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扯了扯嘴角:“你直说我强抢民女好了。”
“难道你不是吗?”容悦小声嘟囔,既然把话都摊开说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是!”穆远毫不避忌地承认,虽然延续了一惯的强硬风格,但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委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容悦一挥衣袖,努力挥去那种怪异感,让自己显得更理直气壮一些:“虽说我让你有些为难,但最终你不是照样举行婚礼了嘛,也有了一位新王妃,我还没恭喜你呢。”
穆远告诉她:“那人是长孙兰,长孙葵的姐姐,你见过的,她曾带人去竹园给你制过衣服。”
容悦也没觉得多意外,以长孙兰的出身、容貌和敛财手段,一个郡王侧妃也做得了,遂点点头道:“长孙兰很不错的,她弟弟也是个人才,他们姐弟俩都能成为你的好帮手,听说长孙家族在世族中颇有影响力,相信王爷能擅尽其用。”
穆远忽然焦躁起来,话语中满是讽刺:“你倒挺替我着想的,你以前做王妃的时候,整日装病,百事不管,现在不在其位,反而给我当起了高参。”
容悦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拉车门,既然话不投机,就没必要再啰嗦了。她和他,自认识起,就一直剑拔弩张,从没做过好聊友,今儿能和和气气地谈上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过犹不及,她再也不会多嘴。
穆远猛地按住她的手,两人贴着车门紧靠在一起,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炽热,容悦的耳中尽是穆远粗重的呼吸,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这人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第一百三十五章来日

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里,两人身体紧贴,呼吸交织,体息杂染,虽然比这更亲腻的场景都经历过,可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在容悦看来,如今的她,已经跟穆远没什么关系了,她临阵逃婚,他如期另娶,再这样以近乎拥抱的姿势贴在一起,实在让人难堪。
她试图挪动一下身体,结果却是越往他怀里钻,欲出声抗议,又怕外面的护卫听见。僵持了好久,久到容悦都以为两人会这样一直坐到天明,穆远才终于出声,语气沉冷,语音清寂:“如果,我真娶了长孙兰,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吗?”
“我…”容悦不知如何作答,这是什么意思?娶了就是娶了,还有真娶?假娶?
穆远的表现也让她颇感讶异,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像从前那样逮着就吃豆腐,而是极力克制,等呼吸恢复到正常频率后才开口说话,明明一开始那么激动,就连容悦就感觉得到穆远的胸口起伏有多剧烈,呼出的气有多灼热。
“你只须回答我,是,或,不是。”
穆远不许她打马虎眼,执意要求答案。
容悦勇敢地直视他的眼,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我在意,或不在意,对你有区别吗?你是王爷,将来兴许身份会更尊贵,命中注定要娶许多女人,多一个长孙兰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就算我在意,又在意得过来吗?凭白自寻烦恼!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何必去做。”
穆远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右手轻抚着她的发,深深叹息着说:“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容悦亦叹:“不是怕,是想得太明白,因而失去了期待。世道如此,做女人的,其实嫁给谁都不会幸福,男方地位越高,家里妻妾越多,家庭关系越是难处,一大群人争夺一个人,谁也不肯想让,互相勾心斗角,手段百出,甚至弄得你死我活,连孩子都不能幸免,想想都可怕,还不如不嫁,起码能得个清净自在。”
话匣子一打开,容悦索性一吐为快,希望能借此消除穆远的不甘与激愤:“所以我并非只是针对你,我谁都不想嫁,我压根儿就不想嫁人。”
穆远紧盯着她逼问:“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严谨订婚?如果是严谨做新郎,你也会拼命逃离吗?”
这个问题太尖锐,容悦不敢稍有迟疑,急忙回答说:“我不想嫁,可我母亲不答应啊,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我将来…好继承我父亲这一房的香火呢。”
穆远继续追问:“这么说,严谨是你母亲选的?”
