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无声地笑了起来,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
周家各个屋子依然悄无声息,院门口守夜的两个家伙软软地倒在地上,容悦随苗、周往外走,居然在卢骏身旁发现了许久不见的尹惟!
容悦几步抢上前:“三师傅,您怎么也来了?”
尹惟死死地看着徒弟,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要不来,你肯回去吗?都玩野了,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干什么?太太在家里听到你落水失踪的消息,都急得生病了。”
容悦愧疚地低下头,呐呐地说:“这也是没奈何,您以为我不想回家吗?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可我若回去,只会给你们惹祸…这次离开前,我跟春痕她们都透过底,要她们只管放宽心,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慌,我肯定会没事的。”
“春痕知道有什么用?你把大师傅都弄到庆都去了,留下的几个根本做不了主的,你要他们不慌,他们就不慌啊…”
这时卢骏出声道:“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吧,既然不想灭掉周家,我们就不能在此地停留,时侯不早了,趁天亮前赶紧走人。”
“我不想走”,容悦急忙表态。
尹惟急了:“你要干什么?”
容悦告诉他:“我是以名医药童的身份留在周家的,周家的家主口头答应带我出海,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可你在这里不安全”,卢、尹两人的语气都有些焦虑:“你的情况我们这几天都打听清楚了,那周家分明是软禁你,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你,若不是看在你给周家老四解毒的份上,早把你处理了。”
“不光是为这”,容悦拍了拍腰间的药囊:“还有我带的这些药丸,他们可是稀罕得很。”
尹惟问:“都是四儿给你的?”
容悦点点头:“是啊,四儿师兄现在还好吧。”
尹惟沉吟片刻方回道:“他已经不在逸园了”,待容悦欲张口询问,才补充说明:“是被他父母带走的,那小子不愿意,死活要等你回去,被他爹打昏带走了。”话语中透着难掩的惆怅与叹惋。
容悦讶异不已:四儿的父母怎么会突然要带他走呢?而且还是从尹师傅手里打昏带走的,尹师傅明明舍不得,却并未阻止,这事怎么都不合常理。辛辛苦苦带出一个徒弟多不容易,又是制药天才,谁肯拱手让人?亦师徒亦父子的情份不说,即便只从技不外传的角度,也不会轻易放手啊。
失去四儿师兄,不仅对尹师傅,对整个暗部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过去的一两年,尹师傅以教导容悦和处理暗部日常事务为主,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制药了,成天在药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四儿师兄,他不仅接过了师傅的衣钵,更青出于蓝,研制出很多新品种,其种类之多,效用之好,只怕连尹师傅本人都难以企及。尹师傅不制药,恐怕也是觉得自己不如徒弟,有些不好意思吧。
抛去额外的情绪,容悦决定先说正事:“我想去海上探探。对面的无名群岛,似乎掩藏着极大的秘密,而周家正是打开这秘密的缺口。周家人虽然防着我,到底我的年纪和阅历摆在那儿,等时间再久一点,就会慢慢放松警惕。周家人人习武,也曾有意无意试探过我好几回,我通没接招,他们也没怎么怀疑,毕竟我的身子看起来很单薄,不像是常练武的人。总之,我暂时没有危险,你们且找个地方住下,在平城也好,其他地方也罢,离这里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没事不要和我联系…你们分开住,两三人一组,互为犄角,不要扎堆,不要引人注意就行了。”
两位师傅看容悦态度坚决,又见远处晃过来一个灯笼,只得快速交代了几句:“那你赶紧回房,既然周家人人习武,不用等到天亮,只怕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清醒过来。”
抬脚欲走之际,卢骏提醒道:“穆三已经带着人往平城的方向而来,他的人这些天到处疯了一样找你,要不是我们故意干扰,早被他们找着了。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这里离平城不远,他们迟早都会找到这里来,既然你不肯离开,就要有思想准备。”
容悦忍不住扶额。
到底要怎样啊?她可不信什么“一往而深”之类的话,这个词也许适用于某些男人,却不包括穆远在内。
是,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兴趣,这一点容悦不否认,“共同生活”的这段时日,他对自己也够宠爱,可要说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手头的一切,远离权力中心,追到偏远的海疆来,容悦是打死也不信的。
权力欲重的男人,对权力的追逐永远是第一位的,女人只能排在后面,甚至排不上位置。
所以他会来,必有其他目的,自己多半就是个幌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反而要简单些,他要做什么不关她的事,只要不像在府里那样,试图禁锢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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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恢复更新,文章的思路要整理,故而写得很慢,字数也少,以后应该会快点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试探
那天晚上,整个太子镇的人都没睡好,因为周家遭了贼,家主房里几件贵重摆饰,床板下的一叠银票,包括太太的首饰匣子都被人顺走了。
作为太子镇之首,号称“人人习武”的周家,横行太子镇几十年,从没吃过这样的暗亏。钱财丢了固然心痛,更叫人惊惧的是盗贼的手段,居然把周家几十口子全部迷晕了!
