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祝八的声音神神秘秘地:「这无本生意,只有你能做成啊。」
「我?我为西门家谈成了这麽多生意,还没遇过无本的呢。八小姐,你倒说
说看,在下愿闻其详。」
「你为西门家谈成这麽多生意,有哪一笔是你自己能赚的?全归入西门恩的
名下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西门义的声音才狡猾地响起:「你想说什麽?」
「其实,你也不服气吧?你拼死并活地为西门家做了这麽多年,到头来,你
什麽也没有得到,就因为你是义子,他是亲生儿子,所以你做牛做马,他却坐
享其成。」
「八小姐,你到底要说什麽?吊足我的胃口了。」
祝八压得极低:「我是说,真龙不死,你如何当家?而我,愿意助你一臂之
力,让西门家尽归你所有。」
这一次,沉默得更久,西门义声音响起的同时,祝十五在墙後才翻了一页,
眼睛突然大睁,浑然不觉墙後的对话。
「你是怎麽看穿我的心意的?」
「我是个做包子的,而人就跟包子一样,馅里装什麽,我一看就知道。你跟
我很像,西门三哥,明明唾手可得,为什麽要让它拱手让人?我不相信你没有
细数过西门家所有的财产总目是多少?西门恩,只是一个外人啊,为什麽要将
财产留给一个外人而非自己的儿子?」
「你说得没有错。」
「那你是愿意跟我合作!害死西门思了?」祝八大喜道。
厌胜物!
古书上突现的三个大字,紧紧抓住祝十五的目光。她好像听姊姊说过这三个
字,但不确定,只觉耳熟。
她细看下去,才知此物乃施行巫术的法器之一,以咒语相配合,可以害人於
无形之间,厌胜物的形体不一,尤以金属制品常见。
巫术千奇百怪,绝不是单靠厌胜物来害人,但厌胜物却是能害人鬼的东西之
一……为什麽自己对它特别在意?脑海中有什麽闪过,却抓不著的。
怎麽办?她心一急,脑中更乱,总觉此物是关键,却不知为何自己作如此想?
她闭上眼,慢慢回想起西门恩的笑来。
「若要害他,为什麽我要跟你合作?你要负责下毒?杀人?还是在旁打鼓呐
喊?」
西门恩的笑,再度让她静下心来,脑中开始流入一些片段的回忆。那回忆,
是姊姊的葬礼,她想都不想要去想的,甚至刻意避开,为什麽现在又让她想起
了?
雨像红色的血,一直流著。在雨水中,完成姊姊的葬礼,姊姊的尸体埋进黄
土之间——她只能远远地看,一直看,一直看著黄泥盖满了姊姊的身体,没有
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躲在石後面,连动也没有动,视线直落在姊姊的坟墓上,
人走了,都走光光的,她舍不得走。後来,有个人来了——那个人走近姊姊的
墓,拜了拜。那时她心里奇怪,这人明明眼著来葬尸过的,为什麽去而复返?
跟她一样舍不得姊姊吗?後来,她看见那个人挖起黄泥来,姊姊的尸身重曝地
上,那人从姊姊的身边拿走一些东西,是什麽她不清楚,只见那人又重新埋起
姊姊,拿著那些东西走了。雨还在下,白光的闪电突然响起,那人手里拿的某
样东西略闪了下,她记得很清楚,是金属做的!
「啊!」她惊呼,喜上眉梢。
「谁?谁躲在这里?」
那时她一直不敢说,怕被族里的人更排斥,後来也觉得那人没做什麽,就忘
了这事。
祝十!
是祝十!她要姊姊的陪葬物,准是为了当巫女。她想当巫女想疯了!
