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地拾筷而食,如今更是添上说教一项,不是虐待是什么?若不是因为寄人檐
下,她说什么也不会乖乖的听训于裴穆清。不过,说归说,进了内厅,一瞧见
裴穆清,还不是不自觉地芳心大悦,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裴穆清一听急切的足音,不消抬头便知来者何人。唉!想这裴家牧场向来平
静得很,但自从来了这丫头片子后,可就热闹许多,偶尔打从远处就听见她如
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富海言道,他离去的半个月间,她还聚集了
几个丫环组成一支彩球队,没事便在旁院踢踢玩玩,好不热闹——轻叹口气,
他招了招手,要她过来。

 “丫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叫人去找你,过来瞧瞧你喜欢些什么玩艺儿?”

 弄蝶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瞧见内厅里除了裴穆清之外,还有一名肥胖的商
人。而擦得晶亮的圆桌上搁着各式各样的布料,旁边还有几个打开的珠宝盒,
里头摆放了不少女人家用的玩艺儿。

 “裴少爷,上回我来的时候,还不曾见过这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到不过半年
的工夫,您就娶了妻子,瞧夫人多福相!将来肯定是多子多孙。”这商人嘴溜
得很,一来是为自个儿多揽些生意;二来是在关外经商,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
遭见裴穆清愿意为一个女孩儿光顾这些玩艺。若不是自己的妻子,还会有谁能
得裴穆清如此的宠爱?

 回想半年前来此时,这丫头还未出现,伴在裴穆清身边的是个天仙般的美人,
听旁人说是一个寡妇人家。那一回,裴穆清在添购了牧场所需之后,本想就此
打发了他,这时那位寡妇却从珠帘后走了出来,硬是缠着裴穆清买些女人家的
玩艺送她。这裴穆清倒也干脆得很,直接吩咐他,无论那寡妇买了些什么,全
都记在他的帐上,说完便出去同人打猎去了。他还记当时那寡妇的脸色难看极
了!今儿个可就不同了,瞧这裴穆清却愿意为这小丫头细心挑选,那简直是一
反常态。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丫头有福气,竟能深得这位关外霸主的宠爱。

 听这商人猜测她是裴穆清的妻子,弄蝶的脸蛋不觉红了红。偷偷瞧了一眼裴
穆清,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只好也低下头去好奇地摸摸珠宝盒里的花钿、
簪子,心里头盘算着得花几文钱才能买上一支?瞧上头精细的图样,必然价值
不菲。

 “丫头,可有喜欢的?”

 “喜欢是喜欢,可就是身无分文,想买也买不起。”其实弄蝶买的欲望不大,
想想以她的身份,哪敢著望有一天能戴上这些玩艺儿?因此她随口道:“我这
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吃你的,用你的,哪还需要添购什么玩艺?一来是不需要;
二来是两袖清风——难不成你想送我?”话才说完,就瞧见裴穆清嘴角含笑地
盯着她。

 愣了愣,她张大嘴:“你真的要送我?”

 “你自个儿挑吧。”他笑道。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心思也转了好几回,终于点点头,答道:“既
然你要送我,那我就不客气喽!”不拿白不拿。

 若是往后他一个不高兴,将她赶出了裴家牧场,到时也好有盘缠去找老爹。
想想这些珠宝首饰若是换成了黄金白银,那可是一生吃喝不尽。

 “想都别想!”他看出她的想法,“若是让我知道你拿去当铺换银两,你这
条小命就不保了。”

 “谁说我要拿去当铺了?”她也顾不了俏脸上那一大片红晕。“是你多想了!

 只是我打从小时起便不曾用这种玩艺,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买些什么罢了。
“她想说的是——干嘛这般会瞧人心思?这样自己岂不是连一点秘密都不敢有
了吗?

