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已经成为柳下惠了,真的。
「你指下半截拇指距离可以下针。」
「喔……」李今朝很仔细地算着,拇指轻轻压上他的肌肤。「这里?」
「就那里。」
她小心地扎进去,看着细长的银针没入他柔软又结实的肌肤,那真是……真是有种虐人的快感。虐待傅临春啊,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她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假装在他身上寻找穴道,拍拍打打,遮掩她的声音。「不亏你我结识为亲兄妹,你竟然能认出我的声音,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他一阵沉默。
反正傅临春在云家庄是出了名的发呆高手,她也不介意,问道:
「你眼睛真看不见了?」嗯……连背部也如无暇美玉。
「是看不见。」
「也有内伤吧?」她道:「公孙显说你数月未归,不是死了就是重伤难以回庄,他只能依着你最后留宿的客栈私下展开搜索,可惜找不到蛛丝马迹。」
「找不到蛛丝马迹,也不必连累你。」
是连累还是不想见到她?她也不在乎,低笑:
「云家庄有个麻烦处,就是一代先生配公子,上一代傅老先生仙逝后,闲云公子便独揽大局,直到他退隐江湖,才有你跟公孙显,公孙显不愿意在未来的日子里操劳过度,只好动令召我回庄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清淡,仿佛跟他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更甚者,就像是个自远方来的故友般。
这样的结果,他不该意外,他意外的是,她身在此处。
她撩过裙角,干脆爬到他的背后,依着他的指令下针。戳啊戳,反正戳在他身,痛不在她心。她再道:
「总之,有人找出你留下的瓜子,怀疑你是误中陷阱,身上必带重伤,才会数月没有捎回只字片语。云家庄弟子必定习武,只怕一下就被认出是江湖人,要从我这里调人帮忙嘛,谁又有我的灵活呢?水帮鱼,鱼帮水,理所当然,现在总算找到你了,大家都可以安心。」言谈之间颇感欣慰。
「这里是青门,我确实误中青门陷阱,她们以为我不知始末,便冒充我的救命恩人,我打蛇随棍上,青门与血鹰有关……你怎能轻易博取她们信任?」
她咧嘴笑着,跪坐在床上,特地卷开袖子,露出臂肘越到他面前。「看,这是什么?是血鹰啊!还能不信我吗?啊,忘了,哥哥你看不见……」她话没有说完,手臂立即又被拽了过去,她整个人扑前,贴上那无暇美玉的背上。
娘咧,她被撞得内伤了!
「你中了血鹰?」他厉声问。就算他眼力有问题,也能看见那暗红的痣。
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哥哥莫慌,我没那么笨,这是假的,用特殊颜料画上去的。她们看我有血鹰,见面一家亲,这才敢将我带来为你治病……」她一头雾水,这男人不是很讨厌她吗?还是怕云家庄的金算盘就这样被趴了?该是后者吧。思及此,她又爽快地笑:「对了,哥哥,你不举?」她慢慢抽回细瘦的手臂,还真的给她五指红印。
「上个月,有人在我饭里下药。」他平静地说着。
「我知道,下春药嘛,你……」
「半夜我听见有人在门前踌躇不前,最后哭着跑了。」
她干笑了声,道:
「那是青门的门主岳观武,是个胆小又怕事的人,哥哥你还没见过她两回吧?有懒惰娘亲就有勤劳女儿,门主太过胆小,弟子就得强势,她们有心让你跟岳观武生米煮成熟饭,云家庄一旦成为青门的靠山,青门就能发扬光大,赵姑娘说,那晚你服了足以让大象发情的春药,却是一觉到天亮,后来几天,她在饭菜里不死心持续放药,你仍是一样……八风吹不动,连点……激烈挣扎的动静都没有,她又不能真的找人来试你,正主儿又胆小的很,只能推敲傅家年过四十方婚,其实是不能人道,要不,就是你受了严重内伤,暂时……欲火无法上身。」
她说得很详细,详细到他差点以为她就是青门弟子。傅临春多少能明白她能拥有五枚铜板的原因了。她市井之气虽重,却很容易打入人群,亲和力很够,青门多是女子,李今朝有美貌,却不会给人压迫……他微地一怔,看她毫不忧郁撩过裙摆,露出两条模糊的小腿肚,越过他的身侧下床去。
他手心掬起,让她的发尾跳到掌心间。这发尾……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模模糊糊的目力里,可以确定发色偏淡,几乎是阳光色了。才一年,她那头黑得美丽的长发出了什么事?