每想到这点,周兴就觉得浑身发冷,冰寒的感觉从脊椎骨一直贯穿到脚板心。如果盗贼再狠一点,周家是不是一夜之间就被灭门了?
经此一事,原本意气风发的周家人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巴了。
容悦倒没惹来什么麻烦,因为她在手下“入室盗窃”时,自告奋勇地被迷烟薰了一通。她挨薰的时间最晚,自然也醒得最晚,哪怕宅子里早已沸反盈天,整个镇上的人都被吵起来围观,她仍在自己房里呼呼大睡,而其他人,哪怕仅会一点武术皮毛的周太太,也比她早了半个时辰。
这不仅让她洗去了嫌疑,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她武功的低微。
容悦心里有数,周家人表面上不怀疑她,而实际上,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的包袱被人一翻再翻,尤其是里面的几个药瓶子,更是被查验了数遍,里面并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本来是有的,她让尹师傅拿走了,换上了同色的其他药丸。周家无人懂医,他们只能从颜色和药效上判断,那位懂医的鹤先生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有他镇宅,兴许容悦会多少有些担心。
至于那个半夜从酒馆提着灯笼回家的倒霉蛋,被人一掌打昏,再塞了一颗药,第二天从野地里醒来后什么也没交代出来,他喝得醉醺醺的,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倒下的。
这次的收获相当可观,极大地缓解了容悦在经济上的窘迫。她从王府出来时带的盘缠有限,只够自己花用,本来还担心没办法给手下提供活动资金呢,这下好啦,就地征集到了“军饷”。
当卢骏数着银票,慨然叹曰:“看来只有打家劫舍才是最快的致富之道啊。”
容悦忍笑,尹惟摩挲着从周兴房里搜出的玉帆船,点头附和:“确实,这周家不过是渔村大户,就算有些家底,又能有多少?光这几样玩器都买不起,依我看,多半也是打劫来的。”
周泰在一旁抓着头问:“您是说,周家以渔民身份作掩护,实则是海盗?”
尹惟的视线还粘在白玉帆船上,心不在焉地答:“便不是海盗,也跟海盗脱不了干系,这些玩器,绝不是一个乡下土财主舍得添置的。”
容悦琢磨起来:“对面的无名岛屿,莫非是海盗窝?”说到这里,又兀自摇头:“不可能啊,无名群岛离鹿岛,最近的不过几十里,远的也不过上百里,鹿岛上有朝廷驻军,据说无名岛上还有庾家训练海军的秘密基地呢,海盗怎么敢在朝廷大军的眼皮底下做窝?”
卢骏提醒她:“姑娘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兵匪一家’?”
容悦不是没往那方面想,可,“庾家军口碑那么好,是楚溟国的东部门户,一家几代镇守海疆,深得朝廷信任,深得民众景仰,是地道的‘国之栋梁’啊。”
“那又如何?”卢骏不假思索地说。
容悦一楞,随即轻笑出声,是啊,那又如何?
