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横了他一眼:“您要是肯骑在马上,而不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里,军士们会更振奋地。”
皇上有点为难地说:“我没骑惯马的,怕熬不了那么长的路,要是还没到达目的地,我就腰酸背痛,那还怎么领兵打仗?当指挥官的人,关键是要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地本事。若说跃马横刀。提枪杀敌,那是武将的事情了。”
“先帝亲征。从来都是一马当先,难道先帝只是武将?”
“先帝是开国君主,要马上打天下,不得不如此。”
“难道皇上现在已经处在下马治天下的太平盛世了吗?外有异族入侵,内有同室操戈,皇上的处境比先帝那时候只怕还糟糕呢。”
皇上低下头,好半晌才说:“姐姐也认为我该一直坐在马上,与将士们并辔而行?可是真的很难受呢。”
我答曰:“我不敢要皇上干嘛或不干嘛,只是在我看来,跟将士们骑马并辔,也是一种姿态,不说身先士卒,起码也跟他们同样感受一下奔波之苦。而且这还有个好处,可以和武将们拉近距离,以便就近了解他们,到时候该派谁去对付哪路敌人,才会心里有数。比如有地很勇猛,适合战前一对一;有的智谋超群,适合留在身边当谋臣;有的很沉得住气,适合打伏击战。”
“姐姐言之有理,其实,我会坐车,主要原因并不是怕骑马,而是想和姐姐恢复邦交。要是我一直骑马,姐姐一直坐车,等部队晚上驻扎时,又要跟将士们开会分析敌情,那我总找不到时间跟姐姐说话。谁知上了车,姐姐还是不理我,我也不敢贸然开口,怕说错话,又惹姐姐生气。”
看他又恢复到那种讨好姐姐的乖弟弟形象,我的心情并没有多少好转,他的善变让我警惕,偶尔爆发出来的残忍冷酷更叫人我心惊。跟他将近一年时间的相处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皇帝的人,不管平时表现得多温柔和善,都是难以测度地、可怕地。
对付善变之人,唯一的办法,也许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吧。我很后悔在春熙宫前跟他正面冲突,他是皇帝,他发起怒来,纵然不会把我怎样,但我身边地人却可能遭到池鱼之殃,他们何辜?
所以我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对他,不能再动怒,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一门心思替他着想,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多爱他呢,其实我不过就是为了两个字:不忍。
不忍他小小年纪就肩负如此重担;不忍看他内外交困,每天通宵达旦地工作;不忍看他烦躁不安,渐渐现出暴君本相,为群臣非议,到最后,甚至连太后都动了异心。我敢打赌,如果我不跟来,皇上一离京,太后就会开始在皇家子孙中物色人选,以为后备。
我在心里迅速过滤了一下,先帝的八个皇子中,除皇上外,还有两个是没娘的,太后要选。多半会在这两人中选取。若是人家本来有娘,她这个太后位子就坐不牢了,她为什么要做成别人当现成太后?
