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突然扳过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拜堂?”
容悦不避不闪,正色道:“不是,如果我不想,就不会说那样的话,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做不到的事,就不会承诺,以前我可有答应过要跟你成亲?”
穆远总算放开手,把她拥在胸口问:“那你这次,是真心要嫁给我了?”
容悦却又迟疑了,意识到穆远猝然变冷的视线,忙收摄心神回答:“我是真心那样打算的,等我们办完了这边的事,再一身轻松地回去,正式成婚,好吗?”
穆远疑心仍在:“如果你是真心,为什么非要等回到云都才肯成婚?这里不行吗?你要一个简单的婚礼,这里也可以办,我今晚就可以搭个喜堂给你,喜服也可以马上叫人去准备。”
容悦直叹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通情达理,果然是有实效性的,这不,才过了几天啊,就恢复了强横霸道、胡搅蛮缠的本性。但即使如此,该坚持的她一定得坚持,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故耐下性子解释:“之所以要回到云都,是因为,我想有一段互相了解的时间,须知我们之前的交往都是不正常的。”
“哪里不正常了?”
“你觉得正常吗?要么,你是王爷我是侍婢,要么,我装病你爬墙。”
穆远笑得胸口一阵震颤:“我从没爬过墙,最多是偷偷摸上你的床。”
容悦差点噎住,忙转移话题:“我希望王爷能以大局为重,你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接近东海大营,要是为了我,这样不负责任地跑回去,就不怕手底下的人寒心?”
“回去了再回来嘛。”穆远做垂死挣扎状。
容悦乘胜追击:“你自己说,回去了还有什么借口回来?”
穆远卡壳了,容悦谆谆善诱:“只不过推迟几个月而已,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穆远在她头顶叹息:“恐怕不只几个月,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都有可能。”
“真要那么久,你父皇就该猜忌你了,也许他现在就在猜忌你,必须速战速决,三五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即使这样,你也要不时传一些消息回去,比如说没找到我,或者说我病了,我反正是个公认的病秧子,就接着装吧。”
穆远又有了些高兴劲儿:“你是说,你要留在我身边,然后装病?”
“呃,我想暂时住在周家,有那个逃跑的拳师顶杠,我在那儿没问题的,你这边,就说还没找到。”怕穆远拒绝,容悦紧跟着说:“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平城太守你认识吗?”
穆远摇头:“我是微服,并没有惊动官府,寻找逃妻这种事,也不好对外宣扬。”
容悦郑重地告诉他:“平城太守有个外甥,叫祁渝,跟七皇子长得很像,不是相貌像,而是气质像”。
容悦仔细回忆几次见面的印象,后来他又去过周家几次,容悦总是尽量躲着,但每次都被他挖出来调侃一番。这人一会儿狡黠,一会儿纯真,作为卧底,容悦对伪装什么的最敏感了,祁渝越表现得像孩子,她越是警惕,又因为他像皇族中人,所以忍不住提醒穆远:“他不只像七皇子,甚至还像你,乍看不觉得,越看越像,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七皇子的风范,那种气度不是掩饰得来的。他目前就住在太子镇,时常跟周兴互访,关系越来越密切,也不知所图为何,照常理,一个贵族公子,和一个渔村大户,有什么可谈的。”
这件事总算吸引了穆远的注意力,不再急吼吼地催着拜堂,让容悦暗吁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庾琛

当天下午容悦就回了太子镇,穆远自是舍不得,留着吃了午饭,喝了午茶,又要留晚饭,容悦很坚决地拒绝了。周家虽乱,一时半会注意不到她,离开太久终究不好解释。
马车从平城的街道上驶过,两旁屋舍井然,店铺林立,旗幡飘扬,人流如织,热闹程度不亚于云都。
平城所在的平郡是楚溟国第二大郡,加上城郊东部大营的二十万驻军,总人口少说也有四五十万。
别小看这个数字,古代城市能有这样的规模,已经相当繁华了,要知道清顺治时的北京人口也就四十二万,直到民国初年才达到七十万。
起先,听说东部大营驻军四十万,容悦就觉得不可思议。楚溟国共有四处大营,分守国境四方,虽说东部大营乃是重中之重,驻军最多,其他兵营也不可能太少,这样算起来,楚溟国岂不是常驻军就超过了一百万?一个总人口不到一亿的国家,养得起这么多兵吗?