容悦连连点头,生怕节外生枝,她和严谨的婚约早已形同废纸,在这件事上,她已经很对不起严谨了,若还让严谨被她这扇失火的城门殃及,那就太罪过了。
穆远的心情明显好转,伸臂把人拥住,有些得意地告诉她:“我并没有娶长孙兰,她只是作为你的替身,盖着红盖头走了一个过场,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娶的是你,就连我的父皇和母妃,也是在我走之前才得知真相的。所以,你还是我的妻子,我还是你的丈夫,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看容悦瞬间呆掉的模样,穆远露出了欢畅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他最喜欢看容悦变成呆瓜的样子,觉得那个时候的她特别可爱,不会冷淡疏离,不会张牙舞爪,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可以让他逗弄,让他宠爱,总之,最符合他心中的期望。
他真不介意她笨一点,笨笨的,傻傻的,少玩那么多花样,少折腾他一点,他会轻松许多,也会快乐许多,说不定现在连儿子都有了。
想到儿子,身体某处一紧,他急忙打住妄想,紧了紧手臂说:“你放心,虽然我们现在是实实在在的夫妻,但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容悦暗自撇嘴,你那还叫“不强迫”?要不是她态度坚决,又身怀武艺,早被霸王硬上弓了。
穆远看清她的小动作,笑着承诺:“以前是以前,你走后,我想了又想,可能我真的把你逼得太紧了,让你吓得直想逃,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这次来,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等会就走,你想继续留在周家,就留着吧,但云肆他们必须跟着。你上次从水里跑路,什么都没带,这个给你,是我亲手准备的,没假手于人,也不知是不是拿全了。”一面说,一面从座位底下拽出一个包裹,诡异的是,说到最后几句时,他的语气中竟然有几分羞涩。
容悦忍不住脑补,莫非那包裹里有兜肚、亵裤之类的玩意?
这下死都不肯接了,好在拒绝的理由是现成的:“周家人对我不放心,一直监视着,我进去的时带了多少东西他们一清二楚,突然一夜之间冒出一个包裹来,他们会怎么想?”
穆远不好勉强,本来想说给云肆拿着的,再想到里面的“内容”,无论如何也不肯了,于是只掏出一叠银票塞进容悦手里,殷殷交代说:“那你需要什么就去买,我住在平城的槐花巷,倒数第三家,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去跟我团聚,我是你的丈夫,你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嗯”,容悦只得含糊答应。
“云肆买通了周家的一个小厮,就是给你传递消息的那个,他的家人如今都在云肆手里,你只管放心用。一旦有什么事,就叫他通知云肆,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其他什么都是次要的,只要发现不对,立刻走人,知道吗?”
既然甩不开王府护卫,容悦决定先交底:“我自己的几个手下也找来了,已经跟我见过一面,你看,我身边有人保护,云肆是不是就…”
“不行!云肆那一组本来就是调给你的,他们的生死都捏在你手里,你不要他们,他们就没用了。”
想用那些人的性命威胁她么?她可不吃这套。容悦连眼皮都没抬,你的人,你要杀便杀,与我何尤?
穆远不得已,只得放狠话:“人必须跟着你,不然你这就跟我回去。”
容悦没奈何,试着解释:“他们两批人…”
穆远立即接过话头:“有什么关系?你住在竹园时,还不是两批人同时宿卫,他们互相之间只怕早都认识了。”
容悦只得默许,刚推开车门,穆远又给闭上,揽过她说:“其他的你也别多想,就像你说的,既然嫁给谁都不会幸福,但你又必须嫁人,那何不嫁给我试试?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悲观呢?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我也并不喜欢娶一大堆女人,虽然有时候,为了应付世道人情,不得不娶几个当摆设,可我心里只有你,那些人我碰都没碰,这样也不行吗?”
