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想开了。就会海阔天空。”我赶着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可惜,只吃了几口,他又放下碗,蹙着眉说:“其实也不光为今天的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皇帝当得好窝囊。在朝堂上,文武百官不拿我当回事;出外巡游,囊中空空,要向地方豪绅乞讨,那些人怎么会尊敬我?你会尊敬向你乞讨的人吗?这些年风调雨顺。四境安宁,谁都说中原富庶,到处仓满钵满,国库里也堆满了银钱,可太后下拨的钱怎么现在还没到呢?”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又解释道:“我不是怀疑太后,我是怀疑那些救灾款被上面的官员截留了。”
我质疑道:“就算截留,也不至于全部污掉。一两都不下放吧?这样明目张胆。除非活得不耐烦了。所以皇上先不要多想,这益州离京城上千里的路。哪有那么容易到。再说了,朝廷下拨的银子本来就有限,赈灾地物资和款项,地方官府和地方富豪本来就该分摊一些,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地。就像成都王说的,现在捐出来,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皇上却说:“地方官府粮食可能储存了一些,银钱是拿不出多少来的,先帝的财政政策,是赋税上缴百分之七十,地方只留百分之三十,还要维持各项开支,兴修水利什么的。”
也许因为是女人,我从没了解过国家的财政政策,太后也没跟我提起过,如今方才听说,因而惊讶道:“地方财政要上缴那么多啊,剩下的钱还要修水利,那不是捉襟见肘?”
皇上给我解释道:“先帝也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训才这样规定的。前朝是朝廷和地方四六开,但你也知道,地方上多地是弄虚作假的方法,名义上朝廷六他们四,实际上恐怕要倒过来还不止。本朝是名义上朝廷八地方二,实际上朝廷能收到六、七成就不错了。前朝就因为地方豪强势力太大,尤其是各地番王,家里的府库比国库还满,所以最后陷入内乱,分裂成了许多小国。一个开始时声威赫赫、四方来朝的国家,没撑几十年就垮掉了。先帝就是怕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削弱地方,加强朝廷财力。你看王侯们的食邑也不大,而且多数地处偏颇,成都王已经是最优厚的了。”
这样一说我更疑惑了:“如果这样的话,朝廷应该非常有钱才对呀。”
皇上道:“国库原来是很充盈的,虽然打了几个月仗,应该也还拿得出相当可观地赈灾款,就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惶然,因为事关母后。但我既然跟皇上在一起,母后不可能扣着钱故意为难皇上,让他失去朝廷支持,沦为光杆皇帝。但如果…
突然的领悟叫我心惊,我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您说,有没有可能,现在朝廷已经不是太后主政了?”
他眼神一变:“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太后,那是谁呀?”
我停顿了一会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琰亲王这两天好像没见了。”
皇上笑了起来:“姐姐,刚才是我想多了,现在是你想多了。才两天而已,他就算骑飞马也赶不回京城的。姐姐是不是担心他突然带兵回去,发动政变,逼太后下诏废掉朕,再让他即位?”
两天时间的确赶不回京城,但,如果有人做他的马前卒呢?我吞吞吐吐地说:“严横,或祁云海,有没有可能秘密回京。趁皇上在外赈灾之机带兵攻占皇宫,挟持太后,不让她发出救灾款。让皇上空手在外无能为力,民心尽失,他们再逼皇上退位?”
“祁云海不会的。”皇上对这个人还是坚信不疑。
“那严横呢?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他地消息,您不是也怀疑他才是琰亲王最坚实的后盾吗?”
他们俩本来就是多年故交,又一起在西部镇守多年,琰亲王就相当于西部地王,严横则是兵马大元帅,这一王一帅地合作一向是很默契的。所以皇上才会怀疑。琰亲王到现在还能在他面前优哉游哉地晃荡,没有一点落水狗意识,肯定是背后有所依恃,而这依恃,既包括了财力,也包括兵力。
听我这样说,皇上也有点着急了,告诉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心存疑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地。”
“什么事啊?”
“你没觉得我身边少了一个人吗?”
“你指小安子?听说他一进军营就病倒了,不仅不能服侍皇上,反而要人服侍,你只好把他送回京城去了。”
“是地,但他早就好了,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从京城出发要来侍候我,可是一直没有音讯,人也没见来。”
我笑着说:“小安子只是个太监,应该不会有人谋害他吧?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但假如他在来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秘密,被人灭口了呢?”
我安慰道:“不会那么巧的。您别忘了,现在到处遭灾,这几天才放晴。前段时间那雨下的,路上不知道多难走,他也是大病初愈,估计还是路上耽误了吧。”
他轻叹:“但愿如此,不然连小安子都敢杀,对方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本来好好的一顿晚餐,因为说起这些不如意的事,两个人都没胃口了。
默坐半晌,我开口问他:“明天早上我们会按原定日程离开这里吧?”