 裴穆清只是扬了扬眉,倒也懒得与她反驳。

 “夫人,不如就由我来为你介绍几种上好的货色吧!”商人可不想白白失去
一笔大生意,急忙从珠宝盒里拿出几支出色的簪子。“只要是我张大郎卖的货
品,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像这犀玉大簪、点翠卷荷簪全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玩
艺。你若嫌这簪子太过华丽,不如就选这‘卧兔儿’。”张大朗拿出一个白绒
绒、有点类似现代人的帽子的头箍。“这北方的冬天可不是普通的冷,瞧夫人
好似江南人,必受不住这北方的寒气,这‘卧兔儿’既可用来装饰,又可为夫
人御寒,算得上很实用。”他说得是天花乱坠,弄蝶看得是眼花缭乱。

 一会儿是簪子,一会儿是取暖之物,她好奇地摸摸那卧兔儿,还当真暖和得
很,害得她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就不知这价钱是如何?若是贵得很,她也不好
意思让裴穆清付钱。虽说这牧场大得很,可到底有多大?她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再说,管理这般庞大的牧场,必定所费不赀,若是吃垮了他,她可就没衣食父
母啦——这是她自个儿为裴穆清节省银两的一套说法,不然还真不知道自个儿
干嘛为他这般省钱?

 裴穆清朝张大郎点了点头,只见这张大郎喜不自胜的急忙将卧兔儿摆在圆桌
的另一端,介绍起别的货品了。

 “夫人,你要不要瞧瞧这京城妇女染指甲的玩艺?这可是上等货,是将凰仙
花放在小缸里反复捣碎,再加上少量的明矾所制成,保证三个月里绝不褪色。”
见弄蝶一脸茫然样,张大郎更是努力地解说着,就盼她能通通买下。不过他在
意的可不是弄蝶的反应,他只要一看见裴穆清轻轻点一下头,便急忙拿起刚才
介绍的玩艺儿搁在一旁——那就表示裴穆清全都要了。

 才一会儿工夫,只见又是胭脂,又是簪子,又是绣花鞋面堆了满满一小圆桌。

 最后的压轴好戏便是她千里迢迢由中土各省份所带来的布料。

 他翻出箱底的好几层轻如柔翼的布料摊在桌上,让弄蝶好一阵子看呆了。

 “夫人,不瞒您说,这布料又分丝、绫、罗、绢、绸、缎、锦等等。这每样
又有若干品种,像这苏州有花罗、素罗、秋罗;嘉兴有素绸、花绸、凌绸,本
来这几块布料是打算自个儿带回家送给我那婆娘的,不过今儿个见了夫人也算
有缘,若你喜欢,算个半价也不是问题。这几块布料还是我特地跑到产地去亲
自挑选的,你是要嫌布料太素了也没关系,下半年我再请个师傅为你绣上几朵
花呀还是鸟的。不管你喜欢的是苏绣、顾绣还是京绣,全包在我身上!”他说
得口沫横飞,忍不住先喝了口茶。这还是头一遭做生意做得这般尽兴。

 虽说弄蝶是听不大明白,不过看那布料个个柔软如翼,哪个女孩家会不欢迎?

 就连她这个不爱打扮的丫头也都看得发愣了,由此可知这些布料是多惹人怜
爱了。

 “这些布料我全要了。”裴穆清说道:“明年再来,挑些素色的丝品,不须
太花稍。”

 张大郎喜悦得几乎昏厥过去,这岂不是先为他订了大批订单吗?

 “谁说我要了?”弄蝶朝裴穆清挤挤眼,悄悄低语:“你可知买下这些布料
要花多少银两吗?”

 裴穆清笑了笑,道:“若是不够支付,将你买了便是。张大郎,那玩艺儿拿
给我瞧瞧。”他指的是外观似珠宝盒,可又不怎么像的一只精致小盒。

 张大郎急忙呈上。

 “裴少爷好眼力!这可是洋玩艺,俗称什么音乐盒。只要将这盒盖打开,不
须有人弹奏,便会有音乐跑出来。”张大郎殷勤地打开了盒盖,立时传出悦耳
的音乐声。

 弄蝶轻呼一声,好奇的从张大郎手中抢过音乐盒,净在那儿东打量、西瞧瞧
的,就是瞧不出哪里有人弹琴。一时不小心,将盒盖闭上,音乐声又忽地不见
了,再将它打开时,又响起了音乐。在强烈的好奇心之下,她将音乐盒一会儿
打开,一会儿关上,为这惊奇的东西开心地咭笑起来。

 裴穆清瞧她自得其乐地玩着,无奈地笑了笑,对张大郎说道:“这音乐盒也
留下吧。”语毕,便唤来富海带张大朗去账房领钱。

 “丫头,挺好玩的?”

