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言抽泣着哑声道:“可能是房东,浴室的水龙头坏了。”说着一边拭泪,一边去开门。唐睿拦住她,道:“你去洗洗脸,我开门。”
顾慎言点点头,转身去浴室,正要拿毛巾,便听到郁熹安的声音:“明之兄?!这么巧!”她心里一紧,迅速擦干脸上泪痕冲出来。只见唐睿站在门边,面色平静地看着郁熹安,而郁熹安则微笑着把目光投向她。
顾慎言深吸口气,走过去,道:“郁长官有什么事情吗?”郁熹安笑道:“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啊?”顾慎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唐睿已道:“请进!”
郁熹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唐睿一眼,迈步进屋,四周环顾一下,笑道:“这里真像世外桃源。”
顾慎言知他此来必有目的,但因为从来都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一时也没有说话。倒是唐睿颇为坦然,淡淡一笑,道:“定文兄请坐。”
屋子很小,疏疏朗朗几件民初时兴的白色镶金边欧式家具,只有吃饭的桌边放了两张凳子,郁熹安直接在桌旁坐下。
顾慎言咬着嘴唇看唐睿,他自然能感觉出她的怨意,却没有理会,在桌旁坐下,道:“听说定文兄要回松江去?”“所以来向慎言辞行。”顾慎言心中一凛:她向郁熹安承认自己违规泄密,已经做好承担严惩的准备,他越是不动声色,她越是惴惴。
这时,郁熹安才做恍然大悟状:“我没打扰你们吧?”唐睿看看顾慎言,微笑道:“定文兄要走,应该我设宴才对。”郁熹安笑道:“这倒不必,我也不过是来跟老友道个别。”
顾慎言难以想像两天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此时竟能像朋友一样同坐桌前谈笑风生,一时气苦,只道:“承蒙郁长官抬爱。”郁熹安笑道:“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明之兄如此看重你。”顾慎言登时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熹安笑道:“临别之时,想和老友叙叙旧啊!”他居然用这种方式威胁她,顾慎言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微笑道:“巧了,我也正想找郁长官叙旧呢!”郁熹安那略带邪气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转头看看唐睿,道:“方便吗?”顾慎言坚声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郁熹安笑盈盈地站起身来,道:“天色已晚,还是下次吧,来日方长嘛!”
顾慎言满腹狐疑,不知郁熹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郁熹安对唐睿道:“明之兄,如此战乱,有如斯佳人相伴,真是羡煞旁人。期望你二人早日得结秦晋之好,到时弟一定来讨杯喜酒喝。”顾慎言听他竟然说这样的话戏弄和嘲笑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唐睿却还是不动声色,浅笑道:“承兄吉言。”
郁熹安面带微笑地看她一眼,道句告辞,转身开门离去。
听着郁熹安渐渐消失的脚步声,顾慎言怔然望向窗外,弦月清辉,伴着秋虫吟唱,或许再有远远传来的笛声,便是最完美的秋夜景致。
唐睿道:“你和郁熹安说过什么?”看顾慎言低头不敢看他,他接着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一定要自己去解决所有事?”
淡橙色灯光给唐睿冷峻面容添上几丝暖意,顾慎言怔忡良久,剜心痛楚,却终究无言以对。唐睿道:“我们……就算我不是你什么人,总还是你的长官吧,你为什么无视我的命令,这样自作主张?”
“我……”“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心里是有我的!”
