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早餐桌上只有我一人,我问小莲:“你知道太后去哪儿了吗?”
“禀小姐,娘娘上朝去了。”
“我娘上朝?”我惊讶不已。在乡里的时候,偶尔也听人说起过太后把持朝政之类的话,但我只以为是幕后操纵,却没想到,都公然上起朝来了。
“是垂帘吗?”小皇帝坐在外面的宝座上,太后则坐在低垂的珠帘后面听政,坊间流传的宫廷话本里似乎有这样的场景。
小莲躬身回道:“奴婢没亲眼见过娘娘上朝,但据公公们说,娘娘每日跟皇上一起坐在朝堂上接见臣僚,没听说垂帘啊。”
我的娘呃,您也真是…古往今来那些揽权的太后,好歹还知道弄个帘子遮遮,以示男女有别。您倒干脆,帘子都懒得要了,直接坐在金銮殿上俯视众生。
这样嚣张的太后,朝廷上下的反对之声肯定很多,公然挑战男性社会的尊严啊。我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所谓“强极必辱”,娘在女人中绝对算最大胆、最出格的,难怪她敢公然册封我为公主,连坐朝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这种话,我能跟谁说?我只是个昨天才进宫的新鲜人,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只能作壁上观,就像在婆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我身份尊贵,可以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会有所改观。等我跟娘再熟悉一点,对她的脾性再了解一点,我也能在她面前发表一些看法,扭转一些我认为暗藏危机的局势。但现在,我真的什么也不敢说。
用过早餐,又坐了一会儿,总算看到了几张熟面孔,我故意板起脸说:“刘嬷嬷,赵嬷嬷,你们把我接进宫就不理我了。”
她们赶紧陪着笑走过来:“小姐,我们哪敢?现在宫里最红的人就是小姐了,抢着要侍候小姐的人都快打破头了,我们抢不过,正在伤心呢。”
“真的呀,那我跟娘说说,要你们来侍候我。”
几位嬷嬷忙跪下谢恩。其实我也就那样一说,娘派给我谁就是谁,我怎么会挑呢?
但她们这样殷勤,我也不得不说些客气话:“这宫里的品级我也搞不清楚,就怕让你们跟着我会委屈了你们。”
“怎么会,小姐马上就是公主了。小姐的寝宫,本来就该配备许多女官,我们跟了小姐,只怕还能跟着晋级呢。”
“要是可以的话,我一定跟娘说,让你们晋级。你们一路照顾我受累了,我还没跟你们说谢谢呢。”
又扯了几句闲话,刘嬷嬷看我实在无聊,交代小莲说:“小姐初来咋到,哪里都不熟,你多带小姐出去走走,认认路,也认认人。”
小莲不好意思地解释:“太后走的时候吩咐,小姐舟车劳顿,要好好歇息,我就没敢领着小姐到处跑了。”
我笑着说:“没事,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在车里颠簸了两个月,屁股上都快磨出茧子来了,再镇日呆坐,会坐成白痴的。
于是,小莲领着一群人陪我走出了太后的寝宫春熙宫,来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庭园。
“这里就是上林苑吗?”在百花凋零的时节,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园子,叫人不得不感叹:皇家就是皇家。
小莲却告诉我:“不是,上林苑离这里还有点路呢,要坐车过去。这里是太后娘娘的后花园,其中有些名贵花草还是娘娘自己动手种的哦。”
“真的呀,那你告诉我,哪些是我娘自己种的。”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指给我看,果然都是些从未见过的物种。
我起床的时候就不早了,逛到这会儿,已经时近正午。虽是初冬,阳光依旧有些炽烈,晒得我昏昏欲睡。小莲把我领进花园深处的一所房舍,并排三间小小的屋子,有书架,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张铺着锦褥的软塌。
我先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后来索性躺下去,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给我盖上了被子。我放任自己沉入梦乡,反正整座皇宫都是我娘的地盘,我爱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在梦中,我终于又见到了子孝,可惜他还是穿着刺眼的新郎装,满眼的挑衅之色,挽着他的新娘昂然朝我走来。
“不要这样,不要”,我仓皇后退:“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心痛而死的。”
“为什么不要?你又不喜欢我,我纳妾你比我还高兴啊,都乐颠颠地帮我布置新房了。”
“我那是没办法,谁乐颠颠的了?我心里比黄连还苦。”
“真的?”
