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聊,本想进书斋学他上回那般写字,多练几回自个儿的名字,没想到那
毛笔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要它往东,它偏偏往西,要它向上一勾,不知怎地却
溜到旁边去了,“裴弄蝶”三个字写起来活像鬼画符。一气之下,便将毛笔的
鸟兽毛给拔光,扔到字纸篓里去了,事后富大娘收拾书斋时便将字纸篓里的垃
圾连同毛笔一起收走了。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那枝毛笔不听使唤。

 当然啦!她的错事尚且不止于此,简直是数也数不清。例如,头一夜将富海
收藏的宝贝银盘给藏起来,盼将来逃跑时能当路费,结果一个不小心,竟让银
盘给掉到火炉里熔掉了。还有裴穆清珍藏的字画——那天本想学学风雅之士,
瞧瞧这画里乾坤,看看能卖得几文钱,于是为了躲避富海,使拿着画到马厩里
偷看几眼,哪知后来阿珠找她回去吃饭,竟一时忘了拿回画,让马粪在上头留
了污迹,自然这画算是完蛋了!这类事情简直不胜枚举,也难怪富海现在天天
回房后都得咬着个木块,以免自己哪天实在一个控制不住……

 总之,她的错事多得数也数不清!富海八成已一一对裴穆清说了,难怪他会
这般气恼,就不知是为了她的哪一桩错事……

 “丫头!别再想什么推托之词,你未留下只字片语便一整天失了踪影,莫非
是打算不告而别,却又迷了路?”

 回过神,她睁圆了眼睛,瞪着脸色难看极了的裴穆清。

 “呸!谁说我要离开了?这里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我何必离开——”
话一出口,才发觉原来自个儿从没真正有过离开的念头。

 难不成她真想赖在这儿一辈子?

 那爹爹可怎么办?

 裴穆清瞧她一脸真挚,倒也不似说谎的模样,当下便因确定她暂时并无离去
之意而松了口气。说来好笑,平日连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的裴穆清,竟也
会为了一个女孩儿着急若此,就连北赴集会时都挂心着这丫头,担心她会一溜
烟便失了踪影,届时只怕再要找回她都很难了。于是乎,一开完会他立刻就马
不停蹄的赶回来,就怕富海守不住这丫头。岂知他风尘仆仆地赶回裴家牧场后,
却瞧不见她的踪影,那好似恶梦成了真,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难受——“也罢。”
回过神,瞧她一身湿透,不禁蹙起眉来,“有话待会儿再说,眼前先将衣裳换
下来,免得受寒。”

 她眨了眨眼,观望着他的脸色。

 “你可不气了?”

 “就算要气,也得等你换了衣裳再说。”裴穆清唤来阿珠带她回房更衣。

 “既然早晚都得受你的气,不如你先骂完再说。”她可不敢奢望待会儿裴穆
清就会忘了这码子事,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晚些还得受罪。“想想,好歹我
也是寄人篱下,你要骂便骂,我可不敢还嘴。”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逗笑了裴
穆清。

 从未见她摆出如此的低姿态,怎么今儿个会甘愿受骂而不回嘴?敢情是太阳
打从西边出来不成?他哪知弄蝶之所以会甘愿受他责骂,还不是东盼西盼的,
好不容易才将他给盼了回来,心底高兴得很,让他骂一顿,就当没听见便是。
再者,她毁了他这么多宝贝,让他责骂一顿也算公平,她可是个敢作敢当的小
女子呢!想着想着,她反倒佩服起自个儿来了。

 裴穆清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过骂归骂,我可得先澄清一点,那宋朝的古董花瓶可不单是我一个人的
错。若不是富海硬不准我摸,又岂会勾起我的好奇心?”好歹也得先为自个儿
辩解一番。

 富海大惊失色:“少爷——”

 “古董花瓶?”

 “少爷,弄蝶小姐打碎了老爷子在世时最喜欢的那只古董花瓶。”富海嗫嚅
地说着,不敢抬头去看裴穆清。

 弄蝶眨了眨眼,瞧裴穆清的脸色白了白,赶忙抢白道:“你不知道?难不成
你说的是那枝毛笔?你该不会为了区区一枝毛笔就怪罪于我吧?在京城的大街
上用几文钱就可买回一打像那样的毛笔,你该不会这般小心眼吧?”