「西门义,你藏了个人?」
「谁藏了?她要躲你,谁知你们姊妹搞什麽鬼?」
「姊妹?」祝八楞了下:「是祝十五?」
一听有人叫她的名字,祝十五微微回神。
「祝十五,你躲在里头做什麽?」
虽有点不情愿,但她心里的开心足够让她见祝八而不冲上去杀人。她抱著书,
慢慢地转身走出墙後。
祝八与西门义见她脸色,均是一吓。
祝八打量她红到异样的脸颊,又往西门义望去,眼里逐渐浮现胜券在握的光
芒。
「原来如此啊……」她拉得长长地,充满了暧昧。
西门义毕竟在商场上打滚多年,」听就知她猜错了什麽,垂下眼问道:「你
想说什麽?」
祝八挑挑可爱的眉,笑嘻嘻说道:「男欢女爱自是理所当然,西门思都只剩
一口气了,要他行房事是在作梦,你俩的事我可不会说出去,我就说嘛,祝十
五你躲什麽,原来是这样啊……」她丢了个「做得好」的眼神给祝十五,又道
:「现在你又多了一个除掉西门恩的理由,西门三哥,我们真的要好好谈谈。」
「不用谈了。」
「啊?」不谈怎麽谋策?靠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西门义抬起阴沉的眼,对著祝十五说道:「你是来伤害恩弟的?」
「我没有!」祝十五撇开脸,不看祝八,清楚地说道……「她不当我是妹妹,
我也不再当她是我姊姊,何况,我现在不姓祝了。」
「那就给我滚!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西门义对祝八轻柔地说道:「如果
不是知道恩弟会不忍,我就要你滚出西门府!要你在南京城里连个乞丐都混不
下去。
想要夺人家产,你还没有这个天分。」
祝八闻言,胖胖可爱的笑容倏地冻结。
「你……你不是……不是想要害死西门恩吗?」是嫌她没用,还是连杯羹都
不让她分?这麽小器?
「我有这麽说过吗?」
「你……一定会的啊!没有血缘、没有手足之情,你不害,难道要等其他义
子害了,你再来後悔吗?」
西门义微微笑了,笑容有些阴阴毛毛的。
「是人的话,就没有自己伤害自己的身子的道理。为什麽我要冒著疼痛的危
险,去弄死我身体的一部分呢?」他忽觉祝十五对自己投以奇异的眼神,他当
没看见,只对祝八说道:「你想待在西门家,就给我乖乖地不要闹事。只要府
里出了事,不管是谁惹来的,我一律当你做的。能久居商场的商人绝非善良之
辈,你懂了没?」
祝八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愚蠢的坏人,留下最多碍眼,却不会搞什麽大名堂;
笑大哥在搞什麽?就算要闹个媳妇回来,也要好好身家调查一番,姻亲之中竟
有这种虫子,让人看了就反感。
祝八迷惑地盯著他瞧,想要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还是谁骗她?她怎会看
错人?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不造反简直太对不起他自己了啊。
她迟疑了下,眼角瞄到祝十五,心里闪过一计,可爱地说道:「你不怕,我
把你们通奸的事说出去?证给西门恩听?」
话语方落,祝八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他已扑到面前,颈间立遭剧烈的痛楚。
她大声惨叫,不复可爱之声。
「你要是敢在恩弟面前嚼舌根,我会亲手杀了你!」他紧紧掐住她的胖颈,
面貌极为忿怒,像是巴不得活活指死她,省得再多惹事端。
祝八低喘了一声,眼角往祝十五望去,原要她为自己说话,後来发现祝十五
面带残怒地瞪著自己。
颈间猛然再缩紧,让她难以呼吸,她胀红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不会乱传……绝对不会说出去,你放心……我快不能呼吸了……」
西门义狠狠地瞪著她,直到她剩最後一口气,才慢慢松手。
「给我滚!」
祝八不敢再试探他的底限,也没本钱再试,忙不迭地手脚并用,逃离书房。
西门义冷哼一声,回头瞧见祝十五背著自己,显是羞惭难当。若不是见恩弟
对她有情,想尽办法也要把她们一家子都赶出西门府,省得乌烟瘴气。
他嫌弃地再哼一声,拂袖而去。
书房转眼空荡,只剩她一人。她没抬头,仍将小睑埋在腐味极重的古书里。
「不生气,不生气……」模糊难辨的声音传出:「有人出气了,我还在气什
麽?」
良久,才微抬起脸,细长的眸盯著皱巴巴的书页。
「我一点也不同情她,真的。」正因如此,才觉得自己绝情。
今日发生之事,让她更为确定这一辈子对祝八的观感不会变,永远也没有办
法将祝八视作亲姊妹,如身子的一部分看待。
身子的一部分啊……她听见西门义将西门恩比作自己身子的一部分的当时,
心里好震惊又羡慕,可是她与祝家的姊妹永远也不会亲到这种地步——以前以
为天地只有她们,也怕自己会如她们所说变成恶灵,所以她一直忍一直忍,就
算满腹委屈,她也得忍。但她必是体内流有怨恨,不够良善,才会在祝八一提
及要伤害他时,心里的恨如洪水滔天,难以再忍。
「我不要她们了,她们也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她直盯著书,喃喃道
:「所以,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什麽都没有了……」
门轻轻地被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你回来啦。」
她一惊,转身瞧向坐在床缘的西门恩。
他微微一笑,问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我今天精神还好,不怎麽困。」
精神还好?他已有些倦容,怎会不累?