“真的,不要纳妾好不好?我要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子孝甩开他的新娘,紧紧地抱住我,我在他怀里落下了欣喜的泪水。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把她赶走就是了,反正也还没圆房。”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我在他脸上狂亲,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没放过,他也很激动,我们的泪水汇集在一起。
“咳咳咳”
谁在咳?是婆婆来了吗?我慌忙推开他,同时睁开眼睛。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准确的说,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再仔细打量,发现他还只是一个男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孔漂亮得过分,只是有些不健康的样子,苍白瘦弱,身量苗条纤细,眼神忧郁沉静。
这时小莲从外面走进来说:“皇上,小姐还没醒呢。”
我从榻上滚到地下,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皇…皇上”
该自称什么呢?民女?臣妾?还是姐姐?
“姐姐”,他伸手拉起我:“你刚才梦到什么了,又哭又笑的。”
“没,没什么,让皇上见笑了。”
“见什么笑啊,你是我姐姐!”他笑得无比亲腻。
第九章 两小无猜忌
“姐姐,你脸色好差,这一路行来是不是很辛苦?”
“我脸色差是旅途奔波所致,皇上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啊…”他用手抚了抚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从小就这样,底子差吧。”
我失笑。生而为皇子,从怀上的那一天起就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居然会底子差?
见我面露诧异,他解释道:“母后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来差不多是死胎了,听说全身乌紫,连呼吸都试不到,是太医好不容易才救活的。”
原来如此。生命本身之脆弱,即使高贵如皇子,在生死门前走过时也跟我们这些凡人一样。看着他孱弱的模样,我的心不禁恻然。那么多良医良药都不能让他的身体强壮点,只能说,是真的输在底子上了。
“姐姐的生日是哪天?”他突然问。
真是个细心的孩子,让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我笑着告诉他:“八月十五。皇上您呢?”
“好巧哦,姐姐八月十五,我八月十二,我比姐姐大三天,姐姐该叫我皇兄才对。”他笑得好不得意。
“真的好巧。不过有一点一定要纠正,我比皇上早出生两年,是皇上的姐姐无疑,不可能叫皇兄的。”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其实,那些皇兄皇弟的我都不爱听,姐姐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那么好听的名字,这辈子还没人叫过呢,就连母后都只肯叫我皇儿。”
“皇上的尊号是…”说来惭愧,我还真是无知妇孺,连国君的尊号都不知道。
“我即位没一年,还没正式亲政呢,哪有尊号?我说的是名字,姐姐记住了哦,我叫舜华。”
“舜华,真是好名字。”
“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啊,一般中秋节出生的女子,总爱叫桂花、金桂、丹桂什么的,姐姐倒脱了这个俗套,叫狄音。”
“那是因为先父爱吹笛子,所以叫我狄音,谐音正好是笛音。”
“姐姐会吹笛子吗?”
“会一点。”
“在弟弟面前就别谦虚了,姐姐还会什么?”
“呃,二胡也会一点点。我就会这两种简单的民间乐器。”
小皇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原来姐姐也喜欢这两样乐器,我也是呢。”
“是吗?”想不到他会喜欢这种大众化的东西。皇宫里不是有很多名贵乐器吗?比如古琴。坊间宫廷话本里,不难窥见这样的经典场景:华贵的男子手抚七弦桐,目光深邃悠远,那是多有爱的画面啊。而竹笛胡琴,似乎更符合民间艺人的身份。
小皇帝突然在腿上一拍手,笑呵呵地说:“我正愁找不到东西送给姐姐做见面礼呢,这下有了。前不久定远侯回朝时献给朕一只玉笛,说是用最好的和阗玉制成的,我试过一次,音色还不错,就把这个送给姐姐吧。”说着就朝外面喊:“钧彦,你去交泰殿找方大海,叫他把前日严横送的那只笛子给你,说朕等着用。”
“是。”钧彦答应着去了。
“这个钧彦,有点不像公公。”我迟疑地说。
“他本来就不是公公啊,他是我的贴身护卫。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你猜是什么?”