 “富海!”裴穆清的脸色由白转成绿。

 “少爷——”那声音竟发起颤来。“那枝杨少爷从朝鲜带回来的毛笔让小姐
给扔进字纸篓里,我娘一时没察觉,给丢了。”

 “只不过是一枝毛笔,何必大惊小怪?”弄蝶白了富海一眼。

 她哪知这枝看似普通的毛笔是当年号称“赏金猎人”的杨明受朝鲜王之托,
为他偷取引发朝鲜内乱的密函而得的赏赐。别瞧它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那
可是由上等斑竹及鸟兽毛所制成,上头还镶嵌着彩色的碧玉。非仅如此,这毛
笔还是一对母子笔。不过这还不是其珍贵之处,真正宝贝的是——拥有这对母
子笔之人若许一愿,必如其愿。这虽是朝鲜国长久流传下来的传说,但从不曾
有人真正试过,而这杨明便将子笔赠于裴穆清,自个儿则拥有另一枝母笔——
听说,近来杨明终于抱着半信半疑的心理,许下了聚个老婆好过年的愿望,至
于是否成真,暂搁一旁。重要的是,裴穆清一听失了毛笔,当下震惊不已,他
虽不信传说,但这毕竟是杨明赠他之物,而这丫头竟扔了它!

 “不只如此。”富海低声说,干脆全部说个明白,也好过将来受主子责骂。
“弄蝶小姐还将先王赐予老爷子的、后头刻着先王之名的银盘给熔掉了。”

 就连弄蝶这会儿也知大事不妙了,瞧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听富海说什么
先王赏赐,这下可完了!什么银盘不熔。偏偏就熔掉刻了名字的银盘,早知如
此,不如先前也甭回来了,干脆带着那双竹筷逃跑就算了!现在可好了,能留
个全尸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今儿个晚有饭吃哪?

 不过,她仍是努力地想挽回一切,什么狂妄之气可全都给收回肚子里去了,
换以楚楚可怜、卑微万分的奴相出来。

 她用很委屈、很知错的声调忏悔着:“裴少爷,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小女
子吧!想我没进过学堂,也没念过几天书,连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当然不知什
么银盘、毛笔对你有莫大的意义。虽然我认为什么意义都不重要,银子才最重
要,毛笔扔了可以再买,银盘熔了可以换新的嘛!就算后头没名没姓的,但也
可以自个儿去刻啊!想想,如果裴家牧场的盘子后头全刻了‘裴穆清’三个字,
那说有多威风就会有多威风!何必去刻别人家的名字?

 您若不喜欢刻自个儿的名字,那就用我的名字好了,‘裴弄蝶’三个字听起
来也挺悦耳动人的,将来刻在银盘后头,再转手卖了出去,那我岂不是可以扬
名天下?“

 她愈说愈得意,那奴相也早被她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算是道歉吗?应该勉
强算是。

 除了哭笑不得之外,裴穆清又能作何想法?

 她的确不知那些宝贝的重要性,可也不能任她胡作非为。瞧他一段时间不在
牧场,就让她搞得如此乌烟瘴气,若是将来她长久留下来,裴家牧场岂不迟早
要让她给毁了?

 想了想,还是得向她说教一番,也亏得挂在书斋里的字画没被这丫头给毁了。

 那字画可是裴家祖先裴行俭留下的唯一传家信物,起码有数百年以上的历史,
左上头洋洋洒洒的铺了四句词,做为裴家的传家格言。之所以宝贝,一来为传
家格言;二来是因裴行俭乃唐朝名将,曾被册封为波斯王,甚得皇帝宠信。当
然其价值并不止于此,唐朝至明朝,好歹也历经数百年历史,称得上是极为珍
贵的古董。若是此字画传到他这一代而有所闪失,将来九泉之下教他有何面目
去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这丫头是毁什么都成,就是毁不得这字画,否则非将她捉起来好好痛
打一顿不可。

 “罢了!还不快进去换下衣裳?”他半是无奈地说道。

 她眼一亮,松了口气:“你不气了?”

