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簌簌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有铜镜烙进她穿衣的景象。
镜中,握著簪子的双手拉好颈间的领角,蜜色的脸微微抬起,露出暴凸的大
眼;嘴角咧在耳边,极红,双颊底色是黑的,上头像是涂乱了不同的颜色,有
一点点的泛青,连带著,连黑白分明的凸眼也黑中泛青——就在铜镜照到的那
一刹那,她又低头不经意地跳出镜中的倒影,拿起鬼面具戴上。
她的视线终於落在铜镜上,看著鬼面具上的暴眼血嘴,青色的颜色若隐若现
地闪烁著,让她的黑眼格外奇异。
她满意地走到门前,忽然想起什麽,回头看著床幔後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但
瞳仁里一直是黑色的,映不进那极虚极瘦的身影。
「我马上回来,等我喔。」她的视线又掉开,像在自言自语。
然後,门轻轻地被合上了。
夜深沉,府里空空荡荡的,没个人。
双足踩在地上,却没有落在地面的感觉。身子极轻,连夏风轻轻吹起,夏衫
微,连一头没有绑起的长发都飞得好张狂。
连轻风偶尔停了,翘发仍然飘扬在空中,她未觉,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客房。
「头一个是巫女……最後一个是恶灵,流了血,带来不幸与痛苦……」她轻
轻唱道。
快近客房时,她突然停步,回头看著无月的夜。
「谁在跟我说话?」谁一直叫她不要哭?她没有哭啊。真怪,是自己多想了
吧,耳朵听进的声音好模糊,她不要理了,走进院子,客房就在眼前。
露出的笑容藏在面具之下,她手握著簪子,就停在窗子的面前。
会是谁先叫呢?
她慢慢卷起左手的袖尾,露出蜜色的皮肤,这一次她要流出很多很多的血,
让她们尝尝当性命被迫消失在这世间时的痛苦。
「她……睡了五天吧?」祝六的声音忽地从窗内响起。
这麽晚了,她们还没睡?
「咱们也安全了五天啦,这五天有西门恩照顾她,咱们也不怕她误伤自己。」
「她……醒来,你要怎麽解释?」
祝八可爱的声音响起:「那就实话实说啊!谁教她禁不起药物的控制,她若
能像那些假师婆一样,装个样子跳个舞,也不会害咱们被府里的下人指指点点。
这五天,我都不敢出门玩,就怕南京城里的人笑!」
「是你的药下得太重了。」
「下得重,又如何?一回生,二回熟,西门老大都不指责咱们了,六姊,你
在哪里鬼叫什麽?唉,西门家真是个好地方,又有得吃、又有得喝,连住都比
咱们族里好,我真希望就此长住,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不可能。」祝十的声音冷淡响起:「我要回族里,我要代替大姊当巫女。」
「你只是个普通人,十妹。」
「不必靠祝十五,也不必等西门恩气绝身亡,我也已经有了咒杀他的方法,
多拜他书斋里的书之赐。」
「那有没有可以在这里吃喝不尽,又能让你当上巫女的法子呢?有了!」祝
八高兴地说道:「不如,我去暗示那个叫西门义的,说我有法子让西门恩提早
见阎王,到时,要他好好答谢咱们!」
「你疯了!西门义是西门恩的三哥,你当他会感激你害死他兄弟?」
「是三哥没错,却是没有血缘的。」祝八得意洋洋地:「你们没注意到,我
却眼尖地看见了。」
「看见什麽?看见西门义想谋害西门恩?」
「也相去不远了。我跟厨房里的丫头们套过口风,西门义长年在外,必定是
找机会要吞掉这西门家的家财,而且连她们都发现有好几次西门义待在府里时,
都拿那种算计的眼光望著西门老大,你们不也在城里听说过风声吗?连有血缘
的亲兄弟都会闽墙了,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义兄弟们?」
「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
「天下没有难得了我的事啊……好困啊,睡觉了啦!明儿个我还想上厨房呢。」
屋内,声音没了。
过了没多久,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夹有祝八的打呼。
窗外,十五垂著头,脑中不停地盘旋她们的对话。岂能再让她们活下去?岂
能让她们再度伤害他?