他答道:“明天肯定要走了,不能老耽误在这里,黄河那边才是重灾区,现在都不知道怎样了。这些天各种各样的消息听得我头都是大的,昨晚一直到亥时才打发走最后一拨人,子时三刻才上床,结果还死睡不着,头一阵阵地痛。”他揉了揉自己地太阳穴,“就是这里,不只痛,还跳呢,弄得我心神不宁,半夜爬起来叫李锐到你的门前看动静。”
“到我那边看什么,难道还有人行刺我不成?”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上次那一刀纯粹是替他挨的。
皇上觉得自己地理由很充分:“只有你出事,我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应,最近不是有人在骚扰你吗?”
迎着他投过来的探究眼神,说不慌乱是骗人的,不是怕他知道我见过子孝,我每次都带着随行去,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怕的是,他现在心情这么糟,会不会拿子孝煞性子,皇帝烦起来可是要杀人泄愤的。
而子孝,不管在我面前如何放肆,真遇到官兵,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一个,还身在异乡,杀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差别----当初我离开他家的时候,他被官兵按住,骂都不敢骂,怕人家掌嘴,最多只敢喊几句:“放开我,放开我!”
于是我赶紧表明态度:“不值一提地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已经打发走了吗?”他似乎不大相信。
我及时更正:“我叫刘嬷嬷去跟他谈判了。”
“谈好了吗?要是你们谈不好,朕派人去跟他谈。”
啊?那怎么行!“谈好了,谈好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分心呢。”
“所有与姐姐有关的事,都与朕直接相关,朕自然要管。”
我不得不再次表明态度:“已经没事了,我明确告诉他,我不会再见他,他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刘嬷嬷提。要钱最简单,若要出仕,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也准备跟母后说说,在哪里的衙门给他安排一个闲职。他也是读书出身,才气还是有一点的,写写画画做做笔录还行。”见皇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赶紧问了一句:“皇上您看这样处理行吗?”
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些都是小事,朕比较好奇的是,他的才气体现在哪里呢?写过什么条幅,还是画过什么画?”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刚刚还在担心京城的情况,黄河两岸的灾情,赈灾款地下拨问题,等等等等,多么忧国忧民,一转眼,竟然揪着我的一句话不放,大吃无名飞醋。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做的,这弯也转得太快了吧,看来我老了,都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不想继续跟他纠缠无聊话题,我站起来道:“不是说头痛的呢?趁现在还有点空闲,你在躺椅上合一合眼养养神吧。”
不由分手把他拉到躺椅上坐下,他还要说什么,我已经伸出手到他的头上按摩起来,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今是而昨非
走出皇上的休息室,张钧彦和李锐已经等在门外,我朝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绕到一边低声说:“皇上昨晚失眠,刚才说头痛,现在睡着了,客人来了叫他们先到客厅等一会。”
张钧彦道:“那下官先去陪着。”
我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皇上心里有事,不会睡多久的。”
张钧彦走了,李锐还站着不动,我向他投出询问的眼神,他拱手道:“属下是为公主的事来的。”
“你说吧。”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刘嬷嬷到现在还没回来复命,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向四周左右看了看,才悄声道:“刘嬷嬷让我做掉他,还让我别跟公主禀报,只说已经送他回去了。属下不敢自专,故而来求公主示下。”
我倒也没有很惊讶,还在客店时,刘嬷嬷的话语中就流露出了杀意,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背着我做这事。我猜,就她自己,一个宫里的女官,断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多半还是有太后的属意。太后最开始听到张家那样对我后,就曾经想要替我出气,是我好说歹说劝住了。
如果子孝一直安分守己待在老家,不要来招惹我,母后看在我求情的份上,不会专门找人去对付他。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一个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的人,不值得浪费精力。
但他非要自己送上门来,而且意图昭然若揭。一开始指望走感情路线,让我跟他重续前缘,这样他就是现成的驸马爷;后来看我不为所动,就开始耍无奈,以“屈打成招”为由想否认那份休书,强迫我承认跟他还是夫妻关系。刘嬷嬷既领有太后懿旨,怎么容得了他这般猖狂?
太后阅历多,见识广。对人性的理解比我透彻,估计她早就料到张家不会甘心放掉这块从自己口里滑落的大肥肉,同时,也看准了他们不敢找太后和皇上闹,只敢来纠缠我。
因为之前我在他们家三年,他们见惯了我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子。连丈夫停妻再娶都不敢有丝毫意见,还贤惠之极地亲手为他和新人布置新房,就以为我好说话,好糊弄。再加上想当然地以为女人都有从一而终的观念,本来已经抛弃了我的丈夫千里迢迢地找来,温言软语诉说思念,我还能不感动得一塌糊涂?