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娘亲享受一辈子的尊荣,可如果要牺牲皇上,我就有点不忍了。皇上自己还在咬着牙苦苦坚持,怎么忍心轻易放弃他。
无论我对他多失望,我还是真心地希望。他能长长远远地保住这个位子。
晚上,坐在闷热地帐篷里。才刚净过身,马上又是一身汗。可这荒郊野外。水要靠士兵一桶桶地从河里提,也不好太麻烦他们,人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不是专程跟来侍候公主的。
“好热啊,好多年都没这么热过了。”刘嬷嬷坐在我身边不停地摇着蒲扇。
“这种天气打仗。对我们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喃喃自语着,并非期待谁给我答案。
刘嬷嬷接口道:“应该是好事吧,那些北方阴冷之地的人,应该是很怕热的。”
“也对哦。”我笑谓,心里却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而且越想越不安。虽然那时候年纪还小,但因为是人生最惨痛的经历,所以更往后一些地事可能忘了,五岁那年的洪灾却记忆尤深。记得那一年,开始也是异常地闷热,然后很多天不下雨,奶奶还说今年要糟旱灾了。雨终于落下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觉得终于盼到了。直到瓢泼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大伙儿这才慌了。
那场雨到底下了多久我记不清了,只知道还没等它下完。洪水已至。父亲在洪峰到来之前带着我和奶奶仓皇出逃,从此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去过。
深深地忧惧中,一个小太监出现在帐篷门口打着千道:“公主,皇上请您出去一下。”
刘嬷嬷忙说:“小兔子,你进来,皇上让公主去干嘛?”自从逼宫的事发生后,太后和我身边的人都对皇上起了戒心,凡事多长了个心眼。
这个叫小兔子的太监,据说因为眼睛总是红红的,故得此绰号。皇上小地时候,原本是他最得宠的,但太后怕他有眼疾,强行从皇上身边带走了他。直到前不久,也就是皇上正式亲政后,还把他重新调了回来。不过此时小安子早已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他跟皇上纵有小时候的情谊在,到底离开得久了。
人都是这样的,人走茶就凉,不是谁薄情,自然规律而已。谁不是活在当下,活在身边人地眼里呢。
小兔子摸了摸头说:“这个奴才不知道耶。”
刘嬷嬷又问:“那皇上现在人在哪儿?”
小兔子答:“在小河边。”
我轻轻一笑,真有闲情逸致呢,这个时候,难道还约我去小河边散步看星星?
我辞谢道:“去跟你们皇上说,小河边的草丛里,是蛇最喜欢出没的地方,我是不敢去的。他也最好是赶紧回营,白天不停地赶路,晚上稍微有点空闲,让他早点歇着吧。”
小兔子听到蛇,吓得脚不沾地走了,小莲忘着他的背影笑:“这人,连走路都一跳一跳的,果然像兔子。”
“他像兔子是因为他的红眼睛。”小菱忍不住纠正。
“皇上身边的人和事,菱妹妹肯定知道得比我们多了。”小莲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坐在一旁,好玩地打量着这两个丫头。自从上次的事件后,我特别注意观察小菱,尤其是皇上跟我在一起时,她地表情,慢慢地让我推翻了之前地想法。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小菱并不是皇上收买的什么耳目,只是她自己爱慕皇上,所以事发当儿会本能地维护,怀春少女地心,自然任何时候都向着心上人的。
这也是我出门会带上她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她和小莲本是我的贴身侍婢,走到哪儿都带着的,突然换掉,怕皇上会起疑。再者,就如母后说的,如果他存心在我身边安插耳目的话,去了小菱,还会有其他的,“他只要笑一笑就能让那些宫女腿软”,我的小莲,未必不会腿软,如果皇上在她身上下功夫的话。
也就是说,这根本是防不胜防的,还不如维持原状,起码我心里有数,知道该防着哪个。
她们会这样我不是不理解,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往上爬呢?为皇上所青睐宠幸,就是最好的捷径,甚至可以一步登天。后宫妃嫔身边的侍婢,因为近水楼台而得幸,最后混成正牌主子的大有人在。
如果小菱真的是皇上的人,我情愿继续留着她,让皇上不要把主意打到小莲身上,我真的需要一个靠得住人在身边,不然我会很不安的。
没想到,我很快连小莲也失去了,我再次变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独自面对陌生的一切。

第八十二章 西京遇故人
过了一会儿,小兔子到我的帐中回话:“皇上已经走了,被陈将军他们找去开会了。”
我摇着头笑道:“时间这样紧,不守在营帐里等着,还跑到小河边去,也真是的。”
皇上的帐篷和我的隔得有点远,他的在中心位置,我的则在偏远的一角。若按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我和他比邻而居了,是我自己不同意。我跟他解释说:“现在我们还在自己的地盘上,又没什么危险,我还是住在边缘地带比较好,我是女人,夹在一堆大老爷们儿中间很不方便的。”皇上这才勉强答应了。
其实,行军队伍中夹着一个女人本来就挺奇怪的,不过那些将领们大概也明白其中的玄机,知道我是皇上的重要人质,性别是男是女也就不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朦胧睡下,小莲凑到床前低声唤道:“公主,公主,快醒醒。”
我努力睁开爱困的眼:“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啊?”,待说出这句话,人清醒了一些,突然一个激灵,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很紧张地问:“匈奴人打过来了吗?”