后来向穆远求证,果然,四十万只是虚数,实际造册领饷的朝廷正规军仅二十万,再算上豪强私兵,民间团练,勉强能凑够三十余万,然后四舍五入,就成四十万了。
虽然如此,二十万正规军仍是一方巨大的势力,谁掌握了这只军队,就等于掌握了楚溟国的大半命脉。所以,身上一职皆无,纯属无业游民的穆远,只因为娶了庾嫣,就让太子忌惮到迫不及待地设局,在京畿之地的小蓬山下手,若非穆远机警,当场就交代了。
连容悦都一度以为,楚昭帝此举摆明了是在给穆远增加助力,可按穆远自己的理解,似乎远不是那么回事,容悦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窍。
眼看就要走上通向城门的主干道,马车却慢慢地停了下来,容悦撩起窗帘,云肆在外面请示:“王妃,前方的路被堵死了,我们是在这儿等等呢,还是退回去找别的路?”
容悦朝外面瞄了瞄:“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个护卫跑过来回道:“听说今天庾二公子回城,街道两边的酒楼都被城里的姑娘占满了,有几家来得晚些,没订到座位,就停在街边,因为抢位置,家奴打起来了。”
容悦心里一动,那天在周家听他们说,“二少爷已经在海上待了半年多,要用三少爷去换二少爷回来”,应该就是指这位了。没想到他在平城的人气这么高,才半年没出现,城里的姑娘们就疯了,听说他今天要回来,全跑到街上围观,不知会不会“掷果盈车”?
真是一地一风俗,海边城市,比起内陆的云都或碧水城,明显要开放得多,这种景象在那两地是不可想象的。
可惜她时间紧,耽误不起,只得按捺住看偶像的冲动,吩咐云肆后退,再找个巷子绕出去。
巷子是找到了,却太窄,她乘的马车又是加宽的,根本转不开身,容悦索性弃车步行,好在她从穆远那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男装。
交代云肆等人远远地跟着,她由一个识路的护卫在前面引路,顺便买了些东西回去送人,像她这样消失一天,最好的借口就说来平城玩了。
连着穿过三条巷子后,城门已经遥遥在望,突然,一辆马车从大路上猛地斜插进来,如果容悦只是个没有武功底子的普通女人,只怕就要撞上了。
赶车的小子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一下子慌了,竟然忘了拉紧缰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的身影从车中射出,猛地跳到了马背上,霎时马头高扬,长长地嘶鸣几声后,乖乖地停了下来。
此时的容悦,已经如轻鸢般飞起,稳稳地落在道旁酒铺的屋檐上,手里还拎着一个吓呆了的小孩。
“公子好身手!”蓝衣青年抬首抱拳,带着满脸的歉意道:“是下仆的不是,仲琨惭愧,公子可有伤到?”
仲琨?记得庾嫣说,她大哥叫庾珂,字孟珏;二哥叫庾琛,字仲琨,莫非这位就是满城姑娘尽倾心的庾二公子?容悦不禁朝他脸上打量了几眼,俊倒是真俊,单论长相,穆远尚不如他。
古人取名字是有讲究的,庾大少爷表字孟珏,就说明他是庶长子,如果是嫡长的话,该用“伯”,而不是“孟”字——曹操的表字“孟德”,也表明了同样的含义。
也就是说,庾琛虽在家中排行老二,却是第一个嫡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庾家的下一任家主,即,所谓的少主,难怪地位超然,为一城的姑娘所仰慕。
容悦再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庾琛,他不是该骑着很拉风的马,穿着很骚包的衣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接受众粉丝的膜拜吗?怎么躲在车里不算,还慌不择路地跑进小巷子里来了?
闯了祸的车夫也红着脸抓着头过来,呐呐地说:“都怪那些女人那,一条街都被她们占满了,有些还派了人去城门口蹲守,小的怕被她们认出车上的标识,这才慌着往巷子里赶。”
庾琛低斥:“你还有理了?还不快向公子赔罪!”