「大夫,好了吗?」赵茧芙在外头叫着。
「好了好了!」她大声道,同时旋身面对他,见他若有所思,她在他耳边低语:「我不会治病,但公孙显给了一盒药丸,叫什么百……就是一百种内伤都能治,还有杂七杂八全是神丹妙药,绝对可以加速你的康复之路,你看着办吧。」
他又被迫闻到她的体香,接着,他的掌心里被塞进极小的盒子,手指接触间,她的体温还是异常冰冷。
「哥哥,有妹妹来,你可以安心啦。」她道,又哈哈笑着:「穿上 衣服吧,香香宝宝!明个儿再来看你,这针疗法总是要好几天才能做完一套的。」
赵茧芙半推着门,偷觑着里头,发现傅临春已撩上中衣,不由得暗吁口气。
「我走啦。」李今朝潇洒笑道。
「大夫!」他叫住她,确定她转身望向他,才道:「明天,我等你。」他语气颇重。接着,他朝门口那方向轻轻颔首,道:「麻烦赵姑娘跟岳门主了。」
赵茧芙俏脸微红,点头。「这是当然。」
李今朝拎着她的扁盒走出客房,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来。安心啦!人找到了,她终于可以睡一场好觉了!
「你跟我上客房吧。」赵茧芙道。
李今朝挠挠脸,笑嘻嘻地尾随她而去。
「你心情很好?」赵茧芙好奇道。
「是啊,刚看见美人玉肤,特别让人好胃口啊!」
赵茧芙瞪她一眼,发现她面色青绿又疲倦,显然气力不济,便安慰道:
「你放心,只要你治好他,我会写封信,让你提前去领解药,你记得,只要治他的那个,眼睛跟内伤都不必治。」
「岳门主生得不差,如果春香公子能看见,一定会色心大起,不如连眼睛也一块……」
「不行!治好他的眼,他第一件事就是离开青门!」赵茧芙明白小庙能留住大佛,全赖他伤重加眼盲。
老天掉下来的最佳礼物,足够让青门翻身三十年,绝对要把握!
「嗯,不如治好他的眼,打断他的腿,留住他的美色。」李今朝说着笑话。
赵茧芙没见过被俘了还这么嬉皮笑脸的大夫,她只能说,世上无奇不有。
「李大夫,你刚中血鹰还没几个月吧?」
「这样也能让你看出来?」
「那是当然,就是看你中了血鹰,咱们才会抢你回青门。刚中血鹰的人,四肢易冷,体质遽改,那是你体内的虫子正在适应寄主,直到服了第一次的解药,才会好转一些。我已经在你房里加暖被,以后你要多多照顾身体。」
「多谢赵姑娘。」她笑道。
「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是神医,就可以解毒。云家庄江湖册里写着,血鹰是不可能会有真正的解药,你要以身试药,最后只会落得加重的下场。」
「我已经试过,也早就明白了。」她叹道,又问:「赵姑娘,你这儿有地窖什么的吗?我怕雷,很怕很怕,最近常下雷雨,我怕雷一来,我就晕了过去。」
「又不是小孩子……」
她嘻嘻笑道:「没法子,一打雷我头就痛嘛。」她指指耳后的脑勺。
「那是孔海穴,挺危险的,怎么会痛呢?好好,一有雷雨,我就差人领你躲到地窖去。」赵茧芙送她到客房后,便离开了。
李今朝看看夜色,嘴里带着笑意,而后甩着淡色长发,转身开门,哼唱着:
「傻哥哥,傻哥哥,大蟒蛇下逃一劫,有人跳上你床你还不要,果然是个傻哥哥……哇,好冷」她打着哆嗦,赶紧关上门。
客房外,一阵阵闷热的夏风拂过。
第四章
李今朝慢慢地吸着那泡得很肿的面条。
「嘶——嘶——嘶——」嘶得好无聊哪。于是,筷子移向桌前唯一一盘腌萝卜。「咔咔咔——」牙齿咬得也很没劲。
最后,她眼泪哗啦啦掉下来了,默默拎着扁盒,对着监视她的青门弟子道:
「时候到了,我得去看香香公子的不举之症,太晚治,我怕他一路不举到老了也抱不到亲生孩儿。」语毕,也不等青门弟子脸红回应,径自出门寻人。
青门真是贫穷得可以,一连几天,三餐全是煮得比她脸还浮肿的面条,配上一碟素菜,如果她不是曾吃到一口小腌鱼,她会以为青门的弟子来自尼姑庵。
远方严重剥漆的凉亭,正是那个高雅动人的傅临春跟岳门主在用饭来张口,亭外是很久没有清理过的人工湖泊……突然间,她觉得非常骄傲。
如果没有她跟其他的隐藏弟子在,云家庄就会是第二个青门。她简直难以想象傅临春穿着破旧的衣物史!那简直是一种罪孽啊!