“没有啦,是我们自己要走了。”
“走?”我抬头看了看帐篷外:“天都还没亮啊。”
“就是要趁天没亮才好走。”
我这才彻底清醒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逃跑?”
“是啊。太后派了车子一直在后头跟着地,现在就停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们只要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我发誓,我要求住在营地边缘绝对是为了行事方便一点---不是逃跑方便,而是女人的洗浴啊方便啊什么的方便一点。却没想到,无形中给自己提供了这种方便。
“小莲,你还在磨蹭什么,快带公主走啊。”刘嬷嬷膀大腰圆的身影立在帐篷门口低声催促着。
我这才注意到,一直守在床前给我打扇的小菱歪在床边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疑惑地看了小莲一眼:“又是迷香?”
小莲从腰里掏出一条手帕。在我鼻子跟前晃了一晃,我立刻闻到了一股叫人晕眩的气味。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弄翻人的手法都一样,我忍俊不禁地问:“这迷香该不会是宫廷御制地吧?”
“是刘嬷嬷交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地。公主还是快走吧,趁现在外面巡逻的还是咱们地人,不然等下换了一班,就走不成了。”小莲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地给我换下睡衣,套上鞋子。
我好奇地问:“军队中也有咱们的人?”
小莲不再作答。扯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不管我如何声明“我不走”,她还是强行拖着。
“住手,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帐蓬门口,我厉声呵斥。同时也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幽暗的星光下,小莲突然诡异一笑,待我发现不妙时,那条我闻过一次地手绢已经朝我捂了过来。
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摇晃的车上,周围是稻草的气息。
我坐的,居然是一辆牛车?而且稻草堆中只有我一个人,前面赶车的是一个灰衣短偈,头戴草帽地男人。
“大叔”。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喊出了这声久违了的民间称呼,时光恍惚回到了多年前。我还在乡下,不是什么公主,也没有参与进这纷乱的一切。只是,大叔好像根本不想搭理我,依然全神贯注地赶着车子。
“大叔”,我再喊。同时好笑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此时已近黎明,天边已现出鱼肚白,所以很容易看出这是一套男装。小莲他们趁我昏迷时到底在我身上动了多少手脚啊,衣服换了就算了,还把我丢在一辆装满稻草的牛车里。
正茫然四顾,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赶车的大叔总算有反应了,回过头嗯嗯啊啊地打着手势示意我钻进稻草里面去。难怪他不理我的,他根本不能说话,他是个哑巴。
马蹄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我伏在草堆中不敢动弹。
很快,牛车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他们先问了几句话,后来发现赶车大叔是哑巴,又赶着一辆装满稻草地牛车,大概觉得不可能偷运公主吧,所以没纠缠多久。稻草堆里地我,只听见马蹄声逐渐远去。
其实刚才,我完全可以发出声音让他们找到我。只是我现在这个形象,被抓回去了要如何跟皇上解释呢?说我是被人熏晕了带走的,他会信吗?