我哪猜得到啊?原来皇上也爱玩“猜猜看”的戏码。我随便问了一句:“他有官爵?”跟在皇上身边,这些都不在话下。
“不是啦,他还是丞相府的长公子。”
“张丞相?”
皇上点了点头。
我心里思衬,这张丞相是天佑皇朝的肱股之臣,在臣僚中的地位可谓数一数二。他的公子也是很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跟在皇上身边当个跟屁虫侍卫呢?
“你很疑惑他的身份是吧?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小皇帝一副分享机密的兴奋样子。
我只得附耳过去,他低低地说:“这是母后安排的啦,钧彦他爹已经权倾朝野了,这个儿子不能再掌权,不然,整个天佑皇朝岂不成他家的了?”
我纳闷起来,怎么跟以前听到的不一样啊,不是说朝政都由我娘和琰亲王把持的吗?怎么现在又成张丞相“权倾朝野”了。他是群臣的领头羊没错,但离权倾朝野还差得远。
最让我郁闷的还是皇上的表现,要说十五岁也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心没肝的稚儿一样,什么话都拿出来说,一点当皇上的自觉也没有。虽说我是他姐姐,可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应该多少有点防备的吗?
“皇上,小姐,太后娘娘那边开始传膳了。”有人在外面禀报。
“我们这就过去吧。”小皇帝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
在他身边走着,趁机偷偷打量:完美的轮廓,难以形容的精致脸蛋,这个皇帝比女人还美,若换上女装,活脱脱一大美人。
这样的长相,当个寻常百姓没说的,天生的万人迷。但当皇帝就亏了点,因为少了几分男子气概,只怕镇不住大场面。所幸他还小,再过几年,等真的成年了,也许能脱去这股子阴柔味。
有些人,年少的时候的确雌雄难辨,记得老家村里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十几岁的时候那叫一个标致啊,嫩得能掐出水来,地地道道的男女通吃,偶尔去集市,总是招蜂引蝶无数,不分性别不论年龄,一个个对着他发花痴,口水流满地。可惜,过了十八岁后,胡茬子冒出来了,人也不再长高,尽往横里长,没两年就变成一个满脸横肉的死胖子了。
我忍不住瞅着美人皇上想:您可千万别那样啊,吾平生最不忍见的,就是美人凋残。
“姐姐,你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好奇怪哦。”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已经凑过来,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呀,流光溢彩,煞是迷人。
妖孽啊妖孽!我在心里赞叹,同时也很讶异,我和他,今天才不过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样熟络了?我原不是大方的人,甚至是内向的、羞怯的、自卑的,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很闭塞,后来跟继母生活在一起,更是动辄得咎。出嫁后,因为一直怀不上孩子,也受尽了婆母的冷眼。这种背景下长大的人,不可能大方活泼。
皇帝弟弟也是,乍然相见时,他给我的感觉也是沉默忧郁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聊着聊着,两个人就如此这般亲昵起来。
只能有一个解释:天生的血缘之亲。
就像我跟我娘,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可是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痛哭。相比起来,我和弟弟相见已经很淡定了。
第十章 珍馐列玉盘
我和皇上才走到太后进膳的紫薇阁外,钧彦已经去而复返。明明健步如飞,却脸不红气不喘,一派轻松地把一个长条型盒子呈给皇上。
“诺,给你。”皇上一转手又把盒子递给了我。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身后的小莲已经跪地接住,我只好道谢。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娘娘在里面等着你们用膳呢。”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笑着走了过来。
“周嬷嬷,我们这就进去。”
见皇上对她的态度迥异常人,语气也额外亲切,我回头看了刘嬷嬷一眼。她会意地凑到我耳边告诉我:“这位是皇上的奶娘。”
看来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只是宫里的人未免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全。
太后见我们一起出现,很是高兴,大声说:“我正打算给你们引荐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混熟了。”
皇上却不高兴地嗔着:“母后,姐姐昨晚就到了,你怎么不派人叫儿臣过来呢?母后和姐姐十七年后再相逢,场面肯定非常感人,儿臣居然错过了。”
我昨天是晚上进宫的,崔总管他们故意捱到那个时候,无非是怕太后见我气色不好,会怪罪他们。其实太后见了我,哭都哭不过来了,哪顾得上看气色。
太后听皇上这么说,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们都快哭死了,你还尽惦着看热闹。”
皇上马上嬉笑着讨饶:“母后息怒,儿臣哪敢看热闹,儿臣若在场,可以劝解劝解,免得你们哭起来没节制。”
太后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你姐姐昨日刚进宫,一下子见太多人我怕吓到她。”
皇上再次鼓起嘴:“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她弟弟!”