就如十九世纪的荷兰和英国,正是靠海上劫掠,累积了无数财富,才让这两国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那时的海上大盗,明里是海盗,实际上是他们的皇家海军,海盗头子们金盆洗手后,有的还被授予爵位呢。
容悦摇晃着小荷包:“如果庾家就是海盗头子,或海盗背后的靠山,坐地分赃的东家老板,这事可就好玩了。”也不知庾嫣是否知晓这一内幕,又有没有参与过?
为了不碍眼,事发后的几天,容悦都尽量躲在自己房里,尝试着研制新药。毕竟跟尹师傅学过一段时间,跟四儿师兄一起观摩,时不时给他打打下手,制药水平虽然比不上这两位,比普通药师只好不差。以前很少动手,也是跟尹师傅一样的理由,有四儿师兄在,根本用不着他们这些人。如今四儿师兄走了,她又在外面闯荡,这些功夫都得捡起来才行。
其实前世她就配过一些药剂。那时候根据工作需要,组织上给她们提供成品、半成品,或原材料,也可以提供配方,只不过其中大多是化学药剂,纯草药配制的很少,给她现在研制这些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周家被盗后的第三天,已经窝在屋里整整两日的容悦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捧着手里的药瓶去了周家上房。
周兴就坐在客厅里,只不过不是他平时惯坐的主位,而是下首的客位,主位上坐着另一个人,容悦一见那人,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衣袖里,想若无其事地退回去,却被喊住,声音中带着一股子亲昵:“薛贤弟,你可来了,为兄正要去找你呢。”
容悦不情不愿地蹭过去见礼:“原来是祁公子。”
周兴惊讶道:“你们认识?”
容悦一面回答一面腹诽:周家的人随时都在监视她,周兴还能不知道她跟祁渝见过?这会子倒在这里装样。
祁渝满脸都是笑:“我跟薛贤弟有缘,第一天来这边,就在太子庙遇到了他,后来在海边还见过一次,今儿是第三次了。
容悦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辩驳的冲动,她有种直觉,这个祁渝也是大有来历的,她遭遇的人一个比一个复杂,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如果不是上次被他无声无息地靠近,仅凭太子庙的印象,容悦会以为祁渝只是个文弱书生,不小心闯入了武斗场面。既然他本身武功极高,那天躲在香案底下又是怎么回事?
至于海边那次,是偶遇还是有意为之,让人存疑,周兴的态度亦值得推敲,他的手下肯定把自己跟祁渝见面的事汇报给了他,他未有任何表示,也没派人把祁渝请回家做客,今天却摆出一副贵客临门的架势。
祁渝见她不吭声,凑上前一脸好奇的问:“我刚看你拿了一样东西,是什么呢?”
容悦只得把小瓶子摸出来说:“是刚配出来的一些药剂,可以解迷烟的毒,我想给周伯伯看看,是否用得上。”
周兴还未发话,祁渝已经接了过去:“可解迷烟的毒啊,不是说吃了蒙汗药只要泼冷水就行了吗?”
周兴告诉他:“蒙汗药可以,有些迷药也可以,但这回的迷烟特别厉害,泼多少冷水都不中,非得等药效自己过了才能醒。”
祁渝打开瓶子闻了闻:“可要是对方非等大伙儿都睡熟了才动手,便有解药也没用啊。”
容悦咬住唇:“这个…等我回去再研究看看…”说罢伸出手想拿回药瓶,祁渝却不给她,嘴里继续犯贫:“清醒的时侯遇到有人放迷烟,倒是用得上,这瓶你就送给我吧。但是我怀疑,这个真的有用吗?呃,我不是怀疑你哦,主要是你年纪太小了,看你的样子就很难让人信服…要不,你再放点迷烟出来,我现场试试效果?”
容悦严正声明:“我没有迷烟!”
祁渝笑得越发欠揍:“你是神医爱徒,做几个迷烟筒,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周兴的眼睛里再度染上了浓浓的怀疑之色,容悦垂下眼帘掩去冷色,旋即举起右手发誓:“若前晚的迷烟是我做的,就叫我不得好死!”