顾慎言只觉头上打个闷雷,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唐睿将她的手握住,道:“慎言,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顾虑到宁可拿止痛药当饭吃也不肯有半分示弱。那好,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只是……”他略顿了顿,语调十分坚定:“我想让你知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你的现在,你的将来。”
唐睿眸子中含着似水的柔情,仿佛要把她溺毙——他的眼睛长得真好看,细长上翘的眼尾似乎要扫到鬓角,目光又那样清澈,相书上说“目如凤凰,必定高官”,大约就是这种眼睛吧?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搐,猛然把手从他手中抽出,跑过去拉开门,道:“太晚了,你,还是走吧。”
唐睿停顿片刻,走过来看着她。她不肯理会,只把脸侧向一边。这时,她感觉手中拉着的门把手一下子脱开,接着砰地一声,门被唐睿关上。她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他无比坚定的声音:“我不会走!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痴望着他,心中悸痛——这些明明都是她要不起的东西!然而没等她反驳,唐睿已经俯下头,把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顾慎言到办公室很早,因为准备离开,工作移交,东西都已打包整理好,没什么事,就坐在窗前发呆。秋日清淡阳光下,廊下一丛金灿灿的菊花艳得让人不敢逼视。过了很久,同事们才陆续到来,看到她,大家都很意外,她只解释说接到新命令要留下来。
半上午的时候,机要员田莹送文件路过,看她一个人坐着发呆,便笑盈盈地凑过来,往外张望半晌,方道:“顾副主任,早上我去余主任办公室送文件,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军座因为你的事,差点和余主任吵起来。”
顾慎言惊道:“什么?”
“大家都在传,说郁专员这么折腾,余主任大约担心太过了,打算先把你调走避避风头。但军座是什么性子呀,怎么可能向郁专员妥协?这不,就责备余主任没有经过他允许,私自要把你调走。”
顾慎言眉心紧攒,心情忐忑。余照处事素来圆滑,就算不喜欢她离唐睿太近,也未必会直接把她调走,这其中,恐怕有更深的含义。唐睿当然不会不明白,依然坚持这样做,明显是想把他们的关系放在比较公开化的位置。
想到此节,顾慎言心情更加郁郁。田莹看她面色比刚才还要沉重,刚想安慰几句,便见有人来宣布新的人事任免令:即时起调顾慎言为唐睿的机要秘书。许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能公然违抗命令,只好先进行工作交接,当天便搬到褚家园9号居住。
这里一直由唐睿的副官郦洵管理,他向顾慎言介绍,进门处过了影壁是传达室及卫兵、随从人员居处;第二重院落正房是唐睿办公吃饭会客的那间大客室,东厢有会议室和值班参谋住处,西厢有郦洵的居所、办公室和餐厅。
唐睿住在第三进的后罩房里,郦洵将顾慎言的住处也安排在这里,弄得她当场变色,要住到倒座房去。那天晚上唐睿到山上去,同行就有郦洵,虽然她已经刻意保持与唐睿的距离,但这群人哪个不是人精,又怎么会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郦洵笑道:“整个院子就你一个女人,还是住这安静点。要不在那边儿,我怕你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他说得这样冠冕堂皇,顾慎言倒不好再多言,只能委委屈屈住下来。这里房间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院中一株金桂树花朵开得正艳,浓郁的香气在屋中都闻得到。
郦洵过去还兼做了许多秘书的工作,现在逐步向顾慎言移交。但她过去从未从事过类似工作,适应起来很吃力。郦洵见她谦虚谨慎又十分努力,只是由着她,并不曾多催促。
这天夜里,郦洵随唐睿出行回来,见办公室里亮着灯,进去一看,却是顾慎言在整理文件、登记来往信件,笑道:“早点休息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刚才军座还问呢,这大半夜的,谁这么勤勉?”