谁知我竟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不耐烦。言辞之间也毫不相让。子孝完全接受不了我地改变。所以在见面地过程中一直用眼神和语言指控我地负心与薄幸。
唉。也难怪太后会老早就给刘嬷嬷下密旨。一旦子孝趁我在宫外时现身纠缠。就杀无赦。
子孝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呢?现在地我和他。身份和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只要我不再惑于他地“情”。他就不再有任何机会。而这一点。他应该早就感受到了。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作无谓地纠缠。
又或者。男女之间果然存在着巨大地思维差异。当初在张家时。我会低眉顺眼是因为我不得不如此。一个没有娘家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遗产地女人。婆家是唯一地依附。离了那里就只能出去要饭。不低眉顺眼行吗?至于帮自己地丈夫和他地新欢布置新房。难道他就没看出我那纯粹是赌气?难道他没发现。我给他布置新房地时候心里在滴血。而且从那一刻起就封闭了自己地心灵。也埋葬了对他地感情?
为何他不能设身处地理解一下别人。只要还有一点选择地余地。没有人会甘心过那样地日子。
见李锐还站在一边等着回话。我忙收摄心神。笑着对他说:“多谢你肯事先知会我。没有猝下杀手。我和他地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这人是我地前夫。我离开家乡地时候是拿着他亲笔签名地休书走地。这事都过去一年了。谁知他现在又找上来。死活不肯承认休书。非要和我恢复关系。”
李锐鄙夷地一笑:“还真敢想呢。就他也配?一个乡野白丁。”
我很快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子孝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在今天解决,于是告诉李锐:“我虽然不可能再接受他,但到底夫妻一场,也不忍心看他客死他乡。他家里还有60岁的寡母,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如果他死了,这一家就完了。所以,我想拜托你,悄悄把他送回家去。”
李锐躬身道:“公主仁善,属下无有不从。”
“这件事,我不想让太后知道,也不想让皇上知道。当然,如果他们追究起来,我会出面承认的,决不会连累你。”
“属下明白。”
我摸了摸身上的银票,这是出宫的时候我揣在内衣里的,也许是穷怕了吧,在宫里时,身上有没有钱无所谓,一旦出宫,身边没有钱我会心慌地。更何况是上战场,万一吃了败仗,跟皇上失散了,我就算逃命,身边也得有钱才行啊。
本来想把银票给李锐,让他交给子孝的,但对这个人我也不是很了解,万一他送走了人,留下了钱呢?这种事,事后问都没法问。
犹豫了半晌,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我怕就你一个人,根本劝不动他,最后吵闹起来,影响不好。”
李锐也说:“是啊,还怕他到处散播不好的谣言,败坏公主的名声。”
“这点他暂时不会,他还想挽回我呢”,败坏我的名声对他没什么好处,只会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可是公主要拿钱打发他回去,等于跟他彻底决裂了,他还顾及什么呢。”
我站住了。是的,如果我让人强行押他走,他没得想头了,会不会索性豁出去瞎说一气?
正左右为难,一个侍卫擦着汗跑过来在我们面前跪下道:“公主,属下该死,把小莲姑娘给跟丢了。”
“怎么会丢了呢?”
“属下本来一直跟着小莲姑娘的。晚饭后亲眼看她进了一家客栈,属下就在外面守着。守到现在还没见她出来,属下觉得不对劲,进去问掌柜,却说根本没见这个人。”
我急了,要是白天还好点。这么晚了,到处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儿?
李锐开口问:“她是一个人呢,还是跟宋大人在一起?”
“一个人。”
越发不对劲了,我紧跟着问,“宋大人现在人在哪里?”
“这个属下不是很清楚。”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因为事关一个姑娘地贞洁,我只吩咐他们注意小莲的行踪,并未说明理由。所以,小莲和宋方的事。至少不是公开的,虽然大家可能都心里有数。
“那这样吧”,我转向李锐道。“你再派两个人出去找小莲,你自己先陪我去宋大人那里,再去东来客栈。”
东来客栈就是我给子孝安排地下榻之处,当时我回来后,留下刘嬷嬷跟他交涉,不知道是特难达成协议还是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刘嬷嬷也没见回来。
唉,烦心事也爱堆在一起出现。小莲上午还很沉得住气的,怎么到晚上就闹上了呢。
找到宋方的住处,他居然已经睡下了,命令他穿衣出见,然后问她:“小莲来找过你吗?”
