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打她?

他眯眼,五感大展,确定没有人追着她,这才关上门,回头一看,看她全身抖抖抖。

「出了什么事?」他道。她全身湿透,连长发也湿答答地粘在脸上,青门再穷也会有把破伞才对。

她眼珠子明显地滚来滚去,这次却不是不安分,而是像贼儿在观察四周。他看着她到窗前,非常小心地关上窗子,不露一点细缝。

「谁在追你?」他疑声问道。

「没,没有啊……」她全身还在发抖,偶尔雷声大作时,猛地跳起,最后她索性掀开床底下,看看有没有空隙可以躲藏。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会有这样的恐惧。他不动声色,道:

「我本想趁这样的雷雨,出去一趟寻东西去。」

「咦?」她蹲到床角,像只小白兔一样瑟瑟发抖,嘴上却笑道:「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出去?」

「我目力已恢复七成。」他淡淡答道。

她慢慢对上他清泉般的眼瞳,而后大笑:「这真是太好了!」她立即起身,走向他。「公孙显说得果然没错,你功力很快就恢复了,现在很好很好……很好……对,你快去啊,这么大的雨,我也是不会来的。」

她笑得过分爽朗,站姿僵硬过了头。

傅临春慢悠悠地坐回床上,瞟她一眼。

「她全身都湿透了,如果你不介意,柜上有换洗的认物,你就暂时委曲点吧。」

一听换衣,她就是一抖,想起除夕那天也是换新衣……她勉强打起精神,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他面前。

「我不冷,一会儿就干了,这种雨,很快来很快走,没事的。」她看见茶几上还有些瓜子,为了分散心神,她抓了一把放在掌心,一颗颗专心地嗑着,手指却微微发着抖。

每一颗瓜子壳都被咬得稀巴烂,她根本不是一个爱嗑瓜子的人。傅临春自她掌心取过完整的瓜子,细心地开出瓜子,分给她吃。

她一愣,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

「你怕打雷?」他温声诱导。

「……」

「这也是没有什么好害臊的。姑娘怕打雷,不是件羞耻的事。」

她哈哈笑道:「你说得对。我打水上啊,怕雷怕得要命!每次都是我爹抱着我避雷呢。这个雷……很容易打中人的,对吧?」

「是么?」

她急促地又笑。「说起来啊,我们当亲兄妹是正确的,瞧,当了亲兄妹,说些体己话,也不会让彼此误会,那个……」又是一声大雷响起,她马上回头看着门窗,很怕雷公破门而入。她终于熬不住,牙齿打颤:「哥哥,我知道你是不怎么喜欢我的,我现在,也,也绝对,没有在喜欢你,所以,你,你暂时充当一下,我,我爹吧……卖我一个人情,改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傅临春见她面色惨白,呼吸断续,分明是要活活吓昏的征兆。他暗暗吃惊,但面色不改,笑道:「好啊!」

她神智已经混乱,扑上床抱住他的纤腰,把脸埋进他怀里,颤声道:

「爹……兰青……兰青,我没做坏事!我没做坏事,对不对……」

他托住她的腰身,让她完全躲上床来。

好冷的身子啊!他指腹神色不露分别轻碰她颊面,颈间或,甚至手臂,全是冰冷冷的。淋了一场雨,再怎么发寒也不是这样的冷度。他撩起她的衣袖,再一次确认臂肘的血鹰是画的。

「兰青,你为什么不答我?我不要被劈,再给我点日子,再一点就好……」

她是找爹还是找兰青?傅临春微地拢眉,但还是放柔声音道:

「你当然没做坏事。」怀里的人儿听见这话松了口气,但一听到雷声还是紧绷起来。

「兰青,你就照以往,点我睡穴,雷一打,我就头痛,头好痛好痛……这一定是老天罚我的,雷公走了再让我起来吧,大妞呢?大妞呢?让她离我远点,我要被雷劈了,她,她好替我送,送终……」

