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过。』她照实答着。

没想过不代表不会去想。这平静日子再过下去,她迟早会想……正当兰青这么想的同时,听见长平又说道:『现在,我只想跟兰青一块生活,其余也不想。』

兰青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接着,他又皱眉。『以后呢?』

『以后?』

他瞟她一眼。『原来你做事是没计划的?』

长平又老老实实说着:『我没想过那么远。』

『那么远?也不算远了……这面不好吃?』

长平心一跳,兰青煮面才多久,他一定没信心,她得培养兰青的信心,于是埋首继续吃若半生不熟的面。她趁空答着:『好吃。十几年后的事,我先想了也没有用。』

兰青眨眨眼。十几年后的事?这丫头在想什么?难道她在想,十几年后就可以回云家庄,然后再谋下一步?而这十几年将跟他在这种小地方生活?

怎么这么傻……他又转过身,嘴角扬笑道:『大妞,去买点碎绞肉回来。晚上蒸包子吃,你做。』

『好。』她眉目带着满足,自摊前小碗拿出一串铜钱,往猪肉摊走去。

猪肉摊在斜对街几栋房外,当长平买回猪肉时,白衣骑士迎面而来,他身有云家庄数字公子的令牌,她却没有抬头看,那骑士也没有斜眼注视她,两人就这样交错过去。

『喂!这什么面?』刚坐下吃面的汉子悴了声,吐了出来。

长平见状,快步越街回面摊。

那白衣骑士虽未勒马而停,但马速奇慢,他一双眼先落在那汉子,确认只是个来闹场不成气候的地痞流氓后,又迅速看向摊主子。

摊主子正淡淡看向那地痞流氓。

『你那什么眼神!』那汉子骂着。摊主儿动也不动,只是拿那双眼看着他。

看着看着,汉子脸红了。这真是见鬼了,那丑八怪的眼儿竟能让他心痒,他一怒,冲到兰青面前。

那白衣骑子表面只是当看戏一般,但心里已是暗叫不妙。兰青那媚眼分明已透死人光彩,是啊!江湖史上那个报复心奇重的兰家家主,怎会甘于平淡的生活?

当他见到那汉子要挥拳时,兰青手指动了动他,心一凉,不知该不该将这样的事情记入江湖册,紧跟着,拳头落下时,长平已闪到兰青面前,硬挨了那一拳。

白衣骑士痛缩一下。他亲眼目睹兰家家主从头到尾都捕捉到长平的动作,却没有任何阻止……

那汉子愣了下,长平摸摸有些发疼的脸颊,她不说话,到砧板上拿起菜刀,再来到汉子面前两只手用力高举,直接砍入桌面。

兰青瞟着她。汉子瞪大眼。

『就这样。』她道:『付面钱。』

『你、你以为……』那汉子恼羞成怒,又要赏她一巴掌。忽地,桌面垮了,那菜刀转了个弯硬生生地砍入汉子靴前的地面。

那汉子吓了一跳,直觉看向这对男女。摊主儿掌心罩住怀里人儿的颊面,摆明是要代她挨掌并没有攻击他的迹象。

汉子又看看那菜刀,东张西望……忽然对上那白衣骑士的眼儿,心一跳,怀疑是江湖人搞的鬼。

他狼狈地想逃离现场,又听得那姑娘说道:『你还没付面钱。』

『黑店哪你!』他又偷瞄那观望的白衣骑士,不甘心地把面吃光光,才自认划算地丢钱逃离。

兰青见状,弯腰拔起那菜刀,瞥她一眼。她颊面红肿,可是仗着皮粗肉厚,似乎也不会太疼的样子。

『你哪学来的?』

『我跟无浪在外地吃饭时,看过有人不付钱老板娘就那么应付。』她忙着收拾桌椅。

『是么?你过来。』兰青等她来到面前,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怕我杀了他?』

『兰青不会动手。』

『不会动手?』他笑:『那你挡着我做什么?我是个男人,挨个拳头也不伤。』

长平沉默一会儿,道:『以前,总是兰青保护我。我记得,曾有狗咬上我,我也不知逃跑,是兰青又急又怒地杀了那狗。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兰青。』