太后安抚道:“你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怎么样,对你这个姐姐还满意吧。”
“当然,和母后一样美,本来母后是天佑皇朝第一美人,现在,嘿嘿…”
“现在你姐姐第一了,是吧,哎,母后老了,连儿子也嫌老丑了。”
“不是啦,儿臣的话还没说完呢,过去母后是天佑皇朝第一美人,现在跟姐姐一起并列第一美人。”
太后笑着摇了遥头,然后看着说:“你这个弟弟对你还真不错呢,怎么样都不肯说我是第一美人,你是第二美人。虽然在我眼里,我女儿比我美多了,不过他那么想巴结我,都不肯把你说成第二。”
我尴尬地笑着,说实话,这对天家母子给我的感觉并不好。不是他们人不好,单独相处,两个我都喜欢,让我觉得别扭的是他们之间的互动。虽说儿子趋奉娘是应该的,可是这对母子之间表面上很和谐的笑闹,仔细品味都有造作的痕迹,连他们的笑容都不够真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还是,民间女子不懂得上流社会的那一套。
但,这是私家宴啊,只有母子姐弟三人,有必要虚伪地承应吗?还记得以前,尤其是我出嫁前的最后一段日子,我的后母当着父亲的面总是对我客客气气的,说话满脸堆笑,声音温柔。倒是对她自己的两个儿子,有时候还吼着骂着。不是我喜欢她吼我骂我,而是喜欢那一刻表现出来的真实情感。
真正进了宫,才发现一百多道菜的阵势只是家常便饭,太后的用膳标准就是一百多道主菜,分四大桌,周围几小桌则放着各种主食、点心、水果等等,甚至还有一桌专门摆放各种咸菜。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在我们进膳的时候,所有今天参与烹饪的主厨副厨甚至打杂的,必须全部守在紫薇阁外待命。若哪道菜太后吃了开金口称赞,那没说的,主管太监立即出去大把银子打赏;若太后吃了皱眉头,主厨会先得到一顿板子,然后被人七手八脚撵出去;若太后吃了之后居然吐了,或更严重,肚子痛起来了,可怜的大厨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所以,我们进膳的时候,四周鸦雀无声,太监宫女们个个神情紧张,站在外面的厨师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我本来以为在行馆吃饭的时候被几十个人盯着就够夸张了,没想到跟宫里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
下人们紧张,太后和皇上倒是相谈甚欢,他们谈得最多的是我的事:关于册封事宜,关于寝宫的布置,甚至关于我的婚姻。
太后和皇上商量事情,旁人本不该插嘴的,可既然是我的事,我就不得不开口了:“娘,呃…”
是不是应该像皇上那样喊她“母后”呢?可我现在的身份只是民女一个,哪有资格喊母后?若喊“太后”或“娘娘”,又觉得生分了一点。
他们立刻停止交谈,一起望向我,我舔了舔嘴唇说;“册封我为公主,合适吗?别人会不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谁敢?”太后脸上威严乍现。
“当面不敢,背地里议论啊,一传十,十传百,弄到天下百姓都知道了就不好了,女儿可不敢损了太后的清誉。”
太后瞥了我一眼,大概对我那声“太后”不满吧。果然,她下一句就是:“以后你也跟皇上一样叫我母后吧。”
“是,母后,儿臣能被册封公主,自然求之不得,但若因此而致母后声誉有损,儿臣情愿不要这个虚名。其实,儿臣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母后,还能在母后身边承欢膝下,已经感激不尽,再无别的奢求。”