岳观武背着她,缩在桌前埋头苦干,她走上凉亭,注意力放在傅临春。他心不在焉地用食,细白的耳朵却动了动。
她瞄着两人,挠挠脸,自觉有事不识相。瞧,这两人气氛多好啊,各吃各的,照这样下去,说不得老傅很快就举了,她是不是该避避?青门……只是贫穷,不算恶人吧!
傅临春见她停在阶上,主动唤道:「大夫?」
她被迫入亭,笑道:
「原来都在吃饭,二位真是闲情……鸡腿!」她难以置信眯眯眼暴凸。「卤生肉?四菜一汤!」有没有天理啊!青门把好菜塞给傅临春?而她却吃白面?
她眼泪又掉了出来,迎上岳观武那种「你了解吧」的眼神。她是了解了,这个青门门主胆小得要命,但为了美食死也要硬着头皮跟傅临春吃上一顿。
她吞了吞口水,自动自发地坐在石椅上,喃喃道:
「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吃午饭呢,这最后一支美腿……」扑了个空。
岳观武个子生得小,身体也有点扁扁的,因为胆小不敢直视人,所以刘海过长,几乎遮住她的双眼,她的动作跟猴子一样快,转眼利齿已经在撕裂腿肉了。
李今朝一颤,是真的连皮肉都在颤动,桌上四菜一汤只剩残羹剩饭。
傅临春嘴角扬笑:「李大夫?」他的目力已有五成,比起前几天好多了。
她的发色,确是偏淡。他又撇向她有些模糊的面容。其实不用仔细看,她仍是有着那双不安分的眼眸,带点市井的气质,还有丰富的表情。
她赶紧从扁盒里取出一个饱满的小袋子。
「春香公子,今天你气色很好,这是特地奖赏你的。」
岳观武瞄上一眼,确认那不是食物,继续狼吞虎咽。
傅临春伸出手,让她把已经打开的袋子放在他掌心上。她的指尖还是冰冷的,明明今天天气高热,还得靠湖水降点热度,为什么她的体温跟人不一样?他不记行她以前有这体质,难道是来到青门后发生的?
锦袋里,是瓜子。
「瓜子。」她状似随口:「我爱吃,顺道买的。你若不嫌弃,就吃吧。」
傅临春垂着眼,嘴角噙着笑,嗑了颗瓜子,道:
「你也喜欢啃瓜子?」
「唔,是啊是啊,我爱得不得了。」
她眼珠骨碌碌转,仗着他看不见,就把他吃剩的饭菜挪到自己面前。他咬了两口的牛肉,吃了一半的鸡腿……她含泪,这种贫穷,她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你,你不吃?」后羿观武抹抹口水。
「我吃我吃……」反正是兄妹,吃点他的口水不算什么。她慢慢品尝没有味道的鸡腿。这里的厨子到底哪里来的?这样他也能忍上几个月,太无欲无求了吧!