兰青闻言一怔,目光霎时柔软。他轻声喃着:『你记忆力未免太好了点。』

『今今也这么说。但我想,我能够记住那些美好的事,其实是我的幸运。』

『是么……你也记得许多不愉快的事吧。』

她点头。『都记得。我记得兰青带我夜逃的那一夜所有发生的事情,』她不理他微地一震。
『我也记得那夜逃走之后,兰青耗费多少心力护我周全;我记得那野狗咬我的疼,也记得兰青之后带我上医馆看大夫,哄我好几天。这些不愉快之后,总是有着兰青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清楚。』

兰青一阵沉默。

最后,他轻轻再拉过她的双手,轻抚过她充满伤疤的掌心,道:『你话真多。先拿碎绞肉回家准备包包子吧,一等傍晚我就关了店,回去再替你涂药。』

『嗯。』

长平收拾一会儿,便离开面摊,兰青见面摊里没有客人,拿过一本书垂目看着,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那骑士。

那骑士默默看着兰青,又移到砧板上的菜刀。他想,这个兰家家主始终是放不下长平,否则,这兰青大可明的动手,而非暗地运气移刀。

骑士回到他暂居的客栈时,没有下马,直接跟掌柜地说:『结账吧。』

『客人不是要连住三天吗?』

『不了,我一住三天,江湖就会闻风而来探江湖八卦,还是算了吧,既然他连头也不抬,那就表示他已有意愿跟那傻瓜丫头一块平静生活,我还这城里一片清静不是也挺好?』

 

那一年夏天,天气高温,家家户户实在受不了,长平租下的小屋子也闷得可以,兰青就在小院子搭了吊床,驱赶眼红的大妞回屋睡床上。

她本来也想在小院子搭吊床,但被他一口否决。屋外虫子多,他睡屋外一来凉爽,二来若有人想进屋,也得先经过他眼皮下。一个笨姑娘睡外头,未免太危睑。

再者,大妞打地铺一、两年了,早该上床睡了。

这一天,炙阳高照,兰青懒得开眼,懒洋洋地睡在吊床上,大妞就轻轻靠着吊床,默背着口诀。

她还是个傻瓜,明明练功练不好,偏死脑筋地认为就算不混入江湖,只要练武功力到上乘,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再丢关长远的面子。

关长远,这就是你女儿啊……

兰青从没跟她说过,她的手怕是无法拿起目前世上所有的武器了,傅临春也不在,她只能凭着以前抄写下来的口诀重复练着,内功也天天不忘,他看在眼底,最多偶尔指点她的内功,不打算教她他毕生武学。

她要学了,岂不成为第二个妖神兰青?

他难以想象她显露媚态……他有点想笑,真的难以想象这傻瓜妞儿能有多少风情来迷惑人心。

她边背着那个时时漏掉的口诀,边轻轻摇晃着吊床,让兰青睡得舒服。

事实上,他也觉得今日心神颇为舒畅,有一种臆胧的沉睡感,他开目,让大妞陪在他身边。他不醒,大妞多半不会离开,为此,他感到欢喜,欢喜到就算有一天,她恨他想杀了他报仇,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让她动手,只要她别让他在死前知道她的恨意,她要怎么杀他,他都无所谓了。

吊床轻微的摇晃停住了,大妞似乎在吊床旁一直看着他。他也懒得张眼,就这么任着她看。

这丫头爱看,就让她看个尽兴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沉入熟睡的状态,忽地,大妞俯近了。

他发间被她插了什么,他也只是嘴角微扬着,任她胡作非为。

呼吸有些交错,他鼻尖有着浅浅的大妞的气息。几年前在关家庄相遇时,她还像个半生不熟的孩子姑娘,这两年身上总算有点女孩家的香味,他想,那是她终于放松过日子的关系。

他不担心,八成大妞又想哄他好眠。

没一会儿,果然她的额头触着他的额面。他心里在微笑,想着:她就这么一招。她这小铁头怕他老犯头痛症,想撞他又不敢撞,时常喜欢轻轻碰着他的前额。

接着,他的唇瓣被小心地碰触着。

他的思绪霎时停住。

温温凉凉,彼此交错,极是短暂。大妞是温,他是凉,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头一跳,脑袋立时空白起来。

怎会……她怎会……

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意乱情迷我也不要碰。

兰青猛地屏息。那一夜这头小野兽笨拙啃他的记忆猛然回笼,流进他的心窝里,四肢百骸到处流窜着当日她乱啃的触感,那夜他只有错愕,如今那回忆竟令他异样敏感起来。

他听见门喀的一声关上,大妞是去准备午饭了,他那卷长的睫毛一掀,拉下发间插物,是样式简单的碧玉簪。他注视良久,指腹轻轻抚过那簪子。

傻姑娘,她以为簪子断了,再换新的就行了吗?