傅临春现露惊愕,问道:「头痛?哪儿痛?」修长的手指轻移到她耳后的某个穴处。「这儿么?」

「好痛好痛……拜托,兰青,别整我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蓦地较软倒在他怀里。

傅临春要让她睡在床上,但她缩成僵硬的虾球,要强行扯动是可以,但他过于震惊,最后还是任着她抱着他的腰身。

雷声又轰轰大作,她在梦里不甚安稳,极白的面色依旧有些恐惧。

头痛?照说不该有的,为何又复发?他寻思片刻,暗暗运气,体内真气渐渐回笼,他迟疑一下,不敢运气暧和她的身子。她身子异常冰冷,若是受风寒也就算了,要是其它原因,他这一运气,说不得有反效果。

他轻轻碰着她苍白的脸颊,这次还是自她十五岁后第一次靠他这么近啊……他的指腹替她拂去颈间的雨珠,俯头接近她的颊面,而后顿住。

他没亲上她的脸颊,只是拂过她的发丝,摸过她左耳后上的伤疤。现在她的耳环还是毛绒绒的胖球,却没有镶着珍珠,显然是新买的。

以前那镶着珍珠的耳环,就这样……默默地消失在她的世界跟记忆里了吧 。

她梦到一路上,被大雷追着。

追到最后,终于被雷打中,吓得她直挺挺地坐起来。

她用力深呼吸,再吸再吸,把心肺充得胖胖的,确认自己还在心跳中,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看见自己枕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正要脱口‘兰青’,谢谢他每次在大雷时陪她,但她察觉有点不对劲。

她缓缓抬眼,细长的眼睛就此暴裂。

傅临春衣衫有些发皱,半躺在床边睡着,简直春光逼人!

娘咧,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跟傅临春共睡一床?她挠挠脸,低头看看自己同样发皱但完整的衣服,衰叹一声,小心爬到床尾下床去。

果然不举,不举啊……不,他不是不举。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理会的,看看除夕夜他是怎么对她的吧?兰青说过打雷时她的疯样,她很可能是巴着傅临春不放,他才被迫共睡一床。

鞋子还有点湿,她正要踢掉鞋子,忽地一顿,慢慢对上床上那道貌岸然月光。

她微微往左移,那目光就跟着左移;她微微往右移,那目光就跟着往右。她神色自若地把赤足重穿进湿鞋里,嘻皮笑脸道:

「哎啊,哥哥看见我疯婆子的样儿,可千万别乱传,要不将来我可嫁不出去了。」

「也不像疯婆子,倒像只小白兔。」他笑,翻身坐起,掩嘴打了个呵欠,依旧优雅。

她傻眼。

「嗯?」他懒洋洋地扬眉。

「……哈哈,小白兔也不错啊!」她又挠挠头发,陪笑道:「下次我会小心点,唉,人真的不能有缺点,这种雷啊,一劈到人,肯定成焦炭的。」

「雷不会劈人。」

她抖了抖,没有答话,而后又笑道:

「最近天天下雨,明天我会注意些的。」

傅临春看着她,问道:「明天又打雷,你会怎样躲?」

「唔……」她挤眉弄眼,得意扬扬。「我问过青门,这里有地窖,我躲去地窖就没来了,那儿雷声小。」

「是么?」 他若有所思道。

难得傅临春这么主动关心她,害她差点以为这人冒充公春香。也幸亏她快要心如止水了,要不,这大雷一劈下来,她还有活路吗?

她眼珠子又不安分地转动着,瞄到傅临春正望着她。她心一跳,笑道:

「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疗伤吧。」七成的目力到底是多少,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入青门之后,傅临春愿意跟她多说些话了,她可以理解那是共坐一条船,但他的目光老是一直停在她脸上。

她再偷偷测试一下吧,退到门口,她笑道:

「哥哥,这七成的目力不知能看清楚多少呢?」

「够看清楚了,你站在门口。」

她伸出五根手指乱动着:「这样呢?我在干嘛?」

傅临春轻轻一笑:「你在跟我说话啊,还能干嘛?」

哇,原来七成目力这么差,她暗哼了一声,哈哈笑道:

「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回报你的病情给趟姑娘她们呢。」

「你道,青门的结局该要如何才好呢?」他忽问。

她一愣。「这话怎么说?」

「青门跟血鹰有勾结,甚至藏有人人闻之丧胆的血鹰药材,若是公诸于世,江湖盟主自会派人除去青门。」

「这不好。」她立即答道。

「不好?」

「青门也不是自愿……因为太穷了……」

「那是你没中血鹰,一旦被植入血鹰,一生都得为这杀人组织杀人,你可以说,有的心甘情愿,有的不情不愿,这其中总有恨青门入骨的。」

她沉默一会儿,道:「青门弟子一直很少外出,江湖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不见得知道。贫穷也不是……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

「唔……自动就熟了,我也不是刻意……」

「现在不头痛了?」

她愣了下,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不,不头痛,只有打雷时才会痛。」

「孔海穴在痛么?」他比了下耳后的某一处。

她呆住。「你怎么知道……」

他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打雷时。」傅临春真被鬼附身了是吧?竟然这么关心她?

「打雷?」他重复着,又问:「让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看过了,没什么事。」她嘻嘻笑道:「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倒让妹妹怕得紧。我知道像个随和的好人,要不,我很可能就误会了,下次,别再这们对我嘘寒问暖了,我滥情,很容易动心的。」

他不说话了。

不必再多说什么,她自动自发消失去,反正在他眼里,她应该跟垃圾差不多等级。她拾起扁盒,确定外头雨停了,便踩着湿答答的鞋子,啪哒啪哒是走了。

「别打我别打我,我快要没感觉了,瞧,我睡在他怀里可没作春梦……我不骗人,兰青可以作证的……」她嘀嘀咕咕说服自己,一路远去,完全没有料到她声如蚊,还能让傅临春听得一清二楚。

身姿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李今朝不懂武,看不出岳观武的武功高潮高,只知道她招数似乎很简单十分流畅。岳观武一看见她,立即跃下木桩躲到树后,探出一双眼睛,东张西望。

李今朝笑嘻嘻道:「傅公子没来。」

岳观武这才安心现身,细声道:「你跟春香公子走得很近,我以为……」

「哈哈,那是因为我是大夫啊!」李今朝坐在木桩上。

刘海下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像个猴子一样跳到她身旁的木桩,伸出手,道:「帮我把脉。」

李今朝眨眨眼,哈哈笑着,而后咳了一声,夸张地叹气:

「我受血鹰之苦,岳姑娘是知道的。这几日,把脉不准不准,神医都变成鬼医了。」顺口转换话题:「岳观武,我瞧你也是个好人,再怎么穷,也不该跟血鹰扯上关系啊!」

岳观武闷不吭声半天,才细声细气道:「门里的事,都是英芙在管。」

「赵姑娘想窜位?」看不出来啊!

「不,她都是为青门着想,没有她,青门早就垮了。」

岳观武的声音一向低微,好像天生无法抬头似的,李今朝必须细听才听得清楚。

「我跟春香公子谈妥条件了。」

「什么?」李今朝瞪眼。

岳观武低声道:

「云家庄写史,各家门派都会定时千里过去誊上一份,以供自家收藏,青门这一代没见过什么世面,了不起最远的旅途就是到城里,哪可能去千里外的云家庄?英芙主张青门不能太脱节,我只好偶尔夜探南桐派读那些誊来的江湖史。」

「……」本来双臂环胸缩肩御寒的李今朝,闻言,一个不稳,滑落木桩。娘咧,青门简直穷到骨子里了……说来她还是感谢爹娘的,自小就教她如何在市井间混,就算娘亲不教她高雅的气质,但,要混一口饭吃是没问题的。

岳观武跳到她身边的沙地上,继续细声道:

「那些册里有提到傅临春师承上一代闲云公子,武功深不可测,尤其他醒后只是受了些许内伤,并没有成疯子……再加上册里提到傅临春才智过人,洞悉人心,任谁也逃不过他的法眼,怎会看不穿他是误踏陷阱?」

「……这个册,是谁写的?」吹捧得太夸张了吧!