 “好玩极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稀奇古怪的玩艺。”她将耳
朵贴近音乐盒,百般不解这么小的盒子里竟也能容纳这古里古怪的音乐。

 “你就自个儿留着吧。”

 “我自个儿留着?”愣了愣,她圆睁着眼,瞪着似笑非笑的裴穆清。“你要
送我?”

 “若是不喜欢,丢了例是。”

 “谁说不喜欢?”弄蝶将音乐盒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极珍爱的宝贝似地,
不肯放手。“我喜欢极了!你——真要送我?”

 裴穆清扬了扬眉,故意说道:“送给富大娘也不成?”

 “不成、不成!”她可慌了,“你说要送我便不可反悔!男子汉大丈夫可是
说一不二,就算这会儿你抢了去,那仍是我的东西,你是不能言而无信的。”

 “瞧你喜爱的样子!”他笑了笑,摸摸她略微激动的脸颊。“你喜欢,留着
就是了。”

 “当真?”

 “没有人敢质疑我的信用,你是头一个。丫头,若是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说这
话,可有你受的了。”

 弄蝶吐了吐舌,道:“知道啦。”反正祸从口出,少说一句便是,免得他万
一一个不开心又收回了这音乐盒,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想归想,却仍是十分好奇他与彭寡妇的关系,虽然直接问他本人会更清
楚,但不知怎地就是难以启齿——若他坦言喜欢那彭寡妇,那可怎么办?她皱
了皱鼻头,她干嘛这般担心?那彭寡妇既是天仙般的美人儿,那这姓裴的会爱
上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干嘛在这儿吃干醋?难不成……

 她急忙甩了甩头,甩去那不可思议的想法。偷偷瞥了裴穆清一眼,见他也正
瞧着自己,不禁红了红脸,忙不迭的垂下目光。他干嘛用这般古怪的眼光瞧她?
又不是欠他几百两银子没还——难不成他是在等她道声谢?

 是有此可能!而她裴弄蝶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于是乎她用很小声、很小声
的声音,轻轻说了声“谢谢”,便一溜烟的跑了。

 对于这突来的害羞,她可是万分的不解,只是很清楚自个儿在气恼着——气
恼自个儿没有那彭寡妇天仙似的容貌。

   “不得了啦!少爷!少爷——”这日,富海未
经通报便闯进书斋,大喊大叫起来。

 裴穆清从一堆帐本中抬起头来,淡然道:“怎么啦?”

 “昨晚又死了一个姑娘,是杨家牧场上的丫环!这怎么得了?以往那杀人魔
都是在月中才下手,如今不过月初便又死了人,这杀人魔也无法无天了!若不
早日捉到他,只怕迟早关外的姑娘不是死光,便是逃光了。

 裴穆清神色未变,盖上帐本问道:“一个早上未见弄蝶,她是到哪儿去了?”
说来奇怪得很,打从自个儿回来后,这弄蝶倒也缠他缠得紧——所谓缠他,乃
是指东问西问,非问个清楚方才罢休。

 就如昨日,她闲来无事,见他去牵马,便好奇地跟来,追问他的马儿都取些
什么名字?他回道:“马便是马,哪儿来的名字?”而她一时玩心大起,竟呆
在马厩里一下午,替那一匹匹马儿全取了名字,而且净是些好笑的名字,如
“一文钱”、“肉包子”、“八宝甜鸭”,当场叫他既好笑又无奈,但瞧她兴
致正高,也不忍阻止,便由她取个尽兴。不过,这倒还好,顶多便是替马儿取
些不太文雅的名字罢了,总也好过前日……想起前日,就不由得他啼笑皆非。
这丫头倒也有趣得很,那天瞧见牧童挤羊奶,一时兴起,便跑去学挤羊奶,回
来后弄得一身羊骚味,小小的脸蛋上还沾着羊奶,并且急匆匆的端着一碗羊奶
让他亲尝——也亏得他练就一脸面无表情,否则瞧见那羊奶里又是泥沙又是杂
草的,非吐出来不可。后来听牧童道,原来是这丫头好不容易挤出半桶的羊奶,
哪知又给踢释了,这丫头心下十分舍不得,竟合掌去捞,能捞多少便是多少,
于是乎连泥草都让她给捞了进来。若不是瞧她一脸兴奋的样儿,只怕他还当真
以为她要害他呢!