“我没事,不过下次就不好说了,我看你最好还是换个车夫,免得误事”,容悦一面说,一面带着孩子跳下。接触到地面,看到哭着连声谢恩的娘亲后,那惨白着脸抖得不成样子的小男孩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容悦把孩子塞到他母亲怀里,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道:“带孩子去医馆看看吧,怒伤肝,恐伤肾,他年纪还小,没经过事,你别太大意了,如果自己抓药的话,可用薄荷、钩藤、双花、防风、猴枣各三钱,分三次煎水服下。当然,最好是遵医嘱。”
妇人千恩万谢地抱着儿子走了,庾琛饶有兴趣地看着容悦问:“你懂中医?”
容悦的眼神变了,中医,他说的是“中医”?
一般人只会问:“你懂医?”决不会说“中医”,中医是什么意思,中国的传统医学啊!
会说出这个词,说明什么?
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却不敢露出异状,容悦含糊答道:“会一点皮毛而已,谈不上懂。”
“恰巧我也懂一点皮毛”,庾琛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在其中发现什么:“而且据我所知,你说的那几种药,虽然这里都有,但名字却不尽相同,比如防风,这里叫原全草。”
容悦大惊失色,余光瞅到云肆正带着人挤过来,忙疾步前行,庾琛亦步亦趋,在她身后低语道:“你住在哪里的?我明天上午去找你。”
容悦不欲招揽:“我居无定所。”
庾琛却不肯放过:“那你来找我,我叫庾琛,是庾家排行第二的少爷,你在城里随便找个人问,就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容悦生硬地说:“我不是这里的人,而且马上就要离开了。”
庾琛一把扯下她腰间的荷包:“明天上午,云宾楼,天字一号,你如果不来,我就拿着这个荷包找到你家里去。你明白我有这个能力,在平城乃至平郡,没有我庾琛办不到的事。”
容悦急了:“我还要搭车啊,你把我的钱都拿走…”
这里有专供行人搭乘的马车,从平城到太子镇是五个铜子,容悦不可能让云肆直接送回去,本来就说好只送到城门口,再搭车回太子镇的。
庾琛朝后面一招手:“阿土,送这位公子回家,记得认好门哦。你今天办砸了事,要将功折罪,若再办砸了,我就把你扔到马房去刷一辈子马。”

第一百三十九章前世

庾家的马车在家门口出现,周兴慌忙出迎,见车上没有庾家人,才松了口气,却又对容悦和庾家扯上关系大感意外,待容悦三言两语说明缘由,仍将信将疑。
容悦表示理解,庾二公子是什么人物,多少人守候终日都不得一见,你随随便便在一破烂小巷里就邂逅了,未免太好运,太凑巧。
车夫阿土显然是见过周兴的,见容悦在此处下车,也颇狐疑:“这是你家?”
容悦道:“只是暂时借住,早说了我是外地人,偶尔到此游历,过一阵子就会离开的。”
“那,小的明天还到这儿来接您?”
容悦点点头,借口疲累,径直回屋去了。
她这会儿心里乱得很,实在没精力应付周家人的好奇与质询。
对于庾琛,她的感觉是复杂的,既期盼解开谜底,又有些隐隐的恐慌。
穿越者的身份本是大忌,不该容于世。试想,如果这话传出去,卢骏他们会怎么想?这根本不是他们为之效忠的主人啊。萧夫人更是不可能接受,对她而言,这不是她女儿,而是一位夺占她女儿躯体的孤魂野鬼,是她的仇人还差不多。就连穆远,都未必能接受。
正因为考虑到泄密后的种种麻烦与可预见的危险,容悦起初穿越时,一直小心翼翼地压抑自己的本性,就连对夏御那种把薄情得当深情、肉麻当有趣的恶心男,都虚与委蛇,极力周旋,务求不露出破绽。
一晃两年过去,她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对未来也有了初步构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大街上被人戳破西洋镜,由不得容悦不慌。
如果庾琛只是个跟她毫无关系的穿越男,结果会如何?