还是,她只认为他戴上好看才送的?

他不愿去多想。对大妞,他不想去揣测,不想去怀疑,忽然间,门又打开了,他直觉插回簪子,合起目来。

他合什么眼,躲避她什么啊……轻软的薄被轻轻覆在他身上,他额面又有温暖的手温,粗糙的掌心测着他的额。

大妞这手……这嘴……怎么老是暖和的呢?

当她的手又抽离他的额面时,他几乎要拉住她了。他想问,为什么她要……她要亲他?但,他的眼,不知何故,就是没有张开,直到门又合上了,他才缓缓张眸。

他又拿下那碧玉簪凝视良久,嘴角下意识地轻扬,凉润的唇瓣轻轻碰触着这碧玉簪。

这一天,他睡得极熟。

然后,他得了一场风寒。


15
好苦!

兰青将最后一口药饮尽。

长平满意地自腰间宽袋拿出一颗蜜饯送到他嘴边,当作奖赏。他看她一眼,唇线微欧,任她送入嘴里。她的指腹轻轻擦他的唇瓣,一跳,目光掠开,又忽然拉住她的手。

『你怎么不暖和了?』

长平收起药碗,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兰青受风寒了,身子在发热,当然觉得我凉了。』

『是吗……』他暗吁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弯身,细心将他微微汗湿的黑发撩到他身后。

兰青看着她离自己极近,屏息不作声。

她又笑:『兰青可以睡了。』

『你真像老妈子。』他迟疑一会儿,顺着倒向床上,任着她替他盖被。

她又朝他笑咪咪的,像哄孩子一样的哄他。『晚上你要不舒服,再叫我起床。』

这丫头……还真的挺高兴他受寒的,是不?她完全不遮眼神,那满满宠溺的眼神,让他以为他是一个正被疼爱的孩子。

大妞,真的也会照顾人了啊……

『江无浪可曾生过病?』他脱口。

『无浪身体应该跟我一样好。』

『你对他倒是挺熟的。』

她不知为何他提起无浪,顺着他的话题说:『他人好。』

『人好到,若然有一天他生病了,你也会像照顾我一般去照顾他?』

她呆了呆,又认真思索着,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这问题要怎么答。

兰青目光挪开,淡淡地说:『我困了。』

『好。』

兰青又看向她,见她抱着薄被往户外,他疑声问:『你去哪儿?』

『现在天气热,还没入秋,我去院里睡吊床。』

『外头蚊子多,你去睡什么?』他皱起眉。『睡……就睡地上吧。』兰青见她露出些许失望,不由得暗笑她还是个贪鲜的孩子。

她十二岁才大开神智,今年才十九岁,说起来真正常人的生活她才过七年而已,这七年间她双肩沉重,一心想着他,拉着他出江湖,从来没有听过她的抱怨……十九岁的少女,不是该如华初雪那样恣意放纵么?

她熄了烛火,在床边打了地铺睡着。兰青轻轻抚着嘴,白天那吻到底是真是假……他心思微乱,这小闷葫芦,到底打着什么心思?

『兰青怎么不睡?』

黑暗里,传来她的询问,他随口道:『你这小小医术跟小时一模一样,一点进展也没有,都是苦得要命。你都花时间在学武上么?』

『嗯,学武有用,我没再学医了。』

那样的武叫有用?只怕学五十年都还败坏傅临春的名声。他思绪停一会儿,她没再学医,竟然还能将十年前的药抓得神准,这……

他又听见她呼吸陷入睡眠,酸涩的心怜情绪竟然浮出台面。他早注意到了,有他在,她总是睡得快又熟,可以想见过去那几年她为了学武,牺牲多少睡眠,背负多少担忧……

大妞别怕,他会一直在。这句话,到口他又住嘴了。

他合上眼,风寒令他疲倦,正想入睡,忽听着喀的一声。顿时,他的美目,冷冷地张开来。

院子里的门被打开了。

兰青无声地下床,弯身抱起大妞。

大妞被惊动,轻轻掀眸,一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以为只是像平常那样兰青就在身边,没有察觉她自己正被抱着,于是,她又闭眼睡着了。