她大口大口吞饭,偷瞄着傅临春嗑瓜子的闲情风采。
傅临春似乎察觉她在观望他,不由得朝她看去。
她立即进埋首吃饭。反正江湖盲侠之神能,已经连她的发丝颤动都能察觉了,如果有人说,傅临春在眼盲的情况下,还能伸出两指精确无误的戳瞎别人的眼珠,她绝对第一个相信。
「岳门主,等我伤好,请岳门主一定要上云家庄做客。」傅临春客气道。
「做客?」送茶水过来的赵英芙大叫。
「是啊,赵姑娘也一块来吧。都是救命恩人,傅某是该要报答的。」
赵英芙讲凉亭,结结巴巴道:
「也、也不用了。我家门主不喜欢去太远的地方。」
李今朝瞄瞄她,突然冒出一句:「我去过京师哦。」
「京师!」赵英芙又嚷。
连岳观武的小眼睛都从间海里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那是很繁荣的地方啊!没有银子是会被赶出来的!」赵英芙掩不住好奇心,问道:「李大夫,那里真的黄金满天飞吗?听说只要一入京城,连天上下的雨都是铜钱,是不是多到京师人都懒得捡了?」
「……」好惨哪!李今朝啃着腿骨头,撇开脸,掩饰眸里的目光。
傅临春下意识随她的方向移动视线,继续悠闲嗑着瓜子。他爱嗑瓜子,却不见得爱吃瓜子肉,没一会儿,瓜子肉便在桌上积了一堆,他看见她不拿有壳的瓜子嗑,却偷偷捻了颗瓜子肉去尝。
她真的爱吃瓜子?公孙显害她身处险境。照说他该不悦的,偏偏此刻心情颇好,目睹她竟拿瓜子肉去拌饭吃,真有这么饿?他一心二用,嘴里问道:
「这几年,武林大会,青门都没去吧?」
赵英芙闻言,红了脸。「明、明年门主就会去了,是不?门主?」
「……一定要去吗?」岳观武细声问。
「当然要去!」赵英芙推了她一把,赐她一记凶狠的眼神,道:「春香公子是名门世家,不必为金钱烦恼……不像咱们这小门派,要筹个旅费不容易呢。」
「若是旅费问题,很简单,一并由云家庄出了吧。」
「你出?」赵英芙立即细算起三个月的盘缠有多少。
在他低算的当口,向来容易陷入高僧冥想状态的傅临春,察觉右侧靠湖的李今朝打了个哆嗦,抱着碗筷移到他的左手侧。
真有这么冷吗?
李今朝眯着那细长的眼,笑道:「岳门主,青门到底以何营生啊?」
岳观武把脸几乎埋进桌里了。
赵英芙吞吞吐吐:「靠着城里两间银楼,一间当铺,三间布庄……」
「听起来不错啊……等等,我在城里也有一个月了,城里就只有两间银楼,一间当铺,三间布庄,这都是‘南桐派’名下的吧?」李今朝诧异问道。
「我,我肚子痛,告、告辞了……」岳观武结巴着,捧着她的饭菜,迅速消失在地平线上。
赵英芙狼狈不堪,暗骂这个李大夫什么话不好提,偏提到青门生计。
傅临春若有所思,忽问:
「南桐派跟青门在许多年前曾是一派,后来因为细故分成两派。城里的生财铺子是轮流?」
「……是……」
一搭一唱,李今朝理所当然接着问:「有多久没轮到你们了?」
赵英芙像被大刀砍中似的,整个弹跳得老高。她满面通红,说道:
「今年就会轮到了,春香公子你可别以为……以为我们没本事……」
李今朝找挠脸,暗叹口气。
此刻,正好有青门弟子来报,赵英芙立即借机仓皇逃逸,成为第二个消失在地平线上的人。
「走吧,湖边冷。」傅临春说道。
「你也觉得冷?果然啊!天气看起来很热,实际是很冷的。」她看着傅临春将瓜子倒进暗袋里,迟疑一会儿,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道:「哥哥可别误会,妹妹呢,有责任把你安全带回云家庄,要此之闪容不得你跌倒受到伤害的。」
「安全带我走?」他反手缠住她的手臂。
她有点傻眼,也没料到他会应她,先是愣了下,又嘻嘻笑道:
「我不懂武功,也不了解江湖局势,公孙显给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药送到你手上。他说,只要你不死,那绝对能安全脱身,多加一个我也不会很难吧。」
「是么?」他不置可否,问道:「你听青门提过哪儿不能去么?」
「没有啊,青门在这半山腰,没听过哪儿不能去。」
「麒麟草呢?」
「麒麟草?」她反复默念,笑道:「我不知青门花花草草也有问题,没特别去注意。」
他没有再搭话茬儿,似乎又陷入高僧状态。
她垂目望着两人相连的影子,等了等,再也没有去年的心猿意马心动难抑,这算是进步吧。
「今……李姑娘。」
「哥哥得唤我一声妹妹,这身分总要落实的,」她随口道,进了院子,又问:「要不要我替你护法?」