“找过。”
“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想让微臣陪她出去走走,微臣说明天五更就要起来,今晚想早点休息。”
我直接告诉他:“小莲从你这么走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呢?”本来就睡眼惺忪,再加上一副摸头不着脑的样子。谁看了都会以为他跟小莲毫无关系,因为他看不出有一丁点紧张。
不想跟他斗心眼,我自己的事还等着处理呢,故而干脆道明来意:“我放弃今天上午打地赌,因为我发现,小莲那丫头现在心里只有你,也只会忠于你一人。这样地下人,我留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不是说要娶她吗?现在就娶吧。她腹中说不准真有了你的孩子。”
宋方显得有点为难:“现在是赈灾途中。怎么好娶亲呢,要娶也只能到了京城再说。”
我怒问:“你玷污她地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赈灾途中?夺走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再想到七的八的,是不是太晚了?”
他有点语塞,我试探着说:“今天晚上跟皇上一起用膳的时候,我还特地提到过你跟小莲的事。”
“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虽然他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语速也不快,但他地身体姿势还是出卖了他。在讨论小莲的时候,他一直带点慵懒之态,但当我提到皇上的名字,他地身体迅速一僵,就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一样。
我就知道!他搞出这么多名堂,终究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一切都只是手段,皇上才是他心里唯一的牵系。
他勾引小莲,起初可能只想到在上层有个能替他说话和传递消息的人,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并且用这个质问他。他不能说自己是衣冠禽兽,压根儿就没想对小莲负责,于是声称要娶她,一来,想看一看我对小莲的重视程度,以此肯定或否定小莲的价值;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想看看皇上对此事的反应。所以,我告诉他跟皇上提到过此事时,他才会如此紧张,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可惜,我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打听到的,故而话锋一转说:“你跟小莲既然两情相悦,又有了夫妻之实,成亲也是顺理成章地事。我们虽然在赈灾途中,可日子还是要过的,孩子也是要生的。说不定,皇上给你主婚,大家跟着吃吃喜酒,还能讨个彩头呢,这就跟冲喜一样,越是不顺利的日子越要冲一冲。”
见他闷不吭声,我又问:“明天等皇上有空的时候,我安排你去见他,当面请他主婚,好不好?”
“不,不,不”,他一面乱摆手一面连连后退,直到说了五个“不”字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魂不守舍地解释:“微臣的意思是,明天到一个新地方,皇上要见的人多,要处理的事情也多,肯定很忙,微臣怎么好去打扰?一切都等赈灾完了再说吧。”
“那小莲你打算怎么安置?”
他有点吃惊地问:“小莲不是公主地侍儿吗?自然是服侍公主了。”
“不再是了。你也在西京的离宫待过,应该知道,宫人犯淫是重罪,轻则罚去浣衣守陵,重则处死,我因为一直不舍得,才隐忍不言。但女大不中留,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根本无意服侍我,想必你也很舍不得跟她分开吧?所以,我决定,从此刻起,把她正式许配送给你,现在她是你的未婚妻了,你出去找她吧。”
说罢,我拂袖而出,留下宋方呆若木鸡地站着那儿。
迈出大门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今晚,我要把这些烂人烂事统统解决掉,从明天起,我只关心皇上的饮食起居,我要做他的贴心姐姐。
杂草太多,会影响树木的生长。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我已经费了太多脑筋,而他们似乎并不领情,反而充满怨恨。子孝如此,小莲亦如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聚散总随缘
“李锐,找小莲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公主,还没呢,您别着急,小莲那丫头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属下会看一点相,那丫头是个长寿命。”
要是平时,我准会开玩笑问:“那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寿命?”但今天我真的没心情,而且主子问侍从,他肯定捡好听地说,哪怕你眼看就要翘辫子了,他也照样会说千岁千千岁。
虽然如此,他的话还是给了我一点安慰。就像我对子孝一样,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但也不想看他死,希望他在别处,在一个我永远不会去的地方活着,到老了儿孙绕膝,乐享天年。
老子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看似无情,其实仔细品味,无情中又弥漫了丝丝缕缕的温情。不想跟你往来,但希望你无恙。若有一日鸡犬之声不再闻,芳邻那边一片死寂,还是会忍不住瞧瞧的。
这样想着,便对李锐说:“等下到了东来客栈,我就不需要陪了,里面有刘嬷嬷在。你亲自带人去找小莲,找到了直接送回县衙,我这边谈完了就跟刘嬷嬷回去。我一个无职无权的公主,不会有人加害的。”
李锐躬身道:“恕属下无法从命,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和公主,至于小莲,您不是把她许配给宋大人了吗?让他去着急吧,属下这里也加派人手去找。要是公主还不放心,属下让周县令发动捕快去找,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比较熟悉。”
我立刻点头依允:“这个办法好,你赶紧让人去跟周县令说一声。”
李锐跟身后的侍卫交代了几句,那人飞快地去了,然后他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属下这就陪公主进去吧,刘嬷嬷是个女人,一旦遇到什么事。自己都要人保护了,怎么保护得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