簪子的尖锐微微刺痛她的肌肤,她仍旧不觉,专注地要划下一道足以让她们
致死的伤口。
「十五。」
夜风飘来低语,她的动作停下,并未回头。
「十五。」
她慢慢地侧过身子,转头望向叫她的人。
那人,有点眼熟。
「你总算醒来了。这麽晚了,你出来散步吗?」那人的声音极低,仿佛不愿
意惊动屋内的人。
她目不转睛地望著他,暴凸大眼尽黑,如无底的地狱。
他走近几步,温柔地说道:「十五,你要散步,怎麽不多加件长衣披著?」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握的簪子上头,簪尾正贴在她的腕间,他连表情也没有变,
将带来的薄披风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看著那薄披风,也有点眼熟。
「是恩弟的。他怕他不小心睡了,你却醒来睡不著了,若在府内散步会著凉。」
是西门恩的?她慢慢地伸出手捧住那薄被风,药味扑鼻,冲醒了她些许的神
智。
「啊,那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吗?」他状似惊讶地要拿走她手上的簪子,她
却一缩手,将簪子紧握在手中。
他微微一笑,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笑容上。她似乎很喜欢看他笑,虽
不知何因,但他仍是保持笑容,轻声说道:「十五,该回房了,恩弟还要靠你
照顾呢。」他再度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一碰到簪头,便有准备在她反抗时用力
抢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见面礼是西门家长辈传给後代的,只传亲生孩
子,不过西门家亲生的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便改传起了媳妇。」
他慢慢从她手中抽出,仍是惊动了她。她低头看著那簪子,迟疑了下,他顿
觉她使力压住簪子,正要不顾一切用力抢过时,她突然松开力道,让他顺利拿
走。
他心里暗松了口气。
「传给了我,我就算是西门家的人吗?」她细声问道。
「这是当然。现在你已经嫁给恩弟,对他来说,你是比西门家里的任何人都
还要亲。」
「西门笑,你……」
「你初进门,不适应是理所当然,但礼不可废,还是叫我一声大伯,比较妥
当。」
西门笑轻轻提醒她。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大伯。」她张望四周,微讶道:「好晚了。」
「是啊,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你把面具拿下,我怕路上遇见丫鬟,活活
被吓死。」
她不动许久,就在西门笑以为必须先打昏她再抱她回房时,她慢慢拿下面具,
露出美丽的面貌来。
西门笑自然不知方才她的脸与面具同化过,只觉她戴著面具时,双眼极大又
凸!
一点也不像是祝十五,若不是认出她的身影来,真要以为是哪里的鬼出现在
西门府了。
他慢慢走出院子,眼角十分注意她有没有尾随上前,见她仍在原处连动也不
动时,他又轻声道:「明儿个,我打算登门求医去。」
显然「求医」二字惊醒了她,她快步上前,跟著他走出院子。
「不是说,名医皆束手无策吗?」是诅咒啊,大夫怎会破?
「有任何机会,我们都不会放过的。」他的声音轻轻飘散在夜里。「而世上
的名医,只要我们知道的,都找过,的确是没有用,但,我下午收到消息,说
聂六回到南京城了。」
「聂六?是名医吗?」
「很有可能是。他年纪轻轻,被传说是个厉害的大夫,不过没找到被他医过
的人,所以不知是真是假,加上你义三哥在商场上略为不择手段,与聂家算是
有些过节,义弟自然是大力反对求医……唉,既然有机会,正好那聂六又回来,
我想试一试。」
西门义大力反对?她想起方才祝八说的话。
义兄弟里,没有半个人可信,是啊,连祝八她们与她在体内流有一半相同的
血,都能如此相待了,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义兄弟呢?
