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蒙蒙,像是时间到了,便自动转醒。成天不是睡,就是吃,几乎
要以为自己余下的性命就得要这样荒废掉了。
她叹了口气,张开眼睛,瞧见床边多了一个人。
“无赦,你怎么过来了?”
他平静的微笑。“这床一半是我的,我不能过来吗?”
她轻轻应了声,有些头晕的爬坐起来,半垂的眼眸注意到他的手掌探了过来,
轻柔撩开她汗湿的长发。
“你来了多久?”她虚弱地问。
“也没多久。”双手绕过她的颈项,将她轻经靠在他身上。雪白的颈子尽是
湿意,是作恶梦了吗?她身上有淡淡的药味,他怜惜地深吸了气,埋首她的头
间,“真愿我能为你挨这疼痛之苦。”忽感怀内的人儿身子有些僵硬,忙轻轻
推开她。捧起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黑眸半垂。
“为什么不看着我?”
她抬起湿眼瞧他,随即调开闭上。
“众醒,我还是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他薄怒道,抓紧她的双手,微吃了
一惊,明明她盖在被褥之中而眠,为何双手还是如此冰凉?
“我……”她迟疑了下,愁容满面。“我……不爱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的味道?-我已不杀人,难道血腥味还很重,重得让你无法忍受?
我连肉都不吃了,你还能闻到?”方才他静静的坐在这里守着她。心头忧心又
平静。他以为他狂暴的个性已收敛不少,实则不然,那只是假象。他所有激烈
的情绪全隐藏起来,受不住一丝的挑动。
他是这么的爱她,连性命也甘愿给她,为什么……真有神仙,他要诅咒,诅
咒他们。若有地府,等他死了之后,他非要捣毁它不可!她这样良善温柔的女
人,为何会短命。
见她撇开脸,他愤怒的将她扳回来,怒咆:“我真令你这么厌恶?厌恶到连
看我一眼都不肯?”
“不,我不是讨厌你……”她有些颤抖,眸泪晶动,唇也孺动了下,才难过
的揪紧衣襟,委顿的倒向他。“我……我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
难受……心痛心酸……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那种浓烈的情绪几乎将她的心狠狠的掏出来鞭打,
打得她疼痛难忍。
病痛之苦,她早习惯了,咬牙忍一忍也就过了,可是这回心痛的感觉如翻江
倒海,乾呕不止。
“众醒!”他惊道:“我去找大夫!”
“不要……无赦,等等……”痛得半眯的眼觑到他快步走出门外,她滚下床,
半晕过去。那股来自他身上异样的味道始终斥鼻,比血腥之味更难以忍受。
未久,门扉悄然推开。
“快点,若是等断指无赦回来,要抓他弱点可就难上加难了。”
“是真的吗?”始终有迟疑。“我瞧先前断指无赦跟那妓女关在房里快活得
很,他怎还会对这病恹恹的女人有兴趣……”
“咱们一路上跟着他们,难道还会是假。”一把抄起她的身子,吃了一惊,
好轻好冷,像是具死尸一样。
“你们干什么?”青仁忽然出现,眼一瞪,瞧见了众醒被扛起。“放下她!”
“是断指无赦身边的忠狗!”举剑相向,招招死路。他只有一人,不住的被
逼退住门边,他叫道:“放下她!要让头子知道,你们还有命活吗?”
“我们没命活,你也一样!”以双刀挡住青仁的剑。让扛着众醒的伙伴沿着
楼梯跃下。
“青仁?”青慈端着素面上楼,大吃一惊。
“还不快去救孙众醒!”手臂被砍了一刀,痛叫一声。
“小心,青仁!”他反应极快,一气呵成的跃上楼,及时将青仁拉开,刀当
面从他鼻梁划下。
“快走,免得断指无赦回来!”
“好痛……”青慈软绵绵的趴在青仁身上。
“你胡来!”青仁毫无表情的脸露了淡淡的惊慌,“我若死了,只怪我功夫
不及,谁要你来救!”
“咱们是朋友,不是吗……好痛……再说,”他挑了挑眼,瞧着青仁。“再
说,你的胸部已经跟小福一样平扁了,我可不希望……扁扁的胸又多加了一道
伤,那可就一点也不像是……”头一昏,眼一花,倒在青仁怀里。
***“你要去哪儿?孙小姐。”温和的声音叫住了正住黑暗深处走去的众
醒。
她旋过身,瞧见眼熟的人逐渐显现、某个朝代的无赦幻影立往她身后褪去。
“你……”她半眯着眼打量,而后低语:“是冷二爷?”她低哑的声音飘缈
而未具实感。
“正是我。”冷二往前跨了一步,温吞吞的笑道:“你再住前走,恐怕就再
也回不来了……”顿了顿,注视她的脸。“你……变了?”他微微讶然,不知
该喜该忧。
“我变了?”她迟缓的东张西望,但觉身子轻盈而无疼痛,她起了疑心,往
他瞧去。
“这是哪儿?你怎会往这儿?”