 他摇了摇头,用力抹去她脸蛋上的泥渍。“进去吧。”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难不成等他反悔?当然不!或许她是什么也不懂,但看
人脸色倒还能看出几分,瞧他气消了大半,还是赶紧脚底抹油,先溜进前厅为
妙。

 裴穆清本欲跟进去,却让富海给唤住了。

 “少爷——”富海难以启齿。

 “有事?”

 “不——不是……”他该怎么说才能免遭池鱼之殃呢?

 裴穆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因为没有看好弄蝶而来请罪,那倒是免了。”

 “不……”富海一咬牙,不顾一切地说:“挂在少爷书斋里的那幅字画——
让弄蝶小姐带——进马厩里——”

 “怎么?”裴穆清脸色发白。

 “给马粪留了迹。”富海颤声道。

 裴穆清愣了愣,脸色骤然大变。

 “裴弄蝶!”咆哮声响遍大屋。

 那个该死的丫头!他迟早会让她给气得吐血身亡的!

 瞧见裴穆清愤怒的表情,富海直觉地缩了缩肩,看来那丫头是非死即伤,准
逃不了啦。

 他乖乖地尾随裴穆清进了前厅,心中竟同情起那丫头来了。

 他只庆幸自个儿不是她,不必承受裴穆清的怒气。

   “怎么你也在这儿?”才进前厅,弄蝶便脱口
而出,那语气里尽是怨恨。

 本想用最快的速度贯穿前厅,溜回香闺去,免得裴穆清事后反悔了,又将她
吊起来打几大板,那她不就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所以,她前脚才刚跨进前厅,
一听见裴穆清的咆叫声传来,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也未敢停下
脚步,就只想先躲起来,待他怒气消了再说。正想着,却瞧见了一名男子正大
刺刺的坐在裴穆清的位子上。

 那名男子也不陌生,就是白天想拿马鞭抽她的那个该死、下流、卑鄙、混蛋
加三级的男人!一时间,弄蝶忍不住将十六年来所知所学的脏话全给复习一遍,
就为了咒骂这名男子。

 “这话该是我问的。”那名男子冷冷地瞧着她,玩弄着手里的鼻烟壶。

 “呸!你是什么货色?不过是连女人家都对付不了的小乌龟罢了!”她朝他
做了个鬼脸。

 她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一来是因他这回手上没拿着马鞭;二来是因裴穆清已
经回来了,要是谁敢欺负她,就如同和裴穆清作对一样——听起来似乎十分肯
定裴穆清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似的!她的脑子转了转,自个儿也觉得奇怪,想想
先前他正恼她毁了他的宝贝,她如何能肯定这会儿他定会站在她这边?

 对她这有意的挑衅,那名男子怎受得住这番侮辱?他倏地站起来走向她。

 “你这该死的贱丫头!难不成是苦头还吃不够?竟敢跟我这般说话——”他
扬起手,正要打下来。

 “住手!”刚进厅的裴穆清一瞧见这等光景,立时冷然喝道。“她是我的人,
谁都不准动她!”

 这句话无疑是一帖保证书,她一听,连忙飞也似地溜到裴穆清身后,由他来
做挡箭牌。反正他又高又壮,要打架也不会吃亏。

 “敢情是那彭寡妇已经失宠了?我原先还道你艳福不浅呢!竟能让那关外数
一数二的大美人给瞧上了。怎么?胃口又换了?”那名男子瞧一眼躲在裴穆清
身后的弄蝶,嘲笑一番:“原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若是让彭寡妇知道自个
儿竟是败在这丫头手上,只怕会呕死了!”

 什么彭寡妇?什么大美人?弄蝶可是一头雾水。她悄悄探出头,瞧见裴穆清
的表情一片空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如自个儿先行开骂,反正有裴穆清挡
在前头。

 “喂!你这狂妄的家伙,也不瞧瞧这里是哪儿?竟敢对裴家牧场的主子这般
说话!别以为白天欺负过我就没事了,现在竟连裴穆清也不放在眼里!哼,好
歹他也是这里的主人,你还不快叩头认罪?否则当心你这条狗命——”

 “欺负你?”裴穆清脸色难看了些。“丫头,你们白天碰过面?”