容悦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果他强横,她有办法;他耍无赖,她也能勉强接招,就是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她吃不消,沉吟良久,才避重就轻地说:“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好吗?反正来日方长。”
穆远一下子笑开了:“嗯,来日方长。”
听得出,他极喜欢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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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耽误了,更得晚了点。
下个月我争取把更新时间固定在某个时间点。

第一百三十六章思量

周家因二次被盗陷入混乱,衙役天天上门,捕快满镇找线索,弄得太子镇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各种版本的案情分析不胫而走,有的说得绘声绘色,就像他在现场观摩一样,容悦每次都竖起耳朵做好奇宝宝状,适时发出诸如“真的呀?”“不会吧?”之类的声音,以鼓励演说者的积极性,当然,其间还要时不时地重申一下对歹徒的深恶痛绝,和对周家的深切同情。
虽然如此,也没能免去嫌疑,她的房间被捕快造访了三次,问话五六次,药瓶子统统被收缴了,据说要等捕房的刑名师爷确定与本案无关后才能发还。
搅扰了十来天,最后的目标竟然锁定在一个叫阿闰的小厮身上,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频繁跟家主请假,说是回家探母病,结果却在途中偷偷跟陌生人会面,其中两次都有目击证人。
等容悦听到这个消息时,阿闰已经作为嫌犯被请去班房了。
容悦不免有些苦恼,到底是走还是留呢?
怕倒是不怕的,阿闰并不知道盗窃案的真相,他顶多供出自己在外面有帮手,可由这点并不能推出她就是里应外合的女贼。尤其是,穆远就在平城,如果最后审案的结果是顺藤摸瓜扯出云肆,再牵连上她,那才叫人傻眼呢,到时只怕周兴会屁滚尿流,求她高抬贵手,不要跟有眼无珠的小民一般见识。
谁信一个王妃会为了几样东西,亲自上阵做内应呢?只要她想要,多的是人为她效劳。
不过真到这个地步,她也就没办法继续待在周家了,只能另觅去处。
容悦从没想过去投奔穆远,若她肯如此,当初就不会千辛万苦地逃出来了。可她必须承认,自跟穆远在车里一席夜谈后,她的心态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似乎,不再那么排斥他了。
名份已定是次要的,对于这一点,她有种很光棍的想法,只要她始终拒绝履行王妃的义务,穆远又能奈她何?久而久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穆远已经二十余岁,到他这个年龄,早该儿女成群了,没有子嗣会成为他争夺大位的一个硬伤,即使只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也得想办法生个儿子。那样他势必得转移目标,宠幸别的女人,或接受庾、姜,或纳入新妃。
以容悦对穆远的了解,这个男人或许缺点多多,但有一样好,就是不乱搞男女关系,对xing行为要求比较高,喜欢先有情,后圈叉,而不是相反,或跟别的豪门子弟一样,生熟不忌,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因此,她有理由相信,生下他儿子的女人,必在他心里占据一定的位置,多少得是他喜欢的,不然他根本啃不下去。也就是说,穆远有了新的情感寄托,到那时,总是让他失望的容悦,估计也就慢慢淡忘了吧。只要他不死死抓着不放手,非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不可,容悦就有办法过上自己的生活。
真正让容悦感慨的是,她发现穆远对她似乎用情颇深,要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公然逃婚,等于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后,还选择原谅,甚至为了保住她的名声和地位,找人代替她完成婚礼。而当两人重逢后,他明明气得要命,却未出一句恶语,反而字字关怀,句句体贴,她又不是草木,学不来太上无情,对方若待之以诚,她也是会感动的。
第一次,她因穆远而失眠了,辗转反侧中,忍不住反复琢磨起穆远说的那句话:“既然你认为嫁给谁都不会幸福,那不如嫁给我试试,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悲观呢?”
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她试不试的问题了,她的名字前面业已打上了穆远的标记,她是个有丈夫的女人,就算将来等穆远有了新欢后,她能想办法跟他解除关系,也是个二婚之身,再蘸妇人,多亏呀。
何况,要跟穆远解除关系何其难,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怕争来争去,枉自蹉跎许多岁月,到最后,只能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被冷落在后院的中年弃妇。绝对有可能的!以穆远的个性,得不到的情愿毁掉,就让她一辈子以穆容氏的身份终老后院又如何?总比她跟了别的男人好,那样穆远的尊严与脸面要往哪儿放?