『……』这个笨丫头、这个傻丫头!如果是旁人呢?如果只有她一人住呢?兰青真无法想象,没有他在的那五年,她是怎么自保的?他带恼地抿起嘴,小心将她放上床上,而后他跟着上了床,就躺在外侧。

接着,屋子大门被打开了。

兰青一听脚步声,就知此人只是普通小偷。

这座城马马虎虎,悬赏告示的江湖人少得可怜,就是小偷多了点,连这种破屋都偷,这偷儿的眼该挖了出来才是。

那小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但还是笨拙地踢到铁盆。铁盆滚了一圈,惊动了大妞,她立即张眼。

兰青假装被惊动,顺势往床的内侧翻了个身,压住大妞的手。暗暗的夜色里,她的眼张得极大。

兰青微微一笑,这傻丫头了解情况了吗?没有他在旁看着她,可不行呢。

背后那偷儿一直在搜索。兰青不放在心上,大妞也听见那声音,皱起浓眉,忽然间,她挣脱他的力道,用力抱住兰青。

兰青一愣。大妞不是又被他身上的香气迷惑了吧?

她翻过他身体,他心跳暂停,一时无法反应,这丫头要说野蛮也是很蛮的,白天才个吻儿,晚上就要硬上?他……是要顺着她么?大妞意志力坚强他是看在眼里的,不是她不喜欢的人儿,她绝不碰的,所以、所以他……

他心思还没走完呢,大妞就自他身上翻了过去,躺在外头。

他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又见大妞用力抱住他。

『……』他呼吸有些紊乱,任她紧紧抱着。她在干什么?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勉强定心,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贼儿。

是啊,是啊,有贼在屋里,他在想什么?大妞她这是在……保护他?这傻丫头!这傻丫头!想要凡事挡在他面前保着他护着他吗?这样一心一意对他……

黑暗里,她的眼儿亮晶晶,带着坚韧的眼神,坚韧到少了一半姑娘的柔弱,但他就是要这样的大妞。他不怕那夜贼看得见,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她微地一愣,拼命使眼色。

这眉眼,有点刚硬,可是,他就是喜欢。他不要别的眼儿看着他,只要这双眼看着他就够,他的指腹又抚上她的嘴,这嘴以前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咧嘴大笑,每次她被今朝逗笑时,总是嘴巴上扬,与其说是秀气,不如说她性子本就不是大起大落……

不是大起大落才好,他不要她跟他一样反复无常,他就要她平平稳稳的,认了一个人就永远不再变。

这傻妞儿,照说清醒后,该是聪明一流,怎么还这么傻?关长远的孩儿,真有这么糟?

他又想起公孙纸教她的医术……她武功学不好,却背得起那些医书,连十年前下过的药,她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去学医……他心一跳,不愿她出色、不愿她离开他,这心理岂不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她忽地咬住他停在她唇间的指头,他心头又是一阵遽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不是在搞暧昧氛围,而是嫌他弄痒她。

他目光越过她,那贼儿找不到好东西偷,居然翻出衣箱里的衣物来,衣箱里的衣物多半是大妞的。

他眼一眯,见那贼儿抓出她的贴身农裤凑近鼻间闻了起来。他心里无由来一阵大火烧着,明知那贼儿眼力差看不出什么东西,但被脏东西摸过的衣物怎能再穿上?