 “岂止碰过面?他一瞧见我,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拿鞭子朝我挥来,差点没打
死我!幸亏我溜得快,逃到了树上,否则非去掉半条命不可。”

 裴穆清眯起了眼,朝他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一条残命而已,何必动怒?”裴格正才说完,就瞧见裴穆清脸色阴沉了下
来。不觉十分讶然。

 他深知裴穆清的性情。裴穆清向以牧场为重,对于姑娘家全不放在眼里,就
连几年前媒婆上门提亲时,他也以牧场事务繁重为由,婉拒了媒婆的好意。后
来彭寡妇来到关外,她虽拥有令众人为之倾倒的绝世美貌,但那裴穆清却视若
无睹。若不是她苦苦倒追着裴穆清,甘愿忍受他对她的漠视,只为能接近他,
只怕至今裴穆清连瞧也不会瞧她一眼,更别谈什么怜香惜玉了——至于这丫头
……裴格正轻蔑地溜了她一眼,随即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裴穆清的信物正挂在这丫头的胸前!分明就是将她视为一家人了,难
不成这裴穆清——“她是我的人,我不准任何人动她!包括你。”裴穆清冰冷
的声音扬起,那话中的威胁意味让人不容忽视。

 弄蝶朝裴格正吐了吐舌头,悄悄望了裴穆清一眼,什么他的人?自个儿只不
过是在此白吃白住罢了,怎么算是他的人呢?若不是现在要拿他作挡箭牌,她
是说什么也不舍得错过与他耍嘴皮子的机会的。

 裴格正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可以命令我?当初若不是叔叔收你为螟蛉子,
今天的裴家牧场哪有你的分?”说起来就是满腔愤恨。

 当年若不是裴老爷子收养了裴穆清,今天又岂会无他裴格正立足之地?想裴
家牧场向来都是传给子嗣,本以为裴老爷子膝下无子,裴家牧场迟早是他的。
哪知在他十岁那年,裴老爷子竟带回了年仅七岁的裴穆清,并宣布收为义子,
且将毗连裴家牧场的一座小牧场交由他和老爹管理,明摆着是将他们父子俩赶
出了裴家牧场!

 只因老爹生前好赌,曾将裴家产业赌输大半,裴老爷子就认定他无能管理裴
家牧场——这根本不公平!虽说裴穆清在这几年的确将裴家牧场经营得有声有
色,但终究不是裴家人。他裴格正才应当继承裴家牧场,这可是他应有的权利,
又岂能让这不知哪里来的杂种捡着了便宜?

 裴穆清连眼也不曾眨一下,只是朝弄蝶命令道:“你先下去吧。”

 也算她识时务,瞧出裴穆清目前可不怎么好惹,干脆朝裴格正做了个鬼脸就
溜出前厅,躲在竹帘后偷听。没想到被富海瞧见了,正要唤她,即被她一把拖
过去,并捂住了嘴,两个人就躲在后头偷听——说来好笑,原来这富海也是好
事之徒,有什么风吹草动从不愿放过,今儿个算是遇上知己了。

 “你来有何目的?”裴穆清问道。从小到大,他都不会唤过他一声堂哥。

 裴格正嗅了嗅鼻烟壶,道:“来瞧瞧你是否将牧场管理得当?你要知道,这
裴家牧场迟早是我的,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我可不轻饶你——”顿了顿,他续
道:“我要你拨二千两银子给我。”

 “上个月初你才从帐房那儿私自挪用了五千两。”裴穆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来你是不打算给了?”裴格正随意道:“这本是预料中事,不过若拿消
息和你交换,可就不只二千两了。”

 “消息?”

 “打从年初至今,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死一个姑娘,如今也死了六个,你可知
道那杀人魔到底是谁?”

 裴穆清神情一凛:“你知道?”