「春香公子本有写的,绝无虚假。」

「自己写自己,我想说……真是名副其实啊。」李今朝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舒服些。「岳姑娘跟傅公子谈妥什么条件?」

岳观武迅速瞧她一眼,又垂下。「他没跟你说?」

「我跟他,泛泛之交罢了。」她笑得很坦率。傅临克哪会跟她说这些?反正她的责任就是送药,除此外,他没有必要告知她任何事情。

「泛泛之交怎会专程混进来救人?」岳观武不待她说话,又细声道:「你跟春香公子身上都穿同一种料子,青门虽穷,但小时候我也曾看过师父穿过一回这种黄金料子,后来实在没钱了,师父才拿去当……你哭什么?」

「别介意我,你继续说,我是……一个情感很充沛的人……」她身上的衣料还不到价黄金的地步,竟全被人认为黄金价……她哭啊!

「英芙都是为了青门,为了我……」岳观武被她牵连情绪,眼眶也红了。「我跟春香公子谈妥,只要将来他平安出去,撰写江湖册时,记得多提青几笔,只准提好的,最好连英芙都提上一笔,那么就算我们没到江湖走一趟,也不会令师父师祖她们丢脸的。」

李今朝听到此处,眼泪又哔啦啦地掉下来了。她的本性中,本就情感偏丰富,要哭就哭,也不遮掩,随性至极。去年在傅临春面前,是拼了老命忍着眼泪,还是大妞的铁头功才让她找个借口发泄。

如今,她肆无忌惮地大哭出声,岳观武一见这个陌生女大夫为青门流下同情泪水,不由得大受感染,两人抱在一块痛哭失声。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春香公子的……」

「……他是我亲哥哥,没什么抢不抢的。」

「亲哥哥……」岳观武想破头也不记得春香公子有个妹妹。「是青门对不起你!我有记忆以来,青门就有麒麟草了,我天天偷吃也没出事,哪知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山废草。我们只当天降横财,我跟英芙以为血鹰只是小小害人,直到年前我在南桐派誊来的册子里看见血鹰的可怕,我们才察觉不对劲,如今已成共犯,谁也脱不了身……最恨的是,那人还砍价!砍价啊!」

商人砍价,本是理所当然,但这话李今朝可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

岳观武站起来,软声道:「我不忍心拂英芙忠心,她要继续跟那人合作下去,我也随她去做,只是,对你不起了。」

「血鹰都中了,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岳姑娘是青门门主,总得拿出点权威,管点事的。」李今朝不甚介怀道。

岳观武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跟春香公子还谈妥其它条件,英芙给他的春药都由我来吃,他才不致于被迫……」

李今朝的眼眸暴凸,下巴一块滚到地上。这就是傅临春服了十头大象都会发情的春药,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真正原因?

她还以为,傅临春自己解决……还以为傅临春的自制力强到无人能敌;还以为青门买来的春药是过期廉价货……更以为傅临春绝对晃举的……

那他岂不是开她玩笑?骗她饭中有春药?

傅临春对她开玩笑?

他瞎了眼,把她看成了别人是不是?

以前她喜欢傅临春,即使少打照面,她也会格外注意傅临春的一切,他绝不是严肃的人,他喜欢发呆,脾气好,好到她都怀疑如果岳观武想要霸王硬上弓,他也会躺在床上说「好,来」,然后任君蹂躏……当然,她是例外,傅临春是连点机会都不屑给她的。

跟她开玩笑?等她投胎吧。

「唉……谁教我无能呢……」幽幽叹息声传来。

李今朝抬眸,望着那飘然远去的孤寂背影。一个门主不管事,全交给忠心的弟子,偏偏弟子又不是生财高手。

其实,青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金算盘,而不是随便把人塞给名门望族,就以为能一步登天,从此衣食无虞。

江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青门啊?