太后爽朗一笑道:“我的声誉早被那些小人损得差不多了,什么‘母鸡伺晨,国之不幸’;‘母鸡坐堂,国家必亡’,我的耳朵早就听起茧子来了,还怕多听几句?比起其他罪名,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小事一桩,根本不值一提。我进宫本就是他们抢来的,之前嫁过人有过女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不是我有意欺瞒先皇,有什么好怕的。”
“还是尽量不要落人话柄的好,不然,儿臣心里会不安的。”敢做敢为是她的风格,不因我而连累她是我的坚持。
这时皇上开口道:“母后,我看不如这样吧,公主照样册封,只是册封诏书重拟一份,就说公主是母后收的义女。并不是只有亲生女儿才能受封公主的,以前连亲王家的女儿,讨得了太后奶奶的欢心,照样册封。前朝不是还有五品小官的女儿也封公主的?”
“那是为了和亲,随便封个虚头衔给人家。”
“儿臣的意思是,母后昭告天下的时候,说姐姐是义女,并不妨碍姐姐受封。”
“不行!我不能这么委屈你姐姐。”太后的语气很坚决。
我只好再次重申:“母后,不委屈的。儿臣不过一介民女,能被册封为公主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计较什么亲女义女啊。再说这本来就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儿臣还是母后的亲生女儿,母后也还是儿臣的亲娘。”
皇上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母后,你看姐姐想得多透彻。所谓义女,不过是糊弄外人的幌子,在皇宫里,还有那些大臣们心目中,谁不知道姐姐是母后的宝贝亲闺女?谁敢有丝毫怠慢?”
两个人又游说了半天,太后才总算答应了下来。
至于我的封号,太后本来取的也是极眩目的名字,被我婉拒了。一个下堂妇,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免得惹人笑话。
我为自己取名梵音。庄严肃穆的梵唱,也许能让我心境澄明,忘了那些恩怨嗔痴。
第十一章 瑶光凝碧落
用过膳,三个人移到隔壁的茗湘阁,在那里饮茶叙话。
聊着聊着,太后突然说:“音音,册封之后会有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大臣们都会过来敬酒,届时他们肯定会带上自己最出类拔萃的儿子或孙子。我的宝贝女儿,谁不想高攀啊。到那天,母后帮你留意,你自己也多观察,看有没有中意的人。虽然母后希望你每天都陪在身边,但当娘的,不能那么自私,女人还是要有个归宿才会幸福。”
我慌忙摇头:“母后,儿臣不想嫁,真的不想。”
“你还惦着以前的那个…”
“不是”,我知道她想问我是不是还惦着前夫,我是惦着没错,但这不是我拒嫁的理由,“儿臣好不容易才和母后团聚,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待在母后身边。”
这是真话,嫁过一次人,经历过一次撕心裂肺的分手,我真的对再嫁没兴趣了。我敢肯定子孝是喜欢我的,而且是真喜欢我这个人,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一无所有,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会纳妾,还是会让我伤心。
如今再嫁,那娶我的人纯粹冲着我的身份来的,连真情都没有了,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只怕比我和子孝的婚姻更不堪。
太后还要相劝,我只好说:“您就只当我贪图那份亲人相守的温暖和皇宫的豪华吧,嫁人之事,起码缓几年再说。也许,等我再大几岁,会因为感叹年华老去而兴起再嫁之念也说不定。”
皇上也帮我说话:“母后,姐姐不愿意,您就别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