她走在他的侧後方,瞧见他面含温和的笑……一点也不像是会夺人家财的人。
「我刚进城里时,听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兄弟都会相争,何况是义兄
弟呢?」
「十五,你问了,那正好,我正想要怎麽告诉你呢。」他边走边斟酌,走了
好几步,才又开口:「其实,没有人刻意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西门家因为人丁
单薄的关系,所以收养了几个孤儿。那些义子感其思情,一心想使西门家的亲
生血脉开枝散叶,重振威风。不过,天注定,凡人岂能更改?西门家一脉单传,
就这麽延续下来,而且有寿命减短之势,而当年的义子也有後代,就这样一代
又一代传承下来,守著西门家,若是没有後代的,也会跟著领养几个儿子回来。」
他微微一笑,侧向十五。「你听见的,就是这些吧?」
十五点点头。一进南京城,随便找一个人问,都可以知道这些事,每个人都
说得差不多,可见流言之中必有真实。
「是的,你听见的流言都是真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设身处地为这些义子想过,
曾经,我也是其中一个。十五,我七岁之前是孤儿,跟一群乞丐生活在破庙里,
那时我也曾听过这种传言,也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走运地成为西门义子,必
定会霸其家产,夺下西门家的一切,至於西门家的血脉?丢到哪楝小屋去等死
吧!反正都是没有血缘的人,这些有钱人,就是笨,时兴养什麽义子,只是养
虎为患而已。」
见十五眼透讶异,西门笑笑得十分高兴。
「你一定觉得为什麽此时此刻我还要为恩弟四处求医?供他吃好住好,为他
撑住西门家?我七岁来此,那时恩弟亲爹尚有一年性命,他教我、养我……」
他顿了下,再开口已是有几分沙哑:「他视我为亲生子,人非禽兽,岂能无情?
没有经历过的人,只知万贯家产是天下间次於生命之物,怎能了解当我们看著
恩弟出生时,彷佛看见西门老爷生命的延续时心中的激动?他将我们视作亲生
子,未死之前将自己亲生的儿子取一个‘恩’字,是要他时刻记住这世间任何
的恩情,记住我们这些没有血缘的人待他的好,如果我还因此有夺下西门家的
念头,那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不知不觉已来到守福院,他停在房门口,将簪子递给她,微笑道:「你好好
休息。我虽是恩弟的手足,但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就拜托你了。」
十五沉默了会儿,接过那冰冰凉凉的簪子,看著他转身离去。
夜风仍在吹,却不像之前充满阴森之感。甜甜的味道呢,她暗暗地吸气,发
现空气中既凉又甜,好像弥漫著一种淡淡的情感。
是西门家兄弟之间的爱吗?这种爱已非是手足单纯的亲情可以来论断了吧?
祝氏一族是下咒人,西门家是被诅咒者,为什麽西门家因此得到了无数的回
报,而祝氏一族却待她如此?这就是被咒者的下场?还是下咒者功力过差?
「对了。」西门笑在院口停住,转身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你还没见过你
义三哥,他看起来虽阴沉,却也是个好人……以後,你会有机会瞧见其他兄弟
的。」
迟疑了下,他柔声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潜藏了一个鬼,每个都有,没有人
可以例外,除非是神仙。不用刻意去消灭它,当你被左右时,想想你心中最重
要的事是什麽。」
语毕,他像踩著夜风走了。
她呆呆地望著他早消失的背影。
「他说的……跟西门恩好像啊……」想起西门恩,她浑身一颤,像完全回过
神来。
轻轻推开房门,烛火早熄,伸手不见五指。将簪子与面具放在桌上,想起对
祝八恨的同时,又浮现方才西门笑的话。
「十五?」床幔後传来极轻的哑声。
她立刻解下外衣,爬上床,没有躺好,就觉得一双瘦弱的手臂拥住她的身子。
这是他第一次睡觉会主动抱住她。她心里一颤,悄悄地回抱住他乾瘦的身子
骨。
他的体温足够让她变软的心一直融化了。
「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才醒,没摸著你,就猜你是出去散步。」
散步?跟西门笑说的一模一样。他们真觉得她是去散步?为什麽西门笑会知
道她会散步到客房前,还拿著西门恩的披风哄她?