“我在这里,是为救你。再差一步,恐怕你我就阴阳两隔了。”见她似是迷
悯,又说:“你开始懂得七情六欲了,孙姑娘。”
她沉默了会儿,才道:“是吗?”
“你还是你,却有了爱恨之心。”他叹了口气。“真不知是好是坏。我以为
你命数已尽,就算牵扯也动摇不了你的心。”
“你……究竟是谁?冷二爷,我总觉得我看过你。”
“在许久之前,你我确有一面之缘,但那时你却不是孙众醒。”
“你……”她张口,明明脑海深处对他有熟悉之感,话到唇边,却说不出个
所以然来。
“你早该死了,为何还留在世间?我本以为你留下,是为了救赎那个满身罪
孽的男子,却不料你连心也陷了进去。”他又叹一声。“我本应顺天命让你回
归属于你的地方,可我若让你走,苍天之下怕又有生灵涂炭。”他伸出手,说
道:“跟我走吧。”
众醒迷悯的看着他,又回了下头,环视那无尽的天涯海角。
“无赦在找你呢,或者你要舍他而去?你要坚持,我不强留。”
“我……”她向他走了一步,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想回去,却不是为了
他涂炭生灵,而是……而是……”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待在他身边,直到你被牛头马面发现吧,”话尽,声
音已飘远,她猛然张开眼睛。
是梦?
她梦中怎会有冷二爷?灰暗的景色烙进眼底,四周看似破庙,她摸索了一阵,
要撑着爬起来,却摸到了又硬又软的东西。
她低头,趁着月光瞧下,低呼一声:是人!
连忙探其鼻息。“死了——”破庙里怎会有死尸?尸具是女身,双眼凸瞪,
像是死不俱目。
她不忍,伸手将女尸的眼皮盖起来,双手合什,喃喃祝祷了会。
“她死,倒有人为她祝祷:你死,怕无人为你上香。”
她抬起眼,瞧见几名壮汉分坐破庙四周。
“你……你们是山贼?”
“没见过咱们,你倒能认得出来,不得了,断指无赦的女人果然不得了。”
“为什么要杀她?”她眯眼间。
“因为断指无赦跟她燕好过啊,你不知道吗?”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嘲
笑道:“我就觉得奇怪,一路上他虽待你好,却不曾碰过你,是怕有传染病吧?
他再怎么好心好意的待你,毕竟还是个男人,又何况是断指无赦呢。”
众醒抿了抿唇,撑着供桌费力的爬了起来。“她……只是讨生活,不该如此
待她。”
“要怪就怪断指无赦吧!”有人怒咆,持着刀跳了起来。“他够狠,连咱们
送这娘们的断掌过去,他也不为所动!”
众醒倒抽口气,这才发现那尸具是死无全尸。
“你们……怎能……怎能伤害无辜?”
“你还有心去管旁人?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他可以不管那娘们的死活,任由
咱们每过一个时辰便砍断她的双足双手,我就不信他连你也不顾了!”话是胆
颤心惊的说,怕断指无赦找到了他们。
“他离开山寨了,不是吗?为何还要追杀他?”
“他迟早会回来!咱们一票兄弟忍他够久了,既有机会杀他,为何不做!你
就是他唯一的弱点,老子我就不信……不信……”是真的不信啊,真他妈的后
悔极了加入这个杀人计画,虽事成后可以跃身为老三,但是……现下怎么看,
也看不出断指无赦会为这女人而死。
“你们做的本就是罪孽之事,不趁早金盆洗手,难道要等恶果报应吗?”
“报应?我当山贼数年,轨不曾见过有什么报应!有本事,你变个现世报给
我瞧瞧,让我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嗤,那是说给和尚听的!”
“何必跟这臭婆娘说这么多!待会儿断指无赦一来,他若不从咱们的话,你
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无赦要来?众醒扫了他们一眼,全身赖着身后供桌支撑她的重量,黑眸流露
难忍的慈悲心肠。
“当了山贼王,能给你们快乐吗?依你们的年岁,也有孩子了吧?难道不怕
报应降到孩子身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只要改过……”
“老天!咱们要是信报应,还会当山贼吗?你这臭娘们,不要以为现下咱们
兄弟不敢碰你,要不是怕你有传染病,早就……”愣了楞。
“早就……”
“四弟,怎么不说了?她浑身上下都是骨头,要早知断指无赦喜欢像她这样
的女人,我早从水旱之地找女人给他了。”
“那……那……”颤抖地指着她身后的佛像。
“这是破庙,有佛像是正常的啊,可惜不是金的,要不就熔去卖了也好。”
“那佛……好像这婆娘……”本来想将她的脸扳向月光再瞧仔细,忽地血从
他的手里溅了出来。
手掌飞了出去。
他瞠目!“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你们谁敢碰她!”无赦走进了庙门,已非怒颜可言。他的左手持着长刀,
目光妖邪的注视他们每一个人。
“是谁准你们有这个胆子可以碰她!”