 “算不上知道。”裴格正邪邪地笑了笑。“你可知‘青春之泉’?”裴穆清
盯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五千两换个消息,如何?”裴格正可得意得很。他虽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
蛋,但却贪财好利得很。

 “先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我在妓院里听见几个醉酒的客人谈起这‘青春之泉’。听说是年
前才兴起的玩艺儿,能使人长生不老,永保青春。本来我也斥为无稽之谈,可
那醉酒的客人见我不信,便从腰际拿出一个小瓶儿,里头还有半瓶,好奇之余,
我小尝了一口。”其实他是趁那客人醉倒后,偷偷尝了一口,“你猜,那是什
么味道?”

 裴穆清的脸色变了变。

 “难不成是——”

 裴格正可得意了。

 “虽不敢肯定,但也相去无几了,除了一股怪味外,那尝起来分明就是血。
想想看,那六具尸体不是都被榨干了血吗?”

 当下裴穆清的心思转了转,找出疑点。

 “这并不能断定就与那杀人魔有关。”

 “本来我也如此认为,不过昨日动身前来牧场时,听闻那客人突然暴死,死
因不明,岂不巧合得很?”

 “这——”裴穆清正欲再问,哪知内厅传出了连连干呕声。不是弄蝶还会是
谁?

 “丫头!”他快步走至竹帘后,“富海!”

 被逮个正着。弄蝶吐了吐舌头,扁起嘴来,道:“我哪知你们在谈这般恶心
的话题?若是早知道,不听也罢。”趁着裴穆清尚未发作,她一溜烟的跑了。

 裴穆清又有如何呢?

 只能瞪着她的背影叹息不已。

 他该拿这丫头如何是好?

 瞪了富海一眼后,他随即回到前厅,再向裴格正问个清楚。

 如今首要之务便是捉到那杀人魔,免得哪天弄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嘴一抿,不敢再想。

 6自从知道裴格正打算在裴家牧场住几天后,弄蝶就想尽办法去整他。头一
个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挺得意地拿起一双竹筷俐落地夹起菜来,裴穆清虽未有
任何赞美之词,但他唇边却泛起淡淡的笑意,她也挺满足了——其实想想倒也
是奇怪,她干嘛这般在乎他的看法?虽说他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但也不必这
般在乎他嘛!不过,她只是想想而已,反正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这所谓更重要的事当然是——看好戏嘛。

 当裴格正入座后,那椅脚突然断成两截,让他摔个四脚朝天,她不由得低声
窃笑起来,而那富海也在一旁偷笑。原来弄蝶和富海同是幕后主谋,因为他们
都看不惯裴格正这般趾高气昂的孔雀相,所以暂为盟友,就盼能赶跑这流里流
气的纨绔子弟。当然,此举虽未遭到裴穆清的责骂,却也招来他冷冷一瞥,仿
佛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所为。

 本以为在裴穆清的默许下可以无法无天,所以与富海悄悄商议后,她又在裴
格正的食物中放巴豆,让裴格正一个晚上连跑茅房数次,哪知一回了房,裴穆
清一脸冷漠的走进来,不顾她抗议,命令她坐在椅子上,开始说教起来。说教
内容不外乎——淑女所为莫过于女红刺绣,念念书,最好棋琴书画样样精通,
哪可净想些鬼点子整人——坦白说,若是知道,逞一时之快的后果要听他唠唠
叨叨,如让裴格正抽一顿鞭子还来得痛快些。

 不过,说教归说教。可没一会儿工夫她就梦周公去了,再也不理会他的责骂
怒吼。直到隔日醒来,发觉自个儿正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虽不知是怎么上床
的,但总算逃过一劫。等阿珠伺候她梳洗过后,便又溜到内院去,想找富海问
清楚到底谁是彭寡妇——说来好笑,昨晚裴穆清同裴格正的谈话她有九成九是
听不懂的。偏偏彭寡妇那三个字却深入她耳,想忘都忘不掉,也不知自个儿是
着了什么魔,竟想知道那姓彭的寡妇究竟与裴穆清是何关系?听裴格正所言,
那彭寡妇似是天仙般的美人,就不知美到何种程度?且与那姓裴的似乎交情非
浅,让她听了好生妒忌——妒忌?呸!她是发了什么疯会去妒忌彭寡妇?她怎
可能会为了那裴穆清而吃醋?瞧他整日这般虐待她,要她学骑马不说,又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