偷偷见上一面,彼此寒暄一番,万般感慨地忆念前世,互相安慰一下乍临异世的孤寂,看能不能培养出一些同胞爱,以后好守望相助。
——这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而穿越小说中,从来都是惟一的穿越者惊艳异世,背一首苏轼或毛爷爷的词,霎时震撼全场,从此才名冠天下;再种个红薯,皇帝陛下都能倒履相迎,夸你造福百姓、心系天下,男可封高官,女可嫁皇子。
——然而,这样可耻的抄袭,这样不要face的投机取巧,怎能容另一个知情人存世?是故,若有两个同性穿越者同时出现,根据穿越定律,另一个必是反角,是华丽丽的大炮灰,用来衬托另一个的聪明、低调与识时务。若是异性,除非原本有情,女方又够强悍,才镇压得住,否则仍是一桌子杯具餐具,男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天堂般的封建社会,还能不把种马精神发挥到极致?所以,同穿来的女老乡,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再穿回去吧,我这么好心,肯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容悦在黑暗中咬紧自己的唇,继续揣想:如果庾琛真是她的前上司,则当如何?
前一世叫叶永琛,这辈子叫庾琛,或许亦是一种机缘。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之事,那么她的穿越,又是为了印证什么?
叶永琛,若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
她十二岁进军校,十五岁开始接任务,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协助叶永琛所在的小组调查一桩贩毒案,由她扮成堕落的富家小姐,在歌舞厅里喝酒嗑药,因为她年纪小,长相清艳,又一副钱多人傻的败家样,很快就引蛇出洞。最后这个案子成功破获,二十出头,刚由警校毕业的叶永琛也从见习警官晋升为正式警官。
这之后,两人又断断续续有过几次合作,每次见面都是公事公办,从没私下来往过。
再往后,叶永琛突然从警官队伍里消失了,记得还有暗恋他的师姐打听他的消息,他的同事也说不清楚,有的说他上调了,有的说他出国了,有的说离职下海了,莫衷一是。
直到容悦(薛琳)十八岁入国安局,在秘密受训基地见到在那里打靶的叶永琛,才知道了这人的真正出向。
不久,他就成了她的直属上司,两人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合作史。
叶永琛对她很严格,一个案子的前期资料准备就能让她写十遍报告,从中挖掘出一百个可能的突破点。稍有闲暇就把她拎到基地,一个过肩摔能练一万遍,只要她稍有懈怠,就肃容训导:“你知道你从事的是什么行当?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只要一个力道没控制好,弄出了不寻常的声响,就能要了你的命!”
虽然他们曾有过整整七年的陪伴,训练时常身体接触,甚至浑身大汗地压在一起,但她从未动过男女之思,因为叶永琛的态度再正经不过,一副大义凛然的魔鬼教练派头,她会动绮念才有鬼。
若非穿越后的那个梦境,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她的长官竟是爱着她的。
话又说回来,梦里的事,也未见得就能作准,梦境终归是梦境。
不提容悦心思如潮,庾琛更是激动得彻夜难眠,数着更鼓等天亮。
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心爱的搭档,小巷初遇时本来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因为对方虽是男装,举手投足间,却总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亲切感。
他爱了一个女人七年,也仔细观察了她七年,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以及相应的面部表情了如指掌,一个人无论扮成什么模样,都改不掉这些下意识的习惯。
从前薛琳出任务时易容,只要稍微给他点时间,他就能辨认出来。所以部里安排任务时,总是尽量不拆散老搭档,他们有种别人没有的默契,互相间的感知也特别灵,正因为如此,薛琳遇害,他才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也正好赶上了神奇的穿越。