人质逃跑,又被皇上地人捉了回去,以后会有什么待遇还在其次,最起码,我受不了自己这副逃跑者的形象,更受不了被人冤枉。
既然已经被她们带出了军营,那就回宫去吧,跟太后一起守住京都,劝太后不要放弃皇上,同时派人去金陵打点,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一切的一切,等皇上凯旋而归的时候自然会明了。
如果他仍然选择误会,那也没什么,我对他本无所求,太后在世时我依止太后,太后百年后,我也老了,或真的追随太后而去,或寻一处尼姑庵修行---那未必不是一条彻悟的路,比在宫里勾心斗角好上无数倍。
跟哑巴大叔一路同行的好处是,绝对的安静,我也“既来之,则安之”,仰躺在草堆里看青白的天宇,看星逝云消,曙色乍现,看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看路边地田畴里渐渐出现扛着锄头的农人。
前方再吃紧。再风声鹤唳,田还是要种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所以我着什么忙呢,去哪里不是一样地活。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我扎了一个草把子朝赶车大叔掷过去,虽然没砸中,他还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向他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大叔丢给我一个小包裹,我打开一看。是馒头和卤肉。
呜呜,我混到坐牛车的地步。还有卤肉吃,实在叫人喜出望外。喜之不胜,喜极而泣…
晚上,我们到了一个叫麒麟镇的地方,大叔把我带到一个小客栈,自己就消失了。
我很惬意地洗了个澡。换上掌柜大娘送来的干净衣服,虽然还是男装,有干净衣服换,已经不错了。只是掌柜大娘仍然跟哑巴大叔一样,一问三不知。只是笑眯眯地在客房守着我。我不明白,我已经脱离了皇上的“魔掌”,正奔向慈母地怀抱中,怎么还要被剥夺人身自由。
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这回不是牛车了,而是一辆正儿八经的马车。
又走了大半天后,我发现不对劲了。我离开京城只有一天,回头走就算为躲避追踪绕了一点路,也不至于走了一天一夜还没到吧?
我开始拼命敲打车门。没人理睬。终于有人理睬时。我又一次在奇异地香味里昏倒了。
就这样昏昏醒醒,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我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地地。出现在眼前的是巍峨的宫门,暗红的宫墙,长长的甬道和富丽堂皇地殿宇。
是皇宫没错,只不过,不是西安的皇宫,而是西京的。
我也终于知道,这次绑我来的人是谁了。
母后啊母后,只怪您太能干了,母鸡都能司晨,所以琰亲王和皇上离开后,京城就成了您的地盘,所以这两个男人都想把您掌握在手里。您地软肋是我,绑架了我,就等于绑架了您。
在西京的第一天,琰亲王并没有出现,我在这个已经听说了无数遍的陪都别宫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只要我不出宫,就没人拦阻我。
第二天晚上,琰亲王回来了,他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叫我去朝见他,而是亲自到我住的地方探望。
“公主,好久不见了,真是想念得紧。”他笑得如此真诚,让我连冷脸都摆不出来。
“王爷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就是太想念公主。”
“咳咳,王爷把我掳来,意欲何为?”
“只是想请公主做客。”
“是吗?多谢王爷了,我已来此两日,既然是做客,没有常住的理,明天可不可以让我走?军营中突然不见了我,母后肯定很着急的。”
“公主放心,太后那边本王已经亲自去信告知了,太后知道你在我这里,不会担心的。今夏酷热难当,本王也是担心公主受不了京城的毒日头,故而特意修整了水殿,接公主来此避暑。”
我叹了一口气,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准备关我多久?”
他没有否认那个“关”字,但继续避重就轻:“今年天气反常,连西京都比往常热了许多,不过给公主住地水殿,是整座皇宫最凉爽地地方,四周的水面种着从南方移植过来地荷花,现在开得正好,公主可还喜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他既然费力把我劫了来,是不可能轻易放我走的。今时今日,我在谁手里,谁就等于把京城,甚至金陵和整个南方抓在手里了,太后投鼠忌器,最后只能跟手里抓着我的人妥协。比如,太后可以下诏,废掉不称职的小皇帝,让琰亲王承袭大统。若能得到先帝遗孀的首肯,也算名正言顺了。
即使不如此,最起码,太后决不敢重起炉灶,另立新君。
走不了,就只能先住下,我向他打听侍女的下落:“跟着我的那几个人呢,刘嬷嬷,小莲她们呢?你没把她们怎样吧?”这话我问了一路,但没人搭理我。
琰亲王道:“她们没事,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吧。”
她们没事就好。我遗憾的只是,我终究没一个心腹,她们在关键时刻仍然只听太后的。
琰亲王又问:“本王派来侍候公主的人,公主还满意吗?还有这里的饭菜,公主还吃得习惯吗?”