「护法?」难得地,他竟是笑了出声。
「你不必运功自疗?我不是江湖人,但也能在门口守着啊。」这点小事她没问题的。
「那不必,我功力已回七成。」他发现她呆住的身影,轻轻一笑。「我还没走,是因为还有其它的事情。」他转身回柜上摸索,道;「我记得,这里有件披风,今天天气凉,先借你吧。」
他看见那灰蒙蒙的披风,第一次看以为是灰色的,现在目力有些明显了,才发现这披风颇旧,而且有洗不去的污点。
他又回到门口,将披风交给持续呆掉的她,同时抽出靴里的七彩烟棒。
「你自己小心,青门弟子看起来没有凶狠之心,但毕竟跟血鹰有关系。如果察觉不对劲,立即入烟火药味,我会赶过去。」
她回神,应道:「喔……好……」这简直是差别待遇嘛。去年还不大愿意跟她说上一句话,现在共患难,他便关心起她了。
也对,现在两人需相互配合,否则一不小心,很容易败在这里。青门虽是贫穷的门派,但跟血鹰扯连,那危险就是暴增数倍了。
她接过披风的同时,猛然被藏在披风下的男人手臂攥了过去。她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接着,他拉开她的宽袖,露出臂肘的血鹰。
他凑前去闻。
「傅临春你……」
他面色疑惑依旧不减,慢慢放手。
她立即收回手臂,瞪着他。
「你受风寒了?」
「……有一点吧。」
傅临春漫不经心地点头。「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真中血鹰了,血鹰入体,一开始,那红色的血鹰痣会有淡淡的奇香,一年后服下解药后就会消失。」
她愣了愣,大笑出声:
「你是真的误会了!血鹰这么可怕,还没有彻底的解药店出来,我要中了,以后一年一次的解药,光是想都受不了。傅临春,既然结为亲兄妹,你就不必担心,我会以血鹰入体的方式,来期盼你的回报。」她笑得很真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有一个家,这个家,没人我爹娘,但有兰青、有大妞,还有其他有,以前是我不知道珍惜,现在啊,我很珍惜,这全拜你之赐。如果不是这次事态严重,我是不会回云家壮大的。真希望血鹰能在今年除夕解决,你我各有家要回啊。」
傅临春沉默一会儿,柔声道:
「除夕之前,我让你回家。」
她咧嘴一笑。「那就拜托啦!」
正要离开之际,傅临春忽道:「这样一说,我还没有谢过你。」
她回头。「什么?」
「如果不是你,云家庄就是青门第二了。」
她闻言,笑出声。
「还好啦,虽然我也很骄傲,不过金老板名下的人,分工合作得很好,功劳全在他们身上,我只负责摆不平的事。要不,现在也不会有空来凑凑热闹了。」
「烟熏的布料制袍,也是你想的?」
她眨眨眼,慢慢上前,五指在他眼前晃动,见他完全没有动静,她挠挠脸,套上披风,缩肩忍着冷意,嘴里道:「是我想的啊!」
她夸张地看看天空是不是真下红雨了。傅临春真在问她的事?是太闲了一溜烟是发疯了?
「我袍袖里的暗袋也是你吩咐的?」
她眼珠子又贼里贼气地转了起来,否认:
「不是。」
他没有答话,八成又陷进高僧冥思境界,只是他目光放在她这方向,让她很不自在。算了,她自行离去吧,才走几步,又听得他在背后道:
「李今朝,你药盒里还有解药的药丸吗?」
她满面吃惊,转首道:
「不会吧,她这么快下手,我跟她说还要一阵子啊,赵英芙真想榨干你最一滴……不留任何……呃,如果你对外力协助感到有损男子气概,我马上把解药找给你。」
「你回去找吧。」
「什么?」
「我吃的那碗白饭里,下了足以让大象发情的春药。」傅临春慢条斯理道。
她下巴掉了下来,连忙抚上鼓鼓的肚子。
难怪他吃得这么少!那碗饭里的最后一粒米还正在她的胃里满足地跳着舞!
她拔腿就跑。
外头雷雨正猛烈肆虐,不定时的夏雷在今天午后提早爆发了,青门处在半山腰,雷交加比平地还要惊心动魄。
脚步声自雷雨中断断续续不安稳的奔来。傅临春早在等她,一听这脚步声,立即开门,听见她大叫着:
「别打我别打我!」
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她一身湿漉漉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从他身侧钻进屋里。他低头看看自己略湿的衣衫,再望进惊人的雷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