 至于他到底喝了没?看在她万分期盼的神色上,轻尝一口便罢。

 唉!虽说瞧她近来似乎已淡忘了那没心肝的老爹,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但
她那些古灵精怪的行为却不时地让他担心,瞧她今儿个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是
出了事……

 “少爷!”富海唤醒他的思绪。“那丫头去哪儿不打紧,打紧的是昨晚死了
一个姑娘,搞得人心惶惶。上个月初,柳添丁便将大女儿嫁给了麻子脸,再这
样下去,别说是关外未出嫁的姑娘日夜活在恐惧之中,只怕将来少爷想讨个闺
女也是难上加难。不是我富海不赞成您娶关内的女子,实在是关内女子皆属嬴
弱之流,哪适合北方牧场的生活?不如趁早让那丫头做诱饵,也好赶紧捕获那
残忍的杀人魔。”

 裴穆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谁说我要将弄蝶当诱饵了?”

 愣了愣,富海不解道:“您收留了她,为她取名字,又供她锦衣玉食,为的
不就是盼能引来那杀人魔吗?”

 “我何时这般说过了?”裴穆清嘴一抿。“从现在开始,可不准再提起此事。”

 “可是……”

 “弄蝶在哪儿?”

 “先前我还瞧她在内院里踢毽……”一语未毕,就传来一声又惊、又吓、又
怕的叫声。

 那声音熟得很,不是弄蝶还会有谁?

 不及细想,裴穆清便几个大步赶到内院去。

 一进内院花园,那弄蝶正猛力地挥舞着右手,急得又跳又叫,就盼有人来救
她。尤其当她一瞧见裴穆清出现时,立刻向他跑去。

 “完了!完了。”她是不跳了,不过那右手还是挥个不停。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见她无恙,他登时松了口气。

 “我给钉子刺着啦!这可怎么好?我怎么甩也甩不掉!”她哭丧着脸,猛甩
着右手,若不是裴穆清及时捉住她的手,只怕这会儿她还是猛力地挥着呢。

 “给钉子刺着了?”他蹙起了眉,瞧见一根如针般的小钉子没入她的掌心之
中。“若用你这般甩法,只怕将臂膀给甩脱了,也不会将钉子甩出来。”他轻
轻用指尖逼出那根钉子,瞧她斗大的泪珠开始不争气地滑落,不觉心疼起来。
“丫头,忍着点,很快就不疼了。”

 “不疼可是你说的!手又不是你的,钉子也不是刺在你的身上,你当然不疼
啦!”她含着泪嘟嘟嚷嚷着。

 裴穆清摇了摇头。

 “这倒是你的不对了!既知这内院的柴房里多是锈蚀的器具,何必来此呢?”

 “谁说我愿意来这儿的?是富海告诉我,关外人都得懂得踢毽,尤其是裴家
年年都在正月元宵节踢毽子大会中夺魁,若是让人知道牧场里竟也有人不懂踢
毽,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她才会请富大娘做了个毽子,独自躲在内
院学踢毽子。却不料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才会让地上的小钉子给刺中了手心,
想她有多倒楣便有多倒楣。

 “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不练毽子了。”她抱怨着。

 裴穆清笑了笑,原来这丫头终于当自个儿是裴家人了。

 “你笑什么笑?难不成见我受伤了你就这开心?”话还没说完,就瞧他低下
头吮起自己的伤口来。

 这回弄蝶可吓呆了,非仅如此,那脸蛋还如火烧般地通红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她竟也结巴起来。

 “不弄干净,这伤口容易化脓。”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又从腰际拿出一块
布巾,将伤口包扎起来,“回头上上药,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她嗫嚅道,不解自个儿干嘛突然这般胆怯起来?只要偷偷瞄他一
眼,一张脸蛋就会红通通的,也不知是病了还是怎的?