“无赦。”手掌就落在她眼前的地上,她骇极,却也极快扯开自己的腰带,
紧紧绑住那人的手腕处。
无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连瞧也没瞧地上女尸一眼,跨步进来。“要不要试
试你们的人头会多久落地?”魔性的眼充满血丝。
“断指无赦,你再接近,我就杀了她!”山贼将断掌四弟推了开,拉住她的
手腕,将刀架在她颈子上。
她低抽口气,刀锋的冰凉轻轻磨过她颈上,濡湿的感觉顺着肌肤滑下,微微
的刺痛,她没低头,担忧的瞧着无赦。
他的眼里充满杀气。差点,她要冲口而出,他曾答应她别再杀人啊,可是-,
可是他倘若真听了不再动手,那么他们会杀了他。
私心在挣扎。这是以往所没有过的事。心里的天秤逐渐崩塌,一边是他,一
边是爱众人之心:可是崩塌的天秤里已经分不出孰轻孰重,只想他安然无恙全
身而退啊。
她闭起眼,在低喘。喉间不停的磨割着那把刀“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不放
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的声音虽低,众人却不由自主的往她那儿看一眼,才短短一刹那,头飞血
溅,身首异处。
她又倒抽口气,惊骇过度的瞧着眼前的血花飞溅。
“断指无赦,难道你真不把她放在心底”话末完,眉间已然中刀,血溅飞舞,
彷佛慢动作般,他瞪大了眼,死前的光景竟只看到断指无赦那既诡异又妖邪的
脸庞。
无赦探手欲将她抓住,背后忽遭一刀,他仍面不改色,将她拉进怀里,只手
护住她,另只手则再造血腥。
“不要杀人了……不要杀人了!”她叫道。
“不杀人,难道你要看着我死?”无赦怒道,血溅至佛像之上,斑斑血泪滑
落而下。
“为何要杀人?为何要杀人?”她闭起眼喃道。已近无意识的抗议,心只有
一个,却被剖成了两半,好痛苦啊!
“杀了那婆娘!”有人惊觉了他护她之姿,才刚叫,身体立即四分五裂。
每每刀剑差点刺中她时,他直接侧过身子,宁让无眼刀剑刺中他的手臂。
破庙里,血腥浓烈呛鼻。不知过了多久,众醒意识到一阵安静,她张开幽幽
眼眸,抬起惨白的脸。
“你有没有受伤?”他的脸溅满了血。
她一阵哆嗦。
“怕吗?怕我身上的血?”他薄怒。
“你……你答允过我不再杀人……”白唇在颤抖,视线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
不由自主地把手绢拿出来,垂目细细为他包扎。
“我不惹人,是他们先惹我。”他瞧着她,声音渐柔。
“那也不该杀人啊。”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让他们糟蹋,就像她一样?或者,你要眼睁睁
的看着我死在他们手里?你可以看着我死,我却不能看着你受到丁点的伤害。”
他恨恨道。
“我……怎会看着你死。”
他搂紧她。“我怕极了!众醒!我怕我还来不及救你,你便离开我了。我怕
你要是发病了、要是他们欺负了你、要是一刀杀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哪怕是死尽了天下人,我也不要你死!”
她泪流满面,不知该何言以对。
“也许……从头到尾,我们不该相识……”不相识就不会心酸心痛,他也不
曾为了她而杀了这许多人。
“你胡扯什么!就因为我杀了人?我有什么不对?”他怒叱,偏要用沾满鲜
血的手狠狠抓住她下巴,逼使她正视他,怒言道:“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我
非鱼肉,凭什么让他们宰割?就算我过去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他们也不该抓
你来要胁我!我这样不算积阴德吗?众醒,我不杀他们,他们会杀我,就算我
毫无抵抗的让他们杀了,按着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继续残害其他人、会继续
打家劫舍,甚至他们会杀了你。这样的人我杀了,是替天行道,我这是在积阴
德啊!现在是只杀他们几个,难道要等到天下问的人被他们都杀尽了,才后悔
当初不痛下杀手吗?”她一直在颤抖,他的气味真让她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只要你了,众醒!我不管你有多难受,我就是要你了!”他抹去她脸蛋
沾上的血珠,却发现她嘴角的血迹拭也拭不完,是……她的血?