第五章

这一夜,虫鸣蛙叫,青门暗地迎进贵客。

破旧的书房里骨着微弱的烛光。

「春香公子在青门里吧?」男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是谁说的……」赵英芙吃了一惊,而后怒声道:「想来是青门弟子纯朴,被大人向名就套了出来,春香公子确实在青门里休养,但他跟大人无关……」

「怎会无关?云家庄曾交出血鹰名单,害得咱们有一阵子被迫隐藏。」

「难道大人想杀了春香公子?」

「要杀傅临春,谈何容易?这两年,朝中几名血鹰,收归己用,这功劳就是我的了……」说到最后,似在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道:「还有几天麒麟草才能收割完?」

「再两天……」

「还要两天?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赵英芙有些愤愤不平。「麒麟草有毒,我们能在短时间采收完,磨成粉末,已经是非常辛苦了,大人应该加价才对!」

「哈哈,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哐啷一声,沉重的袋子丢在地上。「只要你能将傅临春彻底放倒,让我将血鹰植入他的体内,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怎么可以?他是江湖上最公正的云家庄主子啊……」

「等他植入血鹰后,还公正得了吗?云家庄敢将血鹰名册交出去,就得承受这个苦果!还要两天……我带来的高手们会一块帮忙,他们中了血鹰,可以跟麒麟草共存,他们会是好帮手的。你家门主……」

「我绝不准你接近她!」

「哈哈,赵姑娘真是忠心的人啊!你家门主懦弱无能,要不是靠你从中周旋,青门早就成为历史了。现在她在哪儿?我总得跟她打都必声招呼吧!」

「……门主正跟春香公子一块。」

男人一怔,而后放声大笑: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留下傅临春,青门就有靠山了,让他加入血鹰犬,你们这靠山岂不更稳?这得好好合计合计……」可能是太高兴了,手肘撞到什么东西。

赵英芙替他捡起来,语带忍耐,道:「大人的画轴掉了。」

男人接过,摊开它,仍是随口说着:

「青门想要云家庄当靠山,殊不知云家庄背后也有个金矿靠山,看看,你们同是女人,她却不一样,非但是个金算盘,还滑溜得跟条蛇一样……」

「这不是李大夫吗?」

「李大夫?李今朝?她躲在青门里?」

窗外被夜色掩住的傅临春,窃听到此处, 心知不妥,无声无息疾掠而去。

青门毕竟历史悠久,占地颇大,他轻功不如公孙显偏邪轻巧,但他习自正统武学,随着年纪而渐有大跃进。未久,他无声无息来到一扇门前,敲门问道:

「今朝?」

「……嗯?」里头有微弱的含糊声。

他客气完了,直接推门而入。床上的人正坐起来,往他这里看来。

这女人,一头浅色长发凌乱,睡眼惺忪,面色是有些浮肿,但埋在被窝里久了,腮面红扑扑的,不像这几日他看见苍白得吓人。

她挠挠脸,试着眯眼看来人,但来人背着光,一时之间她看不真切。

「谁啊?」

「我。」

「兰青?」

他内心竟有淡淡不悦,但他忍住,平静道:「傅临春。」

突地,细长的眼睛爆炸了,睡意被震飞了,她整个人很不雅地滑下床,一脚还搭在床缘。「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惨了,腰扭上了。

「找你。」

「找我,当然是找我啊……难道来我房里通外国,还找别人?」她用力抹了抹脸,狼狈地爬起来,在床上乱乱摸索。

她的衣服呢?

她不会春心满天飞,以为今天傅临春是来当摧花圣手的。

暖气在她身后,她微地往左瞟去,傅临春竟然在帮她找衣服。哟,老天真的下红雨了,孤男寡女,女人是她耶,傅临春早该避嫌不是吗?她只穿着中衣……她不会想傅临春发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出事了?」

「血鹰来找你了。」

她眼睛瞪着更大。娘咧!死定!

傅临春找着她的夏衫,一把披在她肩上,随即扣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现在你眼睛好几成?」

「一清二楚。」

这么快?「那内伤……」

「足够带你走了。」

「为什么你知道血鹰来了?」

「有人把青门门主绑在我床上,以为我吃了春药,便是一夜无止境的销魂,血鹰组织夜访,不管是青门门主或是我,都不会特意再注意了。」

「……敢问岳姑娘如今……」

「还绑在床上。」

李今朝目瞪口呆。

才到院中,远方已有脚步声奔来。傅临春思索一会儿,对她柔声道:

「走不了就先躲了。你不懂武,气息乱,容易被人察觉,我点你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