“这些都没问题,多谢王爷。”虽然是掳来的,人家相待以礼,我也没必要撕破脸,那样对我没好处,人家的地盘,哪有我嚣张的份。
“昨天给公主主厨的,是本王特意从太后和公主的家乡请来的厨师,只是公主离家时年纪尚小,可能对家乡的名菜不大了解,如果是太后来了,肯定一尝就知道了。”
我暗暗感叹,我的故乡小镇,那个曾为洪水淹没的地方,经过了这么多年后,看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愿这场战争不要毁了它,但愿不要再来一次特大洪水…
但有一个问题是,从我离京到现在,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不过半个月时间,除了最初一天的牛车,之后都是那种风驰电掣的四匹马拉车,披星戴月地赶路,只用了十多天就走完了原来至少要一个月的路程。这么短的时间,琰亲王不可能临时从我的家乡请来大厨的。
于是我开口道:“王爷,我有个疑问。”
“请问,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对,是两个疑问。”
琰亲王笑了起来:“不急,公主一个一个来。”
“好吧,第一个是非常小的问题,我家乡的大厨,王爷是什么时候派人去请的?”
“有两三个月了吧,具体日期我也不记清了。”
“也就是说,这人是王爷老早就请来了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话很难回答。但公主难道不觉得,这正好体现了本王心意之诚,老早就准备好了请太后和公主来消夏的,如果没有战争,本王会亲自回去请的。”
“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匈奴人不发动,王爷也要发动的,是不是?”
他笑了笑,没正面答复,岔开话题说:“公主的第二个问题呢?”
他不回答,其实就等于默认了。
既然他连这一点都敢认,我也没什么不敢问的了:“王爷为什么不索性称帝呢?”
他很镇定地答:“如果太后肯昭告天下,废掉小皇帝,立我为新皇的话,我很乐意奉诏。”
“王爷掳我来,不会就为了逼母后下这种诏书吧?”
“绝对不会!这种事急不来的,要水到渠成才行。那个宝座太多人觊觎,不是光坐上去就成了,还要坐得稳,坐得长久,至少现在就不是时候。”
他的意思是,现在只是未雨绸缪,先把我抓着,让太后不敢轻举妄动,他这边,则抓紧创造条件,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逼太后下诏。

第八十三章 聊以充使臣(一)
那天的晚餐是跟琰亲王一起用的,他还是谈笑风生,但多半是废话,我真想了解的他是不会说的。这人看似豪爽洒脱,实则心机很深,所以才会骗取了先帝的信任。
晚饭后,坐在水殿的回廊下看着离宫的处处灯火,恍然间竟有根本没离开皇宫的感觉。这离宫的规模虽然比京城的皇宫小了将近一半,但精致程度不亚于那边。整整十年的修葺啊,琰亲王既有私心,必然会额外卖力,务求尽善尽美。
我所住的水殿,顾名思义,是一座建立在水面上的宫殿。不知是先有池,在池中打柱子建房,还是建好房后再把周围挖成池。此时是七月中旬,池中荷花盛开,清香四溢,如果不是身为人质,只是来此消夏,我会很享受的。
因为一路奔波劳碌,虽然心中依旧惶恐不安,到底还是抵不过困倦,到午夜时,终于在荷香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时分,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侧耳细听,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男声。
顾不上梳头洗脸,我跑到隔壁房间,一群太监宫女正在侍候琰亲王梳洗。看见我在门口出现,他赶紧跟我打招呼:“早,不好意思,我让他们声音小点,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结结巴巴地问:“王爷昨晚…也住在…这里的?”
“是啊,天气太热,只有这里凉快点。”
也就是说。“这里是王爷的寝宫?”
“是本王的夏宫,冬天这里就比较冷,会换到前面地暖阁去住。”
我怒了:“既然是王爷的寝宫,为什么把我也安排在这里?”
琰亲王再次发挥避重就轻,避实就虚的功力,笑容可掬地说:“公主不喜欢这里吗?听说公主上京的途中。一路掀开车帘看荷花,本王还以为公主很喜欢荷花呢。若不喜欢,看是不是叫人拔掉了再种别的?可水里的花,好像就这个最好看。桂花园也有一个,等八月桂花开地时候,再跟公主一起移到桂殿去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