古时的人都信誓言,而且,那迷烟确实不是她做的,也不是她放的,她也是受害者呢,被实打实地薰了一回。
誓言一出,周兴脸上怀疑尽除,温声安慰,祁渝也忙表示:“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瞧你那认真劲,都发上毒誓了,至于吗?”
容悦懒得搭理他,连药瓶都不想要了,躬身道:“既然伯父这里有客人,小子就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容悦从周家老四周泽口中了解到,祁渝的身份乃是平城太守的外甥。为家中遭盗一事,周兴到平城府衙报案,听总捕头说起,太守的外甥正在太子镇的别庄逗留,周兴于是上门拜望,祁渝回拜,这才出现了客厅里的一幕。
有这样一个人在,容悦更不愿意出门了,却在家仆送进的茶杯底下看到了一张纸条,是云肆的笔迹,上面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她自己走出门,对方自有办法带她离开太子镇;要么,云肆以王府护卫的身份直接上门要人,谅那周兴也不敢扣留王妃。
看来,找她的过程让云肆等人吃够了苦头,又惧怕穆远降罪,心急火燎之下,从前对她毕恭毕敬的护卫长也态度强硬起来。
容悦只回了一句话:“等你请示过你家主子再说吧,也许,他跟你想法不同。”
她赌穆远来平城另有要事,未见得需要她这么快就回到他身边。
既然以追逃妻的名义而来,把人找到后,就没有理由继续在这边滞留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夜会
当天下午,云肆在平城槐花巷新买的别院中迎来了自家王爷。
把容悦写的纸条交上去,穆远只瞅了一眼就叫云肆备车,他要亲自去太子镇接人,却被梁竟拦住了。
让随从们回避后,梁竟婉转进言:“这件事,属下劝王爷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毕竟…”
后面的话,就不用他多说了。
穆远也只是一刹那的激动,随后就清醒过来,明白此时的确不宜接回那人。
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梁竟看,梁竟捋须赞叹:“容王妃果真聪慧之极!”
穆远苦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她猜到了本王来此的真正目的?”
“这个属下不敢肯定,只能说,容王妃是个异常理智的女子,不会为表象所惑,不会人云亦云,更不会因男人形于外的宠爱而沾沾自喜,属下如今倒有些明白王爷为何独对她另眼相看了。”
自己喜欢的女人得师爷如此盛赞,穆远本该开心才对,因为这说明他眼光好啊,可他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轻轻摇着头说:“本王倒希望她笨一点,胡涂一点,太清醒理智的女子,也让人头痛啊。”
梁竟打趣道:“属下看王爷分明乐在其中,要不然,怎会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非要娶进门不可。”
穆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言否认。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对容悦究竟是什么感情,喜欢是肯定的,而且很喜欢,一看见就心生欢喜,他还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子。当然,他也并未喜欢过其他女子。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尽一切努力去照顾她,宠爱她,给她足够尊贵的身份,足够奢华的生活,他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极致了,至少他的父皇就没这样善待过宫里的任何妃子。
他母亲姜贵妃据说曾宠冠六宫,可从他记事起,父皇就只是每个月来畹华宫几趟,其余时间都陪着别的女人。虽然比起那些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回圣颜的,母亲的确算受宠了,可也不过如此,哪及得上他对容悦的好,那是名副其实的专宠啊。
他名下的三个女人,另两个完全是陪衬,他连表面功夫都没跟她们做过,从大婚到现在,一次都没去过她们的院子。对那两个女人而言,他大概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丈夫吧,可既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她们,也没打算跟她们好好相处,就没必要装模作样,在他看来,与其给她们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一开始就打破妄想,这样,大家都能得到安宁。
人之所以痛苦,不外是所求得不到满足,无所企盼,也就无所谓失望。所以,同样是徒有虚名的王妃,庾嫣过得安逸自足,姜颀则一脸怨妇像。
其他人怎样他都管不着,安逸也罢,自苦也罢,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他精力有限,负担不了那么多人的幸福。可让他气馁的是,他真正付出了心血的人,却一点也不领他的情,甚至对他缺乏最基本的信任,这让他觉得很挫败。
