道友了?
夏夫人和萧夫人抢着要跟进,容悦冲她们摇摇头说:“太太别慌,二太太别急,一会儿就好了。想必大家也知道,仙姑给人治病,是不许外人围观的。”
说毕,很有礼貌地把门关上了。
第十四章顺利走脱
仙姑进得门来,拂尘这里甩甩,那里扫扫,嘴里念念有词,闹了好一会才说:“三姑娘,别怪贫道多口,你这屋子阴气重得很,是不是以前死过人?”
容悦满脸惊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仙姑摇头不答,表示天机不可泄露。
容悦请仙姑坐下,自己拉过引枕歪倒在美人榻上,病恹恹地说:“难怪自从搬来这里,夜夜多梦,早上起来总是头昏脑涨,竟没一天松泛过。”
仙姑走近榻前,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末了摇头叹息:“姑娘邪气入体,长此下去…”
“会怎样?”
“只怕性命堪忧。”
容悦吓得滚到地上,跪在仙姑脚下哭道:“求仙长救我!”
仙姑摸着她的头发说:“莫怕,你我既能在此相遇,便是因缘,合该我救你。我云游到此,原本昨日就要离去,是夏夫人听说我在城中,专程上门拜访,说她有个侄女曾昏睡七日不醒,醒来后神情举止大异往日,恐有邪灵作祟,央我过府一探,伺机为姑娘谴除。姑娘若信得过,贫道这就为姑娘做法,只不过…”
容悦抢过话头道:“要布施供养诸位天尊及护法,求他们慈悲护佑,是不是?我有,我有,您等着。”
说完跌跌撞撞地跑到妆台前,先打开面上的匣子,仙姑偷眼望去,只见满匣华灿;再用脖子上的小钥匙打开下面的抽屉,拿出另一个镶满珍珠的宝盒,里面各种宝石、猫眼,晃得仙姑睁不开眼睛。
容悦把两个首饰盒一起摆到仙姑面前,神情急切地说:“只要您能救我,我愿意把这些全部供养给仙长。钱财乃身外物,若命都没有了,还要首饰做什么?求仙长不要嫌这些俗物鄙陋,都是容悦的一片心,只求仙长慈悲,救我则个。”
眼见仙姑猛咽口水,恨不得从她手里一把夺过去揣在自己怀里,贪婪之心显露无遗,容悦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因为此地特殊的人文环境,再加上苗砺和周泰显示的神奇武功,让容悦不敢对任何自称“贫道”的人掉以轻心,也许人家真是得道高人呢?她就算有点本事,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的雕虫小技,跟真正的神通没法比。
所以她拿出珠宝试探,对钱财的态度从来都是凡与圣的试金石。
此位仙姑虽贪财,但她似乎另有目的,所以得了钱还不够,跟她说:“姑娘如此虔心供养,诸位天尊和护法都会保佑你的,但还有一点贫道不得不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