 “丫头,以后可别再来这地方了,若是闲来无事,倒可以学学刺绣女红一类
的。”

 “刺绣?”她可怕针了,“瞧今儿个让钉子给刺得这般疼痛,若是去学刺绣,
岂不每天都得让针儿给刺疼?”

 “凡事总要有开始。”

 她扁了扁嘴,打死也不愿去习什么女红,当下便改变了话题:“先前瞧富海
一路嚷嚷,说什么杀人魔又朝一个姑娘家下手。你若有那么多时间,何不去探
个究竟?光是催促我学这学那的,也不嫌烦吗?”

 他嘴角扬了扬,“杀人魔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对付。”

 他之所以会这般的处之泰然,实是因昨晚杀人的事件是由他与杨明一手策划
的。先前他与杨明密谈时,两人均深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守在这儿
待候那杀人魔出现,不如主动出击,虽仍是毫无线索,但也只有姑且一试。昨
晚死掉的姑娘乃是杨明的一个丫环,这死自然是假死,由杨明发出消息,尸首
即日下葬,而那丫环则暂时回乡,待杀人魔就逮时再回杨家牧场。这也是没有
办法中的唯一办法,来个“移尸嫁祸”,就盼能引出那杀人魔——不过,下午
他好歹也该装个样子去杨家牧场瞧瞧——回过神,见弄蝶正一脸红晕的瞧着他,
流露出十足娇俏小女儿的媚态,惹人怜爱,他又岂会让她受到半丝伤害?

 凡事皆有他替她挡着,就只望她生活得幸福、开心。

 尤其自从发觉她的一颦一笑竟也能牵动他的心弦后,只怕将来——他是再也
不能让她离开了。

   这日,北边的矿场出了问题,裴穆清不得不连
夜赶往。临走之时,命富海及两个身强力壮的牧童待在弄蝶身边,无论日夜皆
守着她——这点可令弄蝶大大的不满。裴穆清此举摆明是将她看作牢犯了嘛!
像是她随时都会溜走似的,无论走到哪儿都瞧见富海那张猴子脸。幸亏他临走
之前没有吩咐她不得擅离裴家牧场一步,要不然她岂不是又会无聊得紧?再说,
叫她终日与那依旧死赖着不走的裴格正相对,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就是不知那
裴格正一直赖在这里到底是有何用意?

 所以,这日闲得发慌,又不能到书斋练字——其实她可是好学得很,不过自
从上回误扔了裴穆清的宝贝毛笔后,富海可再也不敢让她踏进书斋半步。而就
在百般无聊之际。正巧听到几个丫环在议论那每逢初二、十六的市集之日。虽
说今儿个不过初十,可也有不少贩夫走卒聚集在边关一带,就盼能多少做些生
意。几经左思右想,她当下决定去溜个一回,瞧瞧有什么好玩的玩艺?说来有
些不好意思。想自那卖货郎走后,裴穆清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允她每月可
向帐房拿一串铜钱作为私用——天!当时她听了,嘴巴足足一个时辰没法子阖
上。想她一生可不曾拥有过这般多的铜钱,一时间倒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拿到铜钱的头一夜,她一会儿将钱搁在花瓶里,一会藏在床下,一会又改了地
方,就是生怕让人给顺手牵羊了去。到最后人困了,干脆放在枕下,谁要敢拿
走,她就跟谁拚命了!当然此举又惹得裴穆清一阵讪笑——这可没有什么好笑
的。一串铜钱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就像是天大的宝贝似的。瞧
这会儿一串铜钱就让她小心地收在荷包里,而那荷包如今正紧紧地握在她手里,
就算立时要她死,她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所以这天她便带着一串铜钱来逛市集,身边有富海陪着,两个牧童远远的跟
在后头——这可如了她的意。今儿个出门,主要便是想私下问富海几个隐私性
的问题,例如那彭寡妇到底有多美?而裴穆清与彭寡妇到底有何干系?等等诸
如此类的“小问题”。

 至于她何以想迫切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弄蝶也说不出个原因来,只是很想很
想知道。想到连夜晚都未曾安眠,就连市集里热闹的摊子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只是状似随意的问起富海——纵是如此,那脸蛋仍是忍不住抹上两朵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