他的胸口在起伏,狂乱起来。“这世间真有神吗?”他对佛像怒吼:“真有
神,就报应在我身上啊!为什么要让一个弱质女子受这样的折磨?有本事就来
对付我啊!”
“不要这样,无赦。”她抱住他,痛苦道:“我心甘情愿。如果我呕血。是
为了偿还你的罪孽,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宁愿你活下来,这是我的自私。如果
为了保全你自己,真要杀人,那么我宁愿你保全了自己,可是……那些人就算
该死,也不该由你来结束他们的性命,我宁愿为你偿还杀他们的罪孽。”
他呆了呆,注视她血泪交错的脸。“你……你是为我?”
“我是为你,我好难受……我……我……”忽地,她的身子软了下来。
“众醒,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我们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是完全的自私,但盼他能
愈走愈远,不必担心是否有官府在追捕,也不必忧心山寨是否还有人想杀他。
“好,我们走,走得远远的,远远的。”抱起她,忽瞧庙里佛像一眼。
佛像面露慈悲,乍看之下竟有惊分神似众醒。他心里惊讶更甚,快步将她抱
离破庙。
走得远远的,不再回头。
***趁夜,马车飞快离开城镇。
“我听见了。”众醒喃喃道,黑眸半垂,枕在他怀里。
“嗯,”他小心的包扎她颈问的伤口。
“在客栈里……我都听见了……”
他的手停了停,抬眼瞄起,瞧了缩在马车内的小福一眼。
小福微微发颤的点了一点头。“爷……墙这么薄……有什么声响怎会听不见
:我……我去跟青仁他们一块挤一挤……”害怕极了他杀人般的目光。他与小
姐浑身是血的回来,已让她骇极了,要是让他知道先前小姐瞒他一直吐血,岂
不先找她小福算帐?
缩了缩身子,连忙爬到马车前头,瞧了靠在青仁身上的青慈,低声说:“青
仁大哥,青慈还好吗?”
“只不过被划了一刀而已,碍不着事的。”青仁冷冷答道。
“谁说不碍事的?”青慈赖在他身上,张开无神的眼。恼道:“我可是破了
相耶,那刀耍砍在哪儿都成,偏砍了我最引以为傲的脸,将来我要怎么娶妻?
青仁,若没人嫁我,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小福张大了眼,“养?青仁大哥是……是男的呢,要怎么养你?”青慈的嘴
角扯了下,也动了动手臂,勉强勾住青仁的肩,斜睨小福,“是男的,怎么就
不能养?我就了他一命,这一辈子呢,他的命就是我的了。就算他想成亲,也
得先经过我的同意,你明不明白?”嘴角邪邪发笑,扯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
嘴。
“你……”小福扁扁嘴,青仁虽面无表情,却也没甩开他的手臂。
冷风打到身上,青慈缩了缩肩。“好冷”
风掀起了布幔,马车内的众醒也缩了身子。
“很冷吧?”无赦沙哑道,将全身挡在风口,双臂紧紧抱住她,没让风蚀了
她的痛骨。
“嗯……”她微微撇开脸。他穿上的温气袭来,异味已然消失,可是——他
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虽隐饰住受伤的神情,心头的愤恨又升起,勉强忍住。
好不容易才救回她,再要失去,他会发狂。
“我可不管你忍不忍得了,我就是要你在我身边。”他低喊。
“即使……”她幽幽注视他的衣襟。“即使,你一辈子也碰不得我?”
“对。就算我一辈子也得不到你的身子,我也要你陪着我,我要你的心、要
你的人都在我身边,不分离,就你我。”
“我……”试了几回,才艰难的散口道:“我不爱你身上的胭脂味”
他呆了呆,愤怨的心被戳破了。胸口在起伏,有些迟疑的,他问道:“你不
是受不了我身上的血腥味?”胭脂?他身上何来胭脂味……是了,是昨日入夜
那妓女的味道。
她在他怀里轻轻摇了头。“无赦,我命已不久……”
“胡扯什么。”
她露出淡然的笑。“我不说、你不说,难道我就能延长寿命了吗?还记得当
日在山上我告诉你,若是我死了,但盼你下山找个好姑娘爱……你若变好了,
有多少人会爱你……”
“我也答你:我只要你了,众醒。”
“嗯。可是……可是……”难受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模糊的声音传出,无
赦要俯头细听方能听清。“我……好难受,当我听见青慈带她到你房里要……
要:我心头像活生生剖成两半,一半告诉自己:也好,你若亲近其他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