他自认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及怎样去争取,迄今为止,基本未尝过败绩。唯独容悦,让他无从下手,无处着力,似乎怎么做都是错。对她狠,吓不到她;对她好,感动不了她;索性不理她吧,她转头就把他忘在脑后,跟别人亲亲热热订婚去。
如果容悦肯胡涂一点,他不介意和她装一辈子的,他也很乐意和她装一辈子,他是更喜欢权力没错,女人和权力比起来,分量的确轻了点,就比如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打算,单为了容悦,他不会来平城,可他也不会丢下容悦不管啊,就算不能亲自来,他也会派人来的。
他自认已经是个无比宽容的丈夫了,换了其他男人,你逃婚试试看?都公然逃婚了,夫家还会要她才怪!他连这点都不计较,居然也没得到她的半点信任。做男人到他这个地步,实在是窝囊透了,真是白瞎了他在外面的恶名。
穆远越想越烦,越想越无解,那女人,到底要什么?他已经让她跟庾嫣平起平坐,如果她愿意,她要当皇后他都会满足她的,这样的宠爱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云肆,进来!”恼羞成怒之下,穆远也不管梁竟是什么反应了,朝外面扬声呼喝。
云肆应声而入,穆远沉着脸交代他:“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我要见到王妃。”
云肆略微迟疑了片刻,就躬身垂首道:“是。”
云肆边走边想辄,最后眼睛一亮,高兴地弹了一个响指。
他已经决定了,就依样画葫芦,前辈用过的法子,何妨一用再用,还省得动脑筋不是?
于是,周家又遭了一次盗,手法跟前次一样,可怜他们已经彻夜轮班护院了,门口有固定的守夜人,周围还有活动巡逻队,这样严防死守都没防住,盗贼猛于虎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兴重新摆出来的几样压箱底的宝贝又被洗劫一空,太太的梳头匣子又被顺走了,里面有些还是周兴这两天新添置的,太太都没上过头呢,真是气得人吐血。
不提倒霉的周家,且说容悦被云肆带到路旁的一辆马车里,云肆以为王爷怎么都要喝斥几句吧,你都丢下新郎跑路了,还不许人发发脾气?
可车里却诡异的宁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没人知道穆远此刻的心情,这一路行来,他想了很多,回忆过去种种,他觉得自己受够了,决定不再跟容悦玩温情戏码,他穆远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这样委曲求全过?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照样一个鼻子两只眼,也没有比别人美多少,再说他身边的女子,哪个不是美女?姜家姐妹,长孙兰,包括庾嫣都长相不俗,他随便选哪个,都不会比容悦差,他何必小心翼翼的讨好,察言观色地巴结?真赌起狠来,容悦哪是他的对手!就像以前,他未对她动心的时侯,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他决定恢复到那种状态,等把容悦收伏了,再好好疼她就是。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惯,你越惯她越蹬鼻子上脸。
他甚至准备好了开场白,准备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教训一顿,让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一旦越过了那个界,就要承担后果。
结果呢,等真见到了,他只觉得喉咙发紧,眼眶发涩,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容悦低头回道:“我很好。”
夜晚光线幽暗,即使努力辨认,也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嗅着久违的体香中,穆远沙哑着嗓子问:“在外面有没有吃亏?”
“没有。”
“有没有带够银钱?”
容悦诧异地抬起眼,穆远会问她这个问题,实在出乎她的意料,皇子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出门在外,也有手下安排好一切衣食住行,他何时操心过?
不管怎样,人家总是一番好意,于是放松僵硬的坐姿,放柔嗓音道:“带够了,我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走的,我…在这件事上,可能给你添了麻烦,让你不好收场,我向你道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桩婚事本身,由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我并没有真正同意,我只是势单力弱,无法反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