长平察觉他的身躯猛地紧绷,连忙加重力道搂住他。

兰青看那贼厮丢了长平衣物,又在衣箱里乱抓,抓起他沾染媚香的长衫凑着闻,这一闻,那贼厮有些异样。

兰青见他望过来,打起屋子女主人的主意,美目掠过冷意,他用力抽出大妞嘴里的手指,滑到她的宽袋里摸了粒蜜饯,用力一弹,屋门吱的一声,缓缓大开了。

那贼吓了一跳。兰青又拿了她几颗果子,分别击向地上大妞的衣物、贼人手里的衣物,让那偷贼感觉有东西飘到他身上,他一个大惊往后退,兰青再击出最后一颗,让悬空的粗绳明显滑过赋儿的脖子,有着明显的吊感。

那贼吓得大叫一声,兰青这才懒洋洋开口:『娘子,这屋里那鬼是不是又作怪了?』

长平不知发生何事,但还是应声:『又是鬼作怪。』一顿,她又补一句:『要不要再请道长来?』

『啊啊!鬼啊!鬼啊!』那赋没细想吓得逃出门外,来到院里,跌了好几跤,最后是滚出去的。

长平立即下床,摸黑去关上破门。

『这里的贼,好像不少。』她有点苦恼。

『是啊。』他答着:『你的武功真是好到连他入门都不知情。』

长平听了脸红,低声道:『我会再用功的。』

用什么功?她根本不适合江湖、不适合练武不要练!不准练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长平又要倒回地铺,兰青忽道:『你,上床吧。』

她愣了下。

『你不想跟我睡么?』

她闻言,面色略喜。『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当然都可以。』他意有所指,目光自她面上挪开,他眼底波光流转,带着隐约醉人的光彩。

长平咬咬嘴,有点孩子气地爬上床。『兰青我要睡外侧吗?』

『不,睡里头,夜里贼多。』他直觉答着,然后暗地失笑。不想她有半点损伤,有事他顶外头,这样的心情又回来了吗?

长平看不见,乱摸一通,听见他闷哼一声她赶紧放手。『对不起……我看不见。』她干脆爬过他的身体。

『你这傻瓜,老是粗手粗脚,一点情趣也不懂。』

情趣?长平不大懂,但她心里仍是高兴。『兰青,你别担心,我身体壮得跟牛一样,不会被你感染的。』

『是啊,你岂止壮得跟牛一样,身上连点女孩香味也没有。』

『……』女孩香味跟壮牛间有什么深奥的关系,她也不懂,但她想,这不是太重要的话题,她乖乖躺在床的内侧,兰青就在身边,她不只心安,并且感到喜悦。

她感觉到兰青目光移到外侧,不愿往她这里望来,她一点也不在意。慢慢来,她什么都没有,她有的就是一辈子,拿一辈子跟兰青耗,她心里很甘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媚香,现在她已习惯,她朝他凑了过去,轻轻偎着他睡,兰青竟然没有排斥。

她大喜,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有着紧绷的弦。……出自兰青的吗?

『兰青?』

『……嗯?』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他额面忽冷忽热。她心一惊,立即要起身,才起到一半,就被兰青拉住。

那手,也是又冷又热的。

『你去哪儿?』

『兰青,你的体温不太对劲,我要点烛火再替你把一次脉。』她有点着急。

『睡下!没事!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那声音,像是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沙哑……再加一点期待?长平不知自己是否误会,她又问:『我真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吗?』

『……当然可以。』

那声音略低,几乎是气音,兰青在紧张什么?长平侧躺,道:『兰青,你转向我。』

那温暖的气息扑面,长平轻轻环住兰青,轻声道:『兰青,好好睡。我就在这儿。』

语毕,额面轻轻触他又冷又热的额面。

『……好好睡?』他声音粗哑。

兰青身有芳香,口鼻更是带着异样的香气,这是兰家家主练功所致。

长平虽已习惯,但此时也不由得一惊。兰青口鼻香气极重,又带着热气,比往常更甚,她摸到他的腕间,静心把脉。

她眼底有点迷惘。

『看不出来么?』

『我所学不多……』她有点沮丧。学武学不好,连看个病都没法对兰青有帮助。

『纸伯伯誊的本子,当年我只记过风寒……你……』

『那本子呢?』

『一直收在衣箱里。』

『没再看过?』

『没再看了。』她又轻轻碰着他的脸颊,还在烫着。

『你记忆力好得出奇……想治我现在这病么?』

『当然想!兰青,我去找大夫好不好?』

『要治好我病,你就抱紧我。』

长平依言抱紧他。

『……再紧些。』

她用尽所有力量抱着兰青。这感觉,像在抱火炉,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只要兰青快快好,换她受风寒也没有关系。

猛然间,她也被紧紧回搂住,差点喘不过气来。