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要不要干脆就依了穆远,不再做困兽之斗?
睡意全无的容悦索性扳着指头数起了归顺穆远的好处:
其一,地位得到了很大提高,等于是穆远的平妻,连容徽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见礼,比起原来那个被边缘化的丧父孤女,不可同日而语。
其二,至少在最近几年,可以得到丈夫的专宠。这一点非常重要,她可以利用这几年的时间生一两个小孩,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等恩爱褪色,新人上位后,就完全退出争宠的圈子,一心一意教养小孩,帮他夺回并坐稳景侯的位子。
仔细想来,即便她嫁给了心目中最佳丈夫人选严谨,也不见得就能独霸他一辈子。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本分,严谨本已有二妻,以后他自己不扩充妻妾队伍,他父母也会帮他扩充。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的二妻无色,他兴致缺缺,万一以后纳进的是美女,他也能无视吗?
所以说,嫁给谁都不值得期待,也没什么好挑的。相比较而言,严谨变心,她会更难过,她对严谨还有幻想,对穆远却不敢有,不会有。
其三,穆远外型好,跟有名的美男子夏御站在一起,绝对比他更吸引眼球,因为穆远的气场之强大,足以把夏御衬得黯然失色。她嫁给穆远,对当初嘲笑她被夏御抛弃的人来说,可谓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除此而外,还有一个附加值,爹长得帅,娃也不会差。
其四,…
容悦数完了一只手才发现,嫁给穆远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至于负面效应,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孩子将来的归宿问题了。要是穆远不同意孩子改姓怎么办?又或者,虽然让孩子过继了,却以老子的身份处处指手画脚,把孩子变成傀儡,让景国实际处于他自己的统治下,到时又该怎么办?
当初她会选择严谨,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严谨只是个商人,身后没什么势力,没能力操控孩子,这让她觉得放心。
考虑了大半夜,心里的天平晃过来晃过去,最终也没个定论。第二天清早,阿闰的案子却有了突破性进展,一大群捕快闯进东厢的拳师房里拿人。
周家有祖传的刀法,还专门请了一个拳师在家,教近身搏击。拳师姓洪,长相憨厚,少言寡语,容悦本来对他印象挺好的,听说他被诬陷时还有些不落忍,觉得自己害了一个好人。谁知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捕快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周家十几个男人上去助阵,都没能拦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身姿矫捷地越墙而出。
容悦诧异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这下,洪拳师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洪拳师的惊人表现让周家陷入了新一轮的混乱中,也没人有闲工夫管容悦了,容悦趁机走出门,立刻被云肆拦截,说王爷有令,请王妃去一趟平城。
容悦笑着应道:“我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们王爷说。”
于是很配合地上了车。

第一百三十七章商谈

槐花巷穆远的宅子里,敞亮的西花厅,喝着木樨清露的容悦惬意地眯起眼。
此时尚是初夏,离桂花盛放的金秋还早着呢,也不知这隔年的木樨清露是怎么保存的,味道居然很正,香醇馥郁,清甜可口,和新摘的没什么两样。
侍立一侧的赵顺像有他心通,即时为她解惑,同时不忘替主子美言几句:“王爷知道王妃爱喝这个,又苦于桂花只秋季才开,让人多方搜寻,年前终于从南海得了两株,一株四季金桂,一株四季银桂,都是栽在盆子里送来的,才一臂多高。王爷怕树苗不耐云都的冬寒,着专人送去葫芦谷,那儿有地热,有温泉,听说由莫公的义子莫尧亲自照料,就种在温泉池边,一开春就挂花了,莫尧把花摘下后送去无名谷,交给江厨制露,因两地相隔千里,每三百里换一匹马,以保住桂花的鲜香…”
容悦默默地放下晶莹剔透、不知用什么质材做成的杯子,里面的琥珀色液体轻轻荡漾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诱惑着她的感官,可她再也不敢喝下去,不然她会以为自己其实姓杨,叫杨贵妃。
“听说你有事找我?”