顾慎言不好驳他面子,只能起身回后院去。
这院子的设计建造者胸中颇有丘壑,青灰色砖瓦配上传统飞檐,既有北方四合院的敦厚,又有江南民居的细致轻柔,一草一木的种植都有讲究,单看起来,随便一处就是一种景致。顾慎言缓步走在回廊上,微风吹动檐下铁马,一阵叮叮当当碎响,桂花醇厚的香气四溢,不自觉生出微醺之感。
看到唐睿的屋子还亮着灯,门口的警卫却不知去了哪里,她不禁停住,心情有些繁杂,很渴望看到唐睿的身影,哪怕只是灯光下的影子。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唐睿的声音:“你站这儿干什么呢?”顾慎言一惊,猛然回头,月华下,唐睿含笑的面容那样清晰。她顿时大窘,红着脸快步往自己房间里走。正要关门,唐睿却跟上来把门撑住,笑道:“跑这么快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顾慎言看他笑吟吟的,仿佛有点不怀好意的企图,心里紧张至极。只是手上用劲也关不上门,又怕这样拉扯被人看到,一时气苦,甩手转身进屋去。
唐睿跟进来,未及说话,已看到桌上放了一堆练习速记的草稿纸,先自笑起来。顾慎言没好气地道:“还笑!”唐睿握紧她微凉的纤长手指,道:“都快一个月没理我了,就一点儿不想啊?”顾慎言嗔怪道:“还好意思说,你怎么答应我的?”“我没食言啊,暂时不会公开我们的关系。”说着,他把她拥在怀里,柔声道:“会一直耐心地等待,等着你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
他这样深情款款,她心中有柔软异常的东西在流淌,就那样伏在他怀里,听他坚强有力的心跳,良久不语。这段时间因为不愿给人以口实,她一直刻意躲着他,自搬到这里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此时不禁嗔怪:“你这样,与明火执仗告诉别人,有什么区别?”
唐睿笑道:“你不给我机会解释,又怎么知道没区别?”顾慎言也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轻声问:“真的为了我,和余主任吵架了?”“听谁说的?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而已!再说,你看余照那个样子,谁和他吵得起来啊?”顾慎言想到余照素来一派老好人的样子,也不禁好笑。
唐睿道:“不生气啦?”顾慎言抬起头,抿嘴道:“谁敢生您的气呀?”唐睿伸手把她腮边头发掠开,道:“没生气?那怎么故意装做适应不了工作?总说我如何做公私难分,你这样赌气就对了?”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洋,顾慎言微红了脸,道:“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诟病……”“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每天看着你进进出出,却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我有多难受?”
顾慎言低头不语,唐睿贴过来,在她耳边呢喃细语:“慎言,我真想你。”说着,他开始轻吻她,轻柔炽热的嘴唇从耳边一路滑过来,她红着脸推他,道:“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到冀州去呢。”唐睿拥着她不放,道:“不,今晚我要留下来!”顾慎言急道:“那怎么行,卫兵在外面呢!”唐睿的语调玩劣如孩童:“我让他们都去睡觉了。慎言,别赶我走,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我吗?我可是每天都会梦到你,梦到那天……”话未说完,顾慎言已急道:“还说!”一边使劲挣开他的手臂,把他往门外推。
唐睿见她连耳根子都红了,娇羞的样子妩媚异常,哪里肯走?顾慎言推着他到门口,道:“别闹了,会被人看到的。”话还未说完,唐睿已伸手把灯关掉,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彩云易散琉璃脆(上)

司令部里开作战会议,间隙的时候,穆建中过来和顾慎言打招呼:“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什么事?”
“郁熹安离开汾州之前找过我,希望给你带句话。”
顾慎言不自觉地皱眉,想那天郁熹安到她住所,胡乱搅和一通,大约是想说什么的。
“什么话?”她问。
穆建中道:“他说,希望你别恨他。”
顾慎言淡淡一笑,道:“言重了!郁长官也是公事公办。”
穆建中心中充满疑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你们过去就相识吧?那应该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就是神神叨叨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对了,他没怎么难为你吧?”
顾慎言摇头,又笑道:“听说穆旅长在雾灵山大刀阔斧,革故鼎新,连日军都十分重视,有界河附近新增加了一个大队的兵力。”
穆建中在襄河大战之后迁任雾灵山独立旅旅长,上任伊始便施行一系列新政,令内部一派清新迹象。但他知道顾慎言提这些,只是不愿意继续有关郁熹安的话题,只好客气地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给军座当秘书还适应吧?他可是有名的拼命三郎,你身体单薄,该当注意才是。”
顾慎言无奈道:“这份工作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我也做不了什么,大部分还是郦副官在做。”
这段时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穆建中听到过多种版本,但哪种似乎都和事实对不上,他正在想不如索性直接问顾慎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料还未及开口,便听到唐睿在身后问:“建中,你今晚回去吗?”