昨天,当阿土送客归来,告诉他那位公子的名字,他久久无法言语,因为他终于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对方真的是薛琳!他和他心爱的搭档,在分别了两年多后,又在异世重逢了。
他不是没想过找她,只是浩渺时空,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不知籍贯、姓名、年龄,甚至不知性别的人,根本不知从何入手。有关穿越的种种特征,恰恰不可对人言及,这个时空信奉道教,各地道观中颇有些得道高人,一旦惊动了他们,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立足。
这两年,他的心始终在希望与失望之间来回往复:一会儿觉得,既然他和薛琳一起被卷入异时空,连死亡都没能分开他们,就说明老天爷都在有意成全,他们无论相隔多远,终会重逢;一会儿又觉得,穿越不过是时空紊乱下的产物,就算出发点相同,投掷点却是随机的,谁知道薛琳被卷到哪儿去了?也许是另一时间,也许是另一空间,也许时空都不相同。
直到今天,那颗不安的心才总算落到了实处。
庾琛深深呼吸,微闭着眼帘回忆起初见薛琳的情景。
那次他伪装成猎艳的纨绔,先在歌舞厅里晃荡一圈,然后露出发现猎物的猥琐表情,嬉皮笑脸的挨过去调戏美人。外表打扮得极为性感冶艳的小姑娘骨子里其实一派纯真,很不习惯男人的碰触,他略碰一碰,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有不忍,赶紧表明身份,小姑娘才忍耐着和他说了几句话。
当他搂着她的腰肢起身,假装浪荡男女去开房,实则去开碰头会时,她身体僵硬,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他只好附耳安抚:“放松,放松,就当我是你哥,你叔…”
小姑娘忽然瞪眼警告:“不准说‘你爹’。”
他挑眉而笑:“差点就说了的,都到口边了。”
小姑娘一脚睬在他的皮鞋上,他作势尖叫:“谋杀亲夫啊!”一干混混围过来起哄,就连角落里的嫌犯都露出了笑容。
从那天起,这个美丽得过分,也沉默得过分的小姑娘就印入了他的心间,只是她太小,还未成年,他不敢贸然表白,好几次路过军校,他都站在门口徘徊,想进去找她,又怕被她的教官和师兄师姐们当成怪叔叔,看得出,他们都很保护这个女孩。
本来打算着,再等两年,等她大一点再展开追求,却不想他被国安局招揽,从此成了失踪人口。他父母早亡,六亲无靠,国安局大概也是考虑到这点,再结合他在警校的成绩,才将他收入麾下。他离开H市时,惟一的遗憾,就是再也见不到薛琳,再也不能守着她长大。
在国安局的秘训基地再见到她,他惊喜莫名,动用了一切关系,甚至不惜求到国防部长那儿,被部长大人考察了几个月,才终于获准将薛琳归到自己名下。
部长大人告诫他,要当薛琳的上司,就必须摒绝私情,上下级之间是不准谈恋爱的,免得影响正常判断,妨害公正,他郑重应诺:在退休之前(由于工种特殊,他们一般工作十五年就可以退休),决不袒露自己的感情。这既是为了纪律,也是为了薛琳的安全,女孩子心思细腻,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容易变得软弱,不复之前的冷静坚强。
可他又怕心爱的搭档被别的男人乘虚而入,所以他利用长官的特权,占满了她所有的闲暇时间,并用高运动量耗去两人所有的剩余精力,这样,他和她,都没精力再乱想什么了。
他如此用心良苦地守了一个女人七年,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陨落,叫他如何甘心?异世重生,他总认为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

第一百四十章今生

第二天卯时刚过,阿土就驾着车出现了。
睡意尚浓的容悦艰难地爬起身,用面帕沾着冷水敷了一会儿眼睛,才换上衣服出门。
阿土态度恭谨的请她上车,车门却只肯半开,容悦意识到什么,着意朝车里一瞄,果然,一身灰绿夏装的庾琛就坐在里面,比起昨日的深蓝袍服,少了些端严持重,多了些潇洒自在。
始终是要面对的,容悦也不矫情,毫无异议地踩上了脚踏。
“昨晚没睡好?”庾琛的语气亲切自然,随手给她斟上一杯尚带着热气的奶白色饮品:“这是花生牛奶,还是我教人做的,此地花生叫红衣果,所以我们府里的人叫它红衣牛乳。”
容悦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赞道:“不错,挺香的。”
庾琛又推了推小茶几上的碟子:“再吃些点心填填吧,还得一会儿才能到云宾楼呢,到时再给你叫碗丝面,或者小馄炖,好不好?”
容悦略尝了尝就罢了,在未表明彼此的身份之前,她心里总有些忐忑,万一不是故人,那对方就是纯粹的陌生人,到底男女有别,总要避些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