「我醒来时,好恼好恼。」
「我知道。」
他的声音略带睡意,却强撑著跟她说话。他根本不是睡饱了才醒吧?
她用力地、发狠地抱住他,好希望自己能揉进他的身体里,一生一世再也不
分开。
「我好希望好希望我从小就是西门家的人。」就算是被下咒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拥有西门家手足之间的感情,就算只活二十岁,她也心满意足了——这
就是他久病缠身还能有好脾气,还能说出生死有命的原因吗?因为,他拥有的,
已经远远胜过许多人了。
「现在你就是了,不迟,一点也不迟。」他柔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你,陪
著你,不走了,不会是生死由天,我要你一辈子都是西门家的人。」
她闻言,猛然抬头。
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一双微微带笑的眼眸,
闪著光、闪著承诺。
「你可不要著凉了。」他拉过自己的棉被,一块覆在她的身上。
突然之间,她攀身而上,准确无误地亲上他乾涩的裂唇。
西门恩一怔,温暖的芳唇醉人,脸微红,他不推开她,只是默默地缩紧了如
柴的骨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五章当年,祝氏一族的巫女到底是下了什麽咒语呢?
「只有继任的巫女才知道。」她抓抓乱翘的发尾,努力地回忆姊姊生前有没
有提过西门家,捧著头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忆。
祝氏巫术的秘密,向来只有在传承时才会知道,秘密绝不外泄,其他普通人
根本无力窥之。如今姊姊死了,祝氏一族再也没有巫女了,那等於是永远也没
有办法知道的秘密了。
「会是什麽咒语?绝非只让西门家人丁凋零。人丁凋零用不著世世代代的祝
氏巫女来集念成咒,一定还有什麽,但,会是什麽?」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啊。
她虽想成为像姊姊一样的巫女,但因她身分过分特殊,族人避她如蛇蝎,所
有的巫术非她可以看见。即使是有,也只是看过姊姊为族人跳祈福舞或听她偶
尔提起咒术的种类。
若是祝十……应该懂得比她还多吧?
她翻著书,买来的、收藏的,一本接著一本,浑然不觉过了一个下午,有人
走进书房里,她也没注意。捧起一本看起来好破好旧的书,书中有好多页数被
撕去,是谁撕的?是西门家的人?
「你就是祝十五?」
撕掉的那几页,她不知细目,但看了被撕页前的那一页……
「是密咒吗?西门家中谁需要密咒?」不是懂巫术的人,是看不出咒语是真
是假,各家也有属於各家的高级咒术,谁会把密咒公诸於世?可信度有多少?
她脑袋乱成一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想才正确。
「女人!你是当年来府里的那个巫女之妹?」
一双黑靴进入她视线内,她微微惊讶,抬起头,瞧见一名貌阴的男子站在眼
前。
他一见她的容貌,立刻震惊得後退数步。
「是你?」
她眨了眨细长的眼,没有印象见过此人,但见其人衣质极佳,相貌像西门笑
所言,有些阴沉……迟疑了下,她猜道:「我是祝十五。你是……西门义吗?」
那人瞪著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喃喃道:「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
模一样……不是她,岁数上不合,所以不会是她。」
他像在安抚自己一样,随即惊愕的表情敛起,恢复原有的阴沉之相,冷冷地
打量她。
「你跟你姊姊长得真像。」静下心来看,她的眼角有颗小痣,神态也疱一那
个高傲冷漠的巫女有所不同。
「你见过姊姊?」
「当年,她来时,我曾‘有幸’一睹容颜。祝十五,你们族里不是规定第一
个瞧见你们容貌的外人,就必须负责任吗?怎麽?才几年工夫,你们连规矩都
改啦?」
祝十五见他神态自然,但身侧双拳紧握,忽而想到姊姊在世时,规矩尚未废
除,那……那岂不是——「既然你看见她的脸,那……那你不是要……」姊姊
极重族内旧规,怎从不提起他?