人未见,声已闻,听得出,他很愉悦,整个人也因此显得格外明朗,象牙白的绸袍,衣缘是银灰底黑色小龙纹,交领直裾,头发湿漉漉地散披着,一副刚出浴的模样。
容悦暗忖,叫她等这么久,难道竟是洗澡去了?
穆远低头看了看茶几上的半盏清露,收起笑容问:“怎么啦?不喜欢喝?”
“不是…”
“那为什么会剩下?记得以前每次端给你,很快就喝得光光的。”
容悦还在组织语言,穆远已经自动找好了理由:“是不是这种不好喝?品种不同,味道果然是要差一些吗?”一面说,一面端起杯子细品起来。
容悦的手伸在半空,她很想喊一句:“那是我喝过的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穆远舔了舔嘴角,认真地看着她说:“怎么我觉得差不多呢?刚送来的时候,我也尝过的,若不是觉得好,我也不会留给你。”
“谢谢你”,容悦由衷地道谢,然后表明观点:“我会剩下,不是因为它不好喝,而是觉得受之有愧。就这么一点东西,劳动了多少人手?跑累了多少匹马?我虽然爱喝,却不是非它不可,其他饮品,如玫瑰露,莲花露,桃汁,梨汁,都很好喝。没有果汁花露,茶水也行;没有茶水,白水也行;没有白水…”
“还有什么也行呢?”穆远俊眉一扬,笑谑着开口。
容悦脸红了:“我就是想说,我什么都能喝,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为了一杯府中女眷爱喝的清露,支使得一干手下团团转,只怕有损王爷的清名。”
穆远的手横过茶几,握住她的手说:“本王有什么清名?狂名还差不多,从来不务正业,一年有十一个月在外游荡,我父皇嘴里骂着逆子,其实心里从不真正指望我有出息,所以乐得不给我派差事。这回被我母妃逼得没法,在理藩府随便指了一个名头,叫司赞官,你知道司赞官是干什么的吗?就是接待来宾,陪着人吃喝玩乐的。”
容悦低笑出声:“那还不好吗?免费享乐,完了还有禄米拿回家。”
穆远也笑:“是很好,别人求都求不来”,说到这里,神情有几分落寞:“都说我父皇在众多皇子中最疼爱我,也许吧,别的兄弟对他又敬又怕,每次召见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却不当回事。也许我本身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在父皇面前就很放得开,嬉笑怒骂,随心所欲,他藏在御书房里的好东西,大半都落到了我的腰包,有的是明着要,有的暗着拿,有的则是他当武器砸过来,他明知砸给我的东西都是肉包子打狗,依然照扔不误,被我顺势揣走后,也从不要回去。”
容悦点头重复:“肉包子打狗?这词用得可真妙!”
穆远噗地一声,把她扯过去搂在怀里道:“就知道取笑我,也不知道安慰安慰。”
“安慰什么呀,你父皇确实很疼你”,容悦推开他越来越近的脸,横目嗔道:“你说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的,要说话算数,你要给我时间适应。”
穆远不甘地坐正身体,嗡声问:“你还要多久才能适应?”
容悦想了想,决定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仍没法接受,那就对此事做个了结,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因而道:“等回到云都后,我们再办一个简单的仪式,不需要请外客,只府里摆几桌酒,再在我们房里点上红烛…”
穆远的眼睛亮了:“你要跟我重新拜堂?”
“什么重新?我还没跟你拜过堂呢。”
“嗯嗯,我们还没拜过,是得好好拜拜。”穆远激动得声音有些不稳,兴冲冲地宣布:“我们今晚就动身,叫长孙葵快马先行,去布置好喜堂和酒宴。”
容悦被他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使劲挣了挣,然后拍了拍他的手,努力安抚着说:“你别急,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穆远不以为意:“我们回去拜完堂,再过来就是了,耽误不了多久。”
容悦不得不出言提醒:“都已经把我找回去了,你再有什么借口往这边跑?云都你父皇那里,还有个陪吃陪喝的司赞官等着你呢。”
见穆远皱眉忖度,容悦又道:“一次来是随意,二次可就是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