他忙转头道:“不急。”
唐睿点头道:“那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事情和你谈。”又转头对顾慎言道:“回去和老朱说一声,让他加两个菜。”
“是!”
穆建中看二人对答如常,疑心一时大减。因为许久未见,他正思忖如何约她出去吃顿饭看场电影什么的,不经意间,瞥见顾慎言手中的自来水笔——藏蓝色笔身,银色新箭形笔夹,笔帽上嵌颗蓝色宝石,极是华丽。
他登时怔住。
他见过的——仿佛很久之前,大约是顾慎言刚开始做机要室副主任的时候,有一次他与唐睿一起外出,唐睿说要买件礼物送人,但挑了许久都没有满意的。最后,店员取出支自来水笔,藏蓝色笔身,银色新箭形笔夹,笔帽上的蓝宝石产自克什米尔,晶莹剔透。据说笔是别人专订的,等了许久,待货到时,买家却由于意外,出不起余下货款,笔便留在店里。但因为太贵,一直没有买主。
穆建中知道唐睿素来俭朴,不会喜欢如此华丽的东西,可没想到,他竟然很满意,并且马上付钱买了下来。穆建中猜这礼物一定是打算送给很重要的人,但唐睿没有说的意思,他自然也不能问。
此时见顾慎言所用之笔,穆建中只觉心口被重锤猛击,声音都有点发颤:“你的笔……真漂亮!”
“是生日礼物,有点太华丽了吧……”她的笑容既羞涩又温婉,仿佛想起了什么令她很快乐的事情。穆建中心里更痛,正待再问,又有人过来,她便转头去和别人说话,没再理他。

唐睿素来重视单兵和小部队训练,对军官素质的提升也很在意。到汾州之后,特别开办军官训练团,对排以上军官进行分期分批轮训。同时吸收许多有心报国的毕业学生参加军官训练团,成为部队军官的重要后备。
穆建中到雾灵山独立旅之后,深感下级军官军事素养欠缺,除加强训练之外,私下里和唐睿请求许多次,希望能在新一届毕业的军官训练团中优先挑选人员。唐睿考虑到独立旅与日军隔河对峙,加之有心将其打造成示范部队,同意了穆建中的请求,并邀请他参加新一届军官训练团毕业典礼。穆建中便在汾州多留一晚,打算第二天典礼完毕再回前线。
次日清晨,唐睿与穆建中一起到狐尾山骑马兼谈事情,回到司令部,有人贴着耳朵和唐睿说了半天话,听完之后,他眉头紧锁,只让穆建中先回招待所换衣服,一会儿直接到褚家园9号找他。
毕业典礼定在上午十点,穆建中心神不宁,很快整理好各项事物,到褚家园9号的时候还不到九点。然而刚一进门便被郦洵拦住,说唐睿早上回来脸色不太好,大约是顾慎言做错什么事,正把她叫在后面挨训呢,让穆建中先等一会儿。
穆建中口中答应,却并不进屋,只在院子里闲逛。这里多种植冬青、龙柏、女贞等青翠植物,虽是深秋,依然郁郁葱葱。他不禁想起初次带顾慎言来这里的情景,益发心绪难安,不自觉地就往后院踱去。
前后院连接的门向来只在唐睿休息时设警卫,穆建中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到了后院。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碎石小径上几片落叶被风吹得簌簌打转。沿着回廊,穆建中慢慢朝唐睿房间走去,其实并没想干什么,然而鬼使神差的,就放轻了脚步。
他正琢磨敲门,却听到唐睿的声音:“拿那件袖子上钉扣的礼服吧。”停了一会儿,才听顾慎言慢慢道:“长官,我是您的机要秘书,不是您的生活秘书!”
他不禁从虚掩房门的缝隙中望进去,唐睿正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服,听她这样说,转头道:“这句话没说好,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穆建中看得出来,唐睿是故意板着脸的,嘴角明明就带着笑意。顾慎言也是扑哧一笑,道:“好好好,您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总行了吧?”