「这麽晚了,早该休息了。」目光落在他的书上,她走来拿过他的书,道:
「晚上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语毕,正要去吹熄微弱的烛火,西门恩忽地拉住她的手,温声道:「先别吹,
我想瞧瞧你。」将她拉坐床上,发现她双颊极红,他楞了下,不由得抚上她蜜
色的脸颊。
温温烫烫的,却不似发烧。
「你的脸怎麽这麽红?」
「因为我很高兴啊。」她露齿笑,闭上眼睛蹭著他的掌心。
西门恩少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微微惊讶,却也没有怀疑她什麽,视线落在她
鲜红欲滴的朱唇上一会儿,才悄悄移开。
「你做了什麽事,这麽快乐?」
她张口,随即摇头,笑道:「秘密。」不能先说,怕万一猜错,那就再让他
失望了。
西门恩的表情未变,眼底却透著担忧,柔声提醒:「你要做什麽都好,就是
别做伤害自己的事。」
「没,我没有。啊,我好高兴,高兴得都快睡不著。」
他却不能不睡,她将抱回房的书跟偷拿回来的馒头一并放在桌上,解了衣。
注意他的视线刻意落在它方,她不以为意,吹了烛火,爬上床的内侧,在他还
没有主动抱自己之前,一双藕臂已经紧紧环住他的腰,鼻间都是他的气味混著
淡淡的药味。
说出来一定会被笑的,她一天之内最快乐的时刻就是抱著他睡觉。
「你带馒头回房做什麽?」烛火熄的刹那,他瞧见了。「你没用晚饭吗?」
「我忘了,刚才饿得很,便上厨房拿了个馒头,不过回来瞧见你,我快乐得
又饱了,吃不下了。」
她到底在快乐什麽?有什麽秘密不能说出来?显然,这个秘密是在今天才发
生的。脑中浮现祝八告诉他的话,他眉头一皱,忍住要脱口的话。
「我好喜欢你,别离开我。」
他闻言,微皱的眉宇松开,自觉怀里躺的不是老婆,而是一只老爱磨蹭他的
小狗狗。掌心慢慢顺著她柔软的发丝,笑道:「我知道,你不用天天说。」
「姊姊说,这叫言咒。天天说,用最诚的心去说出每一个字迟早会灵验的。」
话锋一转,她问道:「你觉得那个姓聂的大夫开的药有没有效?服了之後,
有没有觉得好多了?」就算他的病与医无关,但还是奢望著有奇迹出现。
巫与医本是一家,直到後来才分开……对她来说,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告诉她那聂六也十分惊奇,瞧不出他的病状,只能开些
调理身子的补药。他微笑道:「我精神是好多了。」
黑夜中,几乎可以瞧见小脸发亮了。
「真的有效吗?他是神医啊!」她又惊又喜。一天下来的喜悦几乎满出了过
去十七年来的快乐。她好怕这些都是在作梦,梦醒了什麽都没有。
西门恩不动声色地跳离这话题,改说道:「以後你记得要定时用饭,若是真
不小心忘了,就叫阿碧去厨房煮碗面都好,别空著肚子或拿冷馒头吃了。」
「嗯,你若愿意跟我一块三餐定时,我一有人陪著,就不会忘。」
这丫头分明是拿她的健康要胁自己,他没有说任何话,却知自己会依著她。
她又道:「今天我只是待在书房久了点——」
果然是在书房。
心里的担忧又现,他斟酌著如何开口,才不会引她怀疑,过了一会儿,才柔
声说道:「我听笑大哥说,你十姊最近常上书房,我知道你这几日不想见她们,
不如你要什麽书,我吩咐阿碧去找给你,你就陪我待在房里……」
想起她的肤色是长年曝晒在阳光之下,与幼年那几乎透明的肌肤相比,简直
天差地远,由此见,她应极喜在外头走动。