西门义跨前一步,眯起眼,道:「所以,你是她的妹妹,必须要负责。」
此人貌阴沉得可怕,明明有怒,却不流露在脸庞上;目中也无寒光,但整个
人比方才还要令人觉得害怕,浑身散发「谁敢惹一个黄鼠狼,就来找我吧」的
气势。
她不由得抱著古书退後一步。
「我姊姊早就死了。」
「我知道她死了,她死得真好,留下一堆烂摊子!你来得正好……我不知道
你在祈福会上搞什麽花样,不过你既是她的妹妹,就该会解咒,现在,我要你
为我解咒。」
「解咒?」
「她对我,下了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彷佛光是回忆,就让他痛苦不堪,
但他的脸部却没有扭曲难看,他的恨全透过语言。
祝十五一惊,脱口:「她对你下了什麽咒?」
姊姊对西门家的人真恨之入骨吗?几百年前的恨啊!她甚至怀疑若世世代代
没有耳提面命,谁还会记得这些仇恨?
红晕飞上了西门义的脸庞,她见状,差点要揉揉眼睛瞧清楚这人是真脸红,
还是夕阳的红光不小心打到他的脸上?
「我不能说。」他撇开脸。
不能说?就算她真是巫女也不能解啊!她细细打量起他健康的身子,虽然不
像西门笑的练武之身,但看起来就是身强体壮,没个病啊,姊姊会对他下什麽
咒,「那一天,我不小心偷看到她的脸,她就对我下了咒,这数年来我过得极
为…
…痛苦。若是你能就此解开那该死的鬼咒,我就当你是恩弟的媳妇,否则…
…」他哼了两声,以表威胁。
纵然他是西门家的人,也让她有些反感跟动怒。她暗暗吸气,告诉自己,谁
也动摇不了她跟西门恩的关系,就算是兄长,西门恩也不会是非不分地不要她
……肺部快爆炸,她才慢慢吐出气来,试图把怒气也一块吐出来。
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瞧见祝八她们,而眼前的男人,竟让她联想起祝八。
她一直以为西门家的人都像西门笑一样,原来每家都会有个祝八。
「你……」西门义正要再逼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甜甜可爱的声音——「奇
怪,明明他就是往这里来,怎麽不见了?是欺我胖,走得慢吗?该不会进了书
房了吧?」
是祝八的声音,原本压下的怨恨又起,连打照面的意愿都没有,祝十五抱著
书侧身闪进隔墙之後,掩住自己的身子。
西门义略带惊讶地,还来不及说什麽,就见祝八进了门。
「西门三哥,果然你在这里呢。」
连声音都受不了,祝十五咬住唇,瞪著那摊开的古书,专心看、专心看,忘
了跟祝八共处在一室。她知西门恩极为细心,明白她不愿再看见祝八她们的心
态,让她们从守福院附近的客房搬到另一头去,就连有时祝八有意过来探个口
风,也让阿碧给挡掉了。
想起西门恩的微笑,她渐渐沉下气来。怎会有人认为他丑?他笑起来多好看,
让她著迷得连视线也移不开。不由得扬起笑,不只是因为想起他温柔的神色,
而是一想到他愿意相伴一生,什麽怨恨都可以抛之脑後。
她专心一意地读著书上的字字句句,只盼祝八快走。
「西门三哥,咱们来谈一笔生意,好不好?」像甜包子一样甜甜腻腻的声音
响起。
「生意?你不也是巫女吗?有什麽生意可谈?」
「咱们可以谈的,也只有一笔,让你稳赚不赔的喔,连成本都不用。」
「连成本都不用?」西门义的声音微微挑高,显然不怎麽相信」
「世上无本生意不多,若真有这麽好的事,八小姐为何不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