不一时,就见顾慎言拿着件衣服过来给唐睿。伸手帮唐睿整理衣领时,不小心碰到他的下颌,唐睿忽然把她的手握住,道:“手怎么这么凉?”“刚才洗衣服了。你去冀州一次,衣领上的泥足有一尺厚。”
唐睿把她的双手都握住,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大冷天的,手都皴了。”顾慎言笑道:“他们哪干得了这些呀?外面洗的也不够干净。”“再这样我会心疼的。”
顾慎言半晌才轻声道:“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什么时候,你做事尽想着自己,才真叫宠坏了。现在算什么,你知道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心疼吗?”“不就是挨了几句骂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穆建中听在耳中却难受异常。过去听过种种传闻,还有人说她长了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他还很生气,觉得亵渎了她。可是唐睿身边美女如云,也没见他对谁略加青眯,偏偏就陷在她的手里。还有黄宇,那样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也还是在她这里落了马。
唐睿道:“代我受过,就是不行!以后别再这么委屈自己。”“难道要我骂回去呀?”唐睿一脸纵容,道:“没事,有我给你撑腰!”“听着怎么像狗仗人势?”“还是狐假虎威吧,狐狸比较适合你。”说着,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道:“你这个小妖精……”他目光迷离,低头去吻她。
穆建中刺痛般收回目光——看来唐睿已经完全被她迷住!这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进退有度,懂得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东西,根本不用他这样的傻瓜替她劳心劳神!

军官训练团毕业典礼既隆重又热闹,还请来松江行营主任郁海霖、原江省政府主席兼松江战区司令长官冯竞如等人。典礼结束之后,唐睿宴请大家,穆建中觉得无聊,提前退席。本应直接回雾灵山独立旅旅部,然而车到城门口,他告诉司机有东西落下,又折回褚家园9号。他知道,顾慎言今天在那里值班。
到了目的地,值班参谋说顾慎言在后面她的房间整理文件,穆建中便径直过去找她。虽然天气已冷,但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暖的。透过开着的窗子,可以看到顾慎言坐在窗下的桌子前,正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顾慎言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期待,待看清楚是他,顿时换上平素那浅淡笑容,起身迎出来,道:“穆旅长,长官还没有回来。”“我来找你!”“有事么?”
这倒把他问住,踌躇良久,脸色越来越难看。顾慎言不明所以,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冰雪聪明,哪里会做错什么?”穆建中看着她那双清澈眸子,怒从心起,厉声道:“你和郁熹安,过去是恋人吗?”顾慎言既意外又愤怒,瞪大眼睛,道:“他和你这么说的?”穆建中冷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习惯,凡事都会瞒人!”
顾慎言又急又怒,还没来得及说话,穆建中已道:“郁熹安说你受了太多苦,应该得到怜惜。哼,他可真是杞人忧天!”他越说越激动,不禁提高声音,指着唐睿的房间,道:“有他替你打点一切,你用得着谁怜惜呀!”
顾慎言简直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抑制不住怒气,声音颤抖异常:“我不用谁打点一切,也用不着谁怜惜!”
她齐耳鬈发剪成带刘海的童花头式样,单纯得仿佛个女学生,穆建中只觉受了这副清纯外表欺骗,几乎是低吼着道:“不用假清高!不就是想所有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吗?你已经很成功了!”
顾慎言气结,想起在上海时,她扬手掴了郁熹安一耳光,震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麻,他居然还淡淡笑着说:“你这么半推半就的,哪个男人不会多想啊?”
仿佛,她做什么、怎么做都是错!她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声音却不自觉地尖利:“我愿意怎么做事,是□□,与阁下无关!除了他,你们有谁在意过我需要什么,有谁是真正尊重我的!”
穆建中看她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心内震动,茫然若失。正在这时,门洞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咳嗽声——不知什么时候,唐睿已经站在院门口。
穿着军礼服的唐睿面色沉静,极度威严。穆建中五内杂陈,冷冷瞪着他,并不肯妥协示弱。站在唐睿身边的郦洵又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笑道:“长官回来休息,二位要有事,不如到前院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