思及此,他补充道:「你若觉得闷,我让阿碧陪你出门走走,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自个儿出门,我等你。」
「等我?」
「等你身子好了,能走动了,我们一块出门。」
如果他不好,岂不是要她一辈子都要守在西门府里?心里觉得不妥,正要开
口,她却将整个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作势欲睡,他只好住口不语,任她将自己
抱得紧紧的。
他是无所谓,但天气热,门窗都关紧,她这样抱著自己,不会发汗吗?就算
这样问她,她也是不肯放手吧,她十分喜欢人的体温……是不是该感谢她第一
个见到笑的男子是他、第一个抱的也是他,而非西门家的其他人?
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顶,她似乎震动了下,腰间快被她勒断了,想来她还
没有睡著。他知她极喜欢有人碰触她,尤其是他一碰她,她就像小猫小狗般的
凑上来。
他唇畔含笑,轻轻将她环进自己的双臂里。他身子已是累极,神智在似睡非
睡之间,方才只是强撑在等她这几天她不知埋在书房里做什麽,怕她陪著自已
无聊,也放任她去,只是没像今晚三更天了才归来。
他想起祝八加油添醋的说法,不觉为十五担心起来。义三哥是自己人,就算
现在长年不在府里,但自幼一块长大,怎会不相信自已人,反而相信一个外来
的祝八?
只是祝八毕竟是十五的姊姊,若是闹得太难堪,对十五只有坏处,他又怕祝
八再伤十五的身心……
意识虽模糊,却始终绕著祝十五在打转,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怀里的身子动
了动,像是慢慢地往後退去。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就算她睡姿再不舒服,也要抱他一整夜才肯松手,怎
麽突然间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暗恼由自己的粗心,她的脸红成那样,说不得真是生了病,却强装开心,
思及此,正要张开累眼,忽地乾唇被舔了下,温温的唇贴著自己,轻轻摩擦著,
让他的乾唇微微湿润起来。
他心一动,颊生红晕,她却喃喃自语:「这样也没醒!一定是睡著了吧。」
他乾瘦的脸庞被碰触,轻轻地、慢慢地,被她的指腹摸著,由眼到鼻,再到
嘴。
她想做什麽?
「我实在睡不著。不行,愈早解决愈好。」
给的话落进他的耳里,他一头雾水,棉被仔细地被盖好,她蹑手蹑脚地爬下
床,极力不惊动他。
他听见她穿起衣服来她要上哪儿去?
随即,门被掩上。
他张开透著迷惑的眼,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回来。
半夜三更,柜上的鬼面具还在,她会上哪儿去?
即使身子极累,却再也睡不著,脑中忽地闪过祝八的话,苦笑一声,抚上略
湿的唇。
他知她对自己的心意,绝不是看了笑大哥他们的笑容就会改变的,但每次瞧
见她著迷似的望著别人的笑,他心里仍有几分不舒服。
「原来,我在我心中也有一个鬼啊……」他自嘲,连连苦笑之後,闭目静下
心来。
既然她出去,必是有事要做,可不要是去对付祝八啊。原想等她回来,但等
了又等,天微亮了,才在半醒之间听见有人爬上床的声音。
随即温暖的身躯立刻埋进他的怀里,出於直觉,他立刻抱住她的身子。她的
长发撩到他手背,有些露水……她都待在外头?做什麽?
「十五?」
「啊,我吵醒你啦?」她直窝进他的怀里,困困地问道。
再窝进,就要揉进他的身子里了。他稳住她的身子,摸上她有些凉气的双颊,
想起天才亮,是最容易受风寒的时刻,连忙让她尽情分享自己的体温,顺手分
给她棉被。
「会不会热?」
「不会。」
语气中浓浓的困意让他不忍再问下去,也没将她整个探进他衣襟里的毛手给
拉出来。
「你好好睡吧。」他低语,知她一觉应该会睡到午後。自己也极累了,便抱
著她,确定她全身都暖和了,便跟她一块沉沉睡去。
三更半夜的,她到底去了哪儿?应该只有这一回吧?
第六章答案是不止一回。
一连好几天,她半夜都失了踪影,直到天方亮才回来。
说没有疑惑,是骗人的。有什麽事,必须瞒著他天黑才去做?
她原有的作息全乱了,天亮回到房里,午後才醒,好几次想要明问她,却被
她躲过,笑大哥与义二哥每天必来探他一次,也不见有什麽异状。
她一个人……在搞什麽?!
就算有心跟踪她,也没有那个力气。被瞒著的滋味并不好受,若是一般人瞒
著他什麽,他自然无所谓,但正因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格外地注意……原来,
他对她也有独占的心态啊。
前一夜她回来,身子带著好浓的花香,这附近哪里种有这种花……到了白天
问阿碧,才知道祝八她们住的客房附近正盛开著这种花,远远就可以闻到其香。
他心里顿觉有异。
他始终怕祝八再对十五做些什麽,更怕十五一气起来会做出後悔莫及的事啊。
她没有明说过,他却能感觉她极不爱发火;不是不会发,而是努力地压抑,
怕一火了起来,就有事发生。
会发生什麽事,他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怕她压抑过头,会真出事。
「阿碧,今天你有没有看见十五?」见阿碧摇摇头,他垂下眼,沉思了会儿,
又说:「这几天晚上……你待在隔壁房,别睡深,我若有事会叫你。」
阿碧惊讶地看他一眼,但她一向守分便应声答允。
「别告诉十五。」他道,心里总是不安心。
入了夜,她陪他用了饭、上了床。没多久他又感觉她离开自己的怀抱,下床
穿衣。
如果现在他出声阻止,她会怎麽做?
等到他真正睡著,再去做她要做的事?
在他思量的当口,门被掩上的声音惊动他。他勉强爬起身来,无心瞧见柜上
的鬼面具没了影,他心一惊,脱口:「她想做什麽?」
不安感渐浓,昨天她一直背著他,对著一叠泛黄的纸喃喃自语,如今想来…
…
她在背咒语?
此时此刻,方恍然大悟。
「除了我外,没有人知道她根本不是巫女。她会在那儿苦心背咒语,绝对不
可能是为恶整祝八她们,那……就是为我,」什麽咒语可以解他长年的病痛?
「阿碧!阿碧!」他气弱但用尽力气地喊道。
没多久,阿碧立刻出现。显然白天他的吩咐,让她连睡觉都和衣而眠。
「扶我……跟著十五,别让她发现。」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他不去不行了。
阿碧看了空床」眼,心里虽惊讶,仍是吃力地扶起他来。
光是走出门外,就让他喘息不已。「先到十五她姊姊住的客房去。」见阿碧
满头大汗,心里虽歉疚,却也只能赖她扶持。
他头又开始晕了,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健康的男人,必须仰赖身边的
人为他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没有瞧见祝十五,却在客房前看见祝六。
她衣著整齐,显然有事要趁夜去做,她微愕地看著他,脱口:「你来这儿做
什麽?」都半个死人了,灰白的脸色分明要昏过去,在这种夜里他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是散步吧?
「十五……有到这儿吗?」
「祝十五?」祝六闻言,先是